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房子都很老了啊……”

　　李志峰走在漆黑破舊的小區里，看著路邊傾倒的建築垃圾，舉著手機當做手電照來照去，“好像是在拆遷，拆了一半沒拆完。”

　　“嗯，都已經斷電了。”

　　婁琛雨抬頭望向七層高的老舊樓房，借著微弱的月光，勉強能看見樓側面肮髒的水泥牆上，畫著一個大大紅圈，里面寫著“拆”字。

　　不少樓層的木質窗戶已經整個掉落下來，連成一排、相同間隔的正方形黑洞給人一種淒涼蕭瑟的壓迫感……

　　“志峰，咱們來這種地方干嘛呢？”

　　婁琛雨穿著一雙黑色絨面細高跟，一腳深一腳淺地走在到處扔著石塊和垃圾的小路上，“你早說是來玩廢樓探險的啊，那我就不穿這種鞋了。”

　　“我哪有那麼無聊。”

　　李志峰自然聽得出來女人話里譏諷的意味，“你讓我先想一想……”

　　“你就不能過來扶我一下嗎？你都不擔心我會崴腳的啊直男？”

　　“哦，對不起。”

　　李志峰趕緊走過去，一著急踢到一塊磚頭上，往前面衝了好幾步，差點摔倒。婁琛雨連忙伸手摟住他，“小哥哥，你行不行啊？”

　　“沒事……”

　　李志峰喘了口氣，回頭看了眼後面跟著的幾個，“為什麼要帶她們一起來啊？”

　　“那你意思是讓晴晴和衛瓔呆家里？我能放心嗎？衛瓔還神志不清呢。”

　　婁琛雨看了眼雙手抱胸、駝背走路的少女，小聲說道，“你以後不要弄那個了，真的很疼很難受的，不要變得像公司里那些惡心男人一樣……”

　　“你說什麼啊？”

　　“明知故問。”

　　婁琛雨掐了掐男人的胳膊，“至於雅雯，我特地叫她過來一起和你商量一下，就你昨天說的那件事。”

　　“哦。”

　　李志峰完全不記得婁琛雨說的是什麼事情，但猜測無非就是辦公室剩下的那個組長職位吧，“我會安排她的。”

　　“你說什麼呢？誰讓你安排她了？”

　　女人埋怨道，“你怎麼一天到晚迷迷糊糊的啊志峰？是不是射太多了，腦漿都射出去了？”

　　“神經吧你……”

　　李志峰回頭看了眼晴晴，小姑娘一副畏畏縮縮的樣子。

　　“媽媽！晴晴不想去里面，好黑，好害怕。”

　　“小孟，要不你帶著晴晴還有衛瓔在這里等我們吧？”

　　李志峰想了想對著孟雅雯說道，“我們去前面看看一會就回來了。”

　　“好。”

　　一男一女互相攙扶著在沒有路燈的漆黑小道上繼續走著。

　　路過一棵上了年紀的老槐樹時，兩人不約而同地停下了腳步，看向樹旁的那棟舊樓。

　　“唉，琛雨，和你說實話吧，我覺得這個地方很熟悉，但又想不起來這是哪兒……”

　　李志峰舉起手扶著額頭嘆了口氣，揉著太陽穴一臉無奈地說道，“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怎麼了，感覺就像是突然失憶了……”

　　他偏過頭去，做好了再次被婁琛雨無情嘲諷的准備，卻沒想她突然愣在那里一動不動。

　　“怎麼了，琛雨？”

　　“志峰……”

　　女人突然變得一臉嚴肅，抬手指著舊樓三層一個黑乎乎的窗口，打開了的半扇窗頁隨著夜晚的微風輕輕搖晃，發出咯吱咯吱的噪音，老槐樹的樹梢是斜著長的，隱約伸進了窗戶里……

　　“我剛才，好像看見有一個人站在窗戶那……一閃就不見了……”

　　“不可能吧，這里不是拆遷了嗎，而且還沒電，怎麼可能有人住啊？”

　　李志峰連忙看過去，三層的窗戶一片漆黑根本看不清楚，“那是樹枝，你看錯了吧。”

　　“不是樹枝，肯定是個人！”

　　女人語氣里帶著驚慌，“還有，你不覺得這顆老槐樹也有問題麼？”

　　“啊？這樹有什麼問題啊？”

　　男人扭頭看向有些陰森的槐樹。

　　就在這時，背後突然伸出的一雙手狠狠地掐在他的腰上！

　　“啊！”

　　男人驚恐地叫出聲來，反應過來後回頭看向笑得前俯後仰、花枝亂顫的女人。

　　“有病吧你！？”

　　“哈哈哈，啊哈哈哈！”

　　婁琛雨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志峰……你……我真應該拍下來你剛才那個……那個表情……哈哈哈……”

　　發現男人面色不豫，好像真的要生氣了，她又連忙上前一步摟住了他的胳膊，“哎呀，別生氣啊志峰，你不是要玩廢樓探險嗎，我給你搞點節目效果嘛。”

　　李志峰搖搖頭，“剛才被你這一嚇，我好像想起來了。”

　　“想起了什麼？”

　　“我在夢里夢見過這個地方……”

　　“啊？夢里面？”

　　“員工系統有一個【入夢】功能，你知道嗎？”

　　“入夢？”

　　婁琛雨思索了片刻，搖了搖頭，“沒有吧，我都沒聽說過有這種功能。你們男人用員工系統不就是催眠玩女人麼？入什麼夢啊，白日夢？還是春夢？”

　　“走，咱們進去看看。”

　　李志峰拉著婁琛雨往樓道里走。

　　“還真進去啊？里面那麼黑……”

　　“別怕，有我在。”

　　李志峰一手舉著手機，一手拉著婁琛雨，走進堆滿廢棄雜物、破舊不堪的樓梯間。

　　手機屏幕的光亮映照出他眼神里的堅定，婁琛雨緊跟在他身後爬著樓梯，一種似曾相識的微妙感覺悄然而生。

　　“我是不是也來過這里啊，志峰？”

　　“嗯，就是這一間了。”

　　男人爬到第三層時停了下來，“就是你剛才說里面有人的這間。”

　　“不會真的有人吧？”

　　女人的手有些發顫。

　　“進去看看，門沒鎖。”

　　李志峰拉開滿是灰塵的防盜門，生鏽的合頁發出咯吱的異響，聽得人心里滲得慌。

　　微弱的月光從敞開的窗戶照進來，隱約能看得出來這是一套五六十來平的二室一廳，還是上個世紀八九十年代的老舊戶型，客廳很小，放著一張髒兮兮的布制沙發和一個破破爛爛的木茶幾，牆角的老式轉角組合電視櫃上放著一台古早型號的液晶電視。

　　“這家人拆遷怎麼沒把家具和東西搬走啊？”

　　李志峰看著茶幾上的煙灰缸，里面還裝著幾根煙頭和煙灰沒有倒掉，“感覺就像是……”

　　“臨時有事出門了卻沒回家？”

　　婁琛雨插了句。

　　“對對。”

　　李志峰點點頭，“東西都沒來得及收拾呢，感覺不像是知道要搬家的樣子啊……”

　　到處都是厚厚的灰塵，兩人捂著鼻口往里走。

　　廚房里鍋碗瓢盆都在，廁所里掛著毛巾，臥室里放著床還有衣櫃和一些簡單家具，但找不到任何衣物。

　　“可能還是有人收拾了，家具什麼的估計是太老了就不要了。”

　　李志峰把手搭在臥室里的一張鐵架床上，輕輕搖晃了下，聽著咯吱咯吱的響聲若有所思。

　　“志峰，我……我好像在這張床上躺過？”

　　婁琛雨抬手揉了揉太陽穴，“不知道怎麼了，想一想就頭疼。”

　　“是吧！”

　　李志峰連忙點頭，“我也有種奇怪的感覺，咱倆是不是在……在這床上……”

　　“嗯。”

　　婁琛雨點點頭補充道，“好像做了很多次呢。”

　　突然，她發現男人面露驚恐，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她的身後，“怎麼了志峰？”

　　“琛雨……”

　　李志峰壓低聲音，食指豎直比在嘴唇前，“你先別動……客廳……好像有人……”

　　“啊……”

　　婁琛雨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身子一動都不敢動，脖頸慢慢地朝背後的房門扭過去……

　　突然，一只大手猛地拍在她的肩膀上！

　　“啊啊！”

　　女人發出刺耳的尖叫。

　　回過頭來看見男人縮著肩膀在那笑得直抽氣。

　　“你有病吧你！”

　　婁琛雨叉著腰，滿臉怒火瞪著李志峰。

　　“別、別生氣啊，我就是想搞點節目效果。”

　　“這里有張紙哦。”

　　女人蹲下身子，從鐵架床的下面掏出一張被撕得只剩一小截的A4打印紙，“嗯，上面寫的什麼啊這是……”

　　“我看看。”

　　李志峰接了過去，用手機照著瞅了眼，一邊小聲念著。

　　“關於……案件……陵東市公安機關不予立案和市人民法院不予受理的上訪信……”

　　“……科技公司實為傳銷組織……”

　　“……求職深陷傳銷陷阱，至今聯絡不上……”

　　“這紙被水泡過了吧，還撕壞了，看不懂。”

　　李志峰隨手往旁邊一扔，“好像是一封上訪信，可能是有什麼糾紛吧。”

　　“咱們走吧，志峰。晴晴她們還在等著呢。”

　　“嗯，先走吧，回去再想。”

　　……

　　開車回去的路上小姑娘就睡著了。

　　到家後，李志峰把女兒抱上床，然後一個人在客廳里坐著發呆。

　　幾個女人輪流去洗了澡，衛瓔從浴室出來，穿著一件李志峰的T恤當睡衣，埋著頭抱著胸脯就往客房里衝。

　　“二號機，你走路干嘛要駝著背啊？”

　　男人看得有點不爽。

　　“嗯，胸脯一下子變這麼沉，我每天站著腰都疼你知道麼？”

　　少女沒好氣地說道，“要不你自己去隆個胸試試看？”

　　“好吧好吧，是我不對。”

　　李志峰也懶得理她。

　　客房被衛瓔占了，孟雅雯只能睡客廳了吧。可當他走進臥室的時候，發現小孟和婁琛雨一人穿著一條睡裙坐在床邊等著。

　　“志峰，你過來坐，和你說個事兒。”

　　婁琛雨拍了拍她手邊的床。

　　“嗯？”

　　李志峰走過去坐在她身邊，本以為她要討論舊樓的事，卻沒料到：

　　“你昨天不是說想要去領證麼……”

　　“啊？”

　　“啊什麼啊你，不記得了嗎？”

　　女人瞪了他一眼，“話說你求婚連個鑽戒都不准備買的嗎？”

　　“我……”

　　李志峰徹底愣住。

　　“好了好了。”

　　婁琛雨嘆了口氣，“我今天仔細考慮了下。結婚可以，不過你要答應我一個要求……”

　　“你說……”

　　“結婚以後，要三個人一起過。”

　　婁琛雨拉起孟雅雯的手，“不會讓你吃虧的，對吧志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