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臨七境,由凡而仙,沒有人想缺席,大周朝廷自然也不例外,姬玄雖不能輕動,派出一個使團也是應有之意。
李也毫不意外的被收編進使團,對於上清劍宗的熟悉,他可以毫不猶豫的說一聲,在座各位都是樂色。
姬玄當然也知道這一點,雖然李也的身份當不了正副使,但做個三號領導還是綽綽有余的。
正使為怡君公主姬寧,作為唯一尚未出嫁的成年公主,代表大周皇室,出使上清劍宗,至於為什麼不選個皇子,只能說姬玄自有他的考慮了。
怡君公主姬寧,性情嫻靜,端莊貌美,李也在宮中也見過幾次,不算太熟就是了,李也主要攻略目標是薛雲容,而大多數皇子公主都不太願意和薛雲容打照面。
畢竟,要對一個和自己年齡相仿的人叫“母妃”或是“母後”,多少有些尷尬。
副使為宣平侯王越,青年翹楚,姬玄心腹,代表大周朝廷,出使上清劍宗。
說起這王越,連深居皇宮的李也都有所耳聞,十八歲以前默默無聞,不過是宣平侯府區區庶子,如今三年過去,卻已承襲爵位,貴為宣平侯。
據傳,在太子謀逆那一晚,王越以五境之力,生生斬殺六境的定遠侯周馳,不過由於太過荒謬,是以相信的人並不多。
李也的職位是使團總管,負責一切後勤事宜,使團的太監宮女,都歸他節制,王越負責統領禁衛,保護使團安全。
公主姬寧作為正使,名義上掌管一切,更多的是作為面子,實際上反倒不太管事。
這次去上清劍宗不像之前,高來高去,浩浩蕩蕩的使團一路行去,差不多要半個月的時間。
時節已然入冬,李也雖然不冷,也象征性的披著一件袍子,騎在馬上看著飄飄灑灑的雪花,路上無聊,也只能如此打發時間了。
天寒地凍,一路上除了南來北往的商人,幾乎見不到幾個行人,只偶爾有樵夫農人經過。
李也挺愛尋他們聊天,畢竟閒著也是閒著,正好見識一下這個世界的貧苦之人。
路上又見一個衣衫單薄的老頭,李也策馬過去,翻身下馬,搭訕道:“老丈,這麼冷的天,還進山砍柴呢?”
那老頭見李也笑容溫和,雖心中有些惴惴,卻也沒有太過驚慌:“天冷些,柴禾也好賣些哩。”
“您多大年紀了?”
“五十多了,貴人有什麼事嗎?”在這種寒冷的天氣下,老頭顯然不想和李也多聊。
李也撓撓頭,歉意一笑,扯下自己的袍子,披在老頭身上。
那老頭卻怕了,偷摸瞧了眼後邊看向兩人的使團,連忙道:“使不得,使不得哩……”
李也這方面確實沒經驗,見那個老頭一個勁的推辭,只得收回袍子,遞給侍立在一旁的小太監道:“既然如此,我將老丈這捆柴禾買了,老丈陪我聊聊天,如何?”
“貴人想問什麼?問就是了。”
李也掏出一張銀票,將柴禾買下,又讓小太監將柴禾點燃,他便拉著老頭圍在火堆前閒聊起來。
老頭本姓劉,家中排行老二,生了三兒兩女,只活下來一兒一女,如今秋糧已收,按理說正是一年中最富足的時候,只是米糧雖夠度日,但日常所需的鹽鐵都需要銅錢,近年又漲價了,拿米糧去換不劃算,只得尋點活計,兒子去城里尋些苦力,他自己則是進山砍些柴禾到城里賣。
兩人正閒聊著,宣平侯王越不知何時也過來了,他笑容熱情:“李總管,不介意我也來烤個火吧?”
李也自不可能拒絕:“王大人請坐。”
那劉老頭聽到兩人之間的稱呼,一時又有些惴惴,雙手局促,不知該如何是好。
王越看著劉老頭拿著銀票惴惴的樣子,笑道:“李總管雖是好心,不過銀票這東西,他們用不上的,反倒可能引來他人覬覦。”
說罷,拿出幾兩銀子,丟給劉老頭:“老丈,小心些用,別被人發現了。”
劉老頭連忙跪下:“多謝大人,多謝大人。”
王越笑容和藹:“無妨,起來吧。”
李也見此,不由對王越生出幾分好感:“倒是讓王大人見笑了。”
“哪里的話,李總管體恤百姓,在下佩服還來不及呢。”
花花轎子眾人抬,李也自不會不懂禮數:“豈敢,王大人見多識廣,又愛民如子,在下才是佩服得緊。”
兩人寒暄一番,劉老頭識趣的退下。李也看著他單薄的衣衫,感嘆一句:“不想生民竟如此多艱。”
王越笑笑:“已經算是不錯了,若遇災年,那才是艱難度日。”
李也不禁想起了娘親所說的“苛政猛於虎”,瞧了王越一眼,隨意的問道:“我朝的賦稅很重嗎?”
“十取其一,即使算上口賦也不算重。”
“那何以至此?”李也感覺有些奇怪。
“百姓生活,難道不是本就如此?”王越也有些奇怪。
李也默然,他本能的感覺有些不對,想了想,他問道:“鹽鐵很貴嗎?”
王越有些茫然:“貴?也說不上貴吧,我倒是沒注意。鹽鐵由大周朝廷專營,應該不會太貴吧?”
也是,王越再落魄也是侯府庶子,對於這些自然沒什麼感覺,但李也卻感覺這就是那老頭不顧天寒地凍進山砍柴的原因,但一時間又說不清楚,只好默默記下,等有機會詢問娘親。
“不說這些了,聽聞李總管在上清劍宗有些關系?”王越撥弄著火堆,進入正題。
李也心中恍然,是說怎麼使團出發幾天,兩人不過打個招呼而已,今日怎麼湊上來了,原來是不知從哪里聽了些小道消息,過來打探情況。
李也笑著道:“都是些以訛傳訛罷了,去過一次,要說有什麼關系,怕是也說不上。”
王越點點頭,笑道:“去過一次便好,不知此去有沒有什麼需要注意的,還請李總管不吝賜教。”
“王大人多慮了,只要你不當著上清劍宗的面辱罵道尊,哪里來那麼多忌諱。”
“哈哈哈哈,李總管真是風趣。”王越搖頭輕笑,又問道:“李總管可曾見過姜宗主?”
李也點點頭:“算是有一面之緣。”
王越目光閃過一絲異色:“哦~那李總管對於此次姜宗主破境一事,有什麼看法嗎?”
李也心中一驚,面上不動聲色的笑道:“我能有什麼看法?上清劍宗歷來皆有七境之上,破七境,想來也很正常吧?”
姜紫微十多年前就是上清劍宗宗主,意味著她十多年前就已是六境,雖因不曾出手,不入地榜排名,但在世人看來,她如今破境應該也是水到渠成才對。
所以說,在這個時間點破境,是姬玄察覺到什麼異常嗎?李也暗自警醒。
“聽聞上清劍宗皆以太上忘情境登臨七境,從來都是悄無聲息,此次邀天下觀禮,李總管不覺得有些不尋常嗎?”王越似乎只是隨意閒聊。
李也笑著打個哈哈:“我不過修煉著玩兒,一二境的水平,哪懂這些,王大人這是問道於盲了。”
李也表面隨意,心中卻很是緊張,無論這王越是有心還是無意,這個問題問到自己,可以說恰恰問對了人。
姜紫微為何突破七境,可以說跟李也脫不了干系,她於六境絕顛遷延十多年,若不是李也到來,沈露華自不會去想所謂忘情之事,因此姜紫微定然要等到壽元將近才會考慮破境之事。
至於為何邀請天下同道觀禮,李也已經通過傳訊符聯系過娘親,自然是為了聯絡儒道三大書院與玉虛宮,隱秘商談道統一事。
此事可以說除了姜紫微與沈露華之外,李也目前也許算是唯一知情人,所謂做賊心虛,李也立刻感覺王越此人有些不對。
所幸那王越似乎也只是隨口問問,見李也不知,也就灑然一笑:“也是,即便有些內情,也不是你我所能知曉的,我們做好本職工作就行。”
李也稍微松一口氣,贊同的點點頭:“王大人說的是,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咱們還是先趕上使團吧,一會兒別走散了。”
王越笑著看了李也一眼,翻身上馬道:“李總管不必擔心,有我在,走不散。”
不知道是不是做賊心虛,李也總感覺宣平侯王越最後看他這一眼飽含深意,心中也有些不爽,好不容易應付了姬玄和劉敬忠,這又來一個王越,這想安安靜靜混個日子怎麼就那麼難呢?
兩人駿馬疾馳,趕上使團,看著王越笑著告辭,李也一時間琢磨不透,也懶得再管,反正到了上清劍宗,那里算是自己的主場,你王越再有問題,愛誰誰。
路上又遇到些樵夫農人,李也一個都不放過,全都拉過來聊幾句,然後給點散碎銀子,倒也並不覺得無聊。
由於下雪的原因,使團速度有些慢,天色漸晚之時仍舊沒有到達城池,幸好尋了個驛館,一群人才不至於落得野外扎營。
李也沐浴一番,收拾干淨後,敲響了怡君公主的房門,准備進行每日的例行匯報。
小宮女開門將李也引進去,走過屏風,李也看到這位怡君公主又在看書,心中贊嘆一句,正要見禮,姬寧已經放下書,溫聲道:“李總管來了。”
姬寧十七八歲的年紀,性情卻很是沉穩,半點沒有話本中刁蠻公主的樣子,滿滿的都是書卷氣,再加上長得漂亮,很難讓人產生惡感。
李也不知為何,看到她老是會想起初中時班長的樣子。
要是再戴一副眼鏡,那就更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