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墓地處位置偏僻，離奶奶家不遠。

　　談霏玉在路上買了兩束白百合，到地方時已是夕陽西下，天邊血色殘陽灑在一塊塊墓碑上，場景肅穆。

　　前段時間是清明，不少墓碑前放著還沒來得及清理的花束。

　　清明……

　　談霏玉回想，發現正是自己出差那幾天，也是夏眠情緒表現異常的那幾天，她當初只以為是分離焦慮症，現下才明白還有另外的因素。

　　她抿唇，擔憂地看了眼女生，伸手牽住對方。夏眠表情看不出異樣，帶著她到一塊墓碑前停下，彎腰將手中的花束輕輕放到墓碑前。

　　“就是這了。”

　　照片上是一對年輕男女的合照，談霏玉沉默著放下花，同她猜想的一樣，亦或是更糟糕，她不知道該說什麼話安慰夏眠，任何語言在這樣的場景下都顯得蒼白無力。

　　牽著女生的手握緊了些，夏眠察覺到抬頭站直身子，衝她露出一抹淺笑：“我沒事。”

　　“可能真是過去太長時間了，現在再來竟然沒有多難過。”她用手指抹過碑上照片，指尖多出一片灰塵，目光盯著那塊灰塵慢慢陷入回憶中，“小時候我每年最期待過生日，可以吃到好吃的蛋糕，可以收到喜歡的禮物，爸爸媽媽也會專門在那天請假早早回來陪我…………”

　　“小孩子很容易得到滿足嘛，一顆糖一塊蛋糕就能打發，也因此越長大，她們在給我過生日上就要花費越多的心思，該安排怎樣的驚喜、送什麼樣的禮物我才會開心？這些在生日前很早她們就會開始准備。”

　　回憶到這，似乎又回到了那段幸福的時光，夏眠唇角上揚，笑容自很遠的地方傳來。

　　“你爸爸媽媽很愛你。”

　　“是啊，如果對我少在意那麼一點，或許也就不會那麼早離世了。”

　　“夏眠、”談霏玉揚聲匆匆打斷，隨後自覺失態，垂眼低聲道，“別說這樣的話……”

　　夏眠沉默一小會，接著道：“我十歲生日的時候，她們和之前一樣，提前半天請假趕在我放學前回來給我准備驚喜，這種套路每年上演一遍，所以我早就猜到了，回家一路都在想今年會准備什麼口味的生日蛋糕，水果奶油？還是巧克力冰淇凌？我甚至都猜到生日禮物肯定是我前段時間提過很想要的迪士尼玩偶。”

　　談霏玉的心隨著她的話一點點下沉，又抱著最後一絲僥幸希望不是她所想的那樣。

　　女生聲音還在繼續，悠長飄渺。

　　“但我什麼都沒等到，我還沒進小區就被攔在了外面，拉著警戒线，四周圍了很多人，保安問我怎麼一個人，爸媽呢，我指著里面，准備說在那，結果抬頭才看到樓頂濃煙滾滾，火越來越大，我被攔著不讓進去，眼睜睜看著火舌舔過我家藍色的窗簾占據整個窗口，一直等到晚上火滅了，叔叔趕來把我接走。”

　　“後來過了幾天回去看，家里燒的一干二淨，生日禮物是什麼永遠沒法知道了。”

　　談霏玉愣愣的，眼眶微熱，鼻頭泛起酸意，原來這就是夏眠對生日毫不在意的原因，而她卻自以為給女生准備的是驚喜。

　　哪里是驚喜，分明在對方的傷口上再割了一刀。

　　怪不得夏眠看到火光會是那樣不自然的反應，她這時才悟出那是害怕……夏眠害怕火，所以就連做飯面對灶台也遲遲下不去手。

　　她羞愧地松開牽著女生的手，無地自容道：“對不起……”

　　“姐姐？”夏眠不明白女人為什麼突然道歉，轉頭看到她微紅的眼眶跟著愣住，隨後伸手捧住她的臉道，“為什麼要道歉？是我該謝謝你。”

　　“我的生活自那場火災後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奶奶覺得是因為我的原因，所以討厭我。我被寄養在叔叔嬸嬸家，一開始還好，後來他們有了小孩，我就成了多余的那個，我知道那兒不是我的家，所以很早就搬了出來，一邊上學一邊打工，靠發女喘賺夠大學學費，再到這家面包店。”

　　女人的眼睛越來越紅，在雪般的肌膚上尤為明顯，她看著看著眼睛便也生出朦朧水霧，卻還是彎眼，靈動漂亮的眸子像兩道彎彎的月牙：“我的人生很糟糕，經常睡覺前都在想不知道第二天該怎樣睜眼醒過來，最幸運的事情，就是遇到了你。”

　　談霏玉睫毛一顫，晶瑩的淚珠順著睫羽顆顆砸落，她抬起胳膊將女生圈進懷中，啞聲道：“不，你努力健康的長大，就已經做的很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