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冬升笑道：“我看奕辰就像是個天才。”

　　 “就不要在這里夸我了，如果我是天才，早就起飛了。”牛奕辰打斷了這個互相吹捧的節奏，說道：“華哥，要不我們先商量一下，看待會兒怎麼拍攝？”

　　 “好哇，我一看就知道你很有想法，你先說你會怎麼表演。”

　　 牛奕辰說道：“我在聽到你出來的聲音之後，會立刻轉過身來，見到你脖子上的血，會先給你捂一下……”

　　 在正式拍攝之前，有對手戲的兩人進行交流是必然流程，就算是不對著表演，至少也會告訴對方自己待會兒會怎麼樣，像《演員請就位》里面楊志剛那樣，始終都不和對手演員有交流，只等著正式拍攝的時候臨場發揮，是非常不可取的。

　　 半個小時後，爾冬升看著還在交流的兩個人，問道：“怎麼樣，說好了嗎？”

　　 “不好意思。”劉德華對他擺了擺手，“我還想和奕辰再商量一會兒。”

　　 “已經半個小時了。”爾冬升看了看手表，說道：“再給你們十分鍾，十分鍾之後，不管有沒有准備好，都要開始試鏡了。”

　　 “好的，好的，再給十分鍾。”

　　 就這樣又過了十分鍾，兩人才勉強在各種問題上達成一致，也簡單了解了彼此的表演方式，各自有了准備。

　　 接著，兩人又說需要十分鍾來醞釀情緒，接著才分別坐在沙發的兩端，默默的低下了頭。

　　 在表演的時候，對手戲的雙方既是朋友，又是敵人。前面的交流，已經將朋友的部分做完了，接下來的表演，他們兩個就是對手，誰的演技更好，就只有一個人可以評判。

　　 爾冬升。

　　 “時間到，都准備好了嗎？”爾冬升看著前方騰出的一個空間，確定兩人都准備之後，伸手比劃了一個手勢，“准備！Action！”

　　 ……

　　 按照之前商議過的，牛奕辰先走到了表演場地，轉過身背對著劉德華的方向，側面面對著爾冬升。

　　 一看到這個站位，爾冬升直接就笑了。不愧是老演員，如果真的能合作的話，拍攝肯定會簡單的多，到時候攝像機一架，甚至都不用刻意調整機位。

　　 念頭剛起，劉德華便踉蹌著向前衝了過去。

　　 聽到聲音之後，牛奕辰立刻轉過身來，見到劉德華的樣子，臉上滿是震驚之色，連忙伸手捂住了他脖子上的傷口。

　　 劉德華沒有半分猶豫，一把將牛奕辰捂住他傷口的手推到了一邊，揪住他的衣領，虛弱的說道：“為什麼。”

　　 牛奕辰看著劉德華的‘傷勢’，目光由震驚變成了了然，接著便轉身面對爾冬升，想要離開。

　　 劉德華用力的拽了他一下，提起力氣著急的說道：“你記不記得當年你身無分文，里什麼都沒有，是我借錢給你，你才有地方住，你記不記得？”

　　 牛奕辰停了下來，臉上的表情變成了茫然，怔了片刻，才轉頭看著劉德華，堅定的說道：“是假的。”

　　 劉德華緊接著說道：“你賭錢輸了，被高利貸追殺，我連夜拿錢救你你還記不記得！”

　　 牛奕辰繼續看著劉德華的眼睛，同樣堅定的說道：“是假的。”

　　 劉德華看到這樣的牛奕辰，氣勢弱了下去，再次問道：“我被人砍，你為什麼替我擋？”

　　 爾冬升繞著他們快速的轉動起來，沒有一點形象，卻將兩人的表情盡收眼底。

　　 “全都是假的。”牛奕辰說話的語氣變得更重，仿佛在嘲諷對方一樣，但是眼睛卻紅了，他把說話的聲音壓得很低，咬著牙說道：“那些砍我的人，砍你的人全都是警察，你知道嘛！”

　　 這時候的牛奕辰，看上去甚至比劉德華更像是一個反派，一個正在做最痛苦選擇的反派。

　　 “我一直當你是親弟弟啊。”劉德華的眼睛也紅了，喃喃的說道：“我把所有生意都交給你，我這輩子沒信過人，為什麼，為什麼你要出賣我。”

　　 牛奕辰看著劉德華，原本就紅的眼眶之中出現一層霧氣，淚水似乎在下一秒就會流下來一樣。

　　 那種將哭未哭的樣子，讓始終默默觀看的張天愛心都揪了起來，如果不是知道正在試戲，都想衝上去把牛奕辰抱在自己懷中，好好的安慰一番。

　　 劉德華繼續說道：“你在想什麼？你做警察一輩子都賺不了一千萬，為什麼？”

　　 而一聽到這句話，牛奕辰臉上的表情瞬間變了，“你以為你真的在賣電器啊？”

　　 說出這句話後，他的內疚和痛苦全都被遮掩下去，牛奕辰大聲說道：“你在賣毒品！你在害人你知道嗎？”

　　 那種語氣，仿佛是看到自己最親密的人走上邪路了一樣，怒其不爭。

　　 劉德華不服氣的爭辯道：“販毒不是我的錯，這是一除三永遠都除不盡的問題，你懂嗎？”

　　 牛奕辰憤怒的說道：“但是這個就是錯的！”

　　 劉德華被牛奕辰忽然加大的聲音嚇到了，他連忙求饒，將原本就虛弱的身體整個靠在了牛奕辰的身上，自言自語似的說道：“我不跟你吵，我不跟你吵，你再給我一點點時間，就一會兒，我差不多了，我真的差不多了，反正警察也想讓我死，你就讓我死，讓我死好了。”

　　 兩人一開始還在對視，但是很快，劉德華的頭便低了下去，身體越來越軟，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

　　 “給我一次機會……再拖一會兒……”

　　 “你讓我，讓我老婆，還有孩子，好好活下去。”

　　 “求求你……你放我一馬……放我一馬……”

　　 牛奕辰沒有在動，只是在劉德華低下頭的時候，將自己的頭高高的抬了起來，只是隨著劉德華聲音越來越小，牛奕辰眼角的淚水也緩緩的滑了下來。

　　 最終，劉德華躺在了牛奕辰的腳下，沒有一點聲息，就仿佛真的死了一樣。

　　 ……

　　 “咔！”片刻的沉默之後，爾冬升雙手擊掌，結束了這一次‘拍攝’。

　　 張天愛立刻走上前去，從自己的包里掏出手絹給牛奕辰遞了過去，“奕辰，你沒事吧，我還是第一次見你哭呢。”

　　 “我當然沒事。”牛奕辰接過手絹，快速將自己眼角的淚水擦掉，接著笑道：“我原來一直以為我不會演哭戲，不過現在看來，只是因為沒遇到好的劇本。”

　　 “哈哈，不要客氣了。”劉德華也從地上爬了起來，同樣笑道：“爾冬升導演可不喜歡別人這麼露骨的恭維他。”

　　 牛奕辰和劉德華笑的都很大聲，沉浸式表演之後，就是需要這種方式來轉移一下注意力。

　　 “那你就錯了，如果是奕辰恭維我的話，我還是非常喜歡聽的。”爾冬升給他們泡了杯茶，說道：“你們剛才的表演太棒了，這可惜是試戲，我一直注意你們的表演，沒有拿攝像機，不然的話一定要保存下來。”

　　 “有的。”爾冬升的那個女助理說道：“剛才我拍了，不過我不是專業的，可能沒有那麼好。”

　　 “有就很好了。”爾冬升連忙說道：“你快去把我的電腦打開復制進去，我待會兒再去看一下。”

　　 “給我也弄一份。”劉德華說道：“我也想看一下我剛才的表現如何，從里面找找經驗。”

　　 “我也去弄。”一直挽著牛奕辰胳膊的張天愛也站起身，跟著那個助理到了電腦旁。

　　 “好了，視頻已經有人弄了，說一下正事吧。”劉德華對爾冬升問道：“表演你也看過了，你覺得奕辰演的怎麼樣，能勝任這個角色嗎？”

　　 “這個先不著急。”爾冬升點開了燒水壺，接著道：“我有幾個問題想要先問一下你們。”

　　 “好的，你問。”

　　 爾冬升問道：“我注意到，你們兩個在表演的時候層次分的特別好，是之前商量那一會兒嗎？”

　　 “是啊。”不等牛奕辰說話，劉德華便先說道：“這個還是奕辰提出來的，當時我還怕你不高興，一點意見都沒敢提，現在看來，你是很滿意嘍。”

　　 “過獎了。”牛奕辰心里相當受用，被偶像夸兩句，比爾冬升這個導演說的都爽。

　　 “不過獎，我自己寫的劇本，我心里清楚。”爾冬升說道：“我寫劇本有一個習慣，就是不會事無巨細寫度特別鮮明，尤其是在台詞和表演這兩方面，我想你們也注意到了，除了最重要的地方，大多數時候我連‘喜’或者‘怒’這種情緒詞語都盡量避免寫出來。”

　　 “我注意到了。”牛奕辰對這個相當感興趣，立刻問道：“我一開始還以為是你的劇本沒有寫完，現在聽你這麼說，你的劇本就是這樣的？”

　　 “沒錯，就是這樣的。”爾冬升說道：“我空出來的那些部分，就是讓你們演員自我發揮的，如果我寫的特別具體，反而會限制演員的發揮，最後達不到最佳效果。”

　　 “竟然是這樣。”牛奕辰說道：“聽你這麼一說，我都覺得自己走入誤區了，因為我寫劇本的話，一定會事無巨細的交代清楚，到拍戲的時候，也肯定得演員達到我劇本上的標准才能通過。”

　　 “這樣也很好啊。”劉德華說道：“起碼知道標准是什麼樣的，表演起來簡單多了，換成這個劇本，呵……”

　　 劉德華看著爾冬升，調侃的說道：“導演說不滿意就讓你一直拍，偏偏就是不告訴你怎麼樣才能讓他滿意。”

　　 “哈哈哈。”爾冬升大笑道：“這個標准雖然我沒寫到劇本里面，但是我腦子里面有啊，只要你能達到標准，肯定就讓你過了。”

　　 “那你說說，奕辰這次的表演怎麼樣？有沒有過了你心里那一關。”劉德華對牛奕辰確實相當不錯，才聊幾句，就又把話題扯回了這里。

　　 “嘿，你小子。”爾冬升說道：“是不是收了人家的錢啊，這麼替人家說話。”

　　 “可不就是收了他的錢嗎？”劉德華笑道：“我之前投資別人拍電影的事情你記得吧，我原本都打算是做公益了，沒想到奕辰一出馬，還讓我小賺了一筆。”

　　 爾冬升意外的說道：“呦，已經有這麼好的票房號召力了嗎？”

　　 “那可不。”劉德華深深的看著爾冬升一眼，說道：“所以，你真要好好考慮一下。”

　　 “考慮可以慢慢考慮，又不是說不行今天就走的。”牛奕辰說道：“我還是更好奇我的演技問題，導演覺得我的表演怎麼樣？”

　　 水已經燒開了，爾冬升給幾人全都倒上了茶水，對牛奕辰評價道。“你的演技真的非常好，好到出乎我的預料，根本不用額外調教，直接就能演電影了，而且人物非常鮮明，我一眼就能看出你想表達什麼，但是這種表達又絲毫不突兀，沒有廢話，就是通過表演來呈現出來，這種境界真的是……很多老演員一輩子都摸不到，奕辰，你真的是有天賦的。”

　　 “謝謝。”

　　 “先不忙謝，我剛才說的是你好的，接下來要說不好的了。”

　　 “請說。”

　　 “你剛才在表演的時候，有一個很不好的地方，就是在質疑昆哥的時候，有點於過於堅定了。”說完這些，爾冬升並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問道：“奕辰，對我這個評價，你有什麼想反駁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