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愛麗絲書屋 穿越 惡毒女配長腦子後(年代h)

第13章 我的太陽不會再升起(李向東番外)

  豆大的雨點打在窗戶框,厚重的烏雲像被燒開的水,翻滾、沸騰,狂風從沒關緊的窗戶吹向床上的人。

  床上高大的身軀僵硬的臥著,顯得有些怪異,眉峰緊蹙,像是忍受著巨大的疼痛,猛地睜開眼,戾氣幾乎化作實箭。

  亂七八糟的聲音震的耳朵嗡嗡響,李向東走到窗邊,沉默地看著黑暗中軍區大院門口那棵香樟樹,一道閃電劃過天際,窗邊的男人微垂著頭,半明半暗中只看得清鋒利冰冷的輪廓。

  那樹像個瘋子左右搖擺,幾乎快要被連根拔起。

  大窯村也有這樣一棵香樟樹。

  血腥味太重了,李向東點燃了一只煙,不吸。

  那場戰役過去很久了,可血腥味卻好像永遠陪著他了,太多人的血,他的、戰友的、敵人的。

  不出意料,隨著鼻尖血腥味一同來的是下身的陣陣刺痛。

  太久了啊。

  ……

  李向東的童年沒什麼可說的,說好吧,不可能,沒爹沒媽的,說不好吧,又有地方住有飯吃,比大部分人都強,那會兒的人,不講究什麼幸福不幸福,就活著和沒活著的區別。

  直到十歲時候養他的李寡婦死了,他到了姚嬸家。

  其實姚嬸家過的也不好,姚爸忠厚老實到有些沉悶,所以姚嬸就要潑辣蠻橫,這樣日子才能過下去,磕磕絆絆拉扯著三個孩子,老大還湊合,老二是個跛子,老三還抱在懷里吃奶。

  加上李向東,全家六張嘴,好在姚爸能干,李向東身子健壯,頭腦靈活,十多歲就能頂個工,再用烈士後代身份賣賣慘,節日什麼的也能討來幾斤白面,幾兜子點心,日子就這樣過。

  但他格外喜歡姚嬸家里的小老三,姚盈盈,應該說沒人不喜歡她,又白又胖的一個笨娃娃,她會說話晚,別人罵她是傻子她也笑眯眯的,多苦的日子見著她就覺得有希望。

  姚盈盈第一次叫李向東不是叫的哥哥,而是東東,聽別人叫向東,自己也想叫,話說不利索只能含含糊糊重復最後兩個字。

  李向東沒見過比姚盈盈更招人待見的小孩,裹的像個圓滾滾的球,圍著紅頭巾追在哥哥們屁股後面,一顛兒一顛兒的。

  總共沒幾件衣服,老大穿別人給的,老二穿老大的,姚盈盈穿的是大補丁套小補丁的,就算這樣,她也選顏色最鮮艷的那件。

  沒人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對,因為大家都是這樣過來的,李向東卻不行,他難受,他不舍得,他覺著虧欠。

  於是再大一點,力氣更大了,李向東得著機會就跟著村里的流氓痞子偷偷上溝里深山老林做陷阱,抓野牲口,再連夜送城里,換點錢。

  最開始他們還欺負李向東小,總給少點,但一分錢就是一塊水果糖啊,蠢丫兒能當寶兒似的舔半天,弄的小手黏糊糊的,所以李向東雖然小,但是他不要命,打了一次架之後就再沒發生過那種事兒。

  不過管的嚴,機會少。

  姚盈盈現在只記得李向東總打架,但她忘了,十次有八次打架都是因為她,她饞雞蛋,也看不住,總鑽進人家雞窩去掏雞屁股,被主人抓住了,李向東就陪著笑,彎著腰不住道歉,沒辦法,真沒雞蛋,姚嬸在外頭和別的婦女因為點兒小事吵起來,那女的丈夫是負責分口糧的,連著幾次克扣,飯都吃不飽,別說雞蛋了。

  養雞的是個四十多的寡婦,李向東那會十三四歲,雖然還沒長開,但是個高條靚,劍眉星目的,往那一站兒,像棵小白楊。

  寡婦笑嘻嘻的用手撫摸李向東繃得緊緊的下頜线,“今天看在你哥哥的份上就算嘍。”

  寡婦的相好的從屋里跑出來就往李向東臉上招呼,邊打邊罵:“不要臉的鱉孫兒,小白臉……”

  這事兒本來就不占理,也沒東西賠人家,李向東只能抱著頭,一邊受著一邊對嚎啕大哭的姚盈盈說:“玩捉迷藏呢,把眼睛蒙上。”

  姚盈盈就是比別人笨,每次玩藏貓兒都只會把自己眼睛蒙上,耳朵堵上,以為看不見別人別人就看不見自己。

  那天倆人回去的時候太陽正好落山,夕陽把影子拉的好長,李向東一瘸一拐的,兩個人走的很慢,姚盈盈抽抽噎噎哭的直起鼻涕泡兒,癟著嘴說以後再也不吃雞蛋了。

  李向東照著姚盈盈白淨的小腦門彈了一下,“別啊,以後我得讓你每天都能吃一個雞蛋呢。”

  姚盈盈大一點,就不傻了,天天在村口等著李向東下工回來帶她去隔壁屯子看電影,露天放電影,吵吵鬧鬧的,到處是亂跑的小孩,離得遠,等到了看不了幾眼也結束了。

  回家的路姚盈盈就走不動了,乖乖的趴在李向東的後背,他的肩膀越來越寬,夜路靜悄悄的,月亮好大啊,照的人真叫歡喜。

  姚盈盈清甜的嗓音小聲哼唧著:“西邊的太陽快要落山了…微山湖上靜悄悄…彈起我心愛的土琵琶…”

  “向東哥,什麼是土琵琶呀!”

  ……

  再後來,姚盈盈更大一點,更好看了,沒有哪個小男孩不愛追著她跑,那會兒正是瞎鬧的時候,學校有個學生以前是流氓頭子,搖身一變成了積極分子,耀武揚威的領著一群小毛孩東奔西走拉橫幅,不知怎的看到了姚盈盈,非要她加入,要不就是有問題,姚盈盈不到十歲懂什麼呀,被嚇的夠嗆,李向東這回身份好使了,狠狠教訓了他們一頓。

  但是李向東好像看到了未來無能為力的自己,這個混亂的時代,越來越漂亮的姚盈盈,這些年他們吃過的苦和受過的欺負。

  村頭有個瞎眼算命先生,以前靠給人摸手相為生,現在沒人敢去看,瞎眼先生飽一頓飢三頓的,這回實在受不了了,跪在路口求人給口吃的,姚盈盈心軟,李向東就把吃的餅子掰了一半遞過去,那瞎子不住的磕頭道謝,接過的時候職業病摸了一下手相,悄聲說:“將軍命啊,大福……”

  回去路上姚盈盈瞪著透黑清亮的大眼睛,嘟著嘴追問:“向東哥,什麼是將軍命呀。”

  “就是會有很多人聽我的,有很多……錢吧,大概。”

  李向東是粗人,也一知半解。

  “哇!好厲害,那我是將軍妹妹!”

  “你也可以當將軍……”

  “快看!下花雨啦!”

  春暮,桃花開敗了,跟著風隨便飄去哪兒。

  順便也帶走了李向東還沒說完的那句話。

  沒一個星期,李向東收拾行李,拿著村開的證明去縣城報名參軍了,對外說拿著親媽的遺物去投奔的,其實什麼都沒有,不過是怕自己不在姚盈盈被人欺負而已。

  那年正是擴軍時候,於是李向東成為了幾十萬新兵中的最普通的一員,哦,可能比普通更困難一點,因為聽說軍隊管吃管住,就把手里為數不多的錢換成了水果糖,全放到了姚盈盈的小匣子里。

  第二天,李向東悄悄問旁邊的老兵:“什麼時候能做到將軍啊。”

  老兵聽了直笑:“新兵蛋子你做什麼夢呢。”

  等李向東弄清楚所有東西已經是幾個月後了,熄燈前他趴在被窩里咬著鉛筆頭給姚盈盈寫信,他會寫的字不多,姚盈盈認得的更少,所以兩個人大多時候驢唇不對馬嘴,但不耽誤一個月寫兩封的約定,李向東的津貼和補助不多,還要大部分攢下來留著過年回去給姚盈盈買好東西,所以倆人只能用最慢的平信,這頭姚盈盈說爹娘又吵架了,等李向東問為什麼吵架時候姚盈盈都忘了為什麼。

  李向東是同批里頭素質最好的,也是最積極的,多困難的訓練都能咬著牙堅持下來奪第一,尤其是槍法好,這得益於以前在深山老溝里頭給猛獸下套,致命一擊時,必須快、狠、准,不然別想活著回來,他又是個最會來事兒靈活變通的人,一個班的都喜歡他,很快就成了小班長。

  不過他也不是沒缺點,有點摳,一點錢都舍不得,不只是對別人,自己更舍不得,聽說因為老家有個小媳婦兒,給小媳婦攢錢呢。

  李向東已經改變目標了,將軍太難,他只希望能再升個幾級,有讓家屬從軍的資格,但這也難,李向東算了算,保守估計得十多年,因為他想能分到有衛生間廚房的房子,而不是和一大堆人共用一個衛生間,那樣姚盈盈肯定不高興,不知道她又長個沒。

  很快,邊境戰亂爆發了,李向東發現了另一條捷徑,上戰場、立軍功。

  不過這多難啊,弄不好連命都沒了,不過李向東不怕,他不想讓姚盈盈等太久。

  第一次朝著敵人開槍的時候、第一次被血濺到臉上的時候、第一次看著下鋪的兄弟倒下的時候、第一次站在最高處揮著紅旗的時候,李向東忽然覺得自己體內有什麼東西悄悄長出來了,他想,他不是個好人,來當兵也全是私心,可能是那個生下他就渡江赴戰場犧牲的媽留下的東西吧。

  勝的次數多了,上頭都聽說四班有個神槍手,每次開戰都能瞄准拿下最前頭的大官兒,後來敵人被打怕了,就都穿成一樣的了。

  李向東幾戰成名,又往前走了一步,成了炙手可熱的新秀,很是風光,他又長得好,高大威猛,劍眉星目的,太多大小姑娘喜歡他了,但他誰也不理,他想和姚盈盈寫信說說這些事兒,但一想到她那麼小,就覺得罪惡,還只和往常一樣問問吃的好不好。

  那幾年,真好。

  李向東只過年有時間回去待一個多星期,每次回去他都會氣宇軒昂的穿著軍裝,大踏步的,有一次還厚著臉皮蹭了領導的車讓開到村口。

  倒不是他虛榮,因為軍人天然被人崇拜,尤其是這種偏僻的地方更是盲目,只要穿著軍裝,那所有人都得給你面子,姚家人日子也好了,姚爸當了村長,李向東還想辦法把姚盈盈兩個哥哥送到了就近的軍隊做後勤保障。

  姚盈盈一回一變樣,出落的越來越好看,甚至好看的……有些過了,加上之前年紀小不記事,對眼前這個哥哥有些陌生,相反對信里的哥哥更熟悉一點。

  但對於李向東帶回來的衣服裙子、罐頭奶粉、水果糖、五顏六色的小玩意兒還是喜歡的緊。

  李向東告訴自己不急,還是個小朋友,以後多的是時間,但是那些日子太難熬了,就領著姚盈盈去縣城拍了張照片,姚盈盈第一次見照相機,閃光燈亮起的時候微微向後閃躲了一下,水潤眸子里帶著點不安,穿著李向東新買的紅色圓領的長裙,被定格在了那一瞬間。

  太過順遂讓人盲目,李向東也犯了這個錯誤,一次戰斗中未按照軍令帶領團隊防守,而是采用猛攻,雖取得了巨大勝利,但也造成了比預估大的傷亡,於是組織上暫時給他停職,打算轉崗安排到其他地方。

  其實這是一次以退為進的調動,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李向東晉升太快,樹大招風,有磨難才是正常的成長路徑,於是李向東也欣然接受組織安排,被當時的宋中將(以後簡稱宋首長)點名挑中去做警衛員,就收拾包裹去了首都。

  這些年李向東是見識了不少東西的,但來到首都還是讓他開了眼。

  他不知道宋首長為什麼要他來,但他知道自己是個小嘍嘍,不想參與到任何站隊中,只想多攢點錢,分房子,把姚盈盈接過來。

  宋首長今年六十多歲,但精神矍鑠,身體強健,每天五點雷打不動來幾段太極拳。

  宋首長家在西邊的軍區大院,獨排的小別墅,白色柵欄,紅褐色的小屋頂,看,外頭再亂也亂不到一些地方。

  這個大院東邊是獨排的小別墅,越往西越普通,獨排到聯排,最後再到普通的平房,東處積福,當麼和這個有關。

  有大院肯定就有一群毛頭小子,一般還是不讓人省心的主兒,這本來和李向東沒什麼關系,他也不想干這些得罪人的事兒,誰知道宋首長要他過來就是為了管這群毛頭小子,這幫玩意兒和平日子過夠了,天天目中無人,到處惹事。

  以宋首長的孫子宋秋槐為首。

  要說宋秋槐有多能惹事,未必,看起來李家小子、尹家小子更刺頭,但是宋秋槐是這群人的頭,蔫壞兒。

  然後就是長達半年的訓狗時刻,怎麼對待這群十七八歲的毛頭小子李向東最有經驗,往年多少心高氣傲的新兵蛋子折他手里。

  不過他發現這群小孩兒素質確實好,尤其是宋秋槐,不僅體能強悍,機械方面更是有天賦,任何型號的槍支在他手里幾秒鍾都能復原,而且聽說是學物理的,各方面都穩居第一名。

  長得也不賴,雖讓李向東說是個小白臉,但也不得不承認別人喜歡。

  李向東去接送過幾次宋秋槐上下學,每次都是不同的女生圍著他,家門口信箱也總是收到那些亂七八糟的信,但宋秋槐永遠都那副要死不活的冷臉死樣子。

  訓了半年,雖說是敵對關系,但確實還有那麼點情誼,而且對於李向東宋秋槐他們也是敬佩的,畢竟還沒見過比他槍法更准的人,而且實打實上戰場的人,身上都有種肅殺感。

  事兒出在最後一天的喝酒上,李向東看著他們想到了自己那個歲數的時候,也一樣天不服地不服的,就喝大了,結果就被擺了一道兒。

  這幫小子早就查清楚李教官情況了,軍隊履歷不必說,宋爺爺找的人不會有問題了,但私事上就未必了,畢竟不知道被罰了多少俯臥撐,跑了幾百次皇城根,這仇得報!

  也是真查出來,老家有個村里的娃娃親,特膩歪,每天都要寫信,而且怪不得他那麼摳,就那幾件衣服,聽說那小媳婦兒特有手段,管著錢。

  而且還聽說他胸前口袋放著張小媳婦兒照片,李向東沒事就摸摸。

  這幫小子就合謀把照片偷出來扔了。

  這個活落到了章仕珩身上,小分隊里偷雞摸狗的事兒永遠屬於他。

  章仕珩是真怕李向東,他嘴賤,有時候心服了,嘴上也非得賤兩句,因為這個沒少被單訓,他看著李向東都腿軟,更別說偷相片了,還是李向東他媳婦兒的相片。

  磨磨唧唧,章仕珩又退了回來,“要不……算了吧,感覺山溝里也不會有什麼好看的人,我……”

  “別廢話,我們又不是看長什麼樣。”尹清禾不耐煩的給了章仕珩一腳。

  章仕珩這回顫顫巍巍的把照片偷回來了,看著第一面,說不驚訝有點假,沒想到這個古板教官的童養媳這麼……不能說好,也不能說不好,微微向後的動作,巴掌大的小臉,瀲灩躲閃的目光,讓了看了手心刺撓,癢,但一看年紀就小,這個李向東可真不是人!

  “咳……”

  尹清禾清了下嗓子,伸出手,“給我吧,我去處理。”

  一直沒張嘴的宋秋槐開口了,“章仕珩,哪兒拿的送哪兒回去。”

  “不是,你們逗我玩啊!”章仕珩氣的跳腳。

  最後照片還是被平穩放回了李向東口袋里。

  這半年很快過去,李向東又被調回了原崗位,但是手中有了更多實權。

  從首都回來,李向東覺得自己再努力一把,再升調一下就能讓姚盈盈住更好的房子。

  於是決戰時他請纓做西南方戰隊的總指揮,因為他對那邊兒地形更熟悉。

  其實也不完全是為了姚盈盈,也是因為……戰爭被拉的太長了,國家需要和平發展經濟,這仗早晚要打,要打就一定要有先鋒者,為什麼不是現在?

  為什麼不能是我?

  於是李向東不知道第多少次上了戰場,這確實是最後一場邊境保衛戰,這場仗使得H國元氣大傷,終於簽訂了戰敗投降書,但相應的,我方付出的也是慘烈的,河里流的,空氣中彌漫的,都是我們的血,幾乎染紅了滿座山的楓葉。

  按照原計劃,李向東帶領衝鋒小隊吸引外圍火力,出現缺口後迅速撤離,旨在破壞敵方隊形,再由大部隊包抄殲滅。

  哪想敵方已經感知到戰況非常不樂觀,開始無差別攻擊,在那種激烈情況下,分出近一半士兵追擊,所以我方大部隊幾乎輕松取得勝利,在以犧牲衝鋒小隊的基礎上。

  將近一個連,85人,被幾萬士兵追擊一天一夜,最後還剩不到是五個,哦,不對。

  眼前又有一個人倒下去了。

  李向東知道成功了,吸引過來的火力遠遠超預期,邊境之戰馬上結束了,也知道馬上都會死,包括自己。

  對面人太多了。

  但是那又怎樣呢。

  最後一發子彈早就打出去了,又一顆手榴彈炸在身邊,受過槍傷的大腿下體在汩汩流著血,就算能活著回去,也不配了。

  姚盈盈永遠要配最好的。

  只是也會難過。

  意識逐漸模糊,拼著最後的一口力氣,李向東又摸了摸那張照片。

  緩緩閉眼前,好像看到天亮了,太陽升起來,東方越來越紅,紅的寬廣、紅的深厚……

  好像又聽到清甜的嗓音哼唧著:西邊的太陽快要落山了……微山湖上靜悄悄……談起我心愛的土琵琶……

目錄
設置
手機
書架
書頁
簡體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