忿怒、殺戮、獰戾……
在眾仙的眼前,恍惚之間看到了許多猙獰的面目正一一活泛過來,睜開了雙眼。
許仙擔心漁兒她們有什麼危險,囑咐小青一聲,立刻朝海下衝去。
敖廣聽了兒子們的講述,也立刻知道了,海底下的絕不是一般的仙府,絕不能被那什麼媽祖得了去,化作一條龍影縱入海中。
後發先至,竟比許仙還要快的多,闖入那門戶之中。
十二金人失去了目標,又回到殿前守候,一見敖廣闖入,立刻揮戈迎上。
敖廣停也不停,直直將金人撞開,向殿中飛去。
許仙化作一條金色閃電,隨後趕來,幾次電閃般的轉折避過金人,直向殿中飛掠而去。
四周的情景讓他也暗自驚心,那雄偉高大的殿柱中的鳥獸圖騰,正紛紛活泛過來,或舞翼而飛,或張牙舞爪,都低著頭用獸瞳凝視著他,穿透了亘古的時光。
不知為何,一股強烈的熟悉感,闖入許仙的心頭,模糊的情景在心頭回放,卻又仿佛大夢醒時,根本不記得那夢中的景象,唯有那種強烈的心情猶留在心里,讓人悵惘,懷念,思量。
他有一種確信,不知何時,不知何世,自己曾經來過。
敖廣來到巍峨的王座前,仰頭看見了那金烏飛騰的圖案,也認出了這殿堂真正的歸屬,“這里是……東皇太一的神殿!”
薛碧撐起壁水金晶罩,將漁兒和昏迷不醒晏紫護在其中,警惕的望著敖廣。
敖廣卻只是看了她們一眼,目光就落在了穹頂,金烏的眼中那顆璀璨的金色寶石上,露出貪婪之色,這就是神殿的中樞了。
薛碧大聲阻止道:“不行!”
敖廣當然不會聽她的,飛身也去取那顆金烏之眼。
這時候許仙趕來過來,一見晏紫此刻的情狀,驚問道:“怎麼了?”連忙上前要為她醫治。
薛碧卻衝許仙大聲道:“快去阻止他。”手指向上空的敖廣。
敖廣已接近了那顆金烏之眼,再一次放出萬丈毫光,光芒充斥整個殿堂,似乎能將人的靈魂也刺穿。
敖廣忍著烈火焚身的劇痛,咬著牙繼續前進,然而那光芒也隨之變得更加熾熱猛烈。
即使是藏身於壁水金晶罩之中,薛碧和漁兒也痛呼一聲,跪倒在地,滿臉皆是痛苦之色,晏紫在昏迷之中,身子抽搐著,仿佛已不能承受這種痛苦。
許仙連忙上前,將她們都抱在懷中,護在身下。
他心中驚訝莫名,這種力量似乎也是日靈之力,那光芒中同樣包含著太陽真火,但卻遠比太陽真火要熾熱猛烈的多。
即使是許仙也感到皮膚上微微刺痛,但緊接著那股刺痛就變得越來越深刻,刺入身體,刺入神魂,刺入那太陽主星中,引起一些變化。
他無暇關注這種變化,忍受著萬針穿心的痛苦,盡力將這種力量吸納,灑下一片陰影,來保護薛碧幾個不受傷害。
薛碧微微睜開眼睛,露出感激的神色,但望著他堅毅的臉龐,在那耀眼的光彩下,微微有些模糊。
陡聞空中一聲痛呼,敖廣渾身燃燒著火焰跌落,就是憑他的力量也無法靠近那金烏的眼眸。
光芒陡然一消,許仙翻倒在一旁,大口大口的呼著氣。
一種聲音開始悄悄在大殿中回蕩,初時極輕,而後就越來越大,變成訴說,變成高喊,變成雷鳴。
千萬種聲音和在一起,所說的卻只有一個字,一遍遍的將之重復著,“皇,皇,皇!”
但卻並非是真正的聲音,而是一股股震顫心靈的意志,在人的心里響起。
大殿巨柱上的圖騰,浮出一個個虛影,九頭的怪鳥,生有骨刺的異獸,各種光怪陸離的生靈一一顯現,只有它們的出現才能讓人知曉為何這殿堂如此的高大雄偉,因為同它們的身姿相比,這殿堂甚至顯得矮小。
而越靠近寶座的怪獸虛影就越是龐大,這些虛影攀援飛翔著涌向寶座。
在這股氣息之下,就連敖廣都在微微顫抖,他此刻已是身受重傷,身上的龍袍都化為焦炭,望著此情此景,狠狠一咬牙,化成龍形向外衝去。
“龍!”
“殺、殺、殺!”
眾多虛影嘶吼著撲向敖廣,敖廣倉皇躲避,但虛影實在是太多了,幾條虛影擊中了他的身體,但卻就這麼穿透過去,似乎毫無作用,但敖廣的神色卻忽然變得驚懼萬分,到最後簡直像是抱頭鼠竄,哪還有半點龍王的威嚴。
許仙亦想要趕緊離去,但帶著漁兒幾人,還有昏迷不醒的晏紫,如何來得及。
眨眼間,巨獸虛影就充斥整個殿堂。
他只得將她們護在身後,微微苦笑著望著眼前這一幕,這如果真的是妖獸復生,便是有十條命在這里也是不夠的。
這些妖獸所散發出來的氣息,一個個強大無比,特別是靠近寶座的那幾個,任何一個都能輕易將他秒殺十次。
薛碧喘了口氣,攀著許仙的肩膀道:“這些都是東皇太一座下的上古妖神……”
許仙心下一沉,果然!卻聽薛碧喘了口氣,繼續道:“……留下的意念!”
許仙道:“麻煩你一次才說完,意念?那就是說不用怕它們?”稍稍松了口氣,如果這些玩意一起復活,不立刻毀天滅地才怪呢!
薛碧道:“不,千萬別被它們觸碰到,不然你會發瘋的,那比被天魔襲擊還要恐怖。”就算只是一股意念,也足以讓人的心神毀滅。
許仙見她甚是了解的樣子,忙問道:“那該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
就在這時,這些妖獸的虛影已經圍聚上來,徹底堵死了最後的出路。
那一幢幢黑色的影子充溢整個光輝的殿堂,仰頭望著那穹頂的金烏圖騰,仿佛在等待著什麼,陷入片刻的沉默之中!
許仙悄聲問薛碧道:“它們在干什麼?”
薛碧的眼睛在黑影中搜尋,輕聲答道:“復活!”
許仙訝道:“復活?誰來復活、怎麼復活?”他最為擔心的是,不會真的能復活吧!
薛碧道:“東皇太一曾經許諾過的復活,不過,就連太一也不存於這個世界上了,又有誰能復活它們呢?”
許仙舒了口氣,“那就好。”又問道:“不過不能復活,不會生氣吧?”
薛碧道:“當然會,它們一向很容易生氣!”
話音未落,黑影已經躁動起來,各種聲音的咆哮響徹大殿,將目光投向寶座前的許仙幾人,充斥著越來越多的殺意,接近歇斯底里。
許仙最後問了薛碧一個問題,“怎麼才能讓它們不生氣?”
“除非你是東皇太一!”
話音未落,就有一個高昂聲音響起,“臣民們!”音若雷鳴,吸引了所有妖獸的注意。
許仙神情莊重的張開手臂,緩緩升上天空,身上燃燒起金色的火焰,頭上還亮起了一個金圈。
薛碧呐呐的仰起頭,望著扮大神的許仙,很是有些無語。
許仙在那一股股狂猛氣息的壓制下,心情也很是緊張,但為了不死於非命,為了保護漁兒、阿紫、阿碧,這時候也只有死馬當活馬醫,表情很是威嚴。
“那什麼東皇太一既然也使用日靈之力,說不定能騙的過這些沒腦袋的妖獸意念,再說不定,我還真是東皇太一轉世也說不好,不然剛才怎麼會有這麼強的既視感。”
這麼想著,許仙心里更多了幾分自信,直到飛上寶座,他坐在寶座之上。
感覺與其說是坐了大人位置的小孩,還不如說是爬上人類位置的螞蟻。
這椅子上的場地用來踢足球都沒問題,東皇太一的屁股還真大。
他胡思亂想著,輕咳兩聲,高聲說道:“臣子們,我是東皇太一,大家不要著急,關於復活這件事,朕還在研究,大家先回到柱子上去。”將身上的太陽真火開到極致,仿佛在炫耀防偽標識一樣。
薛碧心情也同樣緊張,如果許仙失敗了,她們也要遭殃。看著安靜下來的妖獸虛影,說不定、說不定真的能騙過去。
見說話有用,許仙稍稍松了口氣,正要發表一番激昂慷慨的就職演說,告訴大家:不要急、不要慌,實現復活主義至少還要一百年!
只等忽悠過這一輪,他立刻有多遠走多遠,管你們是死是活。
“假的!”“不是!”“殺,殺,殺!”
然而事與願違,伴隨著猛然爆發出來的巨大憤怒,無窮大,無窮多的妖獸虛影撲向寶座上的許仙。
許多年之後,許仙想起這一幕,猶然感嘆,“一切都來得太快了!”
無數虛影擊中許仙,瘋狂的意念充斥整個心靈,不斷的向內延伸蔓延,要將一切毀滅。
許仙終於明白為何薛碧說這些意念比天魔還要恐怖了,只因這些念頭太過的強橫暴烈。
即便是東岳大帝的輔人格,也只能抵擋,而卻無法將這些念頭驅除。被一波波猛烈的信念,如海浪般拍打著那崖岸的身影。
他只得將自己一點靈念不斷的逃避著,防止受到這些意念的衝擊,逃入前生的記憶中,然而他逃到何處,這些意念的衝擊就到何處,將“無邊無盡的金色麥田,怒吼廝殺的修羅戰場”等等前世記憶的畫面,一一吞沒。
直到看見那一片朦朧的霧氣中,那是他也不曾涉足的,最初的前世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