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茵茵揉壓著太陽穴的手一下就頓住了。
雖然逆著光,但和悠倒是清晰地能看見,雖有纂紋壓制,但他眼瞳里的錯愕沿著漂亮的瞳紋一路延展開來,像她的話如墨跡沉入水面擴散開來的漣漪。
這荒唐的一句話先把耳朵燒起來了,而後直衝頭面。
“你!”他下意識地想要駁斥什麼,可低眸與她對視,她也不閃躲,一種不知哪里來的、渾然天成的理直氣壯,直把他肚腹中的話逼地輾轉反側一個字說不出來了。
柳茵茵側過臉去,指節彎抵與鼻尖,齒內淺藏著和悠看不見的一點唇肉咬著,還有輾轉反側的字句,像把唇上的紅咬破染到了眼角去。
在黑發的映襯之下,更是鮮艷了。
“說……這種混話。”他說。“那你還非要他們?”
“我沒非要他們啊。”和悠立刻就否認了。“我不是怕你為難?”
柳茵茵一愣,轉過臉來,“你說什麼呢?是你要我把他們兩個帶到這的。”
事情也的確如他所說。
本來柳茵茵的打算里、絕對不可能是現在這樣的情況,本是將兩人送到歇芳區里,為他們呈上准備好的濁人就好。
天壤駐地太過敏感,處處被人盯著,甚至還有眼线耳目,絕不能讓他們在天壤駐地里亂搞,是因為有可能漏出他們兩個發情的事情。
畢竟他們兩個頂級清人,去個花樓也很正常——只要那青樓,是柳茵茵路上安排下去叫人提前准備好、絕對不會有任何消息外露的安全地方就好。
而和悠……在柳茵茵的計劃里,她絕對不應該和他們兩個同時在一間青樓里。
他為她單獨開了一間房的,也就是現在這間房。
更不應該是這樣,幾個人之間,就隔著一間門而已。
當然,靠著言語說服嚴是虔和斬猙幾乎是不可能的。
柳茵茵在來的路上也對此謀定出來了數個計劃。
不過,交涉的過程也仍然很是艱難。
大概是發情狂暴的緣故,嚴是虔幾乎寸步不讓,非常明確地拒絕了他提出來的所有方案,可以說油鹽不進。
而斬猙雖然已經看起來結束了發情,但只聽從嚴是虔所說,更是無法交流,甚至打算強行衝破他的結界。
“你為什麼這麼慢?”就在柳茵茵為此為難打算采取最後一個方案的時候,神識傳音里傳來和悠的聲音。
——你惹出來的麻煩,我在給你善後,你還催我?柳茵茵當時理智里是這樣煩躁的話,但他壓下了火,因為他也明白,她……也並非故意。
“有點麻煩,再等會。”他回道,轉頭又焦頭爛額地想新的說辭去應對嚴是虔和斬猙。
和悠停了一會,又喊他。“他們是不是在為難你了。”
柳茵茵嗯了一聲。
“這樣吧,你把他們兩個,帶過來吧。”
“什麼?”
“你聽我的。反正……我也要去歇芳區,你就算給他們找濁人,不也得來歇芳區嗎?先把他們帶過來,我有法子來處理。”
“…………”
就這樣,嚴是虔和斬猙被柳茵茵帶到了這里。
回到現在——
和悠理直氣壯低如是說道。
“你不讓我為難?”柳茵茵反問。
“你和他們糾纏了那麼久沒過來,不就是因為他們不同意你給他們找其他濁人麼?”和悠說道。
“…………”他沒否認。
“嚴是虔……沒有標記我,他等不及太久,你也不敢讓他拖太久。他在北境的權勢地位比你還高一些,你也不敢逾越。他和斬猙實力都強過你,靠著結界硬拖,你也拖不過他們。你也絕不可能一直關著他們。你又不可能繼續為了我一個濁人跟北境同僚起正面衝突。”和悠說道,“而且,嚴是虔這個人……你很不擅長應付他。”
柳茵茵沒想到她明明發情不算清醒……還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字字透徹。
“他要的是我。不是嗎?”
柳茵茵沉默了下去。
和悠站了起來走到柳茵茵面前不遠處,“而你……一直沒有同意,所以,才會糾纏了這麼久的時間。”
“…………”
她仰起臉看著柳茵茵,“有這麼多客觀原因,你也可以無奈將我交給他們的。但是……你一直沒有同意。”
柳茵茵有些愣。
“我只是個濁人而已,和那些你為他們准備好的濁人……沒有什麼區別,甚至這方面的價值遠遠不如她們。”和悠說道,“但是,在這麼多無法抗拒的主觀原因面前,你還是堅持與他們對峙,不肯把我當做一件物品交給他們,為我爭取最後一絲機會。”
“我……”
“拋開這次你這次又救了我這件事以外,就衝……你與嚴是虔對峙的這一刻多鍾,我也不會讓你為難的。”和悠衝他輕輕笑著。
她本來就凌亂的頭發掉下來幾絲,把眉眼籠與一層分外柔和的蜜光之中,或許是未退的淫紋仍瀲灩著春光,才導致那雙眼睛里望向他時,之前面對他冷冰冰的敵意,漸漸消融,露出純淨的底色,斜陽晚照一樣,楚楚地,勾著詩文里難言的情愫。
“以前是我對你有些先入為主的誤會了,你和北境的妖物們不太一樣,你像我們人類……有我們才會有的人性。”
“…………”
她又說道。“既然你不擅長應付他,我來就好。而且……”
和悠的眼睛彎地更厲害,但嘴角卻落了下去。
“你說我不情願。我也不是傻子,能看的出來……你也並不情願。以前,我不在乎。現在……我也不想再強迫你了。”
“………”
她說罷,就將身上的外套脫了下來,遞給了他。
她已經渾身精赤,從頭到尾就裹著他一件外套,遞給了他之後,就剩下一身被其他男人淫玩出來的痕跡。
在燈朦之下,她朝隔門那邊的黑影中走去……嬌小的身軀看起來像要主動走向黑暗的巨口被咀嚼吞吃。
啪。
柳茵茵抓住了和悠的手臂。
“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