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縱輿論一事，人類社會自古有之。

　　譬如重櫻重工的“輿情科”，民間贈其雅號“洗地部”，即是浸淫此道的行家里手。

　　可區區“暗流”，一家見不得光的未注冊組裝組織，面對飛來的黑鍋，竟也學著死對頭的做派，迅速發動水軍、刷贊控評，畫風便相當之吊詭了。

　　爆炸案細節未出，財產損失、人員傷亡一概不明，這麼著急著忙地作出撇清，實在很難不令有心人產生微妙的聯想……

　　話說回來，刷贊不一定非得靠水軍，直接駭入系統調整數據也行。

　　念及此節，白濯的腦海中立即浮現出，某位豆丁駭客疾敲鍵盤、小臉被顯示屏反光映得陰測測、嘴里念叨著“人家真的只上夜班喔”的奇特畫面。

　　“……唔，不至於，不至於。”

　　對蒼綺院花夕的節操——不涉及下三路的那種，白濯還是比較有信心的。某位傻白甜女飛賊則更不消說。

　　既然成員秉性純良，其所屬組織的品相，想必亦不至於黑到哪里去。

　　……

　　次日一早，白濯帶上吃飯的家伙，駕著懸浮轎車一路前往重櫻五中。

　　鈴居住的學生公寓緊貼校門，外觀呈狹長的刀片狀，高度比旁邊的商務樓超出一截，是典型的重櫻式省地盤建築風格。

　　他人生地不熟，沿著周邊街道兜兜轉轉了幾分鍾，都沒發現泊車位。一時沒法可想，只得臨時貼邊停靠，掏出便攜式終端展開搜索。

　　正茫無頭緒間，忽地聽到另一側的車窗上，傳來“啪啪”的拍擊聲。

　　“師匠？師匠！”

　　一抬頭，扎著雙馬尾的熟悉笑靨立刻撲入了眼簾。

　　“載人家一程好不好呀？”

　　“……行罷。”

　　車門開啟，蒼綺院花夕毫不見外地埋身鑽入，裹著一股香風坐上了副駕駛座。

　　覺察到有別以往的味道，白濯下意識地微微吸氣。義體豆丁看在眼里，馬上往主座湊近了幾分，仿佛特意要把嬌軀送到師匠大人的鼻子邊似的。

　　白濯揚起兩根手指，抵住對方努力蹭過來的小腦袋：“你塗了香水？”

　　“是‘蜜水堂’的‘盛夏薰衣草’喔。機械臂的軸油也用了薰衣草味的，師匠聞聞！聞聞看嘛~~”

　　花夕不屈不撓地遞出右胳膊。

　　不想太掃她的興，白濯作出抽動鼻翼的姿態。

　　他對香水毫無研究，關於薰衣草的全部了解，亦僅限於“紫色的花”。

　　滲入鼻腔的氣味的確挺好聞，清馨淡雅，溫和舒柔。只可惜，和使用者的人設有點不搭……

　　……待到接觸對方笑眯眯的眼神，白濯才發現，這一嗅嗅得有點久。

　　“嗯哼。”輕咳一聲，他用提問的方式掩飾失態：

　　“平時去朋友家串門，你都這麼正式麼？”

　　“當然不會，不過今天師匠也在嘛。放一萬個心，鈴醬超級粗线條，根本不會懷疑這種小事噠。”

　　白濯默默點頭，在導航地圖上選定一處目的地，重新發動懸浮轎車。

　　“師匠，我們直接去五中唄。”

　　剛剛挪動了幾米遠，花夕又打開了話匣子，“附近的停車場都好貴，還不如把車放在學校里呢。門衛阿姨很好說話的，人家幫忙打個招呼就行。”

　　“……你等在這里，該不會專門為了帶我去停車罷。”

　　“嗚嘿嘿，花夕是不是非常機靈呀~~~”

　　“嗯。繼續保持。”

　　白濯面色平靜，心里直犯嘀咕。

　　這只豆丁今天不知吃錯了什麼藥，既亢奮又黏人。

　　黏人之余又很會來事，行事之周到，簡直不像是個高中生。

　　他無從得知，這就是被倒追的感覺了。

　　……

　　學生公寓的單間內，相澤鈴正進行著緊張的准備工作。

　　“欸……這對滑輪該裝到哪里來著……”

　　異性交往的階段中，妹子一方的“准備”環節，通常與其個人形象息息相關。

　　但女飛賊沒有糾結於此，反正自己天生麗質……

　　不對，反正自己和變態先生又不是情侶關系。

　　隨便套了身貓貓頭花紋的睡衣，她毫無形象地盤坐上地板，和一堆零件較勁不已。

　　“‘轉軸頂部的螺絲要定期擰緊，避免滑脫’。我又不是傻瓜，當然知道這個！”

　　時光滴滴答答流逝，少女每隔十余秒瞥一眼掛鍾，攥著螺絲刀的手愈發不穩。

　　乒零乓啷一頓亂敲，壓實最後一片卡扣，她長出一口氣，將組裝完畢的成品——一只外觀普通的高腳凳——小心地扶正，擺放在房間中央，對准門背後的落地鏡。

　　菊穴被玩弄的事實已經無法改變，且在可以預見的將來內，同類事件恐怕還會發生許多次。鈴唯一能做的，就是讓遭罪的過程變得體面一點。

　　至少要避免那種，猶如小狗一般、趴在膝蓋上撅起屁股的屈辱姿勢。

　　這張“多用式伸縮酒吧座”，即為解決這一問題所設。

　　柔軟光滑的皮質表面，觸感舒適，絕無滲水之虞。

　　高度隨意調節，適應不同體型人士的操作需要。

　　凳面寬闊，兩側附有扶手，用戶無論受到何等猛烈的攻勢，都能穩穩坐定原位。

　　看它的廣告詞，實在不像什麼正經商品，和同樣不正經的變態先生可謂相得益彰。

　　女飛賊輕抬嬌臀登上雅座，擺動腰肢，將屁股挪到懸空的位置。

　　回頭望向後方的鏡子，里面映出的誘人姿勢，讓她禁不住微微害臊。

　　“這是實驗，這是實驗……”

　　矜持地嘟囔了幾句，少女拿起配套的遙控器，摁住印有上行箭頭的按鈕。

　　伸縮杆“嘎吱”作響，椅面載著身軀徐徐上升。當抬至一米左右時，任憑怎麼操作都不再動彈，遙控器上亦亮起紅燈。

　　“哼，不是說‘隨意調節’嗎。”鈴對虛假宣傳不太滿意，“還好，那個變態坐著的話，胳膊差不多正好對著這里。”

　　她握住兩側扶手，沉身貼緊大腿，用力前後擺動臀部，模擬記憶中自後方承受衝擊的情形。

　　升降椅隨著這串動作搖搖晃晃，似乎隨時都會栽倒。好在扎實的六角式底盤經受住了考驗，始終堅定地緊扒住地板。

　　少女眯著眼觀察了片刻，確定新家具的確質量過硬，不由露出滿意的笑容。

　　“很好，這樣就可以舒舒服服地……呸呸呸，什麼舒服不舒服的！”

　　鈴連啐好幾下，將不知廉恥的念頭驅逐出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