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神帝足足三個兒女都得到了星神神力的傳承……而不要說三個,就是兩個,在星神界歷史上都從未有過。
這本是足以永遠載入星神界史冊的奇跡,卻造就了溪蘇、茉莉、彩脂三兄妹的悲哀命運。
就為了一個只存在於記載,不知真假,更不知能不能成功的血祭儀式。
溪蘇的狂笑嘶啞而絕望……雲澈臉色慘白,全身酥麻,心髒跳動之劇烈,呼吸之粗重,驚得禾菱同樣臉兒泛白。
他終於明白當初在天玄大陸,茉莉從獄蘿口中聽到彩脂成為新的天狼星神時,為什麼會臉色大變,然後當即隨她回了星神界,並無比決絕的斷了和他的一切聯系,說出了“互不相欠”、“永不再見”的話語……
他終於明白那日在宙天神界,茉莉為何無論如何都不出來見他,並且字字錐心絕情,極力的要將他趕回……
他終於明白在星神界時,茉莉為何會那麼霸道強硬的把彩脂許配給他……她在給彩脂寄托,亦是在給他寄托……
他終於明白當年茉莉取到邪神之血,逃離南神域之後為何沒回到星神界,反而逃向了遙遠的下界……
在天玄大陸重塑身體後,她並沒有馬上回到“她出生的世界”,反而說出會繼續陪他三十年……原來,她根本就沒打算回去,所謂“三十年”,只是她的傲嬌之語,如果沒有被發現,她會陪他一生一世……
在離開星神界前,她忽然那麼堅決的讓他入宙天珠,為的原來是讓他避開自己被獻祭之期,並想以三千年的空白,淡薄對她的情感……
呵呵……怎麼可能……我追你到神界,哪怕數度生死,哪怕承受梵魂求死印折磨,哪怕無法歸去……我都從未有過刹那的後悔,又怎麼可能淡薄對你的情感……
不要說三千年,三萬年,三百萬都絕無可能……
就像你留在我體內的星神血一樣,永遠不可能消逝抹滅。
在神界和茉莉的短暫接觸、相見,他能明顯察覺到茉莉的異常……至少知道她有很重要,而且迫不得已的事在瞞著他。
他沒有追問,卻也從未想過竟會涉及她的生命……
因為他的茉莉可是天殺星神!
她那麼的強大,雖然她不是最厲害的星神,但卻是速度最快,隱匿和逃逸能力最強的星神,當年身中劇毒之下,南神域最強的南溟神界都沒能留下她……
何況她還是星神帝之女,星神界的長公主,誰能危及到她的性命安危?
他做夢都不可能想到會是這樣的緣由,這樣的結果……
“溪蘇大哥,”雲澈極力的想要保持平靜,但說話之時,每一個字都帶著牙齒打顫的聲音:“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救她?”
“救她……怎麼救!怎麼救!!”溪蘇殘魂聲音微弱,卻狀若瘋癲:“星魂絕界張開,除了擁有星神血的十二星神,任何生靈,任何存在都不可能出入,沒有人可以阻止……沒有人可以救她……沒有人!!”
“……”雲澈用力搖頭,失魂道:“不會的……星神界張開的星魂絕界或許是為了其他的事……他畢竟是茉莉的父親……不會的……或許都是假的……”
他在巨大的衝擊和驚懼之中,徹底的失心失措,強行的安慰著自己。
“父親?他也配……他也配……呃啊啊……啊啊啊!!!”
一聲輕響,溪蘇殘魂在太過劇烈的扭曲中猛然撕裂,然後快速潰散,徹底消失於天地之間。
“溪蘇大哥!”雲澈慌忙向前,下意識伸出的手掌,只抓住到一絲快速歸於虛無的靈魂殘末。
溪蘇當年留下這絲靈魂,為的,是希望能親眼看到茉莉逃脫星神界,因為這是他隕滅前最大的牽掛。
看到星漪之日前茉莉的平安,他便可真正安心而去。
他沒有想到,自己最後的意識,承受的卻是比隕滅那一日更深的痛苦與絕望,讓這個層面威震神界的天狼星神發出陣陣惡鬼般的嘶叫與狂笑。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雲澈全身發冷,右手抓在頭上,曲張的五指幾乎要將自己的頭骨捏碎。
“主人,你……你怎麼了?”禾菱的臉兒亦被驚的慘白,她扶著雲澈的雙手傳來陣陣駭人的冰冷。
看著雲澈的反應,神曦已是明白了很多。
她先前猜到雲澈的邪神之力是來自天殺星神,天殺星神也很可能曾是他的玄道之師。
此時看來,兩人的關系絕非尋常,天殺星神消失的那些年定然一直和他在一起。
“雲澈,事已至此,已無從改變。”神曦道:“身為強大的星神,亦遭遇如此的命運。你若不想此類的事再度上演,唯有讓自己變得更加強大,強大到足以改變這一切。”
星神之力與星神之力在某種“契合”之下可以融合,這在神界絕對是打破認知的奇聞,縱然傳開,或許也難有人信。
但,神曦卻知道,這應該是真的。
因為她聽到過類似的傳聞……在一個很久遠很久遠的年代。
只是,從來沒有哪一個,哪一屆星神真的如此做,因為這種融合必須以犧牲血親為代價,違背人性,違背天道人倫。
她亦沒有想到,這個記載居然留存到了今天,還將被付諸行動。
似乎是神曦的安慰有了作用,雲澈身體的顫抖一點一點平息下來,一直死抓在頭顱上的手也緩緩放下……只是,禾菱手上傳來的冰冷感卻更加的刺骨。
他站直身體之時,就連呼吸也變得格外平穩,雙瞳之中寒芒凝集,上空光芒閃現,沐浴在月芒中的遁月仙宮破空而現。
雲澈的舉動讓神曦美眸劇動,閃電般伸手抓住雲澈:“你要做什麼?”
“去星神界。”雲澈回答,聲音冰冷中帶著戰栗。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神曦抓著雲澈的手掌猛的收緊。
“我必須去!無論如何都必須去!”雲澈的聲音完全嘶啞,卻每一個字,都帶著冰冷刺骨的堅決。
神曦身影一晃,擋在了他的前方:“那是星神界!你去了又能怎麼樣?你能救得了她嗎!!”
“救不了也要去!!”雲澈一聲嘶吼。
“雲澈!”神曦永遠婉柔似雲的聲音亦在這時厲下:“你給我冷靜下來!遁月仙宮雖是世上最快的玄艦,但就算以它的極限速度,從這里到達星神界也要數日!那時……‘儀式’早已完成!”
“不,不會。”雲澈搖頭:“剛才溪蘇的殘魂說過,儀式是在星漪之日進行,而他將殘魂復蘇的時間定在了‘星漪之日前’,也就是說現在並不是星漪之日!星神界現在張開星魂絕界是在做准備,而不是已經開始儀式……來得及……一定來得及!”
他明明說著癲瘋失心,不可理喻的話語,但腦子卻又清醒清晰的可怕。
“就算真的來得及又能怎樣?星魂絕界沒有人可以突破,就算是龍皇都不能!”
“我可以!溪蘇說,星魂絕界唯有擁有星神血的十二星神可以出入。而我的身上,就有她給我的星神血。或許……不!我一定能進入!一定能!!”
神曦:“……”
“不要攔我!!”雲澈的雙手死死收緊,然後掙扎著想要甩開神曦的阻攔。
神曦眸光一閃,手腕輕動,頓時,一抹白芒覆在了雲澈的身上。
這抹白芒分外純淨和淡薄,卻讓雲澈如被萬丈山岳壓身,全身上下每一個部位都被死死禁錮,動彈不得。
“你……放開……放開我!”神曦的力量壓制,又豈是他能掙脫,他的面容在竭力的掙扎中劇烈扭曲,雙目更是快速的布滿了血絲:“放開我!”
“放開……我!!!”
隨著他一聲沙啞之極的暴吼,死咬的牙縫間迸出大片的血珠。
“主……主人?”禾菱顯然已嚇呆,久久不知所措。
“雲澈!”神曦的聲音輕柔而刺心:“你給我認真的聽著,你還年輕,可以任性,但不能拿自己的命來任性!雖然我不知道你和天殺星神之間發生過什麼,但……你救不了她!誰也救不了她!你去了,只是白白送死,除此之外,不會有任何其他的結果!”
“對……我救不了她……我這樣的廢物,又憑什麼去救她……”雲澈一動不能動,但全身的肌肉都在抽搐,顯然在拼盡一切的掙扎:“但你要我窩在這里等她死的那一天……我寧願去死!!”
“放……開……我!!!”
“死?”神曦沉眉:“這個字在你口中就如此輕易?你可知,你這條命從千葉的毒手下活過來是多麼的不易!夏傾月將你跨越神域帶至此地,為你跪地求情,你就如此辜負??還有菱兒,她救了你的命,又成為你的毒靈,你幾日前才剛剛親手向她承諾會與她一起向梵帝神界復仇……你沒有報她一點恩情,沒有履行半點承諾,卻要讓她因為你不可理喻的行徑徹底消亡!?”
“……”雲澈的眼神猛的一凝,身體的掙扎也出現了刹那的停滯。
“你可以死,”看著他的反應,神曦的聲音稍稍放緩:“你可以死在為自己,為菱兒報仇的途中,可以為了守護他人而死,甚至可以死在他人的暗算……但明知是白白送死,卻還要去送死……你可有想過在下界苦苦期盼你歸去的人?可有想過菱兒?可有想過那些為了保住你的命不惜自己性命尊嚴的人?可有想過為了不讓你衝動而未告訴你一字真相的天殺星神!”
雲澈:“……”
“雲澈,你的命,是我救的,我不會容許你如此無謂無智的作踐自己的性命。”神曦輕聲道:“你如果真想為了她好,就好好的活著,讓自己變得強大,強大到可以為她討回所有的不甘與尊嚴。你有邪神的力量,別人做不到的事,你將來一定可以做到!!這才是你作為男人,作為邪神之力的繼承者應該做的事!”
雲澈許久沒有說話,氣息也似乎平穩了一些,神曦以為他總算冷靜了下來,心中稍稍松弛。但,雲澈卻在這時開口,聲音低沉而緩慢:
“神曦……我這條命的確是你救得……我欠你無數……但是……”他的一雙眼瞳,如染血一般赤紅,身體在太過劇烈的掙扎之下,竟緩慢蔓延起道道裂痕:“你今天若是阻攔我……我必恨你……一生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