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空間的系統除了官方的兌換列表之外，還可以連接到諸多由契約者開辦的商店與生意。

　　比較傳統的契約者也可以在專門的商城開個店面，不過我們三人都是新時代的年輕人，效率至上，直接在我的房間搜查適合自己的導師來進行指導。

　　這方面，由於大家的體系完全不同，只能靠自己篩選了。很快，兩位隊友便選定了導師，各自離去。

　　我們約好了在接受指導，明確了接下來的強化方向之後，再決定怎麼集體訓練。

　　反正大家獎勵點比較富裕，哪怕是個人和團隊兩手都要兌換時間修煉，也完全夠用。

　　我最後選中了一個名叫關明月的中年男子，同樣是道法武功雙修，是個高手，而且看他的評價頗好。

　　最重要的是收費：一個小時一千獎勵點。

　　這個價位，不是高手的話那就是搞詐騙的。

　　雖然有超越空間作為正式導師的官方認證，但還是有點忐忑。

　　剛好今天他也在超越空間，很快便與我聯絡上。

　　“你便是『小周』？來這個房間，我幫你看看你的強化方向。”

　　我將關明月給我發的房間信息輸入了系統，然後走出房門，來到一座小山峰下的幽谷，不遠處是一條潺潺小溪和大片翠綠的竹林。

　　哇，好大的手筆，關明月個人空間比我的大至少十倍。

　　竹林旁的小木屋的門打開，一個身穿玄色短打的中年男子走出。

　　他長眉入鬢，鷹鼻如鈎，臉色紅潤，一對深不見底的眸子看到我走近，古井無波。

　　男子算不上英俊，但氣質淵渟岳峙，不怒自威，別的不說，至少高手風范那是無可挑剔的。

　　關明月走到我面前伸出手來，微笑道：“你便是小周吧？我叫關明月。”

　　“幸會幸會，這次有勞關先生了。”

　　關明月帶我來到數十米外的一片空地，講解道：“我翻閱了你發來的信息。力場異能，主位面的拳術，古代位面的武功，還有兌換而來的茅山道法，這確實與我自己的道路甚是相似。道武雙修聽起來可以互補，實則越走越難，畢竟兩條路各自都是通天的道途，你我亦非天縱之才。我且問問你，你是想以道法為主，還是以武道為主？”

　　我撓了撓腦袋，說道：“應該還是會以道法為主吧，雖然我兩方面的天賦都很平庸就是了。我對自己的定位不是專精正面攻伐的近戰者，而是要盡可能發揮因地制宜的戰術優勢，當個多面手。”

　　關明月點頭道：“可以。那你先為我展示一下道術和異能，看看你目前走的是什麼路线，我再與你過過招，看看你的拳腳功夫如何。不瞞你說，我是主修武功，輔修道法的，但是應該也能給你足夠的幫助。我看你肉身似乎剛修出真氣不久，我便不運用真氣也不用超凡的肉身力量，純粹以凡人境界的拳腳功夫會會你的全力進攻，如何？”

　　“那就麻煩了。”

　　我將自己學熟的幾道符籙都取出，並且借了關明月一柄古朴的法劍，步罡踏斗，驅使符咒。

　　“急急如律令，疾！”

　　一一地將符籙演示一遍後，又稍稍展示了一下自己的符陣，關明月撫須點頭道：“還行，基本功算是及格了。你是准備專修符籙嗎，還是說還沒來得及學習其他法術？正統道派里出現你這種情況的話，算是嚴重偏科了。”

　　“嗯，是的。我進入任務主要是以靈魂之旅的方式穿梭位面，因此符籙這種門檻低，功能全面的法術最合我意。”

　　關明月沉吟了片刻後，說道：“也是。符籙派重多面性，功能性，還有戰術對策。你已經開始涉及符陣了，更能發揮出一加一大於二的效用。這條路跟飛劍，雷法等攻伐之道相比，雖然殺傷力和針對性不如，但同樣是康莊大道。我專修雷法、遁術，這方面其實無法幫助你太多。不過我有一道友也是符籙派的修士。下次你進入超越空間，我可以引薦與你，讓她為你指導一番。除此之外，煉氣吐納，修行疑難，我倒是能為你解答。”

　　“那就麻煩關先生了。”

　　我將修習上清正法途中遇到的一些障礙與難題說與關明月聽，他也自如地一一應對，三言兩語便讓我茅塞頓開，只覺這一小時一千獎勵點的花費已賺回了大半了。

　　問完了道法修行上的問題之後，便來到武道指導，這方面是關明月的專長。

　　我們退開幾步 ，拉開架勢。我左手稍稍垂在腰間，右手立在面前，跨出半步凝神面對。

　　“請指教。”

　　關明月神態自然，說道：“小心了。”

　　話聲剛落，他便跨出長長的一步，身形轉瞬之間來到我面前，右掌從上蓋下，極速放大。

　　明明只是平平無奇的一只肉掌，半點真氣都沒用，卻攜帶著泰山壓頂的蒼茫之勢，如雷公鳴鼓，又似霹靂伏魔，不僅是讓我心跳狂飆，更是引發尖銳的破空聲，平地起風。

　　關明月的拳意是如此浩大逼人，哪怕純粹以肉身之能揮出這一掌，精神效果也不亞於道士呼風喚雨施出的真正雷法。

　　我心里震驚，動作卻毫不含糊，真氣一提，右臂猛然豎扳，試圖在關明月天崩地裂的一掌蓄勢完畢之前將其格開，同時左手張開，對上他無聲無息中探到我腰際的一招“雲龍探爪”。

　　這一剛一柔，陽極藏陰的打法，讓我將對這個中年男人昂貴要價的懷疑立刻熄滅了。

　　這是個貨真價實的大高手，拳腳功夫比聞香散人還強。

　　若不是我在大燕見識過這種剛柔並濟的招式，恐怕已敗給這毫無煙火味的後手了。

　　關明月表情不變，化掌為爪，稍稍改變角度將剛猛無匹的“翻天印”化作“猴子撈月”，同時欺進一步，左手比我預料中還快地伸到我張開的手掌上，鐵鉗般的手指發力，然後腰身一扭，我便感覺自己腳步要離地。

　　沾衣十八跌我加起來也練了好幾年了，對這種擒拿與摔跤性質的打法極其熟悉。

　　我不急著掙脫關明月的抖甩，而是先橫身躲開關明月猴子撈月的一抓，右掌上掛抵住關明月想要變招的勢頭，順勢踢腳，戳往關明月的右腿。

　　關明月重心微微下沉，小腿繃緊，不顧我的踢擊。

　　但我醉翁之意不在酒，沒有直踢，而是彎勾，同時異能終於發力，手腕憑空多出一股滑溜的勁力，稍稍掙開關明月的鷹爪，沒有抽出，而是往上擒住他的小臂，然後整個人靠著勾住他右腿的左腳借力，燕子抄水連環步，試圖來個側身翻。

　　若是以我本身的力量，勾腿、擒拿，摔打雖然一氣呵成，但還是不夠放倒關明月這個噸位的高手的。

　　不過我心神收攝，異能助力，將這借力打力的翻打之力整合成一束，威力一下子翻倍，足以將一個扎好馬步的兩百磅大漢翻摔到地上。

　　也就是回歸了超越空間之後，法則壓力減輕並且精神力增強的情況下，我才能瞬間做出這麼精細的操作。

　　關明月目中閃過稱贊之色，腰肢一沉，背脊隆起，我忽然感覺自己擰成一塊的翻摔之力使到了空空蕩蕩的地方，並沒有落到實處，像是一腳踏錯了一樣突兀而難受。

　　他左右手並沒有抓住我的身子，只是捏住了衣角，然後順著我使力的勢頭手腕猛然翻抖。

　　這細小的動作卻引起了海嘯般的大力，我感覺自己像是一只被獵豹身上抖下的跳蚤一樣，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彈了出去，被關明月一手撈住，然後扔到數米外。

　　我躺在地上，沒有急著起身，而是仔細體味著那股讓我幾乎全身骨節散架，柔中帶剛的韌勁兒。

　　“這是……沾衣十八跌中的大纏絲勁？”我爬起身來，驚訝地對關明月問道。

　　關明月嘴角含笑，微微點頭：“沒錯。”

　　以柔克剛，借力打力的拳法理念，到了上乘境界，不同流派有不同的核心理解。

　　太極拳取『虛實動靜』四字，重在不動應萬動，萬般變化存乎一心，讓對敵之力沒有用武之地。

　　沾衣十八跌到了高深境界，則開始對勁力本身剝繭抽絲。

　　大纏絲勁並不是一種練出來的勁力或者真氣，而是對於境界的形容。

　　到了這個境地，運勁如纏絲，可粗可細，可剛可柔，尤其是細膩起來時，對勁力的借、化、換、脫、黏、牽、引、破、轉，用得靈活萬變，出神入化。

　　關明月剛才僅憑背脊起伏便將我的勁力盡數化為己用的絕妙化勁手法，正是大纏絲勁描述的境界。

　　做得到這一步的武者可在群戰中立於不敗之地。

　　練沾衣十八跌練成了大纏絲勁，可稱之為一派宗師。

　　關明月解釋道：“你的沾衣十八跌甚是正宗，拳架和招式基礎也打得很夯實，就是有點太一板一眼了。學徒學拳時，需要將姿勢和架子做到一絲不苟打好基礎。但是對敵交戰時不能過於拘泥形態，尤其是沾衣十八跌這種以靈活變化，防不勝防著稱的精妙拳法，到了上乘境界時要把心思放在勁力運轉而不是拳腳把式上。”

　　“你的異能其實跟這門拳法極其匹配，我想你一開始兌換了這門拳法應該也是有著這方面的考慮吧？別人的沾衣十八跌再高明也需要去『借』這股勁力，或者自己搭上敵人的軀體來使勁。像我剛才那樣，哪怕已練到了大纏絲勁的境界，也得摸清你的力道脈絡再移花接木地借用來將你跌出去。四兩撥千斤，也得有那四兩力。但你有異能相助，若能更深入地將拳法中的技藝與異能結合的話，連碰都不需要碰，自己就能任意聚合、驅使勁力，將敵人玩弄於掌中，兩者實在是天作之合。我的建議是，武道方面你就將心思放到這個結合應用上面，只要能摸索出屬於自己的框架，戰斗力會突飛猛進。”

　　我聽得心神澎湃，恨不得立刻就像關明月那樣煉成大纏絲勁的境界，然後將敵人見一個摔一個。他媽的，這畫面太拉風了。

　　“請關先生教我！”

　　“好！你我這次只有兩個小時的時間，我先助你盡可能地將勁力的流轉和變化之精髓記牢，為你打下大纏絲勁的基礎。後面則幫你制定一個適合將異能與拳法結合的框架。”

　　這時，關明月那有一直有些嚴肅刻板的神色變了，露出了一絲我只能形容為不懷好意的笑容。很快，我便意識到他為何露出這樣的表情。

　　太極拳法中要練就四兩撥千斤的技藝，必須先練好聽勁的能力。

　　所謂“聽勁”不是用耳朵去聽，而是要用軀體，用皮膚，乃至用“毫感”，也就是“一羽不能加，蠅蟲不能落”的毫毛靈敏去洞察勁力流轉。

　　在此之上，真正進入超凡入聖境界的，便是用“氣”，乃至用“心神”聽勁，不再拘泥於形體肉身的限制，而是以氣、以心靈代替物理觸覺，周身數米內任何力量變化都能了如指掌。

　　具體到練法，最常見的便是以推手黏住對方雙臂，來回推、按、沾、連，要肢體松軟感受力道大小動向，虛實變化，然後再順勢應對。

　　練這種功夫是需要有人指導，喂勁的。

　　但是關明月今天扮演的是速成派教師，並沒有采取推手這麼溫柔的教導方式，而是采用實戰性質的喂招來讓我用身體去體驗勁力流轉能有什麼樣的變動方式。

　　於是我被他捋腕抖飛，托腹摔飛，抵肩跌飛，頂臂擊飛……關明月短短一個小時將我摔了上百次，不僅讓我徹底地因痛苦記住了十數種勁力流動的方式和變化，更是練出了幾分落地卸勁的熟捻。

　　一個小時後，我滿臉灰塵，渾身散了架似的酸痛不已，就快頂不住時，關明月終於停了下來，撫須笑道：“不錯，雖然你的資質算不上出眾，但是腦袋靈活，悟性不錯。好好記住這份自己反抗的力道反而被剝奪，被扭轉的感受，並且多思考和練習，換成自己來達成同樣的效果，該如何去做到。這點只能靠日積月累的苦功和真正與人拆招刷勁的經驗，我建議你在主位面請幾個大漢讓你練勁，或者直接兌換超越空間的對練服務，然後再打幾趟有技術含量的搏斗。無論是主位面還是超越空間都有很多這樣的場合可以讓你去試驗。”

　　“接下來我幫你的異能初步跟拳法聯系在一起，打下一個地基。在此之上，該如何形成自己的武道體系，便靠你自己的思索了。當然，你有成果了之後也可以再找我幫忙，不過越高境界的力量體系搭建，便收費越高。”

　　自從超越者為我開啟了天賦異能之後，我從未停止過對自己能力的試驗，並且對其性質有過無數的猜想和分析。

　　然而因為精神力實在太弱，除了最基本的聚合引斥之外，最高級的應用便是我在新手考核時用的重力干擾。

　　而且這一招實在是太耗費精神力，我除了偶爾用在自己身上之外，基本上不施加於他人。

　　這次從西聯位面回歸，我才感覺自己也許有足夠的能力去更進一步地挖掘自己的異能潛力了。

　　我為關明月展示了一番異能後，與他聊了聊自己的諸多設想，比如指哪打哪，可以穿透物理乃至能量防御的“隔空打牛”，逆轉重力的機動性，甚至飛行，隔絕傷害的“真空場”，還有隨意扭曲各種勁力真氣的領域。

　　“這些都是很不錯的設想，雖然對於目前的你來說可能有點遙遠，但並不是空中閣樓。”關明月指點道，“天賦異能屬於與生俱來，靈魂本質的力量具現。咱們東方修道界的說法叫做『天賦法術』，每個人都不同。很可惜，這種才能並不是平等的，有些人生下來就有強大得不可思議的天賦法術，反之也有看上去完全沒有用處的法術。我觀你的天賦法術其實潛力相當強，發掘得當的話，肯定能做到你構思中的那些效用。”

　　我問道：“以關先生之見，我的異能本質是什麼？”

　　關明月沉吟了片刻後道：“難說，也許是『力場』，也許是『離合』，但以我所見，應該是『領域』。但是這領域里你能所施加的力量主要是各種電磁力，所以又不是那種宏觀上極為玄奇詭異的世界型領域，而是專注於『力』的表現。甚至換個更玄學的說法，這是你與生俱來的『道場』，相當奇妙。”

　　我有頭疼地說道：“那看來我得去讀個物理專業了。”

　　關明月笑道：“這倒不一定。法術武功，雖然如科學一樣，了解得越深刻，越精准，便越強，但是這只是其中一條路。萬千位面里，多的是靠精神意志，靠著本能和『唯心』的勁兒成就絕高境界的強者。畢竟，這個世界不僅是物質的，還是精神的。有時候，這些自己視為『宇宙真理』的原則和道理反而可能會約束自己，形成所知障。”

　　“而這些天賦，就如許多的道法武功一樣，有一點是最好，也是最不可理喻的，那便是它的增強與升華只關乎你自己的靈魂強度與修煉深度。這麼說吧，主位面是講究科學的，但是天賦法術『不講道理』。只要你有足夠的心思和資源去培育，或者你的意志夠強大心意夠精純，總能搗鼓出些按照常理來說不應該能夠做到的玩意。”

　　我也笑道：“明白了，可以去用物理科學的道理去深入了解異能本質和增強的途徑，但是實在搞不懂的話，也不至於斷了前路，是吧？”

　　“正是如此。這些東西在你自己試驗了，摸索出成果之前，我不好去過於影響你的思路，因為這是完完全全屬於你自己的東西，在你打下框架之前，我只能盡可能地開闊你的想法。目前的話，我的建議是，把你已經能做到的做到純熟，納入你的攻防體系。既然你的異能領域能讓你在使用沾衣十八跌，太極，乃至所有借力打力，卸勁化勁的拳法時發揮出百分之兩百的威力，那便先把這方面的技術練到精純了，再去拓展更進一步的應用。”

　　“不過，倒是有一件事是你現在用得上，而且能助你在各方面一臂之力的。且等我一陣。”

　　關明月回到木屋中，過了幾分鍾後，拿著一只白玉瓶子走了出來。

　　他將手指沾了一點瓶中的水，蘸在我額頭間，念念有詞地結印施術。

　　我看這架勢有些眼熟，隱約明白了關明月准備做什麼。

　　關明月默誦咒語的速度相當快，在我反應過來之前便念完了，只聽到最後一聲：“開！”

　　在他完成咒語的那一瞬間，我感覺自己仿佛“開了竅”。

　　並不是額頭裂開多出一只眼睛那樣，而是觀察到的世界忽然變了。

　　色彩，空氣，萬物的形狀，甚至許多並不應該存在，至少不應該被肉眼看到的事物，都在那一瞬間映入目中。

　　然而眨眨眼之後，一切又回到正常。

　　不，並沒有。我感覺得到，如果我想要的話，只要稍稍凝神，便可以隨時像剛才那樣看到一個全然不同的世界。

　　“這便是……開了靈覺？”我新奇地問道。

　　關明月撫須點頭道：“沒錯。歡迎來到修士的世界，道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