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仙遙望著她,心神抽緊,本該是輕易決定的事,此時卻陷入兩難。
天下與她!
魚玄機的臉色一白,神色卻越發堅定,再一次劍指蒼穹,“開陽!”
開陽星陡然一亮,一道華光隨著她劍的引導從天而降,巨大的星辰之力撞入七星燈中,七星燈都不禁微微顫動,她的身子也隨之顫動。
第二盞等,亮起!
金龍被一點點壓下,漸漸與太陰真人分離!
七星壇周圍的光膜轟然破碎,許仙撞破了屏障來到七星壇前。
殺破狼三星君用驚訝的目光望向他,貪狼微微而笑,七殺和破軍相視一眼,同時搖搖頭,他們本來的職責就是護衛七星壇。
魚玄機也分神投來一個眼神,卻見許仙低著頭,看不清臉上的表情,身形卻凝滯而遲重,宛如肩頭背負著山岳。
她的舞步一旦開始就無法停息,衣炔輕快的飄搖飛舞。
許仙忽然開口道:“誰有資格衡量,一個人的性命與天下人性命的相比,孰輕孰重?我明明沒有資格,為何非要讓我來衡量呢?你來告訴我,要怎麼衡量?”他的腳步蹋上了七星壇的第一層。
沉重的腳步讓整個七星壇都在搖晃,他依然低著頭,讓人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魚玄機手上的動作頓了一頓,“玉衡!”
第三盞燈,亮起!
許仙道:“天下的興衰又怎麼能夠寄托在你一個人身上,這本來和你無關,不是嗎?就算能看到未來,也沒有責任要對未來負責,不是嗎?”他的腳步踏上七星壇的第二層。
這時候,他們之間的距離已近在咫尺,魚玄機只覺得自己呼吸紊亂,原本靜如止水心,不安分的翻騰起波瀾。
許仙忽然抬頭,露出苦澀而堅定笑容,“好吧,前面都是無聊的借口和理由,其實我只是自私而已,只是個裝模作樣的偽君子,只是……不想讓你死!”踏上七星壇的頂端,面對魚玄機。
“天……”權字尚未出口,化作一聲輕呼。
許仙化作一到電光,抱著她縱飛出去,只留下空空如也的七星壇,失去了人的主持,那千萬盞孔明燈一盞盞熄滅隕落。
太陰真人睜開雙眼,將金龍引入體內,一道光耀轟鳴著撕裂黑暗,照亮一切,將他籠罩在其中。
夜空中,許仙橫抱著魚玄機,向著京城的風向飛去,她隨風亂舞的長發不時撩動他的面頰,他望向前方,不去看懷里的她,感覺心中仿佛空了一塊,卻又感覺極為的滿足。
過度的操縱靈力讓魚玄機有些精疲力盡,她安安靜靜的躺靠在他懷里,也不說話,琉璃色的眸子深深的凝望著他,似是遺憾,似是歡喜,但最終留下的是了然,那最有一卦,她終於看到了結果。
許仙降落在長安城中,望向那疾速閃動的光耀,卻絲毫沒有放下她的意思,渾然不顧她輕微的掙扎。
長街空空如也,他抱著她來到一樁酒樓的屋檐下,坐在台階上。
這里能夠清楚的看到皇城的方向,那不斷閃耀的雷光,凝成各種形狀,仿佛世上最美麗的煙花。
在無邊的光耀中,已經徹底看不清其中的情狀。
他細心的挽起她墨色的長發,免得它們垂落到地面,沾著塵土。
魚玄機臉色微紅放棄掙扎,輕聲說道:“抱歉!”
許仙笑道:“為什麼?”
魚玄機道:“如果不是我的話,你根本不用做這樣的選擇。”他為了她背逆自己,背叛了那些原本堅定不移的信念,這種滋味很不好受吧!
許仙掩住神情的失落,微笑道:“跟你沒關系,要說起來,是我該道歉才對,破壞了你的法事。別說是其他,我也根本沒資格干擾你的決定,但是沒辦法,我實在是不能……唔!”
魚玄機卻感覺到他微微抱緊了自己,看著他的微笑,心中反而刺痛,她深吸一口氣,攬住他的脖子直起身子,仰起下巴吻上他的嘴唇。
電光閃耀,她修長白皙脖頸揚起一個優美的弧度,琉璃色的眼眸里沒了平日的透徹,半開半閉的閃動著羞澀與迷離的光,她的心中同樣有某些東西被打破,那原本堅定不移的隔絕在二人之間,讓她無法靠近一步的原則。
許仙睜大眼睛,唇邊那溫潤的觸覺讓他楞住,還來不及感受,就已分離。
魚玄機臉色桃紅,趁他發呆的時候,脫出他的懷抱,坐在他的身旁,認真的道:“你有資格!”
“啊?”許仙轉過頭望著她,摸著嘴唇還在思考那一吻的意義。
魚玄機卻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似的,“這樣的許仙可不是我所認識的那個,完全不把天命放在眼中的許仙。”只有臉上的桃紅還未曾消褪。
“等等,你剛才那是……”
魚玄機卻自顧自的說下去,“就算是到了這一步,命數也同樣可以改變,未必會真的天下大亂,你一定能夠做到的,我也會幫你。”
許仙心中的郁結似乎在那一吻中消盡,又聽了這番話,也重新鼓起勇氣來,“是啊,什麼氣數已盡,根本就是唬人的,本公子從來不信那些,只要想改變,就一定能改變的。”電光的閃耀中,他的臉上滿是堅定。
魚玄機心中舒了口氣,不知是因為重新鼓舞起了他的決心,還是因為終於把話題扯開。
“時候不早,筍兒說不定已經回來了,找不到我會著急的。”她站起身來,拍拍身上的塵土,轉身便要離去,素手卻被抓住。
她心中一緊,回頭微笑道:“怎麼了?”
許仙道:“答應我一件事好嗎?”
魚玄機點點頭,“我答應!”
許仙道:“我還沒說是什麼事呢?”
魚玄機道:“我知道,不會再瞞著你去做危險的事了。”
“還真知道!”許仙苦笑,“但我還是不放心啊!”
“那你想怎麼樣?”
“你沒算出來嗎?”
魚玄機搖頭,“沒有!”
許仙輕輕一扯她的素手,將她拉進懷里,左手攬住她的腰肢,低頭吻上她的粉唇,卻不似她那般的淺嘗輒止,用舌尖叩開貝齒,攫取那一點香舌。
魚玄機從未經歷過這樣的場面,腦袋亂作一團,無法算出他下一秒的動作,這樣霸道的侵犯,並不讓她覺得惱怒,因為是她最先給予他資格。
她忽然間明白,就算是沒能像諸葛臥龍那樣改變歷史的命運,但她本身的命運卻在同他相逢之時就已改變了。
現在這樣子也算是逆天而行了嗎?
至少她沒算出會有這樣的事發生。
雷劫的轟鳴聲在這一刻忽然變得很遙遠。
許仙下定決心,不能再讓這位總是背著他去冒險的魚師姐,繼續胡作非為下去,總是讓他去發了瘋似的去找她,擔驚受怕的害怕她哪天會突然消失不見。
不願意相信言語的保證,只有看著她、抱著她、吻著她才能讓他覺得安心。
“師傅?”一個熟悉的嬌嫩嗓音驚醒了魚玄機,余光掃去,筍兒正目瞪口呆的,用一種陌生的眼神望著她。
“筍兒,你怎麼在這?”魚玄機慌忙的推開許仙,低頭整理一下有些零亂的道袍,努力拿出師傅的威嚴,但臉上的紅潤羞澀,一時之間還沒法褪盡。
筍兒愣愣的答道:“筍兒是來找你的……”
魚玄機看也不看許仙一眼,道:“哦,現在找到了,我們回去吧!”
筍兒被魚玄機扯著往回走,她不甘心的扭著頭望著許仙,“可是……師叔……剛才你們?”
魚玄機教訓道:“什麼可是,你眼花了吧,還不快走!”
許仙笑了一笑道:“我送你們!”
魚玄機回頭狠狠瞪了許仙一眼,警告他不要得寸進尺。
許仙卻恍若未聞,自顧自的跟了上來,一旦擁有這種資格,可別指望他會退縮,即便她想要收回資格?也已經太晚了。
許仙道:“筍兒你知道你師傅今晚去了哪嗎?”
筍兒道:“去哪了?”
魚玄機大驚,他這件事可是特意瞞著筍兒的,不然這小丫頭還不得哭死,連忙衝許仙使眼色。
許仙卻看也不看她,“你師傅本來是要瞞著你的,但是我覺得筍兒應該知道,也有資格知道,因為你們是最親的。”
筍兒登時拿懷疑的目光望向魚玄機,魚玄機伸手去捂許仙的嘴,怒道:“你在胡說什麼!”
許仙一把抓住她的皓腕,將她的身子帶到另一邊,用手鉗制住她的腰肢,帶著她繼續往前走。
魚玄機掙扎著道:“許仙,你敢胡說,我……我就……”
許仙還是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你師傅打算瞞著你把命送掉,所以才專門留書讓我照顧你!”
筍兒小臉一僵,不敢相信的望向魚玄機,“師傅,這是真的嗎?”
魚玄機苦笑著說不出話來。
筍兒抽了抽鼻子,“哇”的一聲,蹲在地上大哭起來,“壞師傅,壞師傅,你又騙筍兒!你怎麼不死掉!你怎麼不死掉!”只覺得蹲著哭還不解氣,躺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滿地打滾。
魚玄機也有些手足無措,不由望向許仙,他比較會哄孩子。
許仙卻揮揮手道:“我先走了!”眨眼間便消失在拐角。
這是對你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