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劉三小姐此前另有心愛之人,因家里逼迫分開,被強迫嫁與左翰林二子,遂才會在成親前自盡而亡,此事事關兩家顏面,對外只說三小姐偶感風寒,推遲了大禮,而後只說是三小姐重病不治而亡。”
“確定無誤?”
“屬下願以性命擔保。”
狂風再次驟起,方都有些失控,連連說道:“不可能,不可能,黃今林親眼看見她成婚的!”
方都此話一出,司南才知自己想錯了方都的執念。
他之前猜測方都又像生前一般自欺欺人,執念覺得劉三小姐看得赤丹開花,就會與他百年之好,可如今看來,方都分明是清楚知道劉三小姐已經嫁作人婦,那他為何還有執念,不歸去黃泉呢?
司南仔細一琢磨,才發覺,自己忽略了一件事。
之前根據意娘的話,他推測方都還留在世上,是他幫助痴情的意娘奪了淨姝的身體,所以他才會讓人去查探劉三小姐具體身份,他擔心方都這痴情漢,不親耳聽到劉三小姐說出訣別的話,不會善罷甘休。
他忽略了黃老板一開始的交待是在故意誤導他們。
黃老板故意說劉三小姐成婚那天,他最後一次夢見方都,並沒說明方都知曉劉三小姐成婚後究竟有沒有離開,是故意讓他們下意識以為方都得知劉三小姐成婚後,了卻執念,轉世投胎去了。
黃老板為何死到臨頭還要撒這麼一個謊呢?他為何要將劉三小姐的死訊瞞著方都呢?
司南放下懷中的淨姝,看來所有的一切還得問問那黃老板。
一行人和鬼一起去了大獄,拿著九千歲的令牌見到了黃老板,不曾想那黃老板正欲自盡,司南和淨煜趕緊破開牢門,將其救下,一番威逼利誘下,終於知道了一切的真相。
當初那個高人告訴黃老板,要想用人身魂滋養樹木花草,需得其自願獻身,不然無法成功。
赤丹能開花,正是因為方都自願獻身,才換得花開不敗。
黃老板實在想試試用人魂魄精血養出來的茶會是什麼滋味,求著高人再賜法子。
將所有身家盡數奉上,總算打動了高人,高人告訴他,方都乃自願獻身,可以用方都的魂魄做引,借他的魂魄將其他魂魄禁錮於花中,唯一的難處在於如何說服方都幫忙,如何讓他執念不消,一直留在人世間幫他禁錮魂魄。
黃老板心下有了主意,方都生前本就執念頗深,如今魂魄不消,說明執念還未消失,於是乎,他便用劉三小姐做餌,誘哄他說,黃泉路上等三小姐一塊兒,到時一起投胎輪回,下輩子再做夫妻。
方都果然上當,心甘情願困於赤丹當中,等待心上人一塊兒投胎,只是黃老板沒想到,有位方都的同窗聽得劉三小姐要成親的消息,多嘴將方都之死告訴了劉三小姐,劉三小姐知道方都為了她而死,大悲之下,一根繩子殉了情。
黃老板打聽到內情,如何會告訴方都,只用話騙著他,說三小姐已經嫁人,一切安好。
等方都徹底相信了,黃老板又找高人用法子使得方都魂魄虛弱,騙他魂魄就要消亡,要用其他人的魂魄維持。
魂魄隨著時間推移,本就會淡化人性,只剩執念,聽得黃老板所說,方都沒有多想就同意了,不知不覺就淪為了黃老板的棋子。
黃老板死到臨頭還瞞下方都,瞞下劉三小姐的死,是因為他想死後借方都助力,也附身到茶樹上,他最後想用自己的血肉魂魄滋養出一樹茶來。
其他花魂都以為方都和他們一樣,是被黃老板養的花魂,並不知自己是被方都靈魂牽制才無法投胎,黃老板不說,花魂們也不知道,只想著司南他們一時半會兒也查不出來,夜里正打算自盡,沒想到他們這麼快就弄清楚了事情來龍去脈。
聽得事情真相,方都頓時暴走,朝黃老板襲去。
司南趕緊攔下,“與其再費時間糾纏,還不快去地府,說不定劉三小姐也在等你。”
司南這話戳到了方都的軟肋,方都憤憤收手,一陣煙兒似的走了。
待他消失,其他魂魄便失了桎梏,身上的青莖盡數消失,朝司南等人道過謝,便都去了地府報道。
怨魂消失,周邊的溫度都高了不少,淨姝還有疑問,再問黃老板:“你一開始明明不是壞人,為何最後會為了種茶會不惜殺人?”
黃老板頹然坐在地上,看著遠處燭光,喃喃說道:“我窮其一生都在追求種出最極品的茶……”
淨姝聞言,嘆了口氣,鬼有執念會逗留人間,人性消弭,會濫殺無辜,人又何嘗不是呢?
一旦被欲望主宰,生出執念來,便什麼惡事都做得出,在某種程度上,鬼和人沒甚區別。
回去路上,淨煜纏著司南和淨姝將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聽完不由感嘆:“沒想到姝兒一個撞鬼,竟牽扯出這麼多事來。”
“撞鬼就撞鬼吧,偏生還連累我損了清白,把娘都給嚇暈了。”淨姝忍不住抱怨。
“沒事,到時候就說是司琴,反正林深已經死了,除了咱們自己人,不會有人知道你的身份。”淨煜安慰妹妹。
“也只能這樣了,希望能蒙混過關,不然我就只能孤獨終老了。”說起這個,淨姝又不免抱怨司南,“說好的護我周全呢?”
“需要我負責嗎?”司南真誠發問,問紅了淨姝的臉,不明白他說的負責,可是她理解的負責?
淨姝正猶豫著要不要問他究竟,就被哥哥出聲打斷:“方都和劉三小姐還能再續前緣嗎?”
“誰知道呢,全看上天了,不過林深和意娘大有可能下輩子還會有所糾纏。”
“為何?”淨姝不解。
“他剛發完誓言就死了,說不准就是天意。”
“不會吧,不是方都殺的嗎?”
“他的誓言可是他自己說的。”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討論著回了家,司南看著松了一口氣的兄妹倆,沒有告訴他們這件事情還沒結束。
他們忽略了黃老板口中的高人,忽略了用人血肉魂魄滋養花朵樹木這法子是妖法,能教出這種法子的術士,又豈會是好的呢?
這些人看似都因黃老板而死,可究其根本,還是因為那術士貪財,明知傳授黃老板妖法會害得許多人慘死,竟還敢傳授。
這麼多人慘死,司南不相信其中沒有天意因果。
後面的事就不讓他們參與了吧。
分別之時天邊已經蒙蒙發亮,淨姝與司南商量要在家休息兩天,經此一嚇她得好好緩緩,陪陪爹娘再說。
對此司南沒有異議,讓她有事就來隔壁尋他,說罷,從懷中拿出之前給她藏身的玉佩,遞給她,“這玉養人,你留著吧。”
淨姝雙手接過,看看手中的玉佩,又抬頭看向他,紅著臉小聲問了句:“你剛剛說的負責是什麼意思?”
“姝兒,還磨蹭什麼呢?”淨煜已經進門,等得有些不耐。
司南看了眼淨煜,暗罵其沒眼力見,面上卻是笑道:“改日再說吧,別讓你哥哥等急了。”
淨姝可惱回頭看了眼哥哥,氣呼呼地進了門。
淨煜有些莫名,不知妹妹瞪他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