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思予在周五的晚上,接到了那個期待已久的電話。
“是程思予嗎?”男人的聲音清亮如泉,緩緩滑過她的心間。
“我是沈之越。”
當時的程思予正在陽台上寫字,接到電話的瞬間,她怔了一下,過了片刻才是作答。
“是,我是程思予。”
沈之越又問道:“吃過晚飯了嗎?”
沈之越的這個開場白,讓程思予有些不知所措。
但似乎這又是最不讓人意外的一個開場白,只是她沒想到,會由他來問她。
“吃過了。”她的聲音很輕很輕。
沈之越繼續發問,“見一面可以嗎?”
程思予看了看時間,剛過八點,“可以。”
“你住在哪里?”
程思予站起身來,越過低矮的樹叢,目光徑直掠向窗外的球場。
“你知道S大的安寧路校區嗎?我住那附近。”
沈之越頓了一下,似是有些意外,“那我們九點在S大見,你靠哪個門?”
“就在S大的足球場見吧。”
周末的晚上,娛樂活動更多,打球踢球的人反而沒有平時的多。
程思予坐在足球場一側的看台上,握住手機,她想等沈之越到的時候,一定會打她的電話。
足球場上沒有比賽,只有幾個人對著一邊的球門在練習射門。圓形的跑道上,有學生一圈一圈地在跑動。
看台上稀稀拉拉地坐著幾個人,她的身後,靠牆的台階上有一對情侶坐著,隱在黑暗之中輕聲細語。
她想沈之越在看見那個本子的時候,就應該明白了她的身份。
這麼多年了,他不可能完全不知道她的存在。
畢竟,她是因為他才來到這個世上的。
沒有他,就不會有她。
一陣晚風吹過,帶著一股清新的香味,程思予所熟悉的味道。
她想起剛進來的時候,她看見小道邊種了一排排的柚子樹,正是花開的季節,清香撲鼻。
她一時忍不住在樹下駐足仰望,時光似乎又回溯到那一年的小院,她第一次知道沈之越存在的時候。
當她知道有一個與自己血脈相連的親哥哥的時候,無比的欣喜。
直到後來,真相如洋蔥般一瓣瓣地剝離,被刺灼的眼淚接踵而至。
殘忍的原來是那些沒有心的人,把她徹底遺忘在世界的邊緣。
當她再也沒有了利用價值以後。
幽暗之中,一個人默默地走在球場的邊緣。
高瘦的身材,背脊挺直,即使被夜色包裹也依然惹人注目。
從他身邊跑過的女生,都不禁要回頭張望一下。
他四處打量了一會,忽然目光凝在了看台上的某一處。
腳步一轉,他向著程思予的方向筆直地走了過來。
程思予也看見了那個人,雖然他背著光线,看不見他的臉,但是她想她知道他是誰。
他一步一步地向她走過來,仿佛踩在她的心跳之上,越來越快。
她沒想到的是,他竟然一眼就認出了她。
這是來自血緣的牽絆嗎?還是有其他的原因?
終於,他跨過看台間一個個的階梯,堅定地走到了她的面前。
“程……思予?”
程思予站起身來,她穿著大紅色的裙子,風琴般的褶皺裙擺堆疊在大腿中部,露出一雙白皙纖細的長腿。
仿佛是夜色里一朵夏日的嬌艷花蕾,初初綻放就現出了細膩的雪色肌膚。
“沈之越?”
兩個人仿佛在對著某種接頭暗號,明明知道就是彼此,卻還要確認一番。
沈之越低了低首,當她看清他的面容,身軀卻是不由自主地一震。
這張在照片上看過無數次面孔的男人,她早就已經熟悉了他臉龐的每一處线條。
當他真正地出現在她的眼前的時候,時間都仿佛靜止了。
她再一次重溫著她所熟悉的每一處线條,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梁,他的嘴唇。
增一分則長,減一分則短,無一不是造物主的偏心。
程思予定定地望了他許久,直到沈之越抬手過來,輕輕掠向她的發間。
她倏地側首回眸,只見他捻起一片雪白的花瓣,還連著一絲細小的黃蕊。
柚子花的清香從他的指尖漫出,修長的手指,清瘦的指節,线條流暢。
“有花瓣落在你頭發上。”
他在她的眼前攤開自己的手掌,給她看著剛剛取下的花瓣。
“你知道我是你的誰嗎?”程思予深深地望入他的眼。
沈之越周身的氣息仿佛被凝住般,他看著面前的程思予,過了片刻才是輕輕頷首。
他深邃的眉眼隱在晦暗之中,只有一個不甚清晰的輪廓,仿佛半沉入海的鯨,讀不出眼底真實的情緒。
程思予毫不在意,如水的杏眸漫起盈盈的波光,她向前移了一步,直接抱住了沈之越的腰。
“之越哥哥,我終於見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