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著電視機,眸子中,無數風暴聚集。
她看著我,我看著她,沒有任何的問話,她就已經知道,我什麼都知道了,我什麼都想起來了。
被她丟在地上的是一個袋子,袋子里裝著的東西散落出來。
那是一件衣服,一件白色的制服,一件為了我而特意購買的制服。
在這一刻。
她的臉面、她的自尊、她的溫柔、她的冷漠、她的真心、她的謊言、她的奉獻、她的自私……她一切的一切,都像地板上被丟棄的制服那樣,成了一個全世界最不好笑的笑話。
……
……
她撿起茶幾上的紙條捻在指間看了一眼。
她默默地蹲下身子,將散落在地板上的制服重新裝回袋子里,然後站了起來。
她的身影在這一刻變得無比的高大,如同一座矗立在我身前的山峰,緩緩拔起,直入雲霄。
“原來如此。”
她神色漠然,渾身被殺意包裹著。
她看著電視機,對著她這一生中痛恨無比的那個女人說道:“童葉,這一次,我們之間,終於要有一個了斷了。”
我看著她,顫聲說道:“媽媽……不要。”
媽媽看向我,眸子里的殺意,頃刻間化為了憐憫與冷漠。
媽媽說道:“從今天起,不准你再踏出這個家半步,直到那天,我親眼看著她死在我的面前。”
我無比地痛苦,說道:“她是孩子的媽媽,你是孩子的奶奶。”
“奶奶?”媽媽大笑兩聲,嘲諷說道:“我可不想,在這個年紀就抱上孫子,那不過是一個孽種。”
“不,那是我的孩子,她的身上流淌著您的血液。”
“那又怎樣?”
我站起身,看著媽媽堅定說道:“告訴我那張紙條上的地址,時間,我必須要去見她一面,我要見到我的孩子。”
媽媽說道:“你知道,我是不會允許你和她再見面。”
“那我的孩子怎麼辦,您的孫女怎麼辦?”
媽媽冷漠說道:“既然是你和那個女人的生下的孽種,那她自然就不可能得到我的認可。”
我咬著牙齒問道:“您當真就沒有一點愛嗎?”
“呵呵……愛?”媽媽黯然說道:“我曾經有過,但後來發生的事情證明了,所謂愛不過只是一個人的弱點以及可笑的欲望。”
我搖搖頭,朝媽媽走近了一步:“我不會讓您去的。”
媽媽看我一眼,反問道:“你想要對我動手?”
我搖搖頭,說道:“我只想要保護你。”
“保護我?”媽媽嘲諷說道:“你是想保護那個女人吧?”
“媽,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所說的話,我都不會讓您去的,所以在這之前,我可能會傷害到您,把它給我吧,媽媽。”我已經做好了從媽媽手里奪過那張紙條的准備,無論媽媽再有心機,她始終只是一個女人。
媽媽的眼神里似乎多了一絲贊賞,落寞說道:“我多麼希望如果我站在她如今的境遇上時,你也會這麼的奮不顧身。”
“在我心里,您遠遠比她重要。”說完這句話,我出其不意地出手,令我意外的是,媽媽並沒有做任何的反抗,那張紙條很輕易的被我奪了過來。
三天後,離蘇州不遠的邊境线。
“你真的想去見她?”媽媽看著我面無表情問道。
“對不起,媽媽。”我回答她。
“一去不回?”
“不,我要和她做個了斷,如果有可能……我要帶回我的孩子,她不能夠跟著她,她無法做好一位好母親。”
媽媽譏諷說道:“就憑你?現在你倒是說得好聽,如果不出我意料的話,當你見著她時,或者一句虛偽的甜言蜜語,或者齷齪的狐媚之術,你就會再次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不會的,現在的我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我也知道,誰才是我最愛的那個人。但是,我和她畢竟曾經相愛過,我又怎麼能夠放任她和我的孩子不管?”
“好一個曾經相愛過!”媽媽冷冷說道:“或許你愛她,但是她不可能愛你,讓你丟下前途,讓你拋棄自我,傷害你的母親,還有那顆差點奪走你性命的子彈,哪一件事不證明了,你只不過是她一個用來排解寂寞和對付我的玩具?”
我承受著無盡的壓力與痛苦說道:“我的確不知道她內心到底是怎麼想的,但是我們的關系已經發生過了,她生下了我的孩子,我無法就這樣把所有的一切丟下,我要親口問問她,我要得到一個答案,我想要見她和我們之間的證明最後一面。”
媽媽瞥我一眼,緩緩說道:“你沒有這個機會。哪怕事後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罷,我也會把你和她之間的一切聯系斬斷。”
我倔強說道:“如果你要這麼做,那您無法阻止我。”
媽媽側目看向我,我迎著那道鋒利的目光說道:“既然您要離開這里,那麼您將無法阻止我的離開。”
媽媽憐憫說道:“我有一萬個方法把你留下,無論是張錢宇還是你的朋友婁偉,或者是很多忠於我的手下,他們都有足夠的能力看住你,而我對於你,只有無能為力。”
我知道媽媽所說的可能是事實,只要張錢宇來守著我,我沒有任何辦法反抗。
我冷靜了片刻,說道:“既然您要去那里,那麼張錢宇一定會跟著您,婁偉您也說了,他是我的朋友,我相信他不會和我翻臉,至於你說的那些手下,您也不會放心把我身家性命交給他們。”
媽媽感慨說道:“其實你還是很聰明的。”
“您都如此,我又怎麼能落後?”
媽媽說道:“所以為了不讓你去,只能我親自看著你。”
我說:“沒錯。”
媽媽說道:“所以無論是我還是你,都不會再見那個女人?”
“沒錯。”
媽媽說道:“所以你選擇放棄見她,為了不讓我見她,為了她你情願自己孤苦伶仃暗自神傷?”
“媽媽,您錯了。”
我看著媽媽說道:“她對於我而言只是孩子的母親,我愛過她,但那是曾經,現在我只希望我最愛的女人……也就是您,不要被仇恨蒙蔽了雙眼,您想過沒有,如果你真的把她殺了,你能夠安然無恙的退場嗎?你這一身都會背負殺人的罪名,將無法洗脫。”
媽媽說道:“這只怕不是你的真心話。”
我默默問自己,這是我的真心話嗎?我給不出答案。
媽媽挑眉說道:“說了這麼多,其實都是廢話,說到底,也只有一個結果,你用不去見她換來我不去殺她,對嗎?”
“您可以這麼理解。”
“好。”
“好?”
媽媽帶著憐憫說道:“我可以和你做這樁交易,從今天起,到三天之內,我們母子互相把對方困在這個家,不要離開半步。”
無論我答不答應,願不願意,我知道,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