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551章 綁架與反殺
一個不算冷的冷知識,即使巨石城的貴族老爺再腐朽無能,擁有秩序的巨石城對於河谷行省南部乃至錦川行省北部的廢土而言,仍然能算得上是一片恩澤之地了。
兩百年來,一直有幸存者不斷地朝著巨石城遷徙,哪怕是大廈崩塌之後的如今,這個慣性仍然在持續。
由於人口的流入遠遠超出了巨石城產業對人口吸收的極限,巨壁本身的限制也決定了這座聚居地不可能裝下太多的幸存者,於是便有了1~2枚籌碼不等的入城稅。
有工作的工人不會隨意出城,而勞作在廢土上的拾荒者也不會隨意進城,同時駐扎在城門的民兵還能得到一筆額外的收入。
可謂是一舉三得。
大量剩余勞動力及由此帶來的失業和非正規就業,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座座無主之城——貧民窟。
這兒的人們通常靠著巨壁流出的垃圾過活,或者幫巨壁內的幸存者們去廢土上拾荒、打獵,亦或者干一些巨壁內幸存者不願意做、做不了的活兒。
歷史上巨石城曾經嘗試過清理這些附著在巨壁之下的牛皮癬,但幾次嘗試都發現這麼做根本是吃力不討好。
搭窩棚幾乎是廢土上每一個幸存者的必備技能,就算今天拆掉了,明天也會有拾荒者蓋起來。
而每年浪潮來臨時,內城的貴族們也需要這些人去填充戰线。
即使是經常在經濟策略上胡來的老爺們也知道,從貧民窟中抽調人力的影響,遠小於從工業區抽調熟練的產業工人去扛槍。
久而久之,一個個窩棚就如牛皮癬一樣,從巨壁根部向廢土上蔓延,形成了一個介於秩序與混亂之間的緩衝區。
時間長了,這里甚至蓋起了一些像那麼回事兒的屋子,在汙水橫流的貧民窟中鶴立雞群。
那些別致的建築一般都是幫派分子們的家,或者他們經營的面向廢土客的產業。
這兒的秩序由幫派分子們維持,而這些幫派分子本身就以惡棍為主,他們不只和廢土上的掠奪者做買賣,有些干脆就是掠奪者。
對於聯盟而言,想要真正解放巨壁邊上的近二十萬貧民,不但需要給他們找一份養家糊口的工作,還得找出藏在其中的惡棍。
這對於藏在其中的惡棍們來說,顯然不是個好消息……
西柳木酒館。
坐在二樓的傑夫把玩著手中的匕首,望著窗外飄著的細碎雪絨,冷峻陰沉的面孔上寫著一絲淡淡的憂愁。
作為匕首幫的大當家,他的血脈雖然不如希德老爺們高貴,但在這近二十萬人的貧民窟中卻也算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誰見了他都得尊敬的稱上一句老爺或者先生。
按理說他這樣的地位,是不會有什麼煩惱的,然而最近發生的一系列事情,卻讓他感到一股強烈的不安。
外城丟了一個賣報紙的,巨石城爆發了革命,緊接著聯盟接管了巨石城,他們就像是約好了似的。
如果僅僅只是這樣也就罷了,但顯然不是到此為止。
聯盟開始在貧民窟設立救助站,發放食物的同時登記幸存者的信息,搭建帳篷,安排工作,轉移部分人員……
這一系列的舉措都讓他繃緊了神經。
聯盟正在打破一個半世紀以來形成的默契,試圖在他的地下王國建立新的秩序!
更要命的是,那個賣報紙的還活蹦亂跳著,而希德老爺從他這兒雇的殺手卻失蹤了……
門外傳來腳步聲。
傑夫下意識地捏緊了匕首,繃緊了肌肉,不過聽到三長兩短的敲門之後,便放松了緊張的神經。
“進來。”
門開了。
從門外進來的匕首幫的二當家韋斯特。
沒等他開口,傑夫便立刻說道。
“有消息了嗎?”
韋斯特臉色陰沉地搖了搖頭。
“沒有。”
傑夫沉默良久,手中的匕首狠狠地插在了桌上,不解氣地罵罵咧咧道。
“媽的……”
理解他心中的憤怒,韋斯特沒說什麼,嘆了口氣走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希德被埋了,和那棟坍塌的大廈一起,‘小刀’依舊下落不明,斯伯格還活著……不過這些都無關緊要了。要命的是北邊來的貴客死了,我們的賽麗特也死了,我們耗費了大量的時間和精力,最後那件武器卻沒找到。”
傑夫的臉色陰沉,許久之後說道。
“偉倫呢?”
“……他好像去聯盟那兒認罪,然後坐上了去戰俘營的車,刑期不知道多久,我懷疑他可能把我們和北邊客人的買賣給供出來了,這是我最擔心的。”
看著沉默不語的傑夫,韋斯特頓了頓,繼續說道。
“聯盟表面上對我們沒有任何動作……但他們的每一個動作對我們幾乎都是致命的,我懷疑等這場雪或者春天的浪潮過去,他們就會對我們算這筆賬。”
傑夫心中忌憚,臉上卻做不屑狀,嗤笑了一聲。
“他們還能派軍隊把我們全突突了不成。”
“未必沒有可能,”韋斯特苦笑著說道,“那個施工隊事實上已經在向貧民窟的基層滲透,被他們組織的人越多,我們藏身的空間就越小……我甚至懷疑他們已經盯上了你我。”
傑夫的眼睛微微眯起。
其實不用韋斯特提醒,他看到聯盟的一系列舉措之後也有類似感覺。尤其最近這幾天,他總覺得有人在盯著自己。
或許——
自己應該去北邊避避風頭。
等巨石城劇變掀起的余波徹底平靜,一切塵埃落定之後再回來。
沉吟片刻後,他認真說道。
“你的建議是?”
韋斯特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把容易挑起聯盟敏感神經的業務先關掉,比如‘勞務派遣’和‘器官交易’。還有‘醫院’、‘廚房’、‘福利院’這些可能出問題的設施也得關掉。”
傑夫的眉頭抽動了下。
“這可是一大筆錢。”
韋斯特沉默地點了點頭。
“是的……但就算我們不關掉,我們的客戶其實也被消滅的差不多了,再經營下去純粹是個風險。”
最近那些藍外套們像瘋了一樣在周圍到處亂竄,連藏在隧道里過冬的食人族部落都給扒了出來。
那些吃人的家伙確實惡心,他也不喜歡,但和他們做買賣卻是比較愉快的。
他們逮到行商之類的肥羊,吃完肉,剩下的財產和貨物往往會通過貧民窟的幫派銷贓,而報酬只需要幾個人老珠黃賣不出去的姑娘。
他們和北邊的貴客不同,不介意奴隸好不好看,更不挑食。
聽著二當家的建議,傑夫盯著桌上的匕首,陷入了沉思。
放到兩年前紅河鎮生意還紅火著的時候,這些其實都是些蠅頭小利了,讓給迪恩幫和毒藥幫去做也無所謂。
然而現在,這些曾經的蠅頭小利幾乎已經是幫派收入的大頭,砍掉這些他和弟兄們吃什麼?
沉吟片刻後,傑夫緩緩說道。
“轉型可以,不過我們需要新的經濟來源。”
見到老大終於松口,韋斯特松了口氣,耐心地繼續說道。
“我也是這麼想的……我們手上有足夠的人手,只要洗白順利,我們完全可以換個生計。比如,想辦法從聯盟那兒承包一些合法的工程,或者去西洲市那邊開礦。等手續下來,我們再用我們的法子弄,這其中的利潤未必沒有殺人越貨的買賣賺的多。”
傑夫緩緩點了點頭。
“按你說的辦吧……過幾天我打算去一趟自由邦,和我們的客戶解釋一下武器的事情,估計會在那邊待上一段時間,這邊就交給你了。”
“遵命。”
韋斯特恭敬地微微頷首,心中卻不屑地撇了下嘴。
和客戶解釋恐怕是假,這老狐狸八成是被聯盟給嚇尿褲子了,這幾天恐怕都沒睡著覺。
不過也好。
這家伙走了,才方便自己做一些事情。
等他回來,誰才是這兒的老大就不好說了。
看著低著頭的部下,傑夫微微點頭,正打打發他下去,窗外忽然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爆響。
兩人立刻看向窗外,只見不遠處破敗不堪的街上飄著滾滾濃煙,人群尖叫著向周圍跑開。
“媽的!”
剛剛放松的神經又繃緊成弓弦,傑夫罵罵咧咧了一句,起身走到窗邊,“那群蠢貨在干什麼!老子不是讓他們這幾天低調一點嗎!”
盯著濃煙飄起的方向,韋斯特的瞳孔微微收縮。
“福利院……”
聽到福利院這三個字,傑夫的眉頭頓時狠狠地抽搐了一下,立刻回頭走到韋斯特身前,伸手抓住他的衣領。
“立刻帶人過去!把貨轉移到安全的地方!在聯盟的人過來之前!快!”
“是!”
想到聯盟的那些手段,韋斯特緊張地點了點頭,不敢有任何猶豫,立刻轉身走出了門外。
看著匆匆關上的房門,傑夫總覺得心生不寧,低聲咒罵了一句,走到桌邊拔起匕首。
或許自己應該去安全屋里待一會兒。
……
“八角、香葉、茴香……到底長什麼樣啊。”
手中捏著一張皺巴巴的紙條,走在巨壁門口的集市上的風清,一臉茫然地望著四周。
大概一小時前,她和鬼鬼還有其他地精兵團的幾個小伙伴,在聯盟軍營的廚房准備跨年夜的美食。
至於食材,是多足獸的觸須。
這類形似軟體動物的哺乳動物,通常活躍在從曙光城到紅河聯盟的那片森林,城市中的高輻射區域也有一些但不常見。
大多數廢土客看到多足獸都會繞著走,因為這玩意兒不但抗揍,而且恢復力極強。
一梭子子彈掃過去,掉了一地的殘肢,過幾天又長出來了。
不止如此。
它的肉奇臭無比,聞起來像是壞了半個月的雞蛋,恐怕除了有機酸之外還含有硫化氫,幾乎沒有人會想去吃它。
然而,他們的老大蚊子卻突發奇想——
“既然多足獸這麼耐操,觸手又能再生,如果能解決難吃這個問題,咱們豈不是能把它當韭菜一樣養!”
割一茬長一茬,這蛋白質生產效率不比什麼雞鴨豬牛羊牛逼多了!
起初大伙兒們是拒絕的,因為實在是太臭了,導致其他兵團的小伙伴們都用異樣的眼神看著他們。
然而他們所有人加在一起,都架不住蚊子老大的執著。
“毒性我想想辦法!MMP!元素周期表就在那兒,老子還不信治不了一塊肉!”
“不行不行!肉太臭了!老娜都說不行了!”
“團長!放棄吧!”
“香料!用香料掩蓋臭味!哈哈哈,老子真特娘的是個天才!”
於是乎——
她就被大家派出來采購香料了。
風清對此倒是沒什麼意見,蚊子老大給的跑腿費都有100銀幣,這家伙胡來歸胡來,但出手確實大方的沒話說。
然而問題在於……
她根本不知道這些香料都長啥樣,更不知道那東西翻譯成人聯語又該叫什麼。
說來慚愧,她壓根兒不會做飯,在游戲里倒是嘗試過一次,結果差點兒把自己送走。
這比開飛機難太多了……
在集市上轉了好幾圈,風清也沒找到和網絡搜索圖片相符的香料,不禁嘆了口氣。
“總之只要是味道很大的香料就行了吧……隨便買一些好了。”
早知道就把鬼鬼拉出來一起了。
眼瞅著她在攤位前轉了好幾圈了,賣調味品的老板忍不住問道。
“嘿,小姐,你需要幫助嗎?”
聽懂了那句人聯語,風清停住腳步點了點頭。
“嗯,有香料嗎?”
老板撓了撓後腦勺。
“香料?有到是有……可你要哪一種呢?”
“隨便什麼都可以。”
隨便什麼都可以是什麼鬼?
老板愣了下,瞥向掛在棚子底下的那一串蒜。
“這個可以嗎?”
“這是大蒜吧,我要的是香料……”風清不禁皺起眉頭,“廚房里好像有了,我需要的是那種味道更大的。”
老板撓著頭說道。
“你說香料,大蒜也是香料啊……味道更大的嗎?要是再具體一點就好了。”
“比較少見……算嗎?”風清心虛地小聲加上了一條。
食指摩擦著下巴,老板想了一會兒說道。
“比較少見?異域的香料嗎?我聽說婆羅行省倒是盛產一些味道大的香料,前些天還有個那邊來的行商在賣……”
聽到老板這句話,風清的眼睛頓時亮了,雙手撐在了攤子上。
“他在哪里?!”
被那炯炯有神的目光盯著,老板不自覺往後退了半步,咳嗽了一聲說道。
“他已經走了……昨天我看他的貨就賣完了,估計該往回走了。”
居然賣完了……
風清的臉上浮起一絲失落。
就在這時,一聲爽朗的吆喝忽然從旁邊傳來。
“異域的香料嗎?我倒是有一些。”
聲音傳來的方向,是一個稍大些的攤子,店主是一個二三十歲的青年,穿著一件皮襖,正衝著她微笑。
他不是一個人做買賣。
棚子底下還坐著兩個沉默寡言的小青年,一個把玩著匕首,一個閉著眼睛像在打瞌睡,誰也不搭理。
風清眼睛亮了起來,立刻走到攤子前。然而掃了一眼擺在木桌上的東西,她的眼中卻浮起一絲疑惑。
“你們……是賣調味品的嗎?”
攤子上都是一些雜七雜八的物件。
有眼鏡、戒指、珠寶之類的飾品,也有雜七雜八的步槍和各種口徑的子彈,還有衣服或者背包。
甚至還有幾個機械義體和看不出什麼用途的電子零件。
這兒怎麼看都不像是賣調味品的。
連食品都夠不上。
“天上還飄著雪呢,那種精貴的東西我們當然不可能擺在外面,”男人笑了笑說道,“貨在旅館,離這兒不遠,你要是感興趣,可以跟我去取。”
風清擔心地問道。
“很貴嗎?”
“不貴不貴,您肯定買得起!”見肥羊上鈎了,男人嘿嘿地笑著踢了那個玩匕首的少年一腳,把攤位交給了他,自己則從攤子的後面繞了出來,殷勤地說道,“跟我來吧,我帶您過去。”
“嗯嗯!”
風清興奮地點了點頭,跟在了那個人的身後。
一旁賣調味品的老板見狀,猶豫地張了張嘴,剛想說些什麼,但看了一眼周圍,又把嘴閉上了。
那家伙明顯是匕首幫的人,攤位上售賣那些雜七雜八的貨物也很明顯都是贓物。
他是來做買賣的,不是來找麻煩的,可不想半夜被割了喉嚨。
看著那個小姑娘跟在那個幫派分子的身後,消失在集市的邊緣,他搖著頭嘖了嘖舌頭。
挺漂亮一姑娘。
“可惜了。”
走到集市的邊緣,見那個NPC往貧民窟的方向走去,風清不由疑惑地歪了下頭,看向高架橋旁邊的那棟高樓說道。
“旅館不是在那邊嗎?”
她記得NPC都住在遠方之風大酒店那里。
男人失笑著說道。
“那都是有錢的行商們住的地方,我們這種做小本買賣的可住不起那種豪華的酒店……跟我來吧,就在前面不遠了。”
豪華嗎……
風清看了一眼那棟比肩巨壁的大廈。
感覺除了高之外,好像也就一般般吧。
不過想到這兒是廢土,她也就釋然了。
以防萬一,還是和鬼鬼發個消息吧。
如此想著,風清揚起食指在左臂的VM上敲了幾下,編輯了一條簡訊。
【風清:找香料的時候好像觸發隱藏任務了!激動!(?????)】
編輯完成——
發送成功!
沒等一會兒,回信傳了過來。
【鬼鬼:喂,等等,香料呢?!香料怎麼辦?我們都在等你!!!】
風清莞爾一笑,又摳了幾個字。
【風清:不慌不慌。】(發送失敗)
咦?
看到消息後面的小氣泡,風清微微愣了下。
信號這麼拉胯的嗎?
……
離開集市之後,兩人在貧民窟里又走了一段,周圍的窩棚越來越破,巷子也越來越窄。
直到一扇生鏽的鐵門前,男人終於停下腳步,從腰上取出一掛鑰匙,翻找起來。
趁他取鑰匙的功夫,風清打量了這兒一眼。
眼前是一座很窄的小庭院,雜草叢生的庭院被後是一動三層高的紅磚樓,一層有五六個房間,每扇窗戶都掛著破舊的窗簾。
與其說這兒是旅館,她倒覺得更像是宿舍,又或者學校一樣的地方。
很快她在一塊腐爛的木牌上瞥見了一行字,大概寫的是什麼什麼福利院。
這里果然不是旅館吧?
風清若有所思地從那雜草叢生的庭院上挪開視线,看向了小巷的另一邊,恰好和一名清理積雪的老婦人對上了視线。
她本打算笑一笑,卻見那老婦人像是見了瘟神似的變了臉,迅速把視线挪開,匆匆躲進了家里。
她隱約聽見了插門栓的聲音。
奇怪了……
從剛才開始,她就覺得自己可能觸發什麼隱藏任務了,要不周圍怎麼會有這麼多帶槍的人。
現在她越來越確信,這里壓根兒不是什麼旅館,帶自己來這兒的家伙也壓根兒不是什麼好人了。
“小姐你是避難所的居民吧?”
聽到那男人搭話,風清從小巷的另一側收回視线,點了點頭。
“嗯,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男人嘿嘿笑了笑說道。
“您的口音,還有那獨特的氣質都是這麼告訴我的……外面的廢土客可沒法和您相比。”
這NPC還挺會說話的。
風清不禁臉紅,笑了笑說道。
“您過獎了。”
終於找到了鑰匙,男人在一陣吱呀聲中推開了鐵門,率先走了進去。
那家伙似乎並不擔心自己跑掉。
不過難得觸發這種非同尋常的任務,她壓根兒就沒打算跑,帶著一絲好奇跟了上去。
兩人穿過雜草叢生的院子,順著石板小徑踏上前門的兩級階梯,走到了紅磚樓的正門口。
男人給了風清一個稍等的手勢,獨自走近了那扇木門,伸手在上面輕輕敲了兩下。
像是早就等在門口了似的,那扇木門開了一道縫,門縫的背後露出一張厭煩的臉。
那是一位約莫二三十歲的女人,她的頭發亂糟糟的,鼻子的旁邊長著雀斑,模樣其實還算姣好,可惜額頭上有一處燙傷破壞了所有美感。
她叫霍拉卡,當過妓女,當過打手,也當過匕首幫老大的情婦,現在是灰屋福利院的院長。
貧民窟的人都認識她。
哪家孩子走丟了,哪家姑娘再也沒回過家,要麼是跟著廢土客跑了,要麼就是來了她這兒。
“麥爾斯……你來干什麼?”霍拉卡壓低了沙啞的嗓音,一臉不耐地說道,“韋斯特先生不是說這幾天停了嗎?”
叫麥爾斯的男人毫不掩飾臉上的得意,將聲音壓得很低,眉飛色舞地說道。
“他確實這麼說了,但機會難得。”
女人匆匆掃了一眼站在麥爾斯身後左瞄右瞧的小姑娘,陰影下的眼睛危險的眯了起來。
“避難所居民?你瘋了……”
她一眼就看出來了,這家伙絕對不是一般的廢土客。
“她就一個人,沒有同伴,我注意她好久了。別那麼膽小,北郊的避難所居民起碼上萬個,等聯盟發現丟了一個,只怕得多少天以後了,我們早把她轉手了。北邊的客人不是一直想買一個嗎?”
見這個瘋婆娘死死地盯著自己,麥爾斯連忙嘿嘿笑著說道,“放心……我把屏蔽器打開了,不會有信號傳出去。”
他當然知道避難所居民都會帶著生命體征監測儀(VM)。
也知道兩台VM可以互相定位,這和那些藍地鼠們的外套一樣都是廢土上的常識。
不過就算如此又如何?
屏蔽信號可比定位信號容易多了。
剛剛離開集市,他就把屏蔽儀打開了。
女人凌厲的眼神稍稍緩和了些許,將門縫開的大了些。
“進來說吧。”
說著,她又看向了站在麥爾斯身後搗鼓著VM的風清,清了清嗓子說道。
“你也進來吧,外面怪冷的。”
“嗯!”
將沒信號的VM收回了袖子里,風清微笑著點了點頭,跟著那個叫麥爾斯的男人一起走進了屋子里。
前廳很寬敞。
正門正對著的是一個木質的台子,上面立著兩個鋼筋拼成的鐵籠子,欄杆上掛著鐐銬,黑黢黢的汙漬不知是鐵鏽還是血。
那應該是血。
剛一進來,她立刻聞到了一股很淡的油脂腐爛的臭味兒。
木質的看台下放著十幾只椅子,這里像是舉行過什麼特別節目,從扔在椅子旁邊的牌子來看,那應該是拍賣會上舉牌用的東西。
凳子腿旁邊落了很厚的灰,這座詭異的設施應該閒置了一些時日。
至於為什麼她能看清楚,那也是理所當然。
飛在百米之上的高空,她能清楚的看見埋在戰壕里的腦袋,當然不至於反而看不見近在遲尺的細節。
“請問香料在這里嗎?”雖然知道這是一句廢話,但她還是這麼輕輕地喚了一聲。
霍拉卡看向了麥爾斯,後者愣了下,隨即像是聽了什麼很好笑的笑話似的,噗的笑了出來。
“香料?哈哈哈!喂喂……小姑娘,你該不會還沒搞清楚狀況吧?”
話音還未落下,他便掏出手槍對准了風清,獰笑著繼續說道。
“看到這家伙你總該明白了吧。”
站在一旁的霍拉卡抱著雙臂,也揶揄了句。
“下輩子記得眼睛睜大點,難得投了個好胎生在避難所里……不過也別太難過,北邊的瘋子雖然比較狂野,但比廢土上還是好得多。”
“真是的,沒有香料就好好說清楚嘛,害得我白高興了。”
並沒有如兩人預料中的那樣露出害怕或者驚恐的表情,風清微微笑著掏出了一枚手榴彈,丟在了自己腳下。
“至於投胎……要不一起吧。”
“沃日!”
看著滾落在地上的拉環和向自己滾來的手榴彈,舉著槍的麥爾斯臉色狂變,猛地向後撲倒在了地上。
這個瘋子!
不要命了?!
霍拉卡也是一樣,驚恐地往旁邊躲去。
幾乎就在臥倒的同一時間,震碎耳膜的爆響在大廳內轟鳴,近千萬坎德拉的白光閃的兩人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
但沒什麼用。
且不說閉眼的速度不可能比光更快,近千萬坎德拉的爆閃也不是區區一層眼皮能擋住的。
“媽的!是閃光彈!”
趴在看台背後的麥爾斯一邊驚怒的吼著,一邊用左手揉搓著通紅的雙眼,一邊胡亂地開槍射擊。
槍聲的爆鳴在大廳內回蕩,他卻一點兒聲音都聽不見,大腦就像挨了一記重錘,身體也失去了平衡。
這時,又一枚更大號的手榴彈叮叮咣咣地滾到了他的旁邊。
勉強看清楚的一瞬間,他的臉色狂變。
爆炸的火光衝天而起,肉眼可見的氣浪從木質的看台上橫掃而過,甚至震碎了門旁被布簾蓋住的窗子。
麥爾斯當場斃命,連一句遺言都來不及說。
霍拉卡癱坐在地上,整個人像是被嚇傻似的,臉上不見一絲血色,地板被姜黃色的液體打濕。
她當過匕首幫的打手,也殺過人,但那都是很年輕時候的事情了。
而其即便是當時,她也只是在街頭上拿著手槍和敵對幫派火拼而已,可沒挨過炮彈炸。
臥倒在大廳一側走廊旁邊的風清,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腦袋,扶著牆從地上站了起來。
閃光彈的影響對她同樣不小,但還不至於讓她失去戰斗力。
畢竟是從戰場上下來的,就算比不上燃燒兵團的大佬們,她也不至於在兩個小嘍囉的手上翻車。
看著一片狼藉的大廳和烤焦的地板,風清取出手槍上膛,嘴里小聲嘀咕了一句。
“這裝藥量會不會太夸張了。”
就那威力,感覺破片都是多余的了……
總算從爆炸的余波中緩過勁來,霍拉卡偷偷從地上爬起,准備從一片狼藉的前廳溜走。
然而她還沒站穩,冰冷的槍口已經抵在了她的後腦勺,緊接著不太標准的人聯語從身後傳來。
“別動哦,我好歹也是覺醒者,肯定比你快多了。”
霍拉卡緩緩舉起了雙手,戰戰兢兢地說道。
“別,別開槍!”
她死活都想不明白,那個看起來禮貌文靜的女孩兒,戰斗力為何竟是如此凶殘。
“我投降!”
風清看著她,繼續問道。
“這兒還有其他人嗎?還是就你一個?”
“地,地下室還有一些貨……不,還有一些奴隸,哦不,是俘虜。”霍拉卡結結巴巴地說著。
這兒本來應該還有些打手的,但最近生意停了,不用招待客戶,只用給貨物們喂口吃的,就只剩下了她一個。
為了不引起聯盟的注意,匕首幫把這兒偽裝成了一棟廢棄的建築。
想到這兒,她又忍不住在心中咒罵了幾句那個已經變成一具屍體的蠢貨。他但凡活下來,韋斯特先生一定會把他割斷手腳扔去喂狗。
並不在意她語無倫次地改口,風清掃了一眼左臂的VM。
信號仍然沒有恢復。
看來這棟建築里也安裝了屏蔽設備。
這時候,門外的院子忽然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和嚷嚷,少說也來了十幾二十個人。
“咱這是掉賊窩里了啊。”
早知道這隱藏任務這麼刺激,就把鬼鬼也給帶來了。
看著門口的方向,又看了一眼雙手抱頭瑟瑟發抖的“紅名NPC”,風清自言自語地嘀咕了一句。
就在她正准備迎敵的時候,門窗之外忽然傳來一聲爆炸的巨響,被爆炸掀起的碎雪和泥土雨點般的落進了屋里。
“啊!!!”
再也繃不住心中的恐懼,被震倒在地上的霍拉卡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不過很快她的腦袋上便挨了一記重擊,眼睛一翻昏死了過去。
“吵死了。”
將這掠奪者擊暈之後,風清壓著身子,快步移動到了窗邊。
向外面看去的一瞬間,她的眼睛頓時睜的老圓。
“這是……導彈?!”
整個前院就像被挖掘機翻過了一樣,只剩下一個數米寬的大坑,印在院子的正中心。
爆炸濺起的塵土雖然把周圍的弄得一片狼藉,卻沒有傷到周圍任何一棟建築,連院子的牆都沒垮。
如此精准的打擊,顯然不像是火炮!
彈坑的旁邊橫七豎八地躺著幾具屍體,還有幾個被炸斷了手腳的幫派分子,正蜷縮著身子,發出微弱的哀嚎。
爆炸幾乎發生在一瞬間,快的他們根本來不及反應。
彌漫在院外小巷的滾滾濃煙中,時不時傳來砰砰的槍響和慘叫,但全都無一例外地被干淨利落地折斷了。
戰斗徹底結束。
一道曲线婀娜的身影跨過塵埃彌漫的院子,步履平穩地向那棟紅磚樓房走去。
看著那隆起的合金胸甲和漆黑色的鏡面頭盔,和拎在那姐姐手中的防爆盾與步槍,風清的眼中情不自禁地放出了光芒。
“太酷了!”她忍不住小聲喃喃了一句。
這是什麼裝備?!
等等,難道是義體?
X-16看了貼在窗邊的那個避難所居民一眼,食指在頭盔上輕輕點了下。
“目標回收成功——”
“任務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