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青躺在石朔風身邊時,他還在睡,對於身邊多了個人這件事毫無察覺,睡得哼哧哼哧的。
黛青枕著雙臂跟石朔風躺成一排,看看天花板再看看他,陌生的房間陌生的床,卻配著熟人的氣息,這感覺有點新奇。
黛青幾乎不去別人的屋子,休息只在自己屋里,其他的地方不能給與他安全感,躺都躺不踏實,不過此時他安安靜靜的呆在這里,心里卻是說不出的平和。
黛青又扭頭看了石朔風一眼。
這一眼看的時間很長,像是第一次認識他一樣,看的認認真真,隨後黛青有點意外,石朔風還挺……帥的。
他瘦了,臉上的輪廓都變得生硬,支起來的顴骨增加了棱角,下凹的眼窩倒是把鼻梁襯托的又高又直,瞧著多了份威嚴肅穆,再加上下垂的薄嘴唇,這猛一看,簡直像是個苦大仇深的青年領袖,而且是革命尚未成功就英年早逝、愁到死不瞑目的那種。
黛青被自己逗笑,心里一高興就起了惡作劇的心理,他伸出白皙的指尖捏住石朔風的鼻子,氣息一窒的他並沒有醒來,而是安靜了數秒後改用嘴呼吸,嘴咧的不大,一吸一呼之間還打了卷兒。
黛青玩的樂不可支,還伸手去捏他的嘴,石朔風實在是累的狠了,夢里自己被人按著腦袋往水里扎,憋的痛苦難當依舊是醒不了。
黛青打了個哈欠玩膩了,他往前挪了挪身體跟石朔風貼著,然後腦袋一伸,枕在他的肩窩上。
石朔風的心跳相當有勁,像把鐵錘不停地敲打,源源不斷的給全身送出力量與熱度。
這聲音也敲打著黛青的鼓膜,熱量順著他的耳朵直鑽入腦中,經血液循環流向全身,融化了四肢百骸,勾上了懶懶的纏綿。
黛青半眯著眼睛,一只手臂上前,輕輕摟住了石朔風的脖子。
石朔風腦中一個激靈,毫無預兆的睜開眼。
他沒有動,愣了幾秒後垂下眼皮,看見了枕在他肩膀上的腦袋。
那個腦袋貓似的在他肩膀脖子上輕輕蹭著,一只胳膊忽緊忽松搭在胸口,是個粘人的大號兒童模樣,下面的腿也不老實,搭在自己腿上,時不時的在胯下蹭過。
這是怎麼了?
石朔風確定現在是白天,怎麼大白天的就來犯騷了……?
不過人常說飯飽思淫欲,石朔風現在不餓,睡了一大覺恢復了點精力,一睜眼還有人投懷送抱,他本想靜靜地躺會兒,享受下難得的時光,可不爭氣的下體卻支起了帳篷。
黛青身體一繃,抬起頭看下面,又扭過頭,與石朔風對上視线。
石朔風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黛青表情逐漸冰封,像是偷東西被人捉現行一樣,他猛地起身下床就要走。
白天干白天的事,晚上的事晚上說,這規矩是他立下的,可現在他心情好了卻主動拋在了腦後,再看那石朔風曖昧不明的笑容,真有了點自取其辱的意思。
“我的家沒了,回不去了。”
黛青手里攥著門把停下腳步。
石朔風雖然睡了一覺,但虧空出去的體力哪是這麼簡單就能補回來的,他嗓音黯啞,說起話來也中氣不足:“不知道多少年以後,我的家被拋棄,人們坐著飛船到處飄蕩,最後在這里落了腳生活,逐漸形成現在的人……我不知道……我怎麼就穿越這麼多年跑到了這里,現在好了,就剩我一個了……”黛青回頭,眼神里帶了憐憫之情,這累的都出現幻覺了……“你怎麼知道的?”黛青轉身,坐回到床前看著石朔風。
石朔風嘴唇和臉都一樣的蒼白,看上去像個身體健壯但精神萎靡的將死之人:“哎……我在貿易鎮遇見了旅人,他用古語言唱的歌,是我們那邊的語言,真的全都是……然後他告訴我這些歌曲的來源,還有歌詞……有我聽過的,也有他們來到這個星球以後作曲的,哎……全他媽是思鄉之情。”
“哦,歌里都怎麼寫的?”黛青饒有耐心的問,手摸上石朔風的額頭。
石朔風一閉眼,沉重的嘆了口氣,這口氣出去人都癟了一半:“寫……這里一會陌生一會熟悉,讓人白天愉快晚上想家,還寫每天晚上看著夜空,告訴身邊的子孫,地球就是浩瀚星海里的某一個,亮的就像母親的眼淚……愛我擦……我他媽怎麼就……怎麼就……”石朔風聲音發顫,用雙手捂住臉,說不下去了。
“蓋亞的難民來了以後,不只帶來了先進的科技,還與原住民通婚,大家相處融洽,互相交流學術科技議題,逐漸形成文明開放的社會風氣,進行了一場又一場的科技與工業的變革,高速發達的社會卻讓整個星球不堪重負,日趨緊張的資源使局勢一天天惡化,最終……”
“你這是背書嗎?”石朔風捂著臉的手裂開一條縫,露出一只眼睛:“還是在安慰我?”
“你在車里唱歌的時候我就發現了,你的古語言比我們老師發音還清楚,所以我猜測過你也許真的是太陽系的蓋亞人,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會來到這里……”
“老師……?”石朔風把手放下來,敷在黛青手背上:“你老師還怎麼說的?還有我們不管自己叫蓋亞,叫地球。”黛青一聳肩,不置可否:“他還說,蓋亞人因無度的開采汙染,導致他們的家園不再適應生存,一部分人去了殖民星,另一部分人通過蟲洞穿越來到這里,如果你說的沒錯,那你就是比我們的歷史還要古老的人類。”石朔風又一嘆氣:“沒想到一個閃電劈了我這麼多年……還蟲洞穿越,這可牛逼大發了,我們那會兒的技術也就拍拍電影想想的程度,你們也真是自己花樣作死,干什麼不好非要打仗,這下好了,一夜回到解放前了,還不如我那會兒呢,這下全懵逼了吧……哎……連累的我連點材料都找不到……”黛青抬起眼皮撩了他一眼:“你這幾天都在想這件事?”
“沒有……我他媽累斷片兒了,也就現在緩過來了想一想……也只能想想,還能怎麼樣呢,哎……你也真狠,這麼對你男人,”石朔風蔫搭搭的說著,聲音里倒沒有什麼怨恨的意思。
也許是心里太喜歡了,相應的把不好的也自我消化掉。
“既然回不去就不要想了,在這老實跟著我,沒人把你當外人看,”黛青並不能體會石朔風心里的難過,他覺得石朔風無父無母無親人,既然沒人等他,他的時代也早就過去,那就沒必要再對那個“家”有這麼多執念了,留在這哪不好?
大不了以後自己對他好點就是了。
石朔風苦笑,他就知道黛青不能理解自己的心情,不只他,這里的所有人可能都無法理解。
石朔風一覺醒來,是徹底放棄所有希望了,心里在這一瞬間空蕩蕩的,他的凡塵刮起了一陣大風,卷走一切悲喜雜念,兩手空空的同時倒也落得一身輕,想來這也許就是他的命數,自己了無牽掛穿越光年,就是冥冥之中早已安排好的。
“難道我還不老實嗎……”石朔風一拍黛青大腿,臉上終於露出點輕松地表情。
“看見我的摩托了嗎?”黛青被他傳染著也跟著笑。
“那是你的?”石朔風聲音懶懶的:“我擦……夠牛逼啊,還帶加特林機槍的,哎那槍是我按上去的。”
“本來只有摩托,現在又加單做了輛貨車,零件剛湊齊,”黛青說著,眼睛不自覺的放出光。
石朔風皺眉:“一個還不夠你玩?”
黛青壓低身形,像是害怕隔牆有耳:“為離開做准備,車是你的。”黛青的氣息潔淨健康,吹在皮膚上癢癢的,石朔風也拋去了白天黑夜的那套理論,伸手撫摸著石朔風的脖子:“你想好去哪了嗎?”
“怎麼,你挑地方?”黛青反問。
“無所謂,對我來說哪都一樣,”石朔風親昵得把黛青摟在懷里:“死在沙漠里我都沒意見……”黛青再次枕著石朔風的肩膀喃喃道:“不會死……這麼辛苦的活著……怎麼能總想著死呢。”兩人安靜了片刻,屋里響起小小的衣服摩擦聲,和愈演愈烈的喘息聲。
黛青猛地抬起頭,推拒道:“不行不行……不能在這!”
“為什麼?”石朔風摟著他的腰,回味著剛才那個吻。
“信息素!你的屋子嚴密性太差,不行不能在這……”黛青有些慌亂的搖著頭,掙扎著要下地。
石朔風這才想到還有這個問題,他有點掃興的歇了口氣,看著黛青快手快腳的整理被解開的衣扣。
石朔風依依不舍得看著黛青白皙的皮膚逐漸被黑色的衣服掩蓋:“那你去忙吧,等晚上我在過去。”
“等晚上……?你還要休息?”黛青一抬頭,眼神像銼子一樣從石朔風臉上刮過。
石朔風被這一眼看的心里一跳,趕緊一翻身趴在床上,拖著長音賴皮道:“哎喲……不行了我好累……累的魂兒都沒了……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黛青難以置信的看著他,感覺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不打你不罵你,讓你干點活兒比他媽讓你死還痛苦!?
黛青最煩偷懶耍滑的人,他本能的摸向腰間,那里掛著他的甩棍,可棍子握在手里,他又松了松,看著床上這死皮賴臉的大個子,他忽然有點下不去手打了,他的確矯情的煩人,不過也只是煩人而已,而且他也不全是煩人……最主要的是自己今天不是已經決定對他好點了麼!
算了,黛青胳膊放下去,無可奈何的想,今天就先放過他。
黛青在關門的同時低低的說了句:“要是覺得累……今晚就別來了。”石朔風睜著眼睛在硬的咯人的床上掙扎了一番,最終一屁股坐起來,煩躁的想,為了晚上的性福,我還是勤快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