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法子果然奏效,生死面前,他們都願意付出個小小胎盤,慢慢地,她的名頭越來越大,慢慢地,她的報酬漲了,除了收取胎盤,還會收其銀子。
日子眼見著越來越好,鬼兒子卻不滿意,他說村子里人少,要湊齊九百多個胎盤太難了,要去人多的地方,鬼婆這才和全家人搬去了京城。
“你只收集胎盤,又怎會告訴方都用人肉滋養花朵的法子?”司南問她。
“我不知道他怎麼知道這法子的,每回見著殘花枯枝,他都會讓我拾起來葬了,碰見奄奄一息的花草樹木,都會讓我將其救活,久而久之,我能令枯木逢春的名頭也慢慢傳了出去。”
“會告訴林深是因為他心誠,會告訴黃老板是因為他給的錢多。”鬼婆沒有再瞞,仔細告訴他。
“這就沒錯了,這鬼胎應就是那夜你在槐樹下招來的山精妖怪,想借你肚子托生成人,只可惜附身太早,道行不夠,以至於元氣大傷,被禁錮在死胎身上,需得食用小兒胎盤恢復。”司南說著,將跟著他們跑得氣喘吁吁的淨姝背了起來。
淨姝雙手摟著他的脖子,有些想不通,不由問道:“他和鬼婆常接觸孕婦,為何偏偏要從鬼婆兒媳肚子里出世?其他婦人不行嗎?”
“你這猜測有理,應該還有线索被我們忽略了。”
聽著他們說話,鬼婆眉頭緊皺,似想到了什麼,隨之搖了搖頭,似不願相信,司南與淨姝說話,並沒注意她面上神情。
三人不顧大家打量,一路狂奔到翡翠街,奔進鬼婆家中,鬼婆的兒媳已經生產,血流了一地,腿間的娃娃渾身青紫,明顯是個死胎,可這死胎此時卻正詭異地啃食自己的胎盤。
司南幾張符咒飛擲過去,將這剛出母體,元氣大傷的妖孽拿下,淨姝與鬼婆則是趕緊去看她倒地不起的兒媳,探得尚有氣息,淨姝趕緊跑去外面尋了大夫來。
一番救治,鬼婆的兒媳婦算是保下了命,只可惜她的孩兒救不回來了。
審問這妖孽才知,它原是只花妖,當年鬼婆懷孕時,並非它主動招惹,而是有人求它幫忙。
這人便是鬼婆的繼子劉范。
當年鬼婆懷孕,劉范的父親想著自己年紀不小,擔心小兒出世,不待長大成人他就會死去,留下他們母子淒涼無助,便與大兒子劉范商量,不論此胎是男是女,都會將大半家財留給繼妻和小兒,讓大兒子多多包涵。
劉范在父親軟硬兼施下妥協了,可事後怎麼想都覺得不甘心,有朋友聽說此事,便給他出了個主意,讓他制造點意外讓其流產,只要沒有這孩子,他就不必擔心家財被人分走。
他有些意動,但到底還是下不了手,只能求求上蒼可憐可憐他,讓他繼母出意外,讓她肚里的孩子出意外。
上蒼有沒有聽到他所求不知道,但他所求所盼卻是被路過一只花妖聽見了,花妖正在尋人肚子托生,聽他這麼說,便現身與他說:“我做你弟弟,保管不與你搶家財,還能讓你發大財。”
原來花妖托生,也有講究,需要孩兒母親同意,它才能附身進去。
於是乎,劉范便與花妖做了交易。
那天晚上,劉范陪同鬼婆在槐樹下睡覺,誘哄著半夢半醒的鬼婆答應了花妖的話,花妖如願鑽進了鬼婆的肚子,代替了她的孩子,只可惜它附身時,孩兒太小,肉身太過脆弱,禁不起它一番換魂,所以出生便是個死胎。
花妖雖沒托生成功,但也實現了與劉范的諾言,它成了劉范的鬼弟弟,幫劉家賺得盆滿缽滿,劉父死後,家財全成了劉范的。
劉范妻子此番懷孕已是第四胎,前面是三個女兒,這次會送到鬼婆這兒,並非鬼婆要求,而是他主動送回來的,為的就是實現當年諾言,幫花妖托生,不曾想被司南一攪和,花妖急匆匆附身,還是失敗了。
鬼婆和兒媳婦怎麼也沒法相信這一切都是自己兒子,夫君所為,可一經琢磨,各個都灰敗了神色,都想到了劉范之前種種的不同尋常,尤其是他妻子。
見此情形,司南沒再多問,只帶走了花妖,將其帶去了城隍廟,將其惡行用黃紙書寫下來,蓋上天師印,燒去地府,不多久,城隍廟里陰風陣陣乍起,鬼嬰便消失了。
淨姝看得稀奇,不禁揉了揉眼,問司南這是怎麼回事?
“陰兵將它帶走了。”司南說著,撫了撫她眉心,淨姝只覺得眉心一涼,就見房中多出一男人,瞧著威武不同尋常人。
淨姝再次揉揉眼,還是看得見,有些莫名看向司南。
“京城城隍爺。”司南與她介紹,說罷,又與城隍爺介紹淨姝:“我媳婦兒淨姝,禮部淨遠道之女,日後還請多多關照。”
淨姝還沒弄清究竟,聽他介紹,只能趕緊行禮。
城隍爺擺擺手,示意免禮,“淨遠道我識得,汪家的女婿,也算與我有幾分交情,以後有何為難之事,只管來此尋我,我若能幫,自不會推辭。”
從城隍廟出來,淨姝忙問司南究竟。
“城隍一般由殉國而死的忠烈之士擔任,主管此地陰間事,我們渡鬼,常會與之打交道。”
淨姝點點頭,據剛剛城隍爺所言,似乎與汪家有幾分交情。
“他生前是定遠將軍徐苛,戰死後被任職為京城城隍。”
“原來是徐苛將軍呀,難怪與我外祖家相熟。”淨姝曾聽母親說過汪家的一些事,汪家曾還是武將時,與同為武將的邱家和徐家交好,只可惜後來汪家棄武從文,徐家外放做官,現如今只有邱家還在從武職。
事情總算結束,回去路上,兩人不免談論這樁事情的來龍去脈,司南表示:“妖要成人,上天必有考驗,黃老板便是花妖的考驗。若鬼婆和花妖不曾貪黃老板的錢財,告知其妖法,方都與劉三小姐地府重逢,意娘和那些被黃老板殺死的人也不會死去,所有的事情雖有改變,但也不會崩壞。”
“按你說的,花妖第一回托生,鬼婆就是它的考驗了?它害了鬼婆的孩子,所以才托生失敗的?”
司南搖搖頭,“黃老板是它的考驗,這一點是不會變的,上回失敗與黃老板無關,也就是說它的機緣還未到,所以注定失敗。失敗後花妖借鬼婆身體,幫助難產婦人接生,雖是為了胎盤,但不可否認,它確實救下了不少人,積了不少功德,鬼婆助它,也積了功德,所以她家慢慢發跡,不曾有何反噬。功德夠了,機緣自然來了,只可惜它一時貪念,功過相抵,還是失敗了。”
“你的意思是它救的人和殺的人兩廂抵過,所以才會再次托生失敗?可按鬼婆所說要九百九十九個胎盤呢,黃老板沒殺那麼多人吧?”
“難產並非一定生產不下來,有些就算花妖不幫忙,也能平安,花妖雖幫了忙,但拿了其胎盤去,也算是抵了,這些人,估摸著本該在難產中死去的人,被花妖所救,現又因花妖而死了。”
“這些暫時都只是猜測,具體我已經讓人去查了,有結果我再告訴你。”
淨姝點了點頭,還是有一事想不明,花妖不是妖嗎?怎會貪圖黃老板錢財?
淨姝正想問司南,突然想起什麼,一拍腦袋,恍然大悟,它估摸著早就和劉范談妥,要托生成劉范的兒子,劉范前頭只三個女兒,那麼劉家最後的家財遲早會是它的。
一邊說著一邊走到了家門口,司南打斷淨姝的思索,問她:“你可與你爹娘說了咱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