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符咒定住她是一方面,更是為了切斷鬼胎和她的感應,至於剛剛說的,暫時還不能完全斷定,具體還得等明日,看她那樣,應該是被我說動了,就看結果如何了,若快的話,她明兒就會來尋我。”
那日他尋到鬼婆,略略瞧出些不對勁,在附近打聽了一番,查得她並非天生有靈,也不是後天修煉,只是偶然就懂得了方術。
這種情況,一般是被靈附身,亦或是得山精野怪助力,山精野怪借其身入世行善。
可再經查探跟蹤,看過幾次她幫人生產,發覺有些不對勁,她幫人生產,不僅收拿錢財,還會拿走小兒胎盤。
民間傳聞胎盤上會留有小孩的原神,不可以隨意丟棄,大多人家都會好生用陶罐封好,埋入自家祖墳里面,絕不會給人拿去。
這些難產的孕婦就不同了,因著難產,性命攸關之際,自是保命要緊,也就不會計較胎盤了。
她只給難產婦人接生,似乎只是為了收要其胎盤。
產婆收集胎盤要麼是賣給藥鋪獲取錢財,要麼是用來自己補身,可據他所查,鬼婆收集小兒胎盤,是用於供奉那死胎。
一般仙家,只需供奉蔬果香火,逢年過節才供奉葷食,只有那等邪靈邪神才會需要吸食人的精血原神,那死胎,前身大有可能是什麼邪靈,想避過輪回轉世成人,才會想借人的肚子托生。
它先前托生失敗了,元氣大傷,需要再行修煉,才借鬼婆身份,做起了幫難產婦人接生的營生,只是為了獲取其小兒胎盤。
聽他說完,饒是此時站在太陽底下,淨姝也覺得後背直冒涼氣,忍不住抓住了他的手。
司南順勢握住,將她軟嫩嫩的手兒捏在掌心里,拉著她繼續往前走。
“今兒還想吃麻鴨面嗎?”司南還記掛著她上回說的麻鴨面,眼瞧著飯點,不由開口問她。
淨姝搖搖頭,“太遠了,還是隨便找家食肆吃些吧。”
就近尋了家食肆,點了幾樣招牌菜,司南吃了幾口,放下筷子,讓小二又上了壺酒來。
“今兒個高興,喝兩杯。”司南說著,慢慢斟了一杯酒,又問她喝不喝?
淨姝搖搖頭,還琢磨著剛剛鬼婆的事,一時不明白他說的喜從何來。
“今兒咱們定情,難道不是喜事?”司南提醒她,說著,放在桌下的手偷摸又握住了她的。
淨姝面頰又紅了,眉眼間不由得露出笑意,露出羞意,心虛地看了看周圍,輕輕掙開他的手掌,“好好吃飯。”
司南連連應是,仰頭飲盡杯中酒,一杯接著一杯飲,好不暢快。
兩人從食肆出來,一面走,一面逛,慢悠悠走回家已是黃昏時候。
走到桃林里,走到花架子底下,兩人互相看著,眼里都有些依依不舍,可又不知該說些什麼了。
司南想了想,抬手撫上她的眉心,輕輕念咒,而後從身上拿出一個小印章,在她眉心,頭頂,手心各按了一下。
“你被意娘附身後,天眼全開了,我暫時給你封上。”說完,司南又道:
“蓋上我的印,就是我的人了。”
語氣頗為調侃。
司南沒告訴淨姝,若是今晚鬼婆那邊出了差錯,那邪靈怕是會來尋他麻煩,找他倒是不怕,他就怕其會找上淨姝,保險起見,還是先給她封了天眼,用天師印封住幾竅,免得被其附身。
淨姝被他的話調戲得又紅了臉,不知該怎麼回他,只能垂下眼,不理會他的胡說八道。
司南個子高,此時挨得近,垂眼只能看到她的發旋,看到她紅透了的耳根子,心下癢癢,低聲道:“真不想就這麼放你回去。”
嗯?淨姝沒有領會他這句話的意思,正想著,就被他抱了起來,躍過了牆頭。
司南將她送到房中,這才離去。
那廂春枝已經來了,與六藝六禮相處不錯,聽說母親已經見過,將她分做她房里的二等丫鬟。
對此淨姝沒有意見,她只琢磨著該怎麼開口與爹娘說和司南的事情,她想,就算爹娘同意,至少也得等年中哥哥大婚之後,才會著手張羅她的。
一時想著該怎麼打探爹娘口風,一時又想起今日那鬼婆的事情,想來想去,哪個都沒想明白,就糊塗睡去。
一夜無夢,第二日一早,淨姝趕緊洗漱一番,讓春枝幫她易了容,去了隔壁。
沒想到有人比她先來一步尋找司南,正是昨日見過的那鬼婆。
鬼婆灰頭土臉,半點兒沒有昨日那般神氣,一聽才知,昨日她將信將疑按照司南所說的法子,用糯米粥混著符咒灰燼抹在了兒媳婦的肚皮上,今日一早,她照例去給那死胎上香的時候,在他身上看到了米漿,再看兒媳肚皮上,也印出了一個人形的痕跡,和他身上的形狀對的上。
她一個吃驚,面露俱色,被他察覺了異常,他一陣煙兒似的就鑽進了她兒媳婦肚子里,讓她兒媳動了胎氣,才七個月的身子,這就要生了,鬼婆一下沒了頭緒,趕緊來尋司南幫忙。
“邊走邊說吧。”
在路上,司南細問了一番鬼婆當年懷孕的事,問她孕間可曾發生過奇怪的事情。
鬼婆沒做猶疑,很快想到了,說起了當年的事。
當年她因面上有紅疤,三十才嫁了個比她大一輪的丈夫。
因著兩人年紀都不小了,兩人對孩子並沒有抱什麼希望,加之男人前妻也留有兩女一兒,三個孩兒,是以男人對此沒有什麼計較,不曾想,三年後鬼婆懷上了。
中年得子夫妻倆都十分欣喜,尤其是丈夫,什麼好吃的好喝的都緊著她來,千萬期盼。
原本一切都好,一直到懷孕五個月的時候,那時正值三伏天,房間里又潮濕又悶熱,晚上睡覺像睡在蒸籠里一樣,她懷著孕,更是難受。
那時他們還沒搬到京城里,還住在村里的草房里,丈夫看她實在難受,就在屋門口的槐樹下支了個小竹榻,讓她到外面納納涼。
樹下四面通風,果真涼爽不少,讓她睡了個好覺。
如此幾天,那日丈夫去外面吃酒,當晚回不來,無人陪伴,她不敢一人去外頭睡,在房里熱得又睡不著,為難之際,兒子說可以陪她一起。
丈夫的三個孩兒,兩個姑娘已經嫁人了,兒子劉范現年十三,平日里對她這個繼母十分敬重,聽他願意作陪,鬼婆稍作猶豫,也就應了。
伴著徐徐清風,鬼婆很快睡去,第二日一早起來,並不見兒子,鬼婆起身尋了一番才知,昨夜等她睡著後,兒子就回房了。
此事鬼婆沒有放在心上,可自從那天起,她就經常感覺到肚子里面隱隱有些不適,丈夫帶她去看大夫,也沒看出什麼問題來。
不適感隨著肚內孩子月份變大開始慢慢加劇,就在七個月的某天,她突然破了羊水,穩婆還沒進門,她就產下了一個死胎。
明明一直都感覺到孩子動靜,她怎麼也沒想到生下來會是個死胎,她魔怔地抱著孩兒巴掌大的身子,不願交給丈夫埋葬,她呆呆抱了孩子一天,到晚上累極才困去,夢里她又見到了孩兒,孩兒告訴她,他要吃香火,要吃九百九十九個小兒胎盤才能轉世。
孩兒所求,做母親的如何能不應呢,她答應了,開始各處收尋,然而沒有誰願意給她胎盤,她也沒錢買,孩兒見她無用,便教了她一個法子,讓她去做穩婆,去幫難產婦人接生,報酬就是她們產子的胎盤。
她不知道一個未曾見過天日的孩子是如何懂這些的,但她當時沒有多想,就照著他說的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