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意襲上了石朔風,他覺得按照生物時鍾算的話應該是晚上了,可他睡不著,這麼壓抑惡臭的地方怎麼可能跟睡覺聯系在一起呢,各種念頭伴隨著四面八方的鼾聲鑽入他的腦子,咬噬著他的耐心。
決斗籠,戰士,這兩個詞在石朔風心里來回打轉,也許這是他出去的一個好機會,可他出去了,黛青怎麼辦!?
要先找到黛青,跟他一起出去才對!
或者自己可以先不著急,就像他們說的那樣在決斗籠里贏幾場,邊跟他們拼命,邊打聽黛青的事,他是高等omega,打聽起來應該不難。
石朔風的腦子開始活動,一遍一遍的回憶著他教授搏擊操時的動作,還有蜥蜴幫里黛青教給他的那些,回憶到急迫的地方,他還會渾身燥熱,額頭冒汗,不自覺的來回轉動著身體,鐵籠因為他的動作發出刺耳的聲音,招來幾個被吵醒的人的謾罵。
也許是第二天,又或是第三天,在石朔風快要受不了這群人的時候,守衛嘩啦一聲把牢門打開,所有人瞬間啞巴了,突然的安靜簡直讓人耳鳴。
石朔風簡直覺得他們是一股清泉,涌進了渾濁不堪的泥潭中。
這幾個守衛是直衝著石朔風來的,他們合力把石朔風的籠子拽下來,隔著籠子把他手鎖住,再把籠門打開將他提溜起來。
2、3天沒有站立,石朔風一起身就覺得頭暈眼花,腳下發軟,被守衛連打帶踹的轟著出了牢房。
在除去前,他們還給石朔風帶上遮光,前面一條鏈子一拽,牽動物似的牽著他走。
石朔風在一片黑暗中忽然笑了,他覺得這情景好熟悉,當時他被當成種源時,黛青就這麼牽著他去了生產房。
那時候自己除了惶恐就是惶恐,一定想不到當初那個牽著自己的家伙居然一直牽到了現在……石朔風隨著他們走,因為剛吃過漿子身上的衣服還沒干透,沒多久他渾身一顫,竟是有股風吹過來,這是到外面了!?
石朔風想起剛才似乎的確進了電梯。
周圍響起了連片的起哄聲,不時有人上前來推搡石朔風,圍著他的守衛不得不把石朔風包圍在中間。
石朔風想了想,在一個輕推後順勢倒地,撞到了一個守衛。
衛士給他戴遮光時比較潦草,這一摔,石朔風看見了。
熟悉的雙極星出現在視野里,他們掛在高聳的岩壁邊緣,正前方是個巨大的篝火,隱約……居然有屍體在里面焚燒?
石朔風被守衛一把拉起來,對著小腿一踹,謾罵著轟他往前走。
石朔風依言前行,同時默默地把周圍的景象全都記在心里。
守衛把他趕到一個黑暗的地下場所。石朔風聽到了深處有一陣陣的叫喊聲,不是痛苦的,而是亢奮瘋狂,就像是在……觀看什麼激烈的賽事。
難道這就是他們說的決斗籠?
守衛停下腳步,把石朔風的遮光摘下來,一通簡單的收拾後,便推著他去了內場。
這是個內部環境類似老馬戲團帳篷一樣的地方,里面彌漫著濃濃的血腥味。
四周一圈一圈的台階上擠擠挨挨坐滿了人。
場地中間有個巨大的籠子,形狀類似鳥籠,鳥籠用木頭組成,寬大的縫隙上也爬滿了人。
鳥籠內部掛著各色武器,從電鋸到刀槍應有盡有,在鳥籠的頂部,吊著一盞巨大的白熾燈,是這個帳篷里的唯一照明工具。
石朔風剛被推進來時,正看見幾人拖著個殘破的屍體走出去。
石朔風看著地上被拖出來的血印,像極了紅色的鐵軌。
“下面!來看第三個戰士!!”有個大嗓門的人拿著喇叭在高處介紹,緊接著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集在石朔風身上。
人們自動讓開了一條路,守衛牽著石朔風走在其間,石朔風受到了難以言說的歡迎,或者是……推崇,不過是將他推向死亡罷了。
那個大嗓門的人還在叫喊:“這是3天前在峽谷發現的戰士,他一人帶著兩個omega投入到蜘蛛幫的懷抱!看看他多壯!!!他能成為今天的生還者嗎!!”這一通慷慨激昂的演說集齊所有人的熱血,他們亢奮的在石朔風耳邊呐喊大叫,甚至還有人往他手里塞武器,每雙眼睛都冒著飢渴的綠光,充滿戾氣,期待著新鮮的血液再次潑灑出來,滿足滋潤他們貧乏的生活。
石朔風來到籠邊,守衛卸掉了手銬鏈子後將他推進籠中。
石朔風一進來就腳底打滑摔了一跤,是地上有血跡。籠外的人哈哈大笑,紛紛砸著籠子讓他們趕快開始廝殺。
石朔風趕緊扒著籠子爬起來,而等他站定後,面前的人卻讓他愣住了。
這個人長著三條手臂,背後多余出來的那條斷了一半,森森白骨沾著斑斑血跡露在外面,身上也有無數血口子,他整個人就像是個扎破了的血袋。
他回過頭,看到石朔風也是一愣。
二人目光對上的那一刻,有那麼一瞬間,心里是喜悅的。
“亞契……?”石朔風遲疑而驚愕的說出他的名字。
變成血人的亞契一愣,身體微微的顫抖起來,他看見石朔風,忍不住會一起自己在蜥蜴幫如日中天的歲月,可誰知世道變得這麼快,二人都成了別人的階下囚。
“你也在這!你沒死!?其他人呢!?”石朔風想走上前去,卻在邁一步後停住,亞契手里緊攥著砍刀雖然卷了邊,上面的血跡一層蓋著一層,舊的干涸還沒脫落,新的就沾了上去,一層一層,幾乎蓋住了刀刃本身的冷光。
石朔風一顆心冰冷的下沉,這里是決斗籠……他們不可能敘舊。
籠外的觀眾看著二人遲遲不肯開戰,全都焦急的拍打著籠子,野獸一樣吼叫,守衛們把電叉伸進來,不斷地戳刺著二人要他們趕緊開戰。
亞契再次把砍刀舉起來,一雙眼睛在血泊中流露出絕望的碎光。
他吼叫著衝石朔風衝過去,石朔風就地一滾躲開了他的砍殺。
“亞契!!你他媽怎麼啦!!!其他人呢!其他人在哪!?”石朔風赤手空拳在滿地泥濘的場地里四下躲閃。
“其他人……都被我殺了!!”亞契說完,再次衝石朔風衝過去。
“你他媽瘋了!!你瘋了!!”石朔風順著籠子往上爬,躲避亞契的追殺。
“哈哈哈哈!!看看這個戰士很聰明啊!!他爬上去拿武器了!!!”外面的解說還在興高采烈的演講。
石朔風憤怒的望過去,在一片昏暗中,他看見了拿著喇叭大嗓門的人,他旁邊正前方的有個明顯比別人寬大很多的位置,一個長得像癩蛤蟆的人,頭上綁著繃帶正端坐期間,而那個挨千刀的阿嚎,就坐在他旁邊。
“看啊!!他也爬上去了!!!”
石朔風回過神來,正看見亞契叼著砍刀衝他爬過來。
石朔風繼續往上爬:“亞契你冷靜點!!咱們為什麼要廝殺給他們看!你他媽不是個領袖嗎!!為什麼要聽他們的話!”亞契叼著刀並不言語,雙眼無神,卻是異常堅定。
石朔風實在不想跟他打,可以是又想不出什麼好的辦法,只能跟只長臂猿一樣四處攀爬躲閃。
“天哪!這個戰士臂力超群!他就要能拿到武器了!!”石朔風聽了這話抬頭一看,這才發現,決斗籠里蕩著很多短繩,有些沒斷的拴著武器,想必是讓他們用這些自相殘殺的,那些斷了的是已經被用過的。
石朔風回頭看了眼亞契,又看了看離他最近的那根長繩,長繩幾乎位於籠子的最中間,無論怎麼伸手都勾不到,它的末端綁著一把長匕首,跟砍刀簡直沒得比,怪不得會被人挑剩下。
石朔風咬著牙,身體一縮,腿上用力一蹬,整個人舒展開身體飛躍起來,一把抓住了繩子。
亞契眼看著他抓住繩子來回蕩,接著順著繩子往下滑,長腿一伸穩穩地跳到地面上,同時手里多了把長匕首。
“新戰士拿到了武器!!哈哈哈哈只是跟砍刀比起來他真是小的可憐!!”眾人一陣哄笑,紛紛踏著地面打著鳥籠讓他們趕緊開戰。
“你他媽真要跟我廝殺給這幫傻比看嗎!?”石朔風看著亞契從籠子上爬下來:“我看見外面的路了!我知道怎麼出去!咱們合伙能出去!!”
“出不去的……你根本出不去……”亞契終於說了話,他把砍刀握在手里:“我試過……根本出不去,這周圍都是他們的人,幫派比你想象的要大,你根本走不出去……把刀舉起來!”石朔風難以置信的看著亞契,不敢想象他到底經歷了什麼變成了現在這個絕望懦弱的人,他相信苦難會使人脫變,但沒想到會將一個人扒皮拆骨,重新組裝成另外的樣子。
亞契再次撲過去,石朔風短暫的回想了些許片段,接著,幾乎與亞契貼身躲閃。
亞契痛苦的嚎啕一聲,他的身上多了一道血口。
“對不起……”石朔風的匕首沾上了血跡:“我知道你想活,我也想,我還要找黛青,找到他還要出去,我不能死在這,對不起……”亞契轉頭看著他,目光中第一次有了溫度,那是悲哀和同情的,似乎看到了剛被抓來蜘蛛幫的自己。
“你出不去,阿嚎不會放過蜥蜴幫的人……你出不去……”亞契再次重復著。
“我看見他了,”石朔風點點頭,擦了把額頭上的熱汗:“我不會放過他的。”亞契冷笑一聲,臉上露出輕蔑的表情。
石朔風攥緊匕首,深吸一口氣,讓混著血腥味和汗味的空氣深入自己肺中,頓時,腦中的那些紛擾漸漸遠去,像是隔著一層煙霧一樣恍恍惚惚,所有的雜念都變得不真切了,他徹底冷靜了下來,向亞契擺開了架勢。
“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