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愛麗絲書屋 歷史 烽火煙波樓(二)劍起余波

第一卷 第1章 摩尼再起

  南明一百三十七年,帝君無後,引天數有變,東平府三月未雨,山東一帶焦金流石,河涸海干,自秦川而北,一路餓殍遍地,屍橫千里。

  岳家飛雲堡居於山南小縣,平日里除了商隊往返,倒也鮮有熱鬧,岳家雖號稱天下首富,但飛雲堡也只不過是其三大據點之一,對比起燕京祖宅當然要遜色許多。

  但飛雲堡今日卻是大不一樣,自雞鳴時分便已有下人開始張燈結彩,日頭升起不多時,便已有不少賓客拜門,岳家家主岳青煙特意抽調了近百名家丁坐鎮此間,便是為了今日午時的一場武林盛會。

  “丐幫石墨,見過世子。”

  “石幫主,久仰大名。”

  飛雲堡大門直入便設有一處高台,而高台外圍早已按江湖規矩為各門各派設立了茶座,而高台內側的主位上坐著的卻並非岳家,而是一名衣著華服蟒袍的年輕公子,此人並非江湖人士,但前來參會的江湖人卻都能一眼瞧出他的身份——麓王世子。

  麓王乃先帝胞弟,當年先帝雖是太子,但繼位之時強敵環伺,幸得麓王親率近衛殺入宮牆威震群臣,力保先帝繼位,而後先帝念及從龍之功,敕封麓王世襲罔替執掌東平府,故而在這山東地界,麓王世子的出現也就不足為奇。

  這位麓王世子姓蕭名琅,乃當年麓王的嫡孫,在封地之內素有賢名,自小跟隨麓王通讀兵書戰策,又喜結交武林人士,在江湖上的名聲倒也不差。

  “玄淨大師、凌空道長,快請入座。”招待完丐幫眾弟子入席,蕭琅趕忙將腳步挪至堡門外,躬身歡迎著少林、武當兩派的掌門入座。

  少林、武當近年來雖是鮮有大才,但經年累月的底蘊猶在,依舊是江北武林人心目中的泰山北斗。

  一陣忙碌之下,蕭琅這才剛剛迎完一撥貴客,身姿窈窕的岳青煙卻不知何時走到了蕭琅身後,她一身白衣勁服,雖是江湖男兒打扮卻也難以掩蓋她的動人容貌,但見她緩緩上前,朝蕭琅喚了一聲:“世子殿下,老盟主來了!”

  “老盟主來了!”聽得這話,不光是蕭琅,甚至周邊不少江湖人士頓時便覺精神一振,不約而同的將目光投向堡門之外。

  果然,一位發須斑白的老者領著一群衣裝不同旗號各異的江湖人士踏了進來,蕭琅見狀趕忙迎了上去:“老盟主,您來啦!”

  “老朽拜見世子殿下。”斑白老者語聲雄渾,上前與蕭琅見了一禮,但從容的氣魄加上世子的禮遇態度,無一不彰顯出其駭人的威勢。

  “老盟主!”

  “老盟主!”

  一路行至“泰山盟”座下,不斷有江湖豪傑上前見禮,即便是連少林、武當這等名門亦少不了上前寒暄,偌大的飛雲堡里,上到王府世子,下到販夫走卒,“泰山盟老盟主”的大名可謂是如雷貫耳,無人不識。

  待得各大門派坐席已定,從高台主位上走出一名中年長者,行至高台正中位置,面色從容的朝著周邊掃了一眼,這才朗聲開口:“諸位,且聽在下一言。”語聲雖是不大,但話語間有內力做底倒也算響徹四方,嘈雜的會場頓時安靜下來,不少人也在猜測著這主持之人是何身份。

  見群雄紛紛噤聲,中年主持繼續言道:“諸位英雄遠道而來飛雲堡,本該是一場烹牛宰羊開懷暢飲的樂事,但時逢大亂,東平府界三月未雨,山東一帶此刻已是屍骸萬千啊!”這話說得頗為沉重,即便前來的不少人並非山東地界,但這一路所見種種,亦能感受到時局危亂。

  “有災賑災,那是朝廷的事,干我等何干?”但滿場的粗鄙莽夫,多少也有不識時務的小丑跳將出來。

  中年主持不卑不亢,繼續言道:“兄弟這話在下不敢苟同,我輩江湖雖有武藝傍身,但所作所為當行一個『俠』字,正所謂鋤強扶弱,如今山東百姓苦不堪言,豈不正是我等“扶弱”之時。”

  “說得在理,當年我丐幫先祖也曾率江湖同盟共赴國難,燕京城下不知多少丐幫骸骨,覆巢之下無完卵,國難當頭,我丐幫自然不遺余力。”眾人定睛望去,說這話的當然只能是當今丐幫幫主石墨,他口中提到的國難自然也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百余年前的“光復”之戰,丐幫幫主趙乞兒號令群雄奔赴燕京抵御異族,而後南征北戰,一路追隨南明中興,而後丐幫雖是有過沉寂,但念及這份殊榮,無論江湖還是朝廷,對丐幫都是崇敬有加。

  石墨說完往事,隨即又轉頭朝著高台行了一禮,緩聲道:“但此次大旱據傳是因當朝帝君無後,受罪天罰而引,且不論真切與否,但如今東平府上有朝廷,下有麓王,麓王世子就高坐於此,卻不知要我等如何作為?”

  中年主持微笑點頭,似乎對這話也早有應對,隨即微微側身,朝著高台內間的蕭琅微微頷首,這才道:“石幫主稍安勿躁,麓王世子既然來了,自然會將現下局勢說與各位知曉。”

  一語言罷,眾人目光不由投向蕭琅,卻見蕭琅此刻也已站起身來,氣色從容,快步走向高台正中,先朝著台下的石墨拱了拱手,這才言道:“諸位英雄,今日小王借岳家寶地召集大家前來,是有一樁大事要說。”

  聽聞世子要說“大事”,眾人也不再插嘴,當即洗耳凝神,安靜的等候著蕭琅的言說。

  “東平大旱雖是天災,但我父王統領東平府事,早在兩月前便已將旱情通報給了朝廷,而當今聖上賢明,著戶部火速處理賑災事宜,不出五日便已備足白銀八十萬兩、糧草五百萬旦…”

  “如此之眾,足可解山東之危。”世子所言數額巨大,旁人或許一時還估摸不清,但老盟主卻是閱歷深厚,心中略一估量便能看出事有蹊蹺。

  “老盟主高見,”而這時,岳青煙也突然插話應和:“此次賑災糧銀由戶部統籌,我岳家也有協助,按山東人口計算,足以支撐山東災民半年時間,只要旱情一去,山東百姓便能有喘息之機…”

  “那眼下這般局面又是為何?”老盟主語聲肅穆了許多,這一句也問出了在場所有人的心聲。

  “這筆糧銀由兵部老將馮柏押運,途徑東平府時,卻遭遇了一股高手襲擊,馮將軍當場斃命,而其麾下兩千將士,只有數十人生還。”

  “何等高手?”

  “人數不過二十,但各個武功卓絕以一敵百,為首幾人更是內勁充沛,刀槍箭矢不能傷及分毫…”

  聞得此言,在場群雄變得安靜了許多,能面對朝廷禁軍以一敵百者本就罕見,而世子蕭琅所言,那一小隊二十余人皆有此等實力,尤其是領頭之人似乎更是修為精湛,可聯系到江湖之中,似乎要尋到這樣一支隊伍並不容易。

  “世子可有线索?”

  “有!”蕭琅沉聲以應,繼而道:“銀糧遭劫之後,小王第一時間命人封鎖州府要道,著人清查東平府地界大宅與倉庫,即便是岳家,小王也曾派人清點…”

  說到此處,老盟主不由得頷首一笑:“素聞麓王與岳家交好,世子與岳姑娘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想來也是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這等關系尚能自查,麓王府無愧公正之名。”

  岳青煙聞言當即臉色一紅,確如老盟主所言,自己與蕭琅相識已久,兩家也早有結親之意,若不是因為這次旱情耽誤,或許二人此刻早已是訂下了婚約,蕭琅身份顯赫又年輕有為,在大是大非之前也並不顧及二人關系,這一點看,岳青煙非但不惱,反而對蕭琅的敬意又多了幾分,只是當場被老盟主點破,女兒家難免要露出幾分嬌羞神采。

  但蕭琅此刻卻是無暇他顧,他繼續言道:“終於,在查到府郊一處廢宅時,發現有大量車輪滾動痕跡,順跡查找,終於發現那廢宅地下,藏著一處地宮。”

  “地宮?”

  “此地宮與尋常門廳無異,但地宮高處立著一塊石碑,上書『極夜天道,摩尼永生』八個大字!”

  “摩尼?”蕭琅話音未落,在場已有人開始復述著他剛才言語中所提到的“摩尼”二字,就連沉穩如少林武當,在提及這兩字時也不由得變了臉色。

  摩尼教,那可是一百年前撼動北明國本的魔教,憑借著妖邪之術,擾國本、扶異族、亂天下、掘青堤,種種罪惡罄竹難書,實乃天下第一大惡。

  “當真是摩尼教?”

  “事關天下社稷,蕭琅豈敢妄言。”

  老盟主緩緩點頭,隨即撫了一把顎下長須,沉聲道:“雖不知真假,但既已有端倪,我輩也當慎之又慎。”

  “的確!事後我父王親自回京將此事面呈聖上,而著小王統籌東平府局面,小王幾番斟酌,這才決議召集天下群雄於此,共同商議除魔之策。”說到此處,蕭琅語聲略顯激動,他高居台上,振臂一呼:“諸位英雄,無論是關乎災民還是摩尼教,我輩都當齊心協力,除魔救災,為蒼生社稷出一份力才是啊!”

  “說得好,齊心協力,除魔救災!”

  “齊心協力,除魔救災!”

  隨著世子的一番言語,台下不少江湖人士熱血沸騰,紛紛振臂響應起來。

  “世子所言不差,我泰山盟聽候世子差遣!”老盟主略微沉吟,在一眾歡呼聲中率先表態:“卻不知世子有何計議?”

  蕭琅頷首以應,將高舉的手臂放下,台下也變得安靜許多,蕭琅有些滿意的看著眾人反應,繼續言道:“就在昨日,父王已向聖上請旨,不日便將再調度一筆賑災錢糧,而我麓王府也會號召富戶鄉紳募捐,物資方面大抵不成問題,但為防摩尼妖人作亂,小王希望諸位能推舉一位德高望重之人,統領各位英雄護送災銀。”

  “世子這話忒也無趣,在座之人除了老盟主,誰還能有資格號令群雄啊?”蕭琅話音才落,底下便響起陣陣附和,老盟主德高望重,早年間約戰江湖各大派高手未逢一敗,南明一百二十三年,泰山道山匪橫行,老盟主單槍匹馬蕩平泰山,並以此為基創立泰山盟,聚天下英豪於泰山之巔,此等威望與武功,江湖上無不敬仰,卻不正是蕭琅口中的“德高望重”之人。

  “老盟主武功蓋世,我輩願聽老盟主號令。”

  “願聽老盟主號令!”

  見眾人響應熱烈,斑白老者倒也並不忸怩,自坐席緩緩站起,隨即便朝著高台輕輕一躍,腳步在空中只踮了兩步,身形便輕松落在這近五十步遠的高台中心,這一手梯雲縱的輕功一亮,台下便已有不少人開始叫好。

  “多謝諸位抬愛,老朽在此尚有一言,”老盟主長捋白須,沉聲道:“既然是要協助麓王除魔救災,那這推選出的盟主便應能服眾,我輩是江湖中人,雖不能以武服人,但武功,終究還是我等安身立命之本,老朽一時技癢,願在此守擂,若有英雄能擊敗老夫,老朽定當率我泰山盟遵從盟主號令。”

  此言一出,少林武當兩位大師不由得對視了一眼,各自面露微笑,老盟主這話雖是有些作態,但必要之時也得行些手段,雖是威望深厚,但若不能以武服眾,將來發號施令難免也有些掣肘,既然是關乎除魔救災的大事,早些能團結一心也是好事,至於會不會有人上台,那也無關緊要,以老盟主如今的武功,莫說單打獨斗,就算是他二人聯手怕也難以匹敵。

  可讓人意外的是,丐幫那頭卻是讓出一條小道來,石墨緩緩走上高台,恭敬地朝老盟主行了一禮,這才轉身向著台下言道:“諸位莫要笑我不自量力,實在也是如老盟主所言一時技癢,難得有機會與老盟主切磋,不求得勝,打得過癮便好!”石墨這話倒也圓滑,他以下克上挑戰前輩自然是有天大優勢,一來名為切磋便不好痛下死手,二來戰敗與否無傷大雅,但一旦戰勝,那便足以轟動江湖,闖下偌大名聲,這一戰,怎麼看都穩賺不賠。

  “早就聽聞丐幫掌法一流,今日倒要領教了!”

  “請!”

  兩人氣息綿延,大戰一觸即發,石墨正直壯年,此刻持掌衝殺而來,掌風所至便有龍吟虎嘯之聲響起,端的是威風凜凜,而老盟主卻只作起手式,對於石墨進犯的殺掌輕輕避開,體態從容而輕盈,全不似一位七旬老者的身手。

  石墨一擊不中卻並無半點停滯,事實上他這套掌法變化復雜,其核心要義便是一個“勢”字,一掌之下又有左右外掌做基,氣勢不減分毫。

  而老盟主是何等閱歷,只一眼便瞧出他掌法變化,當即分出一手格擋住石墨左掌,轉而屏氣深吸,集全身內勁於右臂,猛地一拳揮出,正擊在石墨右掌掌心。

  “轟”的一聲爆響,高台之上頓時塵沙飛濺,二人體內的浩然內力顯然已匯聚在這一拳一掌之間,台下眾人紛紛從坐席上站起身來,睜大了雙眼緊盯著高台,迫不及待的想要目睹這一戰的結果。

  塵煙褪去,立於中心的二人卻並未就此分開,但勝負,卻一目了然。

  先前還能掌風凌厲的石墨此刻已被老盟主的拳勁完全壓制,此刻的他面色陰沉的跪倒在地,即便心有不甘但終究無能為力。

  勝負已分,老盟主自然不會與他為難,當即撤開拳勁,雙手背於身後,雙眼微眯,朝著石墨頷首點頭:“石幫主拳法雄渾剛猛,若再練上十年,老夫定當不敵!”

  石墨緩緩站起身來,臉上的陰沉也已褪去,面對老盟主的贊語自然心領神會:“老盟主神功無敵舉世罕見,今日有幸領教,石某受益匪淺。”

  “老盟主威武不凡,定能率領我等擊退魔教,護佑蒼生!”

  “老盟主神功蓋世,恐怕當年煙波樓主在世也不過如此罷…”

  形勢明朗之下,台下的江湖莽夫少不得一頓吹捧,聯系起他昔日的赫赫戰功和今日所展現出的武功修為,江湖群雄哪還能有不二意見,更有好事者將其與當年那位煙波樓主相提並論,直聽得老盟主心中一陣汗顏,趕忙抬手示意眾人噤聲,剛想要說上幾句“答謝”之言,然而眼角處忽然一陣劇烈抖動,一股本能的危機感瞬間充盈全身。

  “小心!”老盟主一聲厲喝,整個身體向著世子蕭琅的方向撲了過去,及至高台內階之下,猛地一拳揮出,拳風呼嘯而起,就在眾人不明所以之間,一支無聲暗箭竟是被震落於地。

  “有刺客!”主持開場的中年文士一躍而起,跳將至蕭琅身前,隨著他一身高呼,蕭琅身側數十名將士立時抽刀戒備,警惕的望著四周。

  “老盟主小心!”而就在這時,距離老盟主不遠的石墨竟也一躍而起,猛地朝著老盟主飛馳而去,老盟主稍稍一愕,隨即便已覺察到異樣,他銳目急轉,只見左右兩面各有一支箭矢呼嘯而來,其目標並非世子,而是,他本人!

  “小心!”老盟主一聲暴喝,縱身躍起,然而兩側箭矢瞬息便至,根本容不得他運功抵御,而此時石墨卻已飛撲而至,卻見他奮力一撲,猛地將老盟主撲出數米,再飛出同時掌風急運,一掌便將右側箭矢震落,而老盟主亦是心領神會,右臂一甩,左側箭矢同時應聲墜落。

  可就在人們以為他二人逃過此劫之時,撲在一起的兩人卻同時仰天怒目,口中不約而同發出一聲慘叫。

  “噗~”

  鮮血自口中傾吐而出,相擁而立的兩位武林強者,竟是身體前後各自插著一支暗箭。

  “老盟主!”

  “石幫主!”

  在場眾人當即衝了上去,世子蕭琅亦是在一陣凌亂之下捏緊了拳頭:“季星奎,去發信號,召府兵前來!”

  “小王爺,這就是你請的武林盟主嗎?『煙波樓主在世也不過如此』,當真不怕笑掉大牙!”一聲雄渾怪音自周邊響起,台下眾人盡皆側目,然而這聲音雖是有跡可循,可舉目四望竟是無法辨別來處,仿佛四面八方同時多人高呼一般,叫人難以揣度。

  “什麼人?”蕭琅雖是武功低微,但此刻台上兩位高手盡皆中箭,在場群雄需得有一人鎮住場面,他昂首高呼,全不顧先前的冷箭威懾:“暗箭傷人之輩,安敢在此大放厥詞。”

  “哼,小王爺好膽識,卻不知一會兒淪為階下之囚後,是否還能如此硬氣。”又是一聲怪音傳徹,可這一次,少林玄淨大師卻是舉頭指天,叱聲道:“在上面!”

  眾人抬起頭來,卻見著高台內座之上的屋檐處突然多了五道黑色身影,見眾人尋目望來,黑衣身影也不再隱蔽,縱身高躍,卻是無需腳步為踮,憑虛御空一般降至高台。

  “你們是什麼人?”

  高台之上,五道黑衣身影盡皆頭戴獠牙面罩,氣勢駭人,而落地之後便有一人位置立於最前,儼然便是眾人頭目。

  果然,待得蕭琅再次問詢來歷之時,這為首之人又是一聲冷笑,緩緩說出了那令人窒息的八個大字。

  “極夜天道,摩尼永生!”

  為首之人才堪堪念罷,身後便有人叫囂起來:“爾等不是要除魔衛道嗎?而今我摩尼教教主親至,為何一個個縮在台下不敢上來?”

  “…”聞得摩尼教教主現身,台下頓時一陣嘩然,可這叫囂者的一句質問卻又讓在場之人陷入沉寂,摩尼教的威名實在太過駭人,除了武功,相傳摩尼教眾還有妖法伴身,就連泰山盟老盟主和丐幫石幫主都躲不過他們的暗箭,在場之人又有誰敢上前尋釁。

  “既然爾等不願出手,那本座,便不客氣了!”立於幾人之前的摩尼教主目光微凝,還不等眾人有所警覺便突然發難,一掌推出,目標自然還是被眾侍從護衛之下的麓王世子。

  “世子小心!”驚醒過來的眾人這才反應過來,然而為時已晚,摩尼教主掌風凌厲,內勁化作一道黑色煙刃直掃蕭琅座下,比起先前丐幫石墨的那一道掌力,這一掌,顯然要來得更加洶涌。

  只聽得“轟隆”一聲巨響,世子所坐之席位瞬間炸裂,而護在他身前的幾名護衛盡皆倒下,而在這一排護衛之後,先前主持的中年文士凝掌蓄力守在蕭琅身前,靠著前排護衛的肉身為基,自己拼盡全力的掌力作墊,這才挺過了這一絕命之掌。

  一擊不中,摩尼教主似乎並不介懷,反倒是朝著這位面色泛白嘴角鮮血溢出的中年文士冷笑一聲:“世人只知季先生學識淵博,想不到武功也有這等地步,你若願投效我摩尼神教,本座願奉你為我教第五大護法,如何?”

  “多謝教主抬愛!”哪知這中年文士季星奎收掌站穩,直接答道:“只不過季某自幼躬讀聖賢,只知我南明皇室與山東麓王,教主若是抬愛,率眾歸順麓王與朝廷,季某也願擔保閣下為我王府一軍校尉,如何?”

  “哈哈哈哈…” 季星奎這一番拒絕言辭辛辣,雖是不合章法,但對於在場一眾江湖人士而言自是大漲士氣,不少人紛紛應和道:“魔教妖人,安敢在此大放厥詞!”

  “放肆!”摩尼教主身後護法齊聲一喝,瞬間便將群雄的笑聲掩蓋,隨即當先一人朝著教主躬身請示:“教主,這廝不服教化,便交給我罷!”一語言罷,手中長刀翻飛,徑直朝著季星奎撲了上去。

  “賊子敢爾!”見摩尼教人凶相已露,少林玄淨方丈、武當凌空道長再也難以安坐,近乎同時飛身而上,一杖一浮塵,分別護在季星奎之左右。

  “大哥,我來助你!”同一時間,摩尼教主身後又是竄出兩道人影,一個手持千斤銅錘,一個身背七尺長弓,一左一右各自迎上少林武當兩派掌門,而摩尼教主身後最後一名護法卻是朝著場邊一掃,獠牙面罩之下突然傳出一聲淫邪笑聲:“幾位大哥辛苦,那小弟這便去擒下那位岳家小姐為大哥們助興!”

  兵刃相接,內勁洶涌,三名摩尼護法分別與季星奎、玄淨、凌空戰作一團,誰也沒料到這最後一名“小弟”居然棄之不管,反身向著毫無威脅的岳青煙方向撲了過去,而彼時的岳青煙目光還盯在危急萬分的蕭琅身上,全然沒有意識到這妖人來得如此之快。

  “小姐小心!”岳青煙身側當然也有護衛,作為天下首富,岳家門客無數,尤其以隨身的兩名老者最為聞名,據傳他兄弟二人曾是天山俠盜,被朝廷緝拿之後受岳青煙重金保釋,從此便死心塌地追隨岳家,長年跟在岳青煙左右,眼下見這妖人襲來,二人毫不猶豫擋在身前,同時出掌,直撲來者面門。

  然而意想不到,這妖人來勢洶洶,可臨近對掌時卻是突然一閃,扭身避過二者鋒芒,而他扭身之際,身間黑袍一甩,竟是揮灑出一抹白煙,周邊眾人連同岳青煙與兩位護衛根本來不及反應,白煙入鼻,立時便有了反應,兩位老者高舉的手臂瞬時便沒了氣力,四目相視之下各自露出恐懼神色。

  而那黑衣妖人卻並不將這兩個老家伙放在眼里,身形再次凌空翻越,直朝著四肢酸軟無力的岳青煙飛去。

  “煙兒!”一側的蕭琅也已發現了這邊的異樣,急得大聲呼喚。

  可遠水終究難解近渴,這黑袍妖人身形之快世所罕見,身形猶如飛鳥一般自如輕快,轉瞬便至岳青煙的身前,還不待岳青煙叫喚,手指即在岳青煙的身前連點數下,這位身著男裝但容顏難匿的岳家家主便再也動彈不得。

  “岳家小姐身段如此了得,又何必為了這群江湖莽漢穿什麼男裝,我教中尚有一套流光裙,想來是最適合不過的了。”這黑袍妖人滿嘴汙言穢語,談笑間竟是伸出惡手,直在岳青煙的白皙側顏上輕輕劃過,無視著周遭群雄的叱罵,猙獰面具之下露出一抹淫邪笑容,大手劃過脖頸,竟是毫不客氣的要向女人胸前伸入。

  “色骷髏,回來!”然而就在這黑袍妖人欲行不軌之時,立於高台中心的摩尼教主突然發出一聲急呼,這位色欲熏心的摩尼護法聞聲一愕,可隨即便意識到了不對之處,卻見岳青煙身後那一攤軟倒的家仆護衛之中陡然冒出一道寒光,一名青衣少年冷不防的殺將而出,又疾又狠,頃刻之間,直取命門。

  色骷髏當機立斷,一手將手中佳人甩出,即便如此,匆忙之下他也只能連退十余步,這才稍稍穩住身形,翻身一躍,總算退到高台之上。

  “好小子,敢暗算你骷髏爺爺!”色骷髏回過頭來,目光自然看向這位險些要了他老命的少年,可有了適才那一劍之威,一時間他倒也不敢直接反打,只是先在台上觀望,伺機而動。

  可那青衣少年卻是並不搭理,見不少目光望向自己,趕忙朝著高空呼喚:“苦兒師傅,你快些出來罷,這人我可對付不了!”

  此言一出,場上頓時一片嘩然,這少年雖是劍勢凶狠,但畢竟難有後勁,加之年歲不過二十,顯然算不得高手,可聽他言語,他與他口中的“苦兒師傅”,似乎有把握來對付場上這五位摩尼教妖人?

  果然,就連那方才還不可一世的摩尼教主此刻也自手中抽出一柄長劍,已然感受到危險的他,不由得雙眼微眯,渾身靜止,等候著強敵到來。

  “轟轟轟…”可就在所有人將注意力集中在摩尼教主這邊時,世子蕭琅附近卻是陡然發出三聲爆炸轟鳴,三位摩尼護法與季星奎等三人之戰還未結束,扭打之時卻是突然被一陣電閃雷鳴給強行分開,一道龍吟劍嘯聲自天而降,宛若流星一般急速下墜,徑直越過了靠前位置的三名護法,直朝著摩尼教主攻殺而來。

  摩尼教主雖著面罩,但那僅現於外的瞳孔中此刻已然出現畏懼神色,他身形連退數步,及至高台邊緣處借力一蹬,身形躍起,凌空翻轉,待到避過那劍勢威懾之後反身一劍,顯然是要轉守為攻。

  然而那劍氣縱橫之下,這反身一劍非但未能接近持劍之人分毫,更是直接將自己的身形暴露出來,“呼”的一聲劍氣呼嘯,龍吟劍氣化作千道殘影奔襲,摩尼教主根本無法抵御,長劍橫檔身形急避,可來劍殘影太多,只見那眉心一道劍影突破護體真氣,千光殘影立時化作一柄泛著青霜的長劍,劍嘯長空,直破命門。

  “噗~”摩尼教主猛地吐出一口鮮血,猙獰的面罩瞬間沾染了半邊,顯得愈發陰森可怖。

  “撤!”眼見得教主受挫,先前與季星奎纏斗的護法當即高喝了一聲,與眾人退至高台,還不待眾人有所警覺,便聽得四人同時手臂揚起,猛地朝下一甩…

  “轟!”的一聲爆響,那高台之上竟是炸出四屢黑煙,黑煙來得迅猛,瞬間便融為一體,將那一行五人完全掩蓋。

  “不好,他們要跑!”見得此狀,王府幕僚季星奎率先反應過來,一路向前急衝,可那黑煙之中非但不能視物,更是能嗆人鼻息,季星奎一陣撥弄,然而黑煙散去之時,偌大的高台上便已沒了摩尼教人身影。

  但沒了摩尼教,高台之上卻是多了一道更為靚麗的風景。

  青霜長劍駐地而立,顫搖之間多了幾分孤寂瀟灑,而長劍之側,一名白衣女子正盤膝而坐,閉目調息。

  “好一柄長劍,好一位劍神!”無論是距離最近的季星奎,還是周遭的江湖人士幾乎此時都已被這女子吸引,可偏偏這女子雙腿盤膝而坐,瞧不出身段,雙目緊閉調息,又瞧不清相貌,可腦海里只要浮現起適才那千鈞一劍,心中便不由自主的浮想聯翩:這定是個身姿高挑的絕美仙子。

  否則,又怎能在這天下群雄之前如此光彩奪目!

  忽然,場邊發出一聲不合時宜的驚呼:“這運功心法,我見過,她是…她是念隱門的人。”

  而這時,白衣女子也已調息已閉,緩緩睜開雙眼,站起身來,卻見她星眸清澈,雙腿修長,竟是比先前的浮想還要動人。

  “念隱門劍無暇,拜見世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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