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見他並未過河拆橋,心中對他更是死心塌地,後聽說知縣大人見他拔得頭籌,曾一度想將自己千金許給他,都被他滿口回絕,便更信了他的海誓山盟,以後再不懷疑他的一番真心。
不多久,他啟程去京城參加兩年後的殿試,牡丹主動承擔病母,每月給他寄去銀錢,免去他一切後顧之憂。
京城不似小城,各種花費都高,為供他在京城過活,牡丹只能不停接客,好在他沒有辜負她的一番期盼,一舉中了進士。
秀才中進士的消息傳回家里,牡丹喜不自禁,老母親更是大笑不止,卻不料,老母親一個激動,竟猝死了過去。
村子里死了個老婦,煙花柳巷里少了個牡丹姑娘,她們都被今年考上的進士老爺私下接去了京城。
進士老爺將母親的屍體葬在京城外新買的墳地,又將父親的墳遷了過來,至於牡丹,她又恢復了紀蓮的身份,成了進士老爺府上的一個小妾。
牡丹配不上進士老爺,紀蓮也只配做個小妾,進士老爺另相中了個大家閨秀做正妻,因老母親剛逝,要守孝三年,他們的婚期定在了三年後。
紀蓮怨他不信守諾言,可她也知自己配不上他,誰讓她不僅僅是紀蓮呢,他能將她接來京城,讓她做妾,便是沒有忘記當年誓言了。
守孝的三年里,新娘子沒進門,她雖是小妾,做的卻是正妻的活計,他與她相敬如賓如同以前一樣,只是他不許她出門,亦不許她再見外人。
她心里清楚,他終究是膈應她做過妓子,不許她出門,不許她見外人,是怕她被以前的恩客認出來,怕她身份暴露。
不出門就不出門吧,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就好了。
她這麼想著,可三年後,新夫人進門,看著他們夫妻兩個如膠似漆,你儂我儂,她終究是嫉妒了,可嫉妒又有什麼用呢,她不過是個小妾,一個做過妓子的小妾,一個見不得光的人。
或許她不該來京城的,或許她早該明白,從她被叫做牡丹的那一刻起,就再也做不回紀蓮了。
那天晚上,她看著自己漆黑的房里,看著遠處亮著燈火的房間,拿出了今兒下人送來的一匹新夫人賞的緞子,高高拋上了房梁。
結一系,凳一踩,腦袋一伸,腳一踢,幾下掙扎,便結束了自己可悲的一生。
根叔說著牡丹的事情,說著說著,外面原本晴空萬里的天突然之間就變得陰沉沉的,不多久又響起了電閃雷鳴,聽得淨姝不免有些害怕,不禁往司南那邊躲,不解問道:“按查探這的經過,牡丹是自盡而亡,不曾怨恨,又為何生出怨念,彌留人間?”
根叔搖頭,“或許另有不為人知曉的內情吧。”
“您方才說,此事事關一官家秘辛,是哪一家?”司南插嘴問道。
“回少爺的話,是覃家的秘辛,這進士老爺,便就是覃家的先祖覃問,覃家便是從覃問這代開始發跡起來,一直到如今的內閣大學士,成了皇親國戚。”
這覃家,正是三駙馬的家里。
司南聽完,站起身,“姝兒,走吧。”
淨姝一臉懵逼,“去哪里?”
“去找牡丹。”
說話這陣兒功夫,外面狂風大作,瞧著像是有暴風雨的樣子。
“我這下知道牡丹為何要處心積慮設計一遭,將何先生的事情嫁禍給長工了,何先生在京中頗有聲望,他要是死了,自當會引起軒然大波,到時蹤跡敗露,她以後報復覃家就難了,所以她才會借長工之手來殺何先生,讓大家以為何先生的死,是他利用長工擋災的報應。她附上你身,留下身份信息也是為了自己以後報復覃家做掩飾,如此一來,任誰也不會懷疑到一個已經被打得魂飛魄散的女鬼身上去。”
淨姝點頭表示贊同,這就能反駁牡丹之前反駁她猜測時說的多此一舉,以牡丹的實力,在她榨干長工的精氣,一經恢復的時候,就能馬上殺了進門的汪掌櫃和何先生,根本沒必要多此一舉,利用長工來殺。
“此時風雲大變,不同尋常,看來是長工告陰狀成功了,陰兵要來陽間捉拿牡丹,風雨雷電為他們做掩,也是在驅趕無關人等,看這架勢,一旦交上手,牡丹怕是凶多吉少,我們得趕在他們前面去勸勸牡丹,看事情還能不能有轉機。”
“可我們去哪里找她?”淨姝剛問出口,突然想起,牡丹還能去哪?
當然是去覃家報仇了,若是在覃家找不到她,那便去找汪掌櫃,按她之前說的法子將她召喚來。
兩人一合計,還是去了汪掌櫃那兒,決定讓汪掌櫃將她召喚來。
狂風大作,路上行人都散了,夫妻二人迎風騎馬去了當鋪。
汪掌櫃聽得他們所說,趕緊讓人拿了香燭來,背著風將香燭點燃,一聲一聲喚牡丹的名字。
七聲過罷,牡丹仍沒有來,汪掌櫃看了看司南,司南示意他繼續,於是乎,汪掌櫃又繼續呼喊牡丹的名字。
也不知是不是風大,线香燃得比平常快許多,不多久就燃到了底,汪掌櫃正要看司南,只覺一股涼風迎面吹過,屋里便多了一個人,正是那牡丹。
牡丹二話不說向司南與淨姝襲去,司南抱著淨姝躲過,趕緊解釋道:“你別誤會,我們並非幫陰兵捉拿你。”
牡丹不信,“你們別裝了,若不是你們,陰兵又怎麼會來捉拿我?我已經放過你們一馬,你們竟是恩將仇報!我今兒就是死,也要拉著你們墊背!”
牡丹招式愈發凌厲,司南抱著淨姝只躲不攻,繼續與她解釋:“是我指點長工去告發你沒錯,可我如今若是想助陰兵抓你,就不會兩個人在這兒等你,而是會叫上陰兵埋伏,給你來個甕中捉鱉不是?”
司南的解釋讓牡丹神色稍松,卻仍是沒停攻擊,司南又繼續說道:“你和覃家的事情我們已經知道了,也知道你想報仇,我可以幫你。”
牡丹眼睛微眯,殺機更甚,正欲說話,正此時又閃過一道明亮的閃電,雷聲轟轟,震耳欲聾,讓大家不由得都停了聲音。
“不好,陰兵要追來了,你先躲進我酒葫蘆里來。”司南說著,趕緊打開隨身攜帶的酒葫蘆。
牡丹沒有動,稍作思索,問他:“你為什麼要幫我?”
“敵人的敵人自是朋友,我也與覃家有怨。”他給三駙馬下咒,也算是與他結了怨。
牡丹想了想,又看了看外面漆黑如夜的天,終是鑽進了他的酒葫蘆里。
不多久,陰兵追上,帶頭的是城隍手下的日夜游神二位。
經過前幾件事情,司南與城隍廟里諸位都有些交情,日夜游神亦是知道是他指點長工去城隍廟求助,是以半點兒沒做懷疑,只問了一句可曾見過妖孽,得了一句不曾,二位便就匆匆離去了。
借了掌櫃一間空房,司南往四周設下符咒,而後放出牡丹。
“時間不多,咱們長話短說,根據我們的查探,你是看破紅塵,自我了斷的,怎麼又成了怨魂,徒留人間,附身在簪子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