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入耳中的字句太過震駭,像咔嚓從她耳膜里一路刻印到她的心頭上去,清晰到壓根就不會懷疑是自己聽錯了。
立竿見影的,和悠瞬間就清醒過來了,她一把推開他的胸口把自己撐離他的懷。
“你在說什麼?!”
這一瞬間的天方夜譚擊穿了她所有的防御和理性,被自己拔高的聲音刺到耳朵生疼。
祈雲崢看起來早就料到她這樣反應了,笑著看她,“我問,你要不要做……唔。”
和悠仍未從驚駭之中回神,本能地抬手捂住了他的嘴,甚至還生怕他多說半個字的雙手按上了。
一旁的之貳只余光瞥見,就已心驚肉跳。
可和悠渾顧不上這些了的樣子,說道,“你不要說這個。我……我就當什麼都沒聽見,殿下就不要用這種事調侃戲耍我了。”
祈雲崢拉開她的手,“能不能先聽我說完?”
“…………”
“從北境初遇,到如今熟知,我越疼惜你,你越拒我與千里之外。知你在北境苦楚,便小心待你,不想傷害你也未輕視過你。且不論我力所能及甚至能力以外的,我是不是都在仔細護著你們姐弟周全?和悠悠,你仔細回憶想想,我哪里做了半分不好的事,讓你如此待我?”
“我……”和悠的確說不出來,她對槃王所有的抗拒,都源自她主觀的懷疑。
槃王害過她麼?
沒有。
倒是她,從和籌一直在受槃王照顧,到後來去找他要坎猙的妖骨,到派出護衛保護他們,還有煅破時記雅客與明雅客的幫忙,卬足這事……還有今天捅出來的這個簍子,樁樁件件,一直不得受助與他。
槃王明明也是頂級情人,也同樣位高權重。
他若是想,也同樣可以強取豪奪。
他想要她的欲望也是赤裸裸的,哪怕是想要與她歡愛,她次次拒絕,就算她都做好會真的與他做到底的准備了,也從未真的強迫她。
而最讓和悠無可辯駁的是。
來了天都之後,和北境相比,幾乎天上地下。
面對槃王這樣地位的人,她也覺得自己……是一個正常的人。
她答不出來,但祈雲崢繼續說下去了。
“我其實也大概明白,左右不過從北境聽過我一些流言。”他笑吟吟地說道。
“怎麼說我的?說我心狠手辣,陰險歹毒,雕心鴈爪?生嗜人心啖人骨?”
她抿著嘴唇,但一下就想起來迄今為止很多人警告過她關於祈雲崢的話了。
“眼見為實,耳聽為虛,這樣的話我就不說了。你寧願聽信北境來的空穴來風,都不願意信我一直以來對你的真心實意。”
“是我心意不到?是我太過克制?是我手段不對,待你太過溫良?還是別的什麼?我苦惱了許久。直到這次,你悄悄摸摸地捅了這麼個簍子。”他望著她,“我不管你為了什麼目的去淌這灘無底的渾水。但以你的機敏,你在做之前也一定意識到了注石所這件事背後關隘多深。明面上是一定與太子,五皇女扯不清楚的。但現在你也該發現了,那只是明面上。六皇子,就是暗處的其中之一。”
她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
“你在注石所點的那一小點火星,很有可能點燃了一段引线。”他嘆氣,“你連我這個閒散王爺都瞞不過去,怎麼能瞞得住這段引线之後森森暗影?”
對於這些話,她更無可辯解,她現在明白了自己的確點了不該碰觸的火藥。
“這件事,我怎麼都不該插手的。”他說。
“於理,我已不過問朝事多年,這件事涉地太深,我一插手,反而搞不好落人口實。”祈雲崢繼續說道,“於情,牽扯其中的皆是我親眷,我前後左右都不得行之。”
“…………”
祈雲崢撥開她額頭被汗水黏濕的碎發,“可你……偏偏是這旋渦其中,最不起眼的一個小人物,還有一身的秘密,一身的弱點。”
他有些苦笑,“你說我拿你怎麼辦?”
“…………”
“作壁上觀,看著你成為政治的犧牲品?看著你死?”
“…………”
“可越這樣想,我越惱你。我處處擔心著你,你處處提防我。”祈雲崢說道。
“我是頭一回,苦手不已,想不清楚,也不知該拿你如何是好。前幾天,我去參加了一場婚宴,忽地一下想起來一件事兒來,想起來你剛來天都不久與我閒談,說你不想給人當侍妾,做情人。”
他捏起和悠的下頜,鼻尖蹭過她的臉頰。
“你想要的不是名分。”
“你想要的是,能和我,能和我們任何一個人、比肩平齊的尊嚴。”
和悠的瞳孔猛地就放大了。
“如果我說錯了。看著我的眼睛,說你不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