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她的名字
“來,大聲點。”
“對……對不起。”
“大聲點,我聽不見。”
“對、對不起!”
白濯滿意地望著腦袋快要垂到腳尖的馬尾辮少女,心中頗有揚眉吐氣之感。
但對方卻似乎並非心服口服,哪怕在發現自己鬧了老大笑話之後。
“雖然我誤會了你,但是……”她輕聲嘀咕著,“但是,你的這種愛好,是……是不健康的。”
“嘖。你以為你是我老爹啊,想矯正我的性癖?不,連我老爹也沒那個資格。”
“我只是覺得……”
“所以你大半夜黑了我家的門鎖,是來討論我的性癖問題的嗎?”
兩人四目對視。
片刻之後,少女率先敗下陣來。
“……不,是來回收你私自拍的視頻的。”
“哈?我不是說過,那玩意兒就當做我的精神損失費了。”
“我又沒有同意!”
對方憤然提高音量,然後意識到己方搞不好才是理虧的一邊,重又垂下頭去。
“拜托了,那視頻對我真的很重要,非常重要……”
“拷給你一份作紀念倒也不是不行。”
“大、大可不必!是說,我有理由,不能隨便讓臉部上鏡的!”
少女的表述含混不清,但白濯仍然立刻理解了話中之意。
在那段珍貴的陽台如廁影像中,她穿著黑色緊身衣,面容清晰可見。
而緊接著視頻拍攝的時間,“暗流”組織爆破櫻牆,其成員之一還頂著同款衣裝發型,在監控終端前高調地擺著pose。
倘若該視頻流落到網上,誠然,穿緊身衣拉野屎的奇人異士……只能說相當稀少,不能說沒有,而且又不犯法。
不過,一旦被重櫻重工的警務科發現,他們本著不放過任何线索的淺顯道理,絕對會順藤摸瓜,迅速排查到她的真實身份。
到時候,身形比對、異能檢測,種種科技手段齊出,恐怕分分鍾就能將她與“暗流”的女飛賊劃上等號。
“我基本明白了。”白濯點頭道,“你的工作大概見不得光,所以不想拋頭露面,變成色情網站的人氣新星。”
少女欲言又止,似乎想糾正他的錯誤表述。但這段話卻又莫名其妙地切合實情,令她不知從何駁起,只得悶悶收聲不語。
白濯暗自發噱,繼續道:“當然,我不會把視頻上傳到色情網站,頂多自己一個人私下里欣賞。”
“……還請盡量不要這麼做。”
“怎樣都好。小姑娘,你是異能者,可能還涉黑,手上甚至可能沾了人命。而我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市民。”
無視曾與涉黑人員正面過招不落下風的戰績,普通市民滿臉嚴肅地道:
“不知你有沒有意識到一個事實。你心心念念想要回收的東西,其實是我唯一的籌碼。如果我失去了這枚籌碼,你,或者‘你們’,會不會為了保險起見,干脆殺人滅口呢?”
少女瞪大了眼睛。
“不,那種事情——”
“別急著否認。看見了不該看見的東西,我對‘你們’而言,一定非常礙事罷?雖然我也不是自願去看的。”
“……”
“那段視頻,現在說是我的保命符也不為過。你讓我刪了它,和要求我去自殺沒什麼兩樣。所以……”
白濯支起了道德的燒烤架。
“所以你希望我去死麼,緊身衣小姐?畢竟我看過了你的私密部位,會讓你產生這種想法,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
連番逼問下,女飛賊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
許久之後。
“……我知道。一直都知道……”
喃喃低語著,馬尾辮少女揚起面龐,安靜地凝望著白濯。
眼底仍可窺見強行壓下的羞恥神情,更多的卻是滿含覺悟的堅定。
“我有一個建議。”
她放慢語速,輕聲而又清晰地道:
“穿著這件衣服、代表這副身份的我,絕對不能留下真面目。但本來的我,並沒有什麼所謂。”
“……不明白你在講什麼謎語,說人話。”
“陽台上的錄像,請你務必交給我處理。作為替代,我願意讓你拍攝新的替代品。”
直視白濯訝異的視线,少女繼續道:
“隨便怎樣不知廉恥都好。露出多少都無所謂,擺多少套姿勢也隨便你。只要你滿意,只要你覺得足夠成為把柄,無論命令我在鏡頭前做什麼,我都不會反抗。
“你想要‘籌碼’,我可以給。我家住在西十四區。我在重櫻五中上學。我不是整天飛來飛去的,我有自己的生活……而你將得到隨時摧毀它的權力。
“這樣的籌碼,不知分量夠不夠了?”
“……”
這一回合,便輪到白濯陷入沉默。
“嘿,有趣。”
低沉地一笑,他微微側過腦袋,似乎想要避開那道過於明亮的目光。
但瞬息之後,便再度望向對方,眼神亦變作饒有興趣的審視。
“你的提議很有吸引力,我答應了。不過,有必要做到這等地步嗎?”
“很有必要。”少女斷然作答。“組織的安全,不可能寄托在外人的承諾與良心上。但是我個人,我,相澤鈴的安全可以。”
今後請多指教,白先生。
她以如是結語收尾。
……
馬尾辮少女自報名號後,很快便禮貌地告罪離去。
“白先生恐怕心理准備不足。”她是這麼說的,“不如先加好友,之後再聯系拍攝時間與地點。”
“那你自己有心理准備麼?”
面對白濯半開玩笑的疑問,對方作出連串中二發言後,一直勉力維持著的冷面美人式的表情,禁不住松動了些許。
“我本來以為已經准備好了的。”
撂下這句話,鈴匆匆離去,步履顯得有點狼狽。
“‘本來’……”
白濯仔細琢磨著這句話,然後突然醒悟。
“……是指看到我的那些收藏品以前罷。”
早已作出舍身覺悟的少女,卻在出乎預料的地方栽了跟頭,大大低估了投喂對象的性癖。
或許她本來還抱有絲許幻想,希望白濯是一位清淡雅士,哪怕被稍微占點身體上的便宜,也不至於蝕出血本。
未曾想,普通市民的口味可一點都不普通。
幻滅之下,一時心態失衡,對他惡語相向,甚至冠上“變態先生”這樣充滿侮辱性——其實也不能算全錯——的稱呼,倒也合情合理。
“害,我又不介意拍些正常玩意兒的。”
腦補了一番對方的心路歷程,白濯搖頭嘆氣。
從實用角度而言,相澤鈴預備以真實身份、而非“暗流”嫌犯身份入鏡的視頻,其實只需做到“授人以柄”四個字,就足以成為替換的籌碼了。
普通艷照的尺度便非常夠用。甚至,像單身女性私房照那樣,連點都不必露,散播後照樣能對一名在校學生產生社會性死亡的效果。
不過,按照馬尾辮少女的言下之意,她似乎不介意貢獻些口味更重的鏡頭。
譬如那晚她在陽台上做的事情。
又譬如那些錄像收藏中,各位或敬業或不敬業的演員們,一直在做的事情。
事已至此,白濯肯定不會特地糾正人家的自作主張,說些“其實隨便拍拍就OK”的漂亮話。
他既不是好人,也不是傻瓜。
“可不能辜負了這一番美意啊。”
白濯覺得,自己一直以來咸魚般平穩的生活中,似乎暫時出現了一抹亮色。
“等明早找找看,那套裝備在哪里?好像是擱床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