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接下班
姚盈盈挎著籃子蹲在土路邊,一輛牛車過去揚了她一臉土。
“呸呸呸。”
姚盈盈一邊呸著一邊往後倒,看了看路口還是沒有自行車過來,有點生氣了。
姚盈盈今天在路邊挖野菜,大豐收,籃子都滿了,綠油油的,梗葉正嫩,可喜的很,但沒注意時間,回神太陽都要下山了,一瞅已經離村子有段距離了,再一瞅,哎這不宋秋槐下班回家的路嘛,正好接他下班了。
宋秋槐剛拐過彎,老遠就看到喜氣洋洋的紅色一團兒在蹦著揮手打招呼,等近了一看她手里的籃子也知道怎麼回事兒了。
“我來接你啦!開不開心!”姚盈盈笑的眉眼彎彎,夕陽的余暉打在她濃密上翹的睫毛上,打下來一點點陰影,舉著籃子開心的往上湊,“你看啦,這麼多!蘸醬吃可好吃了,雖然有點苦,但是和白粥一起吃就是甜的啦,神不神奇!”
一邊說著就要抓著宋秋槐的衣服蹦上後車座。
宋秋槐看了看姚盈盈被野菜奶白汁液沾染後又到處亂摸的黢黑的小手,不動聲色的往前了一點,今天他穿的白色襯衫。
從前梁上掛的墨藍色掛兜里掏出來一個西瓜,遞過去。
“隔壁縣的西瓜下來了,這是他們今年的試驗田,據說不太好吃,沒銷路,給學校拉過來點,就分了,給你的,你抱著吧。”
“你真好!”姚盈盈開心的抱在懷里,往宋秋槐後背貼了貼,緊緊的摟住西瓜。
夕陽下兩個人的影子拉的很長,路旁邊的柳樹枝條柔軟的、長長的,隨著柔和的晚風擋在自行車前面,輕柔的撫過去,姚盈盈覺得鼻尖聞到了雪的味道,冷冽蔥郁,又生機勃勃,是宋秋槐身上的味道。
碾過一塊小土塊,姚盈盈夸張的“啊”了一聲,嬌嬌媚媚地埋怨,“你要顛死我啦。”還故意用手肘往前撞了一下。
又一陣微醺的晚風吹過來,路旁的蘆葦叢此起彼伏,伴隨著小河的“嘩啦啦”聲音,卻是那樣的靜。
和以前的一個夜晚一樣的靜。
那會宋秋槐才下來沒多久,除了勞動時候,不愛露臉,但大家都對這個神秘、冷冰冰、又長得好的男青年好奇,每次晚上大姑娘小媳婦的都一堆人去知青點,因為晚上知青點會組織大家識字,識完字還有表演節目,城里的知青會的可多了,特熱鬧,有一天姚盈盈也去了。
開頭是正常的認字,姚盈盈對這個環節不感興趣,窄窄的一間小屋,前頭是一塊小黑板,再是一張矮方桌,擠擠庸庸放著些板凳,就是最好的位置了,剩下的有蹲在屋角的,更多的人圍坐在土炕上,姚盈盈坐在最里頭。
昏黃的燈泡越來越暗,姚盈盈焦急的找著人,一個個腦袋看過去,也沒看見宋秋槐,好不容易來一趟,覺得失落又難過。
正難受著,一個人撩開門簾進來了,“哎,秋槐,快來,來這!”
相識的知青熱情的招呼著,宋秋槐坐到了方桌的正中央,姚盈盈正好能看見。
坐他旁邊的人打趣道,“都是來看你的啊,你小子到好,怎麼都不來,今天哪陣風吹過來了。”宋秋槐稍稍斜過去不知道說了什麼,坐土炕上的人也竊竊私語,討論著這個剛來的好看男知青。
這時候燈泡終於不堪重負,滅了,還沒來得及有反應,就有人從後頭遞過來一盞煤油燈,因為太常見了,一到晚上就供電不好。
看大家都無心再學,講課的女知青推了推眼鏡,就說今天就到這了,接下來可以互相認識認識,講講故事,表演表演才藝什麼的。
剛說完這就話,底下就開始起哄,“宋秋槐!”是一個臉紅的小姑娘,“哈哈哈哈,宋哥,宋哥來一個。”是幾個同宿舍的知青,接下來就是七嘴八舌的調笑起哄,不過大家也都沒抱太大期望,因為宋秋槐一向不愛出風頭。
沒想到宋秋槐這次也跟著大家笑了,抬眼不知看了哪兒一眼,說好。
慢慢地,周圍安靜了,夏日的夜晚,一陣涼風從窗戶吹進來,吹到人群中。
宋秋槐就坐在那兒,穿著一件黑色襯衫,扣子系到最上頭,再往上是鋒利的下頜线,袖口卻微微挽起,露出冷白的腕骨,他好白,姚盈盈沒見過那樣白的人,不是白里透紅,也不是蒼白,而是潤白,像最精美的玉石。
微弱的煤油燈光照著他低垂著的清冷眉眼、高挺的鼻骨、緊繃的薄唇,有風,燈芯兒不穩,隱隱綽綽。
骨節分明的手指緩緩敲著桌子,打著節拍。
低沉又清冷的異國調子縈繞在耳邊,好近卻又好遠……
那時姚盈盈還不知道,在偶然的生命里,流淌著必然的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