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悠不得不抬頭看向他。可一抬眼,一個對視,就毀了她滿腹的平靜。
他並沒有帶平日的珠簾,她跪姿之下正好上揚接住他的視线,像夜色之下的白雲一樣,星辰流轉,就像隔海相望,美得風平浪靜,又驚心動魄。
說起來也不算太久沒見,可每一次見面都像新遇,都讓她睖睜心顫。心跳又開始加速,抑制劑的作用好像生被這樣的對視所壓制下去了。
“我,我不明白王爺的意思。”她解釋。一個明知故問,對於她此時藏著的心事來說,自顧自的回答,搞不好是不打自招。
槃王卻並未追問,甚至也沒有跟她打任何啞謎。
“當然是為你來的。”他輕輕搖了頭,嘆了口氣。
這一聲嘆氣,若旁人無知時聽到,會因為這一聲所含苦惱而心痛。
但聽在和悠耳中,顧不上這個,反是心頭一緊。
“是,是因為煅破麼?”她說。
“哈。”槃王笑了一聲,連答都不答。
斷碑館為他准備的這把椅子對他這樣養尊處優的人來說似乎太過不適。
換了個姿勢側倚上一邊的椅臂,摩挲著自己食指中指的指節。
“和悠悠。”
她被叫地一個激靈。“在……”
“這幾天自己一個人在家,是不是偷偷吃什麼熊心豹子膽,還是別的什麼東西了?”
“沒……有。”
他轉動著指根上的戒指,目光就從戒指上面的寶石掠她,在他眼中,她的眼神閃躲地比他指上寶石閃爍地還要明顯。
“沒有?那這些事,你都敢在本王面前窩藏?”
這些事。
有種難以言說的冷從脊椎上一路攀爬至跪著的膝上。
“看著本王。”他忽然冷不丁提高了音調。
和悠渾身一抖,像個被訓故犯錯的孩子一樣看著槃王。她垂在膝上捏緊的雙手,已經不知什麼時候汗透了都不知道。
他這樣容姿,笑容舒緩,絕色不足稱道,近與森林之間,百鳥噤聲,重歸寂靜。
但偏偏叫她害怕。
她甚至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要怕。甚至在他說完簡單這幾句之後,腦子里就把這些天所做的許多事都過了一遍。
“殿下,我……前些天,注石所的事,我只是情非得已,絕非有任何想法去故意去節外生枝。”她說。
“我當然也知道自己斤兩,斷不敢淌這次渾水,但是當時情況緊急,我是為了救人才不得不做。本來萬無一失,但想來還是我太過蠢笨漏了什麼,但殿下放心,如果六皇子真的繼續追查我,也絕對不會沾上殿下分毫。”
她心一橫,什麼都說了。
槃王了然淺笑。“原來,你是在擔心本王受你牽連呢。那,你在做這些事之前,怎麼沒想過我呢?”
一句話里,他用了兩個稱謂。和悠明知道他話里有話,可也無暇深想,“那會情勢緊急……”
“嗯。是挺緊急。”他忽笑深了,“說起來,之貳可有好好謝謝你?”
“…………”和悠一愣,連之貳也愣了。
但之貳反應比她更快,“這事與家妹其實並無干系,是丁……”
“參明,去,推掉今天那個酬局。”槃王倏然說道,
參明知道,自己私下攔著之貳的小動作是被發現了,但只能領命退下。
和悠雖愈加如雲霧里,也察覺到此時氣氛的詭異,她直覺自己不能繼續在這樣下去,干脆一股腦將那天在注石所所發生的事情全都交代了一遍。
聽到她誠實的交代,槃王平和地說道。
“注石所里那些東西,若旁人去看,確實只不過是些隨隨便且無所用的記錄。”
“…………”
“但你和悠應該清楚,那哪怕就是一堆廢紙,涉及皇室,那就是午門外的鍘刀,絞刑架的懸梁。”他說道。
“我……我明白。”她說道。
“你不明白。”槃王淡淡地說道,“就連本王都不明白。他們查地是丁為清,你又是那天才第一次認識楊佩兮,為何要為了完全不認識的人,去做這樣的荒唐事,擔這麼大的風險?”
和悠指尖一下就冒出汗珠。槃王果然還是一下就察覺到她隱藏的東西。
“比起生氣,本王今日,更是失望。”
和悠的瞳孔微微一放。
她的下頜微微一涼,槃王的靴尖挑起她的下頜,逼迫她仰頭與他對視。
“和悠悠,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和盤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