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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打開局面

夜天子加色版 weilehaowan 10798 2024-09-03 17:19

  葉小天回府後對李秋池道:“作為推官的這頭一把火,我們沒有燒好,但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起碼我們知道,戴同知也許並不是一個只知道追逐於婦人裙下的紈絝子,張知府也沒我們想象的那般強大。銅仁作為土官統治的地方,適用於葫縣的許多經驗和辦法在這里都行不通。在這里,朝廷不足恃,律法不足恃,民心同樣不足恃。誰的拳頭硬,誰就是老大!”

  李秋池愕然望向葉小天,他不怕葉小天野心大,就怕他沒野心。

  見葉小天如此,李秋池登時歡喜起來。

  葉小天似乎已經做出了一個什麼重大決定,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對李秋池道:“夜深了,先生去睡吧。”

  李秋池離開後,葉小天便向耶佬的住所走去。鑒於耶佬研究的是蠱蟲,這東西太過危險,所以葉小天在靠後山的地方給他單獨辟了一處宅院。

  耶佬的院子里有他自己帶來的四個弟子服侍飲食起居,這四人一見尊者大人到了,趕緊誠惶誠恐地跪下來親吻他的靴尖。

  葉小天很無奈地等他們行罷禮,這才道:“你們歇著吧,本尊有事要與耶長老商量。”

  耶佬是後補的兩位長老之一,見到葉小天不免有些局促。

  葉小天和顏悅色道:“我今天來見你,是有要事與你商量。”他探手入懷,取出一份地圖,在桌上徐徐地展開,伸手一指:“這里是提溪,這里是水銀山,這里……是十萬大山……”

  葉小天與耶佬促膝長談了近一個時辰,這才起身離開。

  一進後宅,便完全是婦人的天下了,除了他這個主人,再無一個男子,就是他那十六名貼身死衛,都是住在內宅外圍院牆邊的。

  葉小天拐進哚妮的院子,耳房里小丫環正甜甜入夢,絲毫沒有察覺家主的到來。

  葉小天微微一笑,放輕了腳步,輕輕掀開簾籠進了內室。

  桌上有一盞油燈,燈芯壓得極低,散發出微弱的光芒。

  以前哚妮並不習慣睡覺時點著燈,山里人家可沒有這麼奢侈的條件。

  但是在葉府久了,她也覺得留著淡淡燈光,睡覺更舒服些,若是起夜也不必再摸黑點燈,非常方便。

  葉小天又往榻上看了一眼,此時正值初夏時節,薄涼微暖,此處宅院又處於東山腳下,背山面水,所以較城中熱鬧繁華處氣溫還要低一些,因此就連窗子都還沒有換上碧紗。

  哚妮在榻上側臥如弓,想是怕氣悶,所以沒有放下帷幔,光滑白皙的大腿和瑩潤粉白的手臂也都露在衾外。

  葉小天輕手輕腳地寬去衣裳,上榻臥倒,掀開薄衾鑽了進去,一股品流極高的幽香撲面而來,緊接著便觸到一個柔滑溫軟的身子。

  哚妮被他驚醒了,睜開睡眼,扭頭見是葉小天,便又安靜地閉上了眼睛,像個孩子似的咕噥了幾聲什麼,屁股往他懷里拱了拱,換了個更舒服的睡姿繼續睡去了。

  哚妮所穿的是一件冰縠紗,在綾羅綢緞等絲織物中這是最昂貴的一種,其質輕薄,著體舒適涼爽,她身上的幽香也是一兩十金的上品香料。

  現在若是讓哚妮回山,這個美麗的山中精靈未必還能適應以前的那種生活。

  只要有更好的選擇並且體驗過那種奢華,或許還會時常懷念一下以前那種質朴和野趣,但是不會有誰依舊選擇那種粗陋的山居生活。

  環境可以改變人,性情、習慣,乃至思想都可以改變,哚妮如今改變的又何止生活習慣,她主動要求和遙遙一起讀書,便是思想的一個轉變。

  隔著薄薄的褻衣褲,葉小天很容易就感受到哚妮身子的柔腴輕盈和青春活力。

  他溫柔地抱住那溫香暖玉,愜意地想:“哚妮已經不知不覺地被改變了,蠱教又怎麼樣?那些頑固的老頭子又怎麼樣?我應該能不戰而屈人之兵吧……”

  葉小天今天睡得晚,又有溫香暖玉滿懷,正如張胖子所言,果然睡得舒坦。

  五更時分,忽然雨驟風狂,及至天明時已是大雨滂沱,那雨就像不要錢似的潑下來,連天漫地。

  葉小天伸手往旁一摸,已經沒有了哚妮的身影。

  他披衣起床,走到外屋,正好看見哚妮提著食籃從長廊下走來,一見葉小天便抿嘴兒笑道:“睡醒啦?我看你睡得正香,不忍叫你,便去替你拿了早餐過來。”

  葉小天回到廳中,兩人坐下吃著早飯,葉小天便把昨日對耶佬所說的打算又對哚妮說了一遍。

  哚妮一聽便喜上眉梢,俏麗的雙頰登時浮起兩抹桃花般的嫣紅:“小天哥,真的麼?你要讓我爹的部落遷到提溪去?”

  葉小天道:“是啊,叫他們從深山里往外遷徙一下,還是住在山上,不過近一些總是好的。我可不是為了讓你方便見到爹娘才讓他們的部落遷徙喲,最主要的目的,還是為了有足夠的人手就近保護我。”

  哚妮登時緊張起來,問道:“怎麼,難道有人想對小天哥不利麼?”

  葉小天擺手道:“現在倒還沒有,不過……防患於未然嘛。這一次,張家和戴家打人命官司,我的處斷恐怕雙方也不會很滿意。如果真要發生點什麼意外,只憑我身邊十幾個侍衛,很難護得咱們全家周全,調些人來就近安置,那才穩妥。”

  一聽事涉葉小天的生命安全,哚妮馬上嚴肅地點了點頭。

  “提溪距此畢竟還有一定的距離。所以,我還考慮再多調些人到銅仁城。咱們教中長老,都有俗世親眷吧?”

  哚妮道:“那當然啊,他們也都有兄弟姐妹,在部落間還有許多親戚。有時候,他們還會從親戚家過繼個兒子,以繼承他這一脈的香火呢。”

  葉小天眼中露出一絲笑意:“好得很!那就讓八大長老從他們親眷中各自選擇一戶人家,搬到這東山腳下,在我府邸前後居住。我會幫他們在本地找些營生做,這樣他們長住此地,也不會有人覺得古怪。他們是長老們的親眷,忠心方面應該沒有問題的。”

  哚妮不以為然:“小天哥多慮了,只要說是為了衛護尊者,九寨十八峒百余旗的百姓,沒有一家不願意為尊者獻出性命,他們都是忠心耿耿的人呢。”

  葉小天笑道:“八大長老勞苦功高,這份榮耀先給他們的家人,別人才不會說三道四嘛。”

  葉小天待那大雨停了,這才離開府邸,在侍衛們的陪同下前往府衙。

  知府衙門地基比較高,積水已經不深。葉小天趕到刑廳,就見知事章彬急匆匆走了進來,說知府老爺傳令,召集三班六房、各司主官們晉見呢。

  葉小天來到正堂,見戴同知、李經歷等人都已到了,那位女監州於俊亭也在,這位據說從不上衙理會政務的女土司,最近似乎勤快了許多。

  張大胖子慢吞吞地走出來,緩緩落座,長嘆一聲道:“本城的暗河,開鑿於宋神宗年間,至今也有五百多年了,久不疏浚,如今一下大雨便積澇成災。本官想著也該清浚一番,諸位大人以為呢?”

  眾官員均默不作聲,他們都是大大小小的部落首領,財政上都是自負盈虧。想修繕河道?好事啊,可這錢誰負責?因此誰也不願做那出頭鳥。

  張胖子看了一眼工科司吏,工科司吏不等他開口,便出列道:“知府大人,西城城牆坍毀多處,本司人員正全力修繕。另外,城北的糧倉也在建造當中,還有北城外半坡鎮的水利工程也在進行當中,實在騰挪不出得力的人手再去主持清瘀疏浚了。”

  張胖子一聽,這糧倉就是給他們張家建的,不能耽擱。

  半坡鎮百分之六十的土地都是他張家的,那兒的水利工程當然也不能影響。

  工科的干吏,絕不能再抽調了。

  張胖子遲疑著向眾人一瞧,眾人立即紛紛低頭回避,張鐸不禁露出惱怒神色。

  於俊亭坐在上首,俊目微微一瞟,看見只是揣了兩只耳朵來的葉小天正神游物外,不禁微微一笑,開口道:“知府大人,此事不如就交給葉推官去做吧!”

  葉小天呆了一呆,急忙起身道:“大人,下官是刑廳正印,恐怕……”

  於俊亭一雙黑白分明的俊眼斜乜著他,似笑非笑地道:“葉推官近來很閒嘛,難道不能為知府大人分憂麼?”

  葉小天知道這小妖女刁蠻得很,只好捏著鼻子認了,低頭道:“是,疏浚河道之事,就請交給下官來辦吧。”

  張胖子轉嗔為喜:“葉推官年少有為,定然不會有負本府所托。你辦事,我放心。”

  張胖子議定此事,就此免了親族找他聒噪,便心滿意足地回轉內宅去了。

  自有一位師爺替他上前,笑吟吟地向葉小天打了聲招呼:“葉推官,西城一帶住的大多是府尊大人的本家,你懂得,呵呵……”

  這位師爺剛走,戴同知又湊上來,向葉小天和煦地一笑,說道:“本官府前積水甚深,出入很是不便啊,你懂得,呵呵……”

  戴同知剛剛走開,州判御龍又走過來,道:“葉推官呐,本官住在城南的安瀾巷,你……”

  葉小天趕緊點頭道:“我懂得,我懂得!”

  孺子可教也,御州判含笑而去。

  李經歷又湊上來,搭著葉小天的肩膀,親熱地道:“賢弟,我那丈人家住街頭,我家住街尾。我家住在哪兒你是知道的,咱們自己兄弟我就不用囑咐你什麼了,反正你懂得。”

  葉小天再度無語。

  這一路走下去,認識的、不認識的,職階比他高的,職階比他低的,紛紛上前打招呼,葉小天含含糊糊地一一答應下來,回到刑廳簽押房里坐下時已是昏頭轉向。

  李秋池像條黃花魚兒似的溜過來問道:“東翁,知府召見有何要事啊?”

  葉小天想到自己一介推官居然去挖渠治河,一時之間還有點兒不太真實的感覺,便有些迷茫地道:“城中多處積澇成災,知府大人決定撥款清瘀,此事交給咱們刑廳來辦了。”

  李秋池眉頭一皺,旋即展顏道:“管他是不是分內之事,有事做總比沒事做好。再說,這事未必不是東翁與各位官員結納關系的一個契機。呵呵,不知知府大人准備撥款多少啊?”

  葉小天努力回憶著道:“唔……好像是撥銀二百兩吧,輪番調換,每撥勞役征三百人。”

  葉小天從來沒有市政建設方面的經驗,正苦苦思索該如何著手,李秋池又抱著一具算盤走回來,這是他從戶科那里借來的。

  李秋池作為師爺,在葉小天的公案之左就有一張辦公桌。

  他把算盤往桌上一放,便開始噼嚦啪啦地打起算盤來,算了好久,搖頭道:“東翁,時間不是問題,最難的是初時的安排和調度,一旦確定下來,大人只需安排幾個小吏負責就行了。真正為難處,是銀子不夠啊。”

  葉小天跳起來道:“先生所言甚是,沒有錢怎麼做事,我去找府尊大人要銀子!”

  葉小天風風火火而去,小半個時辰後怏怏地回來,李秋池問道:“東翁要來了多少銀子?”

  葉小天牙疼似地咧了咧嘴:“知府大人是鐵公雞,要拔他的毛,困難得很。此事容後再說,你先去工科索來本城地下暗渠的圖紙,咱們研究研究。”

  李秋池苦著臉道:“東翁,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葉小天一貫的思想,用現代一點的哲言來講就是:“生活就象被強奸,如果不能反抗,就好好享受吧!”所以說道:“沒有米,咱給他變出米來,那才叫本事。做官不怕有苦差使,就怕沒有差使,我們全力以赴吧!”

  第二天,葉小天便換上常服和李秋池一起離開了刑廳,據說是微服私訪體察民情去了。

  葉小天揣著李秋池從工科要來的那份圖紙,時而取出來看看,時而和李秋池遛達一陣,還站在滿是肮髒積水的坑渠前指指點點一番,賓主二人便露出一臉的奸笑,也不知商量什麼。

  翌日一早,葉小天便召集刑廳一干僚屬吏員開始分配清瘀工程事宜。

  眾人一一領命而去,立即如火如荼地大干起來。

  清平街、清浪街、太平街三街六巷,最繁華的所在同時開工,都是從路口開挖,沉淀幾百年的汙泥全都挖了出來,曝曬於河道兩側,一時臭氣熏天。

  眾掌櫃們得知毛問智就是這一路段的監工,趕緊上前向他訴苦:“清理這條河道究竟要多長時間啊?我們還要做生意呢,實在耽擱不起呀。”

  毛問智道:“急什麼?宋朝時候造的這條暗河,用了五百年才清理一次。我打算造一條一千年後都還能用的泄洪渠,讓千年以後的人都記著我們知府老爺的恩典。”

  這時候,一個皂隸跑過來在毛問智耳邊說了幾句,毛問智立即振臂高呼道:“小的們,收工嘍!”

  “嘎?”眾掌櫃齊齊一驚,“毛頭兒,這離晌午還早著呢,怎麼就收工了?”

  毛問智把眼睛一瞪:“知府老爺有令,叫俺們先去西城,給他的本家親戚們修泄洪渠。怎麼著,你不服嗎?不服跟知府老爺說理去。”

  那些飯店掌櫃們哭喪著臉問道:“毛頭兒,你這就走了,那這兒怎麼辦?”

  毛問智道:“等我們修完西城再說。開拔,去西城!”

  毛問智命人在清理了一半的工程區域插上官府的工幌旗子,便領著一幫光著脊梁、挽著褲腿的役夫呼呼啦啦地離去,只留給清平街眾掌櫃們一個臭氣熏天的爛攤子。

  同樣的場面,在三街六巷最繁華處,不約而同地上演著……

  一大早,花經歷、江經歷、章知事和陽照磨就分別出現在了三街六巷的某一條大街上,眾人就像找到了主心骨似的紛紛聚攏到他們身邊,向他反映清瘀給他們帶來的一系列不便。

  這些推官衙門的屬官們對他們的遭遇深表同情和理解,然後才道:“不過,據我所知,推官老爺確實是想從三街六巷開工,為百姓謀福祉的。然而西城那邊……你們懂得!”

  清浪街上,花經歷在眾商賈百般央求後,面有難色地道:“這樣吧,我便替你等向推官大人說明你們的難處,再從地方上征召一些勞役。對這些半途停工的地方,能清理的就清理,不能則先恢復原狀,總之不影響大家做生意就是了。”

  眾商賈喜出望外,花經歷道:“只是這額外征召勞役,一應花銷卻不可能由衙門來出了,各位掌櫃可有主意麼?”

  眾人到旁邊商議起來,現在街巷兩邊全是淤泥,臭氣熏天,肮髒不堪,以至行人絕跡。

  每耽擱一天都是不小的損失,如果花點小錢能解決此事當然值得。

  當天下午,商賈們便眾籌了一筆款子,這筆款子的數目對每家商鋪來說都尚可承受,但匯集起來卻很可觀。

  花經歷收到款子後一口答應,次日安排人盡快運走淤泥,恢復街道原貌。

  江經歷和章知事等人那邊也都是滿載而歸,除了交到李大狀手上的眾籌款,他們自己還落下了一些好處。

  尤其是眾商賈欠他們的這份人情,這可是用錢也買不來的。

  淤泥可都是漚發了幾百年的肥土,撒到田里就是極好的肥料。

  葉小天散出消息後,附近的村民推車挑擔自發地過來爭搶這些河泥,成為免費清淤的生力軍。

  葉小天多措並舉,親自來到銅仁城最大的裕記磚瓦廠跟丁掌櫃談生意,寒暄後開門見山:“近日大雨,城中積澇成災,知府大人決意要疏浚河道。清理河道,最麻煩的就是如何處理清出來的那些淤泥。現如今本官已經想了一些法子,一些淤泥可以用來填塘,一些淤泥發動鄉民運走肥田。可是還有大量淤泥無法處置,本官便想,何不利用這河泥來燒制磚瓦呢?”

  丁掌櫃試探地道:“推官老爺是讓我們裕記磚瓦行在城中設窯,就地用汙泥燒制磚瓦?咳咳,河中淤泥固然可以用來燒制磚瓦,可是汙泥燒制出的磚瓦殘次品太多,一般來說僅有七成可用。老朽是生意人,這對老朽來說可有點劃不來啊。”

  葉小天搖頭道:“丁掌櫃的這賬算得不對。本官來時已經打聽過了,用河道挖出的淤泥,直接就省了你上山取土、曝曬、粉碎、過篩和加水和煉這幾道工序,幫你省下的何止是錢,還有大把的時間呐!再者,在銅仁城中就地燒制,省去了從郊野運往城中的環節,這期間你又要節省多少人力物力?就是你們燒制出來的殘次品,也不能說一點用處都沒有,本官可以花些錢買過來,打成碎渣用來夯實河底。”

  丁掌櫃仔細想了想,不由怦然心動。

  全城清淤曠日持久,最快的話也得一年半的時間。

  如果這一年半他都可以利用城中淤泥燒制磚瓦且就地銷售,的確是有大把的利潤。

  丁掌櫃點頭同意,葉小天馬上爽快地告辭離去。

  這種雷厲風行的做事風格倒是給丁掌櫃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覺得這個官與銅仁府的那些官似乎真的不大一樣。

  葉小天解決了處理淤泥這個大難題後,逮著機會就去向張知府訴苦。

  張知府不勝其擾,終於改口同意,清淤工程分兩年完工,那二百兩銀子算是一年的工支銀,來年再撥付二百兩。

  如此一來,再加上葉小天從眾商戶那里“籌募”來的銀子,足以保證整個工程的順利進行了。

  接下來,葉小天便把具體事宜交給了刑廳各位屬官。

  這些坐地虎鬼點子可不少,誰家要開張、娶親,門前烏煙瘴氣的怎麼成?

  想讓他加快施工速度,多少總要給點好處吧。

  此一舉,既幫葉小天收服了刑廳僚屬的人心,又幫所有人賺到了外快,大家對葉小天心悅誠服。

  在李秋池的努力下,陸陸續續開始有人到刑廳來打官司,大多是商賈們之間的經濟糾紛,可恰恰是這種案子油水十足。

  不管是原告還是被告,總要上下打點一番,刑廳終於活過來了。

  刑廳的變化、葉小天的作為,都看在銅仁府一眾官員眼中,葉小天在他們心目中的形象也在漸漸改觀。

  剛開始的時候,大家對葉小天這個外來戶普遍有些排斥,但他們漸漸發現,葉小天做事很有章法分寸,不該他管的事,他絕不會強出頭,比如葉小天在張氏和戴氏之間那樁人命案子中的表現,他們都看在眼里。

  清淤這事,以府衙撥付的那點銀兩,根本不可能順利鋪展開來,可葉小天偏偏化不可能為可能。

  他想出了種種辦法,真的轟轟烈烈地開始了全城清淤。

  能用最少的錢,干成一件別人認為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這個人就了不起。

  於俊亭在府里聽下人稟報葉小天近日的所作所為,開始她唇角還帶著一絲戲謔的笑意,可是聽著聽著,神色卻漸漸凝重起來。

  她當初把疏通河渠的事栽到葉小天頭上,本是存了戲弄羞辱之意。

  看葉小天當時的態度,分明也不願接受。

  可他既然推脫不了,就放下自己的成見全力以赴去完成,這就難能可貴了。

  知府只撥了可憐的二百兩銀子,他就千方百計想辦法,竟然巧妙地完成了任務。

  這樣的人若能為我所用……忽然之間,於土司動了憐才之意。

  可是她所謀劃的事是見不得光的,要招攬一個人為己所用,當然得了解他的根底。她是女兒身,不方便出面,就把此事交給了戴同知。

  ……

  一處亭子,上邊懸著竹簾,簾兒半垂,掩住了戴同知、李經歷和葉推官赤條條的身子。

  三人各自一張木榻,榻上鋪著潔淨床單,伏在榻上,背上有一雙手推拿著,嗅著亭外的花香,聽著耳畔鳥語,令人飄飄欲仙。

  “再加些力……”葉小天伏在那兒,已經有些昏昏欲睡了,感覺背上愈發輕柔,便叮囑了一句。

  那身穿褻衣褲,頗有幾分俏媚的小姑娘柔聲道:“這位老爺,不是奴家不舍得力氣,筋喜柔而惡剛,適宜的力道才能行氣活血,扶正祛邪,並不是越痛便越好的。”

  葉小天“唔唔”兩聲,道:“只是被你按得快要睡著了。”

  說話間,右手邊李經歷伏在榻上,酣聲已經起來了。

  左手邊戴同知微笑道:“賢弟若是倦了,便小睡片刻也無妨。”

  葉小天道:“我沒有白日小睡的習慣,若是不能睡足,反覺更不舒服,不如不睡。”

  戴同知道:“既然如此,你我聊聊天,便可醒盹兒了。我與賢弟相識也有一段日子了,對賢弟卻還不甚了解,聽說賢弟就是我銅仁本地人?”

  葉小天一呆,心道:“我怎麼會成了本地人?”轉念想起當初為了中秀才,黎教諭特意把他的戶籍辦到了銅仁府。

  這種事應付科考也就是了,對戴同知卻不必隱瞞,況且戴同知是張知府的心腹,是地頭蛇,這種事根本瞞不過他,事後被他察知反而不美。

  葉小天便坦誠地道:“對戴兄,小弟可不敢隱瞞。實則小弟是京城人氏,原本只是天牢一獄卒。當初受人所托,赴江南送一封家書,結果出了岔子,輾轉來到貴州……”

  葉小天撿那能說的,對戴同知說了一遍。

  戴同知找了這麼個機會接近葉小天,目的就是探聽他的底細。

  人在這個時候,身心最是放松,也最沒有戒心,比較容易打探到真心話。

  他事先已經對葉小天做過一番了解,知道他的真正出身,一聽葉小天沒有隱瞞,便道:“呵呵,原來如此。英雄不問出身,我也只是生得好。如果我的出身如你一般,卻未必及得上你今日的成就。”

  戴同知咳嗽一聲,又道:“只是賢弟在貴州做官,未免委屈了你。”

  葉小天道:“戴兄此言何意?”

  戴同知道:“賢弟精明強干,又如此年輕,若在中原,得到上官賞識,前程不可限量。只可惜我貴州地方的重要職官,皆由土司把持,賢弟雖具才干,卻很難再有升遷的機會了。”

  葉小天聽到這里頓時沉默下來,似乎心有所感,有些頹喪。

  戴同知睨了他一眼,忽然又道:“不過呢,要說絕對沒有機會,卻又不然。你要知道,土司世家傳承千年,雷打不動的世襲尊位固然是一個原因,可是若子孫不肖,也難保就不會葬送了祖宗江山。所以許多土司人家,不但重視培養子侄,而且注重發掘人才引為己用……”

  葉小天嘆了口氣道:“戴兄所言,小弟自然也明白。只是……我作為朝廷委任的流官,卻在土官掌權的地方任職,根本就里外不是人。可哪棵大樹才可依傍,我又哪里弄得清楚?”

  要把假話說得真,就得七分真、三分假,這個道理葉小天很小的時候就明白了,所以他趁機撇清了一下自己和紅楓湖夏家的關系,繼而說道:“何去何從,小弟現在也茫然得很。其實能有現在的官位,熬資歷、混年頭,應該也是不錯了,可我……終究是有些不甘心……”

  戴同知微微一笑,若有深意地道:“命好不怕運來磨。賢弟你能從京師天牢一獄卒走到今時今日,顯然是有大氣運加身的人。假以時日,還怕沒人慧眼識珠麼?耐心等待時機就好!”

  戴崇華、李向榮和葉小天這個三人組合越走越近,戴崇華是想拉攏葉小天為己所用,葉小天則是將計就計,想從戴崇華身上謀取好處,結交一個強大的外援。

  只有李向榮是湊趣的,戴崇華比他年長,又是他的上司,能搞好關系自然有利無弊。

  對於葉小天這個年輕的小兄弟,李向榮是真心的喜歡加佩服。

  所以,三個人各懷心思,平日里經常相聚,尋歡作樂。

  戴同知經上次怡紅院一事,察覺葉小天並不喜青樓風月,但他認為男人沒有不好色的,只是對這種平平常常的皮肉生意不感興趣罷了。

  現代人有一句順口溜,說的是人生五大鐵:一起同過窗,一起下過鄉,一起扛過槍,一起嫖過娼,一起分過贓。

  兩個男人若能在一起玩女人,才稱得上是真正的關系鐵。

  為了達到這個目的,戴同知也是費盡心機。他本好色,自然知道男人的心思,多方探聽加上實地考察,終於拿定了主意。

  這一日,戴同知輕車簡從,帶著李經歷、葉小天往銅仁城西南的深山中行去。

  眼看前方越來越荒僻,葉小天不解:“戴兄,我們去山里做什麼?”

  戴同知神秘地一笑:“山里自有山里的妙處,賢弟想不想吃野味?”

  葉小天興致缺缺:“想吃野味還不簡單?何必這麼大費周章!”

  李經歷笑道:“賢弟莫急,戴兄帶我們去的地方,自然非比尋常。”

  戴同知點頭笑道:“二弟所說不假,那里的野味在別處可吃不到。”

  三人乘車,四個侍衛騎馬護衛左右,終於來到了一個小山村。

  村外有一片山林,戴同知從車中取出三套弓箭,興趣盎然道:“咱們先去林中狩獵,等打到了野味,去村中找人家烹制,可新鮮得緊呢。”

  葉小天躑躅不定,戴同知笑道:“林中並無大型野獸,沒有危險。賢弟不用擔心,咱們只是隨便玩玩,找些樂子罷了。”

  葉小天這才釋然,他從未狩獵過,倒也頗有興趣。三人入林,兩個侍衛留下看守車馬,兩個侍衛隨身保護他們。

  一個多時辰,他們獵得一只鹿,三只山雞,五只野兔,滿載而歸。

  幾人進村後信步而行,這里的房屋建築都很簡陋,土坯牆、茅草頂,圍牆多是籬笆扎成。

  有一戶人家院門大開,院中有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正在砍柴。

  戴同知帶眾人進去,那男人馬上笑著迎了過來。

  院中有一個方型大木桌,擺著兩條長木凳,戴同知讓侍衛將獵來的野味遞給那男人,說道:“煩勞你把這些野味做成下酒菜,再拿一壇酒。”

  男人點頭哈腰地接過獵物,笑呵呵地去了。

  三人落座,四個侍衛站立身後。

  戴同知說道:“我也是聽人說起,讓朋友帶我來過一次。這里的民風與別處不同,今日就讓兩位賢弟開開眼界。”

  李經歷說道:“戴兄,還請細說分曉。”

  戴同知聲音放低,緩緩說道:“這里原本是無主之地,幾百年前,一群人逃難至此,扎下根來,默默地繁衍生息。他們淳朴善良,與世無爭,雖然貧窮,卻特別好客。若有單身男子到訪,不但窮盡所有款待,而且還會讓家中女人陪宿……”

  葉小天吃驚地張大了嘴巴,李經歷興奮得兩眼放光。

  戴同知接著說道:“這些人的祖籍應該在西北,說的一口流利的漢話。這里土地貧瘠,過於閉塞,所以他們生活困苦。但他們這種奇特的風俗卻漸漸傳揚出去,就有一些有心人來尋芳探勝。我上次來就在這家住了一宿,這家的男主人叫孫勝,他妻子叫姚芳,還有一個十三歲的女兒叫孫嬌,孫勝的母親梁嬸也是一位頗有幾分姿色的半老徐娘。在這個村子里,就數他家的女人們最漂亮!”

  葉小天和李經歷正聽得入迷,忽然屋門一響,從里邊走出一男一女。

  這家只有一間堂屋,屋子東邊院角有一個茅房,屋子西側是一間小廚房。

  剛才孫勝拎著獵物去了廚房,那現在從堂屋里邊走出的男人定然不是他。

  幾人扭頭一看,走出屋外的女人與孫勝年齡相仿,上身僅有一條抹胸一樣的纏布,松散地兜住了奶子,行走間奶子顫悠,鮮紅的奶頭都露了出來。

  下身的短裙剛到大腿根兒,邁步時隨風掀起,胯間的黑色陰毛和粉紅蜜桃就忽隱忽現。

  論姿色,女人並非多麼出眾,但皮肉水潤光滑,腰肢柔韌,一雙腿线條秀美,結實緊繃。

  這樣的裝束無疑增加了女性的誘惑,葉小天忽然想起了短裙苗,但這個女人的短裙更短,圓潤的腹肌上赫然露出了肚臍眼兒,更是惹人遐思。

  同這女子一塊兒出來的,居然是個漢人,而且還是書生打扮。

  這個書生大約十八九歲年紀,長得很是英俊,只是隱隱的還有些稚氣。

  他出來時,手便攬在那個女子腰部,看到外邊有人,大概不習慣這麼公然親熱,這才縮回手去。

  葉小天注意到,他的臉上微微有些不自然,反倒那個女子神態從容、毫無異色。

  葉小天只匆匆一掃,就察覺那書生衣衫不整,那位婦人秀發凌亂,兩頰潮紅,額頭微見汗漬,那眼兒水汪汪的,這種風情,只有……

  “白晝宣淫!”葉小天和李經歷對望一眼,一致得出了正確結論。

  這時候,孫勝從廚房出來,很熱情地向那書生打招呼,客氣地叫他留下來吃飯。

  那書生見院子里有許多陌生人,神色間便有些不自然,謝絕了孫勝好意,便匆匆走掉了。

  臨走之時,那女人還丟了個熱辣嫵媚的眼神給他。

  葉小天忽然想起,這樣的事他曾在天牢聽人聊起過,有些人家,妻子做暗娼,那丈夫則把門望風,看今天這情形倒頗有些類似。

  這時,院門外傳來叱喝聲,葉小天扭頭一看,只見那剛剛走出去的書生正與一個男子扭打在一起。

  戴同知起身往外走,四個侍衛趕緊跟上,李經歷、葉小天和孫勝夫婦也跟了過來。

  來到院門外,只見一個壯漢將那書生摁在地上,揮拳就打。

  戴同知衝侍衛一揮手,便有兩個侍衛上前將那壯漢一腳踹翻,一頓拳打腳踢。

  那壯漢一看情形不妙,爬起來狼狽逃竄了。

  看那書生受了輕傷,孫勝的妻子便飛奔過去,扶住了他,低聲軟語地安慰著他。

  戴同知看得莫名其妙,忍不住問道:“孫勝,這是怎麼回事兒?”

  孫勝氣憤地道:“逃走的那人是附近村莊的一個閒漢,名叫牛五。我妻貌美,被他看見後甚是喜愛,我妻也愛他強壯,所以他經常來我家中,和我妻往來。前些日這位叫李向陽的書生偶然到我家中,我妻見他相貌俊逸,談吐斯文,與那牛五的粗魯大不相同,甚是喜歡他,便不再與那牛五往來……誰知那牛五懷恨在心,便過來尋仇了。”

  “嗯?”葉小天掏掏耳朵,愕然看著孫勝,瞧他居然還一臉的不屑與憤怒。

  “你……還替那挨打的書生打抱不平?!”葉小天疑惑不解,這種男子,為了幾個臭錢,讓自己妻子操持皮肉生意、任人嫖宿,簡直是枉披了一張人皮,他還好意思說出來!

  葉小天便忍不住用嘲諷的語氣道:“你們既然是做這皮肉生意的,客人只要有錢就好啦,還要挑肥揀瘦麼?”

  孫勝一呆,訝然道:“什麼皮肉生意?”隨即反應過來,不悅道:“那人喜歡我妻子,我妻子也喜歡他,小小聚合一番,兩廂情願的事兒,我家並不收他財物,怎麼是出賣色相了?”

  葉小天登時呆住:“既不圖錢,那為什麼?此地到底什麼風氣,難道……難道自己妻子看中了什麼人,都能隨意媾和,做丈夫的居然毫不在意?這……這似乎比那北疆草原上任由男子鑽進自家氈帳,與自己女兒顛鸞倒鳳,父母雙親樂呵呵地觀戰還要奔放得多呀……”

  葉小天了解戴同知的癖好,還以為這次換湯不換藥,從嫖娼變成了嫖良家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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