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28章 愛與親情
“咚咚咚……”
敲門聲逐漸密集,盤旋往復,縈繞著整個臥室,抨擊著我空蕩蕩的腦額,宛如一派空靈——到了今天我才發現,男人在高潮後才是最清醒的。
我心情驀然止水,提褲站起身,懷著天塌下來大不了一死的態度走到桃木門前,懶悠悠的將頭靠在上面,耳膜感受門面發出的振動和媽媽淅淅暴躁的聲线,竟半點惶恐都沒有。
“媽……”我隔著一道門輕喚著。
門外媽媽明顯的一怔,敲門聲音也隨之停了下來,我這樣直呼母上大人“媽”的次數寥寥無幾,只有玩嗨了的時候,或者特殊情況才會單字一個“媽”。
“你又怎麼了”媽媽的聲音很疲累、無奈,和一點不耐煩。
我看著床上的那條蕾絲內褲粘著自己的皚皚精液,沒有性衝動,反而是後悔和羞恥滿滿當當充斥著心頭,隨之而來的是莫名的委屈感:“媽媽……如果我,做了一件大錯事,您會原諒我麼……”
媽媽沒回答,咚咚的幾聲敲門,又聽到門旋鈕很急的拉扯聲,之後是一聲長嘆:“大早上的你又干嘛了,藝術生毛病又犯了是吧?”
聽到門外媽媽的訓斥,不知道為什麼想笑,但笑不出來。我一屁股坐到門躦上,輕靠著門面。
“您先回答我,”我沒打算和媽媽說我拿她內衣打飛機的事,但我確切的想知道答案,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對媽媽做了什麼過份的事,她會怎麼辦?
媽媽會原諒我麼?
“如果我真的做了一件和您有關的大錯事,媽媽會原諒我麼?”前面那句,我幾乎是一字一頓說出口的。
“你能不能不鬧了?你外婆還在等著我們呢……”
我這才想起這間屋子還有別人呢,心里略微著急,卻還是平靜的說:“我沒鬧,我在很認真的問您”
“聽你鬼扯,開門!”
“我不開。”我篤定的應道。
“你真的是……”
這道門的門底是不完全落地的,通過這條5厘米左右的縫隙,見到媽媽的暗粉色包臀裙著地,我猜此時的母上大人在門外也是坐在地上的,她是打算和我促膝長談了。
我想,母子倆僅一門之隔,彼此坐在對面談談心也沒什麼不好。
“又闖什麼禍了?”媽媽的聲音變得很柔和,甚至有點要打趣我的意味……
“媽媽~”我用手關節敲了幾下門,正色道:“蘇大部長,您正經一點行不行?”
“哼!”媽媽好笑道:“不正經的人教人正經,等於豬頭教老虎上樹”
我被逗樂了,低頭嘴角輕輕上揚,卻不知道說些什麼……片刻後,媽媽儼乎其然:“說吧,才那麼一小會兒,又犯什麼錯了?媽媽聽著。”
被媽媽這麼一挪揄,突然覺得再問這個問題沒有任何意義了,手覆在門上輕輕的摩娑,好像這樣能撫摸到媽媽的身體一樣,小嘴無意識的提起了舊事:“您還記得……小時候我為什麼要學畫畫嗎……”
“……”
現在我的腦子轉得很快,各種記憶畫面各種蹦躂,對外來的聲音特別地敏感,所以總感覺媽媽已經很長時間沒回復我了,不由輕輕的喚道:“媽媽?”
“媽媽在聽呢……”
我揚嘴繼續說:“您都不記得了吧?我會學美術,全都和媽媽有關”
“和我有關?”
“嗯……”我出奇的平靜,沒有以前對媽媽呶呶不休講趣事的語氣,像一個年邁的老者回憶往昔,此刻我只想將所有期待和心事傾訴給門外的這個女人聽,至於這個女人聽了會作出什麼反應,我貌似已經不在乎了:“您還記得小時候,我和您說過我長大了要當畫家嗎……我想將媽媽的樣子畫下來,從那之後我就很努力的學習美術,什麼素描,色彩油畫沙畫,呵……還有毛筆畫,媽媽當時答應我了的,可現在都忘記了……”
“林林……媽媽……”
“您先聽我說完”我倉促的打斷媽媽,接著傾訴著心中的不快:“您知道麼,有時候我會覺得媽媽根本就不愛我,從小到大,姐姐做什麼您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對我就是什麼都要管得死死的,姐姐送您一個小禮物您能高興半天,我嘛……您所有的母愛都給了第一個孩子……”
“哼”我冷不丁的哼了一聲,戲笑自嘲道:“我應該是充話費送的吧”
“唉……大早上的,就因為這點小事將自己反鎖在房間里?”
吐出心事後我的頭腦已經恢復清晰了,我是肯定不會和媽媽坦白自己拿她蕾絲內褲擼管的,打死都不可能說,所以,這次換我沉默了……
“你學美術和任何人無關,這是你與生俱來的天賦!”媽媽的語氣又開始有點急促了:“這是你的興趣,是你自己的天賦,不要因為任何人勉強自己去做不喜歡的事情,他人不過是看客,你自己才是主宰!”
我不明白,急道:“可那個人是您,我學美術就是和媽媽有關”
“你還記不記得你姐姐剛上大學那會?”媽媽話峰一轉,語氣恢復了柔和:“那時候你死活要將二樓的倉庫改成美術室,你爸不同意,你就置氣將自己反鎖在房間里,等媽媽晚上回家去喊你吃飯的時候,打開門就見你眼框濕濕的,抱著一幅自己畫的漫畫,呵呵……真是個幼稚鬼~”
“……”我無語,我發誓那次我沒哭,就是有點委屈而已。
“媽媽看清楚那幅畫了,一個慘白的膚色、綠色的眼睛,臉上有條深綠色類似於淚痕的破面紋,後來媽媽去查資料,知道這幅畫的名字叫(烏爾奇奧拉),是漫畫(死神)里的角色,對不對?”
“……”我有點驚訝,但還是不說話,我知道媽媽還有話要說。
“(烏爾奇奧拉)這個名字,在西班牙語里的意思是(哭泣的男孩),這些你都是知道的吧?”
我更無言了,原以為和母上大人起碼隔著一些代溝,原來媽媽什麼都懂。
“媽媽想說的是……你當時心情一定很郁悶,所以才會畫一幅哭泣的男孩的畫。你是有繪畫天賦的,媽媽能感受到你有投入情感在畫畫里面,不是因為我,不是因為任何人。你知不知道你的名字為什麼叫(林非同)?媽媽希望你能夠真正找到自己喜歡的事業並為之努力,不要和那些取悅別人的人一樣,簡簡單單,健健康康的生活……媽媽就滿足了”
不知怎的,我竟然也說起了大道理:“對於期望者來說,確實這樣就足夠了,但對於被關心的那個人來說,生命遠不能這麼簡單”
“你怎麼就說不明白呢”媽媽嘆道,哲學這東西,真要深研究是講不完的,它永遠都難尋到一個終極答案,我也沒興趣繼續講自己的人生見解,轉而問起最關心的問題:“那您還記得答應過我什麼嗎?您說等我長大了就給我畫您的肖像畫”
“我說的是等你上了大學給你畫!”
哦……原來母上大人都記得,瞧給我擱這念念有詞的亂說,真丟人!
通過門低的縫隙,我知道媽媽已經站起身了,而且語氣失去了耐性:“給你5分鍾,收拾好就給我出來吃早餐,別讓你外婆等太久。還有……以後不准將自己反鎖在房間里”
不同的地板,媽媽高跟鞋踩在上面的聲音也略有不同,“咔嗒咔嗒”的聲音遠去後,我狼狽的從地板上跳起來,抓住床上的蕾絲內褲快步衝進了臥室的洗漱間……媽媽何其聰慧的人?
想要瞞住媽媽真不是件簡單事兒,我洗干淨內內上面的精斑又用電風筒吹干後,仔細檢查確定沒留下一絲蛛絲馬跡,強裝鎮定走出房間,路過大廳時,在餐桌上媽媽詫異的眼神下走到後院,將性感小內內涼回去,才小跑回來。
這一來一回的折騰,絕對不止五分鍾,三個碗已經盛滿鮮湯,外婆坐在主位,媽媽則坐在不遠的位置,用手拍了拍旁邊椅子的沙發墊子示意我坐過去,神態不溫不怒。
我那敢搗蛋啊,乖乖坐上去後就嘎嘎的喝湯扒飯,外婆時不時問問我的成績,生活之類的問題,我聽到什麼就答什麼,媽媽則在邊上不說話,偶爾間歇性打量我一下,搞得做了虧心事的我提心吊膽,惟恐多說一個字就被媽媽看出蹊蹺。
外婆可能是見我只摟著一大盤雞蛋炒西紅柿,而對其它海鮮大餐置之不理,發問道:“飯菜不合我小孫子胃口?”
“啊……還好,我不怎麼吃海鮮”其實這盤雞蛋炒西紅柿,一看就知道是媽媽做的了。
“也是,華海市是沿海都市,天天吃海鮮你應該是吃膩了,不過呢,有一樣東西你一定很少吃”外婆寵溺的衝我笑了笑,手抬得很低的招了招,不一會兒護士小姐姐就將一罐魚子醬放到我面前了,還貼心的半撬開蓋。
我雖然英文差,但見過上面的英文意思,記得是叫奧地利白金魚子醬,家里魚子醬也不少,這種確實是第一次見。
抱著嘗鮮的心態,我用勺子滿滿舀了一口,咸腥咸腥的,過後還有一股難聞的膠水味兒,我皺巴著個臉,難受的看向旁邊的母上大人,媽媽卻依然不溫不怒的態度,也不關心兒子怎麼個回事。
這怪異氣氛給我憋壞了,想到劉德華電影(門徒)里吃魚子醬的情節,惡作劇的喊道:“一罐夠誰吃?來人!都給滿上!一人一罐!”
媽媽美目圓瞪,急遽看向外婆後,在我滿目驚慌的注視下抬起藕臂呼了我一巴掌:“給你能的,還一人一罐,也不怕齁死你!”
我揉揉被打的位置憨憨笑,有點疼,但心里很甜,媽媽終於理我了。
外婆不懂我們母子倆,伸手輕扯著媽媽說:“哎呀不要隨便動手打孩子,才多大的人,這麼嚴格……”
我們家族的人是很尊重長輩的,所謂百善孝為先,莊穩的母上大人更是如此。媽媽聞言也不打我了,只不過又回到了剛剛不理人的態度。
我腦回路一轉,指了指家族照片牆對外婆說:“外婆,那個天文望遠鏡是誰的?我能……拿去用嗎?”
“哪個?”外婆可能有點老花,明明視线跟著看過去了,卻不知道我說的是什麼。
“呐呐呐……”我兩眼發光,指著那台(加那列)大型天文望遠鏡說:“那台望遠鏡,能不能給我用一下?”
外婆愁眉漸舒,總算看清楚我指的是什麼了:“那是你外公的……你外公是個出色的商人,同時是個天文學者,你如果喜歡,就拿去好了,你外公如果知道自己的孫子也喜歡天文,應該會很高興……”
“不知道說謝謝?”媽媽沒好氣的說。
我乖巧的點頭,高高興興道:“謝謝外婆!”
外婆衝我欣慰的笑了笑,轉頭對媽媽道:“吃完飯之後呢,等小孫子消化一下,然後帶他到醫護室做個全身檢查,這邊的人都是照顧我很多年的醫生,都是很有經驗的權威,安排全面了”
“好”媽媽答應著,但我卻有點猝不及防,不由緊張起來……飯後,外婆身體吃不消回房間休息了,我從牆架上取下那台天文望遠鏡細心研究,個把小時陣間就消遣掉,媽媽陪著我走到醫護室,說實話我還是有點害怕的,臨進門時站在外面徘徊不定,原以為媽媽會罵我一通的,誰知她柔荑輕拎著我的指尖,溫聲安慰道:“只是求個安心,沒事的”
受到媽媽的鼓勵,我也就軒敞著個心進去了,主診醫生先後帶我做了整套的Ct,然後是心電圖啊,平時心髒有沒隱疼之類的反正亂七八糟的,等整套流程做完,還要等綜合診斷結果,出來時已經下午了,媽媽沒在外面等我,聽護士小姐姐說是在房間陪外婆。
我一出來就繼續搗鼓我的天文望遠鏡,到了傍晚飯點,依舊沒人來告訴我診斷結果,媽媽和外婆在房間里也沒見個人影,我實在忍不住去拍天文圖了,抗住個天文望遠鏡偷偷給溜了出去。
夜里田間某處,是昨晚在媽媽肩上撒嬌的那個地方,余香尚在,我不由胡思亂想起來,腦子里有一萬個為什麼,但強迫讓自己靜下心來,擺好天文望遠鏡,校准好天區之後,剩下來的就是等了,等延時拍攝和照片自動疊加。
家鄉的夜空真的好美,滿天星斗形成的溪流,一灘閃爍的砂礫墜於河床,似在蒼穹其中,又似在其外,好像伸手就能撈到一堆發光的沙子。
可不等我愜意多久,就見母上大人在那野草蠻生的叢里走過來,如一束忽然生長的幽蘭。
我精神一緊,不是不喜歡見到媽媽,就是最近和這個美熟母相處,雞巴總在“軟”與“硬”之間反復橫跳,著實是折磨,有點招不住了。
“您怎麼來了?”媽媽雍容不屑濃妝,卻自有綺艷風尚敷其臉,好看極了。
“幾點了?就不知道回去吃飯,電話也不接”媽媽不答反問。
“哦……”我不知道怎麼解釋清楚,干脆刪繁就簡說道:“我在拍天文圖呢,手機鏈著機器,接不了電話的”
看不出任何情緒的美靨,媽媽沒好像以往那樣數落我,而是在一側坐下來,半響才說:“我怎麼覺得你……最近對媽媽不冷不熱的……”
真是惡人先告狀啊,明明就是媽媽總板著臉,倒先埋怨我了。不過,我肯定是不敢說的。
“還在想今早的事?”
我低著頭,其實今早和媽媽隔門對話,無非是害怕打飛機的事情被抓到而已,至於後面說的東西,是真情實意還是順便發牢騷,我自己也不清楚。
“這是什麼?”媽媽抓著支架上的手機問,並沒對第一個問題刨根問底。
我湊過去,耐心解釋道:“這是天文圖的一種延時拍攝手法,現在還看不到全貌,至少還要一小時,因為需要長時間曝光……”
媽媽靜靜地聽我講了一籮筐她不懂的專業知識,漸漸掛起微笑:“你知不知道我兒子什麼時候最帥?”
媽媽說的我兒子,不就是我麼?我被搞得有點懵頭懵腦,問:“什麼?”
“當你認真對待事物,完全投入的時候,這個時候的林林最帥!”媽媽特意加重了“最帥”兩個字的語氣,頗有粉絲見到偶像的意味。
我撓撓頭,有點臉紅害羞,被媽媽這種大美人夸,還是很得意的。
“這就是媽媽說的,”媽媽淺收著趣味,臉上始終掛著代表她笑靨的標志性梨渦:“你要找到自己真正喜歡的事情,不要因為別人喜歡,也不要因為媽媽才喜歡,這是你自己的人生……”
“我知道……”我小聲回應著。
媽媽寬慰地笑了笑,手按在我的頭上輕輕的撫摸:“記得你小時候,總會在中秋節跟在媽媽身後問,媽媽!為什麼月亮一直跟著我們呀,為什麼去那都能看到月亮呀,為什麼它有時候看著很矮,有時候看著又很高呢。呵呵……現在你都能搞清楚為什麼了吧”
“嗯”我抿嘴笑道:“我都記得”
“那你……最近為什麼總時不時的躲著媽媽呢?你真的覺得媽媽不愛你?”
我很想告訴媽媽,我沒有這樣想過,一刻也沒有,我之所以下意識躲著媽媽,只是害怕變成媽媽討厭的人,可我說不出口,怎麼說?
告訴她兒子對她有非分之想?
告訴她我拿她內褲打飛機?
必不可取。
“那媽媽愛我麼?”我找不到解釋的辦法,只想聽到我想聽到的。
“我怎麼能夠不愛你呢”媽媽臉色有些燎意,語速綴加:“你就是媽媽肚子里出來的,媽媽怎麼可能不愛你!”
見媽媽急了,我轉而談起另一個問題:“那愛是什麼呢,欣欣姐問我愛不愛她的時候,我猶豫了很久,覺得我對她是‘喜歡’比‘愛’更貼切,然後我的回答是我喜歡她”
“我沒敢對她說‘我愛你’”我直視媽媽的眼睛道。
“唉……”媽媽被我問得莫名其妙,偏頭抿抿朱唇才說:“媽媽以前看過一篇文章,大致的內容就是……有兩個問題,第一個,如果你的朋友或者女朋友突然變得半身不遂、變丑了,你第一時間能不能確定自己會照顧她/他,繼續愛她/他一生一世?”
“我……”
“不准思考!”媽媽擰回頭直勾勾盯著我的眼睛,我有點心虛的發顫:“我不知道……”
“第二個問題,如果對象變成你的家人,如果……你的姐姐,或者你爸,突然……”
“我會!”不等媽媽講完,我搶答似的回應,長這麼大沒這樣肯定過。
“所以啊……”媽媽露出滿意的笑容:“你現在認為愛是什麼?喜歡和愛的區別又是什麼”
時間仿佛靜止了一樣,我是又清晰又迷糊,不知道還要表達些什麼……媽媽掛著淺笑,唐突的一問:“那林林……愛媽媽麼?”
“愛”我痴痴回應,像擠干魂魄給了眼前的這個女人:“愛得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