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兒搬家時年紀小,尚不記得許多事情,大她幾歲的小潘卻是一直記得隔壁家的寶兒妹妹。
幾年前,寶兒在賣絹花時,正好遇到了小潘,時隔多年,寶兒沒有認出小潘,小潘卻是一眼認出了寶兒妹妹,只可惜他那時並沒有說明身份,只是時常去照顧她的生意,買下許多自己用不上的絹花。
絹花一買許多年,在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時候,他漸漸喜歡上了這寶兒妹妹,整天整天琢磨著該如何向她表明身份,該怎麼向她吐露心意。
他知道自己家境如何,知道自己現在根本沒有向寶兒提親的本錢,他怕一說出來,被寶兒拒絕,那以後連找她買絹花都不能了。
他糾結不定,那日上工做活時,突然從上而下看到寶兒提著籃子經過,他只顧著看寶兒,一時未留意腳下,這才腳下一滑摔了下去,腦袋砸在了石頭上。
聽得這些事,大家都不知該說什麼了,一時場中安靜,只有寶兒不停哭泣的聲音,哭聲中夾雜著她含糊不清的對不起。
小潘聽得寶兒的對不起,嘆了一口氣,說道:“娘,兒子先行一步,黃泉路上等你……”說完,便就走了。
寶兒的哭聲更大了,淨姝看著牆角也忍不住嘆了口氣,嘆了句天意弄人,小潘不想露臉,是怕自己會像娘親一樣,將死時的慘相暴露在寶兒面前吧。
正想著,突被一聲打斷:“不行,我一定要給我兒如願!一定要給我兒如願!”
雪青說著,不管不顧朝寶兒撲殺過去,司南趕緊持符擋住,與她交上手。
“你兒子都說清楚了,你還有什麼可執著的?”
“我不管!我不管!我不能叫我兒抱憾而終!”雪青像是走火入魔了一般。
“你的執念已經害死了你兒,你還要執著一錯再錯下去嗎?”
司南此話一出,大家都愣了一下,雪青也是,而後像是被踩著尾巴的貓兒一樣,更是炸毛了,“你胡說八道什麼!”
“人鬼殊途,你常跟在你兒身邊,陰怨之氣太盛,不僅沒能幫到你兒,反倒是損了他的陽氣,損了你兒的壽數,令他早亡。”
“你胡說八道!”雪青這一聲淒厲叫聲,刺得人耳朵疼,其他人有沒有聽見不知道,一條街上狗倒是一時間都凶狠激烈地叫了起來,都察覺到了危險。
司南他們不知道,那日小潘做活之時,本沒有注意底下走過的寶兒,正因跟在他身邊的雪青提醒,這才分神去看,才不慎失足跌落下去。
司南這話,誤打誤撞讓她又想起了那時候,雪青徹底瘋魔了,司南見此,知道再勸無用,趕緊說道:“你兒可還在黃泉路上等你,你若再做糾纏,可休怪我將你打得魂飛魄散,到時讓你兒在奈何橋上盼斷愁腸,耽擱了投胎轉世的時機,看你後悔不後悔。”
司南知道她在乎兒子,說完,便改守為攻,再沒留情面,給她來了幾下狠的。
雪青被打得節節敗退,一時有些不敢再上前來,擔心到時真如他所說失了與兒子的約定,耽誤兒子投胎轉世,猶豫許久,再看了看寶兒,終是不甘走了。
“行了,他們不會再來了。”進了地府,可就沒那麼容易出來了。
司南此話一出,眾人才松了口氣,只是淨姝還是不懂,為何雪青不去找潘瘸子報仇?
“雪青的執念是兒子,並非潘瘸子,她放心不下兒子,才一直跟在小潘身邊,可她不知人鬼殊途,她身上陰怨之氣太甚,損害了兒子的陽壽。”
司南說著,從懷中拿出一張符咒,交由阿寶,囑咐道:“貼身帶幾天,中元節那天讓你爺爺買個紙人,將黃符貼在紙人身上,將其燒了,燒時記得默念小潘的名字,萬萬記住,這一月只能待在家里,不能出大門去,尤其是夜晚時候。”
“好,多謝安少爺。”老爺子先行謝了,而後從懷里摸出個錢袋子交由司南,“小小心意,安少爺莫要嫌少。”
司南沒接,看向淨姝,淨姝眨巴眨巴眼,替他推辭了:“不過小事一樁,舉手之勞罷了,今兒在您這兒也用了一頓飯,足夠了。”
“這如何能行,沒得白給我看事不是?”老爺子一再堅持要給。
“您若真要給,便初一十五送去廟里功德箱吧。”淨姝說完,便趕緊拉著司南走了,走到門口,突然想起什麼,轉頭又對老爺子說道:“南星若是要收您中間介紹費,你就別讓他說您家的事情,他要是敢說,你只管去衙門告他誹謗汙蔑,我倆替您作證。”
“哎喲,我的姑奶奶,您不缺銀子花,我可是指著它活命呢!”南星一聽她這話,趕緊賣慘。
“這故事一說出去,你還怕賺不了銀子?寇寇號:二三0二0六九四三0到時必定客似雲來,賺的盆滿缽滿之際,你可別忘了給老爺子分成才是。”
老爺子搖搖頭,“比起銀錢,老朽只盼南星先生莫要將此事張揚出去,壞了我寶兒的名聲。”
南星趕忙擺手,“這中間費我不要您的了,這事我一定要用來賣座的,分成您也別想我的了,我到時改動一下,不仔細說您家底細,不透露出寶兒姑娘名字,保管不會讓人知道與您家有關。”
“這行,只要不損了我寶兒名聲就夠了。”老爺子一口應下,那廂寶兒姑娘一直沒有說話,抹著淚不知在想些什麼。
淨姝看到她那樣,轉身又走到她面前,問她:“你對小潘可有意?”
寶兒想了許久,搖了搖頭,她一直只當他是個客人,覺得他常買姑娘家用的絹花是為了送給喜歡的女子,是以半點兒沒做非分之想,至於小潘,她也只是把他當做小時的玩伴,連他面容都不大記得了。
“這就是了,此事雖說與你有關,但你什麼都不知道,不知者無罪,現在小潘已經放下,以後塵歸塵土歸土,無需再介懷。”
寶兒輕輕點點頭,道了句謝。
夫妻二人與南星離開,走在漆黑的巷子里,偶有一陣風過,能驚得人起雞皮疙瘩。
淨姝害怕了,緊緊抱著司南的手臂,南星也害怕了,也想抱司南的手臂,司南說給五兩銀子就讓他抱,他就又有了一身虎膽,總之給錢是不可能的。
走到大路上,四周便有路燈了,也就沒有那麼可怕了,告辭之際,南星突然想起什麼,又問司南,“少爺,您剛剛給寶兒的符咒可有什麼說道?為何讓她貼身戴幾天就貼紙人身上中元節燒給小潘?”
“你能這麼問,想來是心中已經有答案了,是你想的那般沒錯,燒個紙人做寶兒替身給小潘,也算是圓他一個心願了。”
得了司南肯定,南星才心甘離去。
與南星分別後,夫妻兩人慢慢往家里走。
已經快子時,街上所有鋪子都關了門,絕大多數的人家也都熄燈了,只有更夫的打更聲遠遠傳來。
司南低聲說:“今晚咱們不回家了,帶你去客棧里住一回如何?”
淨姝來了精神,她還不曾住過客棧,還挺好奇的,趕緊應聲做好。
於是乎,兩人尋了家最近的客棧,敲了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