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都能讓他耳目一新。
請君入甕的架勢明打明擺他頭上來了——槃王端詳著和悠,笑吟吟地只端著茶水慢敲盅盞,並不接她話,“哦?”
和悠也不氣餒,更不見氣軟。“這些天的謠言,想來殿下肯定也有所耳聞了吧?”
“看來,你是指……”槃王沉吟了半句,“你和之貳之間的那些傳言……”
聽到傳言兩個字,和悠手指不可察覺地攥了下。“對。天都都已經傳遍了,這些日子傳地愈加過分……”
“嗯。”槃王攔斷了她後半句話,“關於這件事,之貳第一時間就跟我澄清了。”
“不過,之貳啊,這你確實是有不對了,你沒跟她解釋?”他上挑了一眼身旁的之貳,半口茶氣暈塗著眼尾,把無害的笑容染地如剛滴入水中的銀朱顏料,如絲一樣舒展旖柔的光。
“她……”之貳苦笑地看著和悠,“我第一時間就提出想見她,她就拒絕了我,後來我去找她,她都避著我。”
他嘆了口氣,“對不起,那些流言確實是因我而起,但後來那些,實非我所願,也跟我並無干系。”
和悠一怔,謠言起了之後,之貳確實有試圖跟她神識鏈接,但她彼時還在努力弄清楚扣子的這件事,加上一直特別忙且嚴是虔還時不時地來見她。
而且——
“我也試圖去斷碑館外找她,或者她家——但,她都避而不見。”
流言起了之後,她當然更不可能有任何機會讓旁人見到她和之貳在一起,所以也自然就避嫌了。
於是,之貳說地確有其事,她沒法反駁。
“但你妹妹說了,你甚至還跟你父親說我的事了?說什麼要我和,和家人上門……如果不是你的態度曖昧,哪有人敢傳你的流言蜚語?”可和悠顯然並不買帳,而且這個態度——
不論是槃王,還是之貳,都看得出來,她今天是鐵了心地來找之貳麻煩了。
“這事……”之貳口吻愈加無奈。“我一直也沒有告訴過你,我家里……情況有些復雜。”
他頓了一下,神色也跟著暗淡了許多。“我父親還好,我母親……腦子有些問題,你要是在天都呆久了,早晚也會聽說。”
和悠一愣。
“我家中一直惦念著我的婚事,尤其是我父母二人,為此太過操心。這些年,我只要身邊出現個姑娘家,我父母就要發一陣子癔症。熟悉我的人,都清楚我家這個樣子。你沒見過我父母,但你見過佩兮。你覺得佩兮對你的態度太過夸張,我父母比她夸張更多。我和你的事傳到我父母耳中之後,父母大喜,我試圖直接撇清干系,結果我兩句都沒說完,母親就因情緒太過激動,又發病了。沒辦法,我只能跟我父親說了一些你的事情——”
他看著和悠,無比誠懇地說道,“我當時為了安撫他們的情緒,才只是私下無人的時候,只對我父親應付了事,敷衍他們以後有機會再說。可佩兮,我猜,她應該是從我母親那聽了些添油加醋的話,曲解不說,還當了真。”
“…………”
“至於後來的那些謠言,我以性命做保,真與我無關。”之貳說道。
和悠沉默了片刻,轉而看向了槃王。“你一直知道?”
槃王並沒有回答她,只是說道,“之貳,把扣子解開。”
和悠登時呆住。
這樣奇怪的命令,也只是讓之貳短暫的愣了下,但也聽命照做。
槃王繼續說道,“這些天,我有派人去查誰有意散播。為了避嫌,我並沒有讓之貳去。也算查出來了一些結果……”
整個花苑之中本就寂靜,也不知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金屬扣子摩擦在衣料上的聲音是那樣的明顯,每一顆扣子脫離扣槽的聲音,都刻意挑著她緊繃的神經劃過去。
“臉色不好,站累了吧?”祈雲崢關切道,輕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朝她溫和道,“來。”
見她遲疑,他眉尾微微一垂,有些失落和無奈,“又生我氣了?”他探手握住她的手指指尖,輕將她拉到面前,仰臉看著她,“這幾日,你說我有意避著你,也沒說錯。”
他竟然承認了?
“這些天圍繞著你和之貳的這些傳聞,愈是離奇古怪。”槃王輕揉著她的指節,“你說是流言,那你覺得,流言所為什麼目的?”
她沒跟上他的想法。
“天都此地,人稠物穰,三教九流,什麼人都有。人多口雜,口口相傳的閒言碎語,無聊的飯後消遣,也正常。人人都有獵奇心理,越是稀罕,越要好奇。於是,大部分人只是圖個口舌之快,圖個被人追捧。”
他摸著她的手背,有些癢。
“當然,流言之後,眾口鑠金之事在天都,那更是屢見不鮮。因為一句閒言碎語就被戳斷脊梁骨的、毀了前途,甚至折入自己,乃至全家性命的……也不是沒有。可,畢竟天都也不是別處,治正嚴苛,處處高門大院,達官顯貴多如牛毛,但也不妨礙一個台階都劃分一等人。就算眾口鑠金,也要掂量掂量這塊‘金子’能不能拎得起來,能不能真的毀了這塊金子,而銷掉此金又能得到什麼目的?對吧?”
“對。”
“你也說了,照理說,沒有人敢傳之貳的流言。我在天都這麼多年了,圍繞之貳的傳言雖也不算少吧,但絕對沒有這樣激烈,這樣短時間內就能引起這麼多關注。”
“這和你避我不見有什麼必然聯系?”她問。
槃王笑了笑,“這樣反常,你覺得是為什麼呢?”
和悠一怔。
他輕扣住她的指縫,與她對視,“你這樣聰明,還想不通其中關聯麼?”
她停頓了片刻,好像懂了。
“你是指這些流言,不是衝著我來的。比起之貳,我只是只小蝦米,就算流言毀了我,他們也得不到什麼好處。所以……他們是為了毀了之貳。”
槃王笑容愈加溫柔,“和悠悠這麼伶俐,怎麼可能不招人喜歡呢。”
“你避我不見,是因為你覺得,不,你查出來,那些流言,也並非衝著之貳來,而是針對你?”和悠說道。“你是怕流言會引到你的身上。”
槃王輕嘆了口氣,“要是不把我想成個壞蛋就更招人喜歡了。”
他話音還沒落下,身子一輕就被他跌到了他的大腿上。
他攬住她的腰肢,一手輕輕撫著她的小腹,一手勾住她下頜與她對視。
“我雖然這些日子對你避而不見,但也一直在關注著你,你這幾天,很不好過吧?這還只是和之貳有關,若是和我傳出些離奇傳聞,那你想過沒,你會多麼難熬?所以,我這幾日不見你,除了我確實很忙之外,也不想給那些人造謠的機會。眾口鑠金,但你又不是他們想燒的那塊金子,你只是用來混淆視聽的坯柴,會被那些暗處不見光的火,燒地灰都不剩下的。”
“…………”
祈雲崢湊近了她,聲音也跟著壓低在曖昧的呼吸之間。
“本來你就總把我想成個一口氣吹倒房子,生吃小豬的大灰狼。要是萬一再被這些流言嚇跑了,誰賠我個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