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陰陰的,但沒有風,也未有雨。它仿佛在說:不論你多麼焦躁和著急,不過都是無用功。
出租車表盤上的指針對著近120公里的時速,在高速公路上超過了無數輛車,但我卻依舊覺得很慢。
說真的,我對自己現在的狀態感到很詫異。
我甚至分不清這樣的情緒是不舍還是不滿,亦或是其他什麼。
我本以為我只是很想睡李文月而已,那麼她走與留又與我有什麼關系?
難道是那對我來說令人作嘔的責任感在作祟嗎?
可從和李文月做愛的那一刻開始到最後,我壓根就沒有想過要負責。
所以,這到底是一種什麼心情呢?
但我切實地能感受到的是——剪不斷,理還亂。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能趕上的希望則越來越渺茫,我唯有希望奇跡能發生。
我不停地催促著司機,可他告訴我高速上120公里的時速已經是最快了。
我開始後悔為什麼自己不早點知道這個事,為什麼不直接把郭國棟第一局就帶走,為什麼不主動去找李文月。
這些事情隨便我做到哪一個,都不至於造成現在這樣的局面。
不過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車終於到機場了,而時間剛好過了五點。
我一跑進大廳,就聽到廣播在說飛往昆明的那班航班已經停止登機。
這條廣播聽得我心頭一涼,腳下一停,整個人都愣在那里,仿佛時間靜止了一般。
不!李文月一定是去雲南其他的城市,不是去昆明,一定是這樣!我給著自己心理暗示,又繼續跑起來。
我在候機廳里面的數排座位之間穿梭張望,希望能尋到她的身影。
來回跑了三次,依舊是毫無收獲。
真的不在了,不可能是我看漏了,畢竟李文月那麼顯眼的身材和烙印在心里的形象。
我長嘆一口氣,帶著最後一絲希望跑到咨詢處。
“你好,請問,現在去雲南的班機有哪些?”我喘著大氣,雙手搭在咨詢台上向向導問道。
“先生您好,稍等我查一下。”向導員在電腦上查詢著,沒一會她說道,“五點到六點之間,只有剛才起飛的那班飛往昆明的航班。”
“只有一班是嗎?已經起飛了嗎?”我情緒十分低落地確認道。
“嗯,是的。先生您看窗外,這輛剛剛起飛的航班就是了。”向導員說著,伸出手掌彎著肘對著窗外。
我順著她指尖的朝向轉過身去。伴隨著引擎的轟鳴聲,一架標著“南方航空”
字樣的航班正斜向著天空飛去。
終究,還是沒有見到這可能是最後一面的她。盡管在出租車我想象了等會到機場以後的所有可能性,唯獨還是出現了我沒有想到的場景。
我跑到窗邊,站得筆直地望著遠去的航班,向飛機揮著手。
我奢望著李文月和我能心有靈犀,她能通過窗戶看到還在這里的我正在向她告別。
她看得到的,對吧?
直到飛機完全消失在我的視线中,我仍舊站在這里久久不願離去,而心里已是絕望過後的低落。
“情千縷,酒一杯,聲聲離笛催。問君此去幾時還,來時莫徘徊。”
身後忽然傳來一個滄桑的聲音。
我循著歌聲,緩緩轉過身去,只見一位風塵仆仆的大叔正拉著小提琴獨自吟唱著。
我低下頭去,輕輕搖著頭,無奈地笑了笑。緣相聚,終離別,誰又逃得了?
但是至少,讓我把想和她說的話都說給她聽。可是現在,想說什麼也沒有機會了。
我沒有她的小靈通號碼,沒有她新的地址,什麼都沒有。意味著我們之間就這樣結束了,再也沒有信心,成為各自的路人。我真的不能接受。
不過,誰又有能對誰都拿得起又放得下呢?
我腦海里浮現出了媽媽的樣子,她快樂和難過的樣子。
我想,既然拿起了,那就好好珍惜眼前人,好好守護她吧。
“問君此去幾時還,來時莫徘徊。”
隨著小提琴的琴聲,我低聲跟著大叔哼唱了最後一句。
同時,腦海中浮現出瑤瑤唱這歌時那天真清澈的歌聲,心里不禁如同刀絞。
他唱完以後,沉默了良久後才把小提琴收起,步履緩慢地向大廳出口走去。
“她等了你很久。”忽然,身後傳來姚念的聲音。
“我來晚了。”我緩緩轉過身去,倚靠在玻璃窗上,輕嘆了一聲,“你送李老師走的嗎?”
“她沒有喊我來。”姚念雙手背在身後,抬頭望著窗外陰暗的天空,“她走的時候,挺低落的。”
“是我不好。”我輕輕搖頭,“你怎麼來了,而且李老師走後你還在這。”
“因為我知道你不會來,所以我來了。”姚念就像個謎語人一樣說著謎語。
“你想說什麼。”我不想跟她玩什麼腦筋急轉彎,直白地問道。
“沒什麼,那是你們的事情。不過看在她的份上,還是提醒你一句,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姚念將背在後面的手伸到我面前,手上拿著一個信封,“這是她托我轉交給你的,不過我本打算你今天不到這來的話我就把它撕了。”
我接過信封後,姚念便轉身要走。
“李老師有和你說什麼嗎?”我在她轉身的時候問道。
“無可奉告。”留下這句話以後,姚念徑直離開了大廳。
我輕輕地拿捏著信封,注視著它。我在剛才彈唱《送別》的那個男人坐過的座位上坐下,小心翼翼地將信封完好無損地拆開。
潔白的信紙上印著李文月那熟悉的清秀的鋼筆字跡。她用行楷寫下了如下的文字——周文豪:見信好。
很可惜沒有能見到你最後一面,不過也許這才是應有的結局。
你可能會問老師為什麼突然不辭而別吧?那老師給你講個故事吧。
之前,在還沒有來這個學校教書的時候,我有很長一段時間都在找工作,那段時間我很迷茫。
那時候,朋友還有家人建議我找這樣那樣的工作,讓我將就一點。
我不想要按他們的想法去做,迫不得已,我離開了家。
那時候,我每天打點零工賺飯錢養活自己,住著非常廉價又昏暗狹小的舊房子。
我那時候快要對生活失去了信心,很絕望,又很無助。
有一天,我下班很晚,風很大,吹在身上很冷。
我想買點吃的的時候,卻發現身上一分錢都沒帶。
我站在店面前,看著里面,任由風吹在我的身上,因為我已經餓的走不動了。
有一位比我年長一點穿著白襯衫的男人從我身前路過,走進店里。
他買了個面包,從店里走出來。
我以為他會就這樣離開,但沒想到他徑直向我走來,伸出手里的面包遞在我面前,微笑地和我說:“餓了吧?來,吃吧。”
我愣著看了他很久,腦子里不知道在想什麼,直到他把面包塞我懷里我才反應過來。
我只知道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什麼是溫暖,或許是溫柔吧。
我接過面包,道了好幾聲謝。
因為外面很冷,他帶我到店里坐下吃。
我一邊吃著,一邊和他聊起天,我覺得很開心。
他有問到我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不如意的事情,我就把所有的不開心都告訴了他。
說完以後,我挺後悔的。
我在問自己,你怎麼會把這些丑事完整地告訴一個陌生男子?
老師覺得他可能會像我長輩那樣勸我這樣那樣,可他沒有。他只是關心地問我:“那你自己想做什麼?”
“我想當老師。”我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想的事情,那就去做吧,沒什麼好顧慮的。”
他聳聳肩,輕松地笑道。
他這一笑,讓我卸下了所有的防備。
而這一次,是老師第一次明白心動是什麼感覺。
因為當晚和他的這一席話,老師才能堅持下來,成為真正的教師。
那之後,我們有時會見面聊聊天,不過再也沒有像那次一樣坐在一起吃東西。
不論老師怎麼邀請他,他都沒有答應過和我一起吃飯,更不用說逛街之類的約會了。
有一次我實在忍不住,問他為什麼一直拒絕我,他才說他結婚了,從來沒有想過要和我怎麼樣。
我很傷心,倒不是因為他結婚了,因為那麼大年紀,我猜到他肯定已婚。
而是那一刻讓我覺得自己根本就配不上他,他的夫人一定特別優秀吧?
那之後,我們再也沒有見過面。
在這期間,老師有問過他為什麼當時會和我說“想做就去做”這句話,畢竟這對年長的人來說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
他跟我說,以前他是做醫生的。
見過許許多多的病人,其中不乏很多絕症的、救不活的。
和這些病人的接觸過程中,他發現有不少絕症病人沒有選擇繼續治療,而是趁著余下的生命,抓緊時間去做以前那些很想做但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而沒有完成的事。
於是他覺得,與其等到生命快要結束的時候才去做,不如在想做的時候就去吧,誰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呢?
故事講到這里就結束了。
老師原本有很多話想和你說,但寫完這個故事的時候我覺得要說的話都在這里面了。
不管你對老師的感情是真是假,也不論你怎麼看待老師,老師都不在意。
周五那晚是老師自願的,因為你的想就去做,讓老師在你身上看到他的影子。
老師很開心,這一走,沒有什麼不舍。
你未來的路還很長,要好好對待以後遇到的女人。
有緣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