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下(1)
偏執卻無良藥醫
“啪”
清脆的響聲回蕩著,在空無一人的走廊中顯得格外明顯。
此時夜色已漸深了,白天里熱熱鬧鬧的人氣已然消散殆盡,黯淡的月光投在白色的牆壁上,隱約能看見歲月流逝帶來的斑駁痕跡。
一路走過來,所有的房間都空空蕩蕩的。
風聲掠過無人使用的講台與長桌,發出陣陣空靈的回響,在四周的牆壁上來回震蕩,仿佛還能聽見白日里老師們在講台上抑揚頓挫的講課聲。
盡頭的房間卻又是另一種光景了。
月光從窗戶的間隙投射進去,能看見一張張辦公桌上,隨處可見的文檔,筆墨,便簽,或整齊或隨意的堆在一起,散發著淡淡的書墨味兒。
不同的辦公桌上還有著細節上的稍稍不同。
有的擺放著保溫杯,熱水壺與茶葉罐,有的放著新鮮的水果與零嘴,有的擺放著幾盆小小的盆栽,還有的地方還能看見一些花里胡哨的書畫,裝飾,都是從調皮搗蛋的學生們身上沒收而來放在這兒的物件,給這件嚴肅的辦公室增添了幾分活潑的氣息。
所有的房間都顯得充實而不凌亂,縱然不少家具都因為歲月流逝,帶上了暗黃發沉的色澤,甚至有些櫃子上已經裂開了一道縫隙,可卻仍舊干淨整潔。
仿佛這些屋子都隨著其中老師的離開而陷入了香甜的睡眠之中。
等夜色散盡,晨光升起,便會醒來,精神飽滿的開始新一天的生活。
然而,這一聲清響卻打破了這片寂靜。
循聲覓去,在走廊深處的盡頭,有一間大門厚重結實,光潔如新,顯得格外顯眼。
抬眼望去,門牌上“院長辦公室”幾個字閃耀著燙金般的光輝。
比起旁邊簡朴的教師辦公室來說,這間專門用來給院長辦公的房間代表了整座學校的顏面,纖塵不染,想必是特別關照過,請了專人來負責打掃清潔的。
僅僅是一扇門,莊嚴的氛圍便撲面而來。
雖然談不上華美名貴,但其用心程度可見一斑,不難想象,能被鄭重其事的邀請入這個房間面,招待的,無一不是貴客,需要學院認真對待。
可現在,從里面傳出來的,卻是近乎失禮的異響。即使站在門外,也在隱隱聽見房間里傳來的話語。
“……今天來,就是為了這種事情?!我該做什麼,怎麼做,有必要向你們匯報嗎!”
“啪!”
又一聲脆響從門內傳來,蘊含的憤怒情緒炸裂開來,席卷了這條靜悄悄的走廊。
即使隔了老遠,也幾乎能聽到木制的桌面發出吱呀作響,不堪重負的呻吟聲,仿佛下一刻就要四分五裂一般。
好吧,讓我們沿著這個可憐的,幾乎要斷裂開來的聲音,穿過厚重的大門,來看一看,是怎麼樣的人竟敢,膽敢在這嚴肅莊重的會客里喧囂。
轟然巨響的來源,是一張結實厚重的楠木茶幾。
在仔細打量,飛鳥與雲紋,花朵與草葉,都被寥寥幾筆勾勒出來,簡潔明晰。
可以看出來這張小桌並非出自名家之手,做工頗為簡單。
可木料光澤瑩潤,色澤細膩,入手光滑溫潤,半點毛刺都沒有,一看就是用料扎實,制作用心,連邊邊角角都一絲不苟地打磨細致了,可見師傅的用心,一看就是下了大功夫。
事實也確實如此。
早些年翻新校舍,款項頗為緊湊。
畢竟藍霸學院面向貧民,收取的學費一向不高。
經年累月的處於財務緊張的狀態,好容易才湊到了一筆款子來重建老校區。
其他的倒還好說,一切從簡,老師學生們也都習慣了。
可唯獨院長的辦公室,要是一個做不好……沒來由人背地里笑話。
這可愁死了負責施工的王澤老師,天天念叨著這事,卻沒辦法。
這事只能暫時打算展示擱置下來,換上一批還算過得去的家具,也就先這麼將就著用了。
可偏偏,前來施工的隊伍里有個劉師傅,聽到這話二話沒說扭頭就走,誰也不知道去哪兒了。
直到三天後,平時管事的音書老師這才著急忙慌地趕到門口,一輛大車停在那,劉師傅正汗流浹背地指揮著車上的一個小伙子,往下搬這茶幾。
一見得他來,連忙擦了擦汗,笑著說他們算是老客戶,這些算白送的。
這哪有干活的給東家倒貼的說法?
尤其是音書老師聽見了一旁圍觀的伙計正扯閒篇,說這老劉頭也不知發了什麼瘋,把自家上好的楠木給砍了,做的這家具。
這樹,老劉家祖上三代剛到天斗城時種下的。
從老爺子白手起家,到城里數得著的木匠劉,再到如今家道中落的老劉頭,當年那片樹林,也就只剩這麼幾顆了。
當年給老爺子送終的時候都沒舍得砍了,沒成想今兒個在這看到了。
這輕飄飄的幾句話,壓得音書都快趴下了。
唬得他連忙上前接過小伙子的手,連聲說不敢不敢,然後趕緊往外推。
這小伙子搬東西拖拖拉拉的不利索,手勁兒還挺大,音書一個五十級的魂王,第一時間卻是沒擰過他。
兩人推來搡去的,只見得小伙子一歪,“啪”,倒下了,一條空蕩蕩的木腿在褲管中漏了出來。
“嗨,音老師,別在意,我都……習慣了。”
膚色黝黑的小伙子下意識地縮了一縮,躲過面前伸出來的手,望著目瞪口呆,若有所思的音書,露出苦澀的笑容。
“我們爺倆,也沒別的意思。我……混了小半輩子,沒活出個人樣兒,還給爹添麻煩了。聽說學校缺批家具,這不,就想……沒別的意思。呵呵,沒啥。就是音老師,只怕您是……再也沒辦法打折虎子的腿咯。”
音書這才想起這個為何看著這孩子這麼面熟。
這不是當年里學校一天到晚總喜歡找人打架最皮,最跳,最能找麻煩,最看斗魂的劉虎子嗎?
當年還代表過藍霸學院參加過那年的魂師大賽來著,怎麼如今……
一旁的老劉頭抹著淚花,說了離校來這些年的經歷。
原來劉虎子自小就跳,上房揭瓦,下河摸魚,那真是一天到晚沒個停。
偏偏檢測出有修行天賦之後,被老爺子當作個寶捧在手心里,那更是無法無天了。
劉家三代,終於出了個魂師,那真是老祖宗保佑了。
全家人都期待著,期待著劉虎子長大成人,好讓光宗耀祖,讓劉家更進一步,不再整天給人低聲下氣,跟鋸子與木屑打交道。
劉虎子倒也爭氣,不僅考入了藍霸學院,還是當年校隊的主力。
小伙子血氣方剛敢打敢拼,尤其是喜歡跟人打架,斗魂,就好跟人好勇斗狠。
雖說也闖了不少禍,但成績也不差,是老師們又愛又恨的一個刺頭兒。
從藍霸學院畢業後,他就更是沉迷於斗魂之中,無法自拔了。
憑借著當時的一點名氣,組了一個隊伍,在當時的斗魂場上,也是一匹小黑馬,排名上升的非常快。
可惜,天有不測風雲,劉虎子的隊伍遇到了有史以來最大的慘敗。
到底發生了什麼,沒人清楚。
只知道那天以後,當時隊伍里的智力擔當,控制系魂師不知所蹤。
而作為尖刀的強攻系突破手,劉虎子被挑斷了手腳筋,奄奄一息。
等到老劉頭收到消息,急急忙忙趕來斗魂場時,也只救下了兒子一條命。
那條腿卻是因為傷勢過重失血過多,終究沒能保住。
“這點事情……本來不想驚動老師您的。本來就是自己以前孬,喜歡耍橫,終究是惹上了不該惹的人,糟了報應。這都是命,怨不得誰,”
虎子按住了老淚縱橫,還想說些什麼的父親。
當年血氣方剛的半大小子早已是滿臉風霜,頭發泛白,愣是活出了幾十歲的神態,卻也只是把頭磕到了底,一雙手顫抖著硬撐,任憑音書怎麼拉都拉不起來。
“早些年風光的時候,沒能多陪陪家里人。如今人不成了,連老爺子過世時都沒能去抬一抬棺,送最後一程……虎子還是不成器,讓老師您失望,還白白丟了學校的臉面,實在是過意不去。”
“年紀大了就喜歡念以前的事情。以前不懂事,多受您照顧,如今這魂師也當不成了,鋸子也拿不穩了,聽說您這缺點家什,這才和爹一起做了一套,給您送過來。手藝不精,好在用料還算實在,應當是不會落了學校的名頭了,務必請您收下。”
這場校門口發生的風波甚至驚動了隱居的院長,示意一旁的音書把圍觀的人驅散之後,她順手握住壓在父子倆身上的茶幾,手腕一轉,那能把一老一少兩人壓得直不起腰來的重量,就如同玩鬧一般被她把玩著了一會,便珍而重之的放到了一旁。
“都是自家人,沒什麼丟不丟臉的。藍霸學院的面子,還沒有淪落到讓你來丟的地步。左右不過一套家具。你有這份心是好的,我收下了。做不了魂師,做個穩穩當當堂堂正正的人,出去也能說是我的學生了。起來吧,以後別隨便跪下,這才平白讓人看我柳二龍的笑話。”
“是,院長。”
“你的事我都知道了。這樣,我也不白拿你東西,你回去等消息吧,我會給你一個交代。”
“多謝大人,多謝大人……”
老劉頭泣不成聲,重重地給院長不停地磕著頭。
虎子卻只是深深地一鞠躬,隨後便艱難地站起身,勉力扶起自己的老父親。
院長不為人察覺的點了點頭,轉身招呼著音書主任叫幾個人,把車上的的東西都卸下來送進去。
一旁站著的王老師張了張嘴,卻是與她擦肩而過,像是沒看見這個人似的,令他的臉色白一陣青一陣的。
這件小事兒,很快便流傳於大街小巷之中,成了大人物眼中們的笑料,尋常人家里茶余飯後的談資。
與新校舍一同越長越高的,還有今年願意入學藍霸學院的申請書信,堆滿了辦公室,忙得音書主任四腳朝天。
他只能一邊斟酌著用詞回絕著那些熱情的學生與家長們,一邊忙著盯著工地的近況。
至於原來負責施工,在工人面前“無意中”抱怨這事的王老師,則在這全學校都忙得不可開交的時候,被調去了滿是灰塵的檔案室,整理文檔去了。
這件事並沒有引起多大的風波,因為不久之後,又有更勁爆,更刺激的事情發生了——天斗城競技場的謝經理,死了。
某一天早晨,意氣風發的謝經理從辦公室跳了下去,甩了個四分五裂,肝腦塗地。
他的遺書中,詳細地記載了他臨死前的心路歷程。
包括他是如何挪用斗技場的資金,如何勾結選手打“黑斗魂”操縱賭局,甚至包括如何暗地里收取賄賂,讓原本實力不匹配的對手同台競技,吹黑哨,故意拖延救護團隊和通知親屬的時間,最終導致選手“意外”慘死的經歷,都明明白白的寫在了紙上,有條有理,事無巨細。
這當然激起了不少人的不滿,尤其是花錢的看客和參賽的選手。
斗魂場的負責人當即出面表示,等到官方調查結束後,會和衙門商量,將謝經理遺留下來的財產按比例發回給那幾場比賽中下注的觀眾與選手,憑票據領取,並且將選手落敗的積分雙倍補償回來,這才把圍在門口烏泱泱的一群人送走。
可始終壓不下的,是大街小巷附近,看熱鬧的人們茶余飯後的談資。
外面的風吹不進學校。
那張茶幾,便連同著其他家具一同送進了辦公室中,只在招待貴客時使用。
與制造出它的工匠的低調意願相反,每當有真正的自己人來訪時,院長大人都會親自泡上一壺茶,略帶幾分驕傲地向對方炫耀,說這不錯吧?
這都是我的寶貝。
你也別眼紅,有個學生送我的。
孩子命挺苦,早些年頑劣,經了事兒之後倒是成才了。
如今就在學校里管施工呢。
人倒是真挺不錯的。
誰說我柳二龍不會教學生的?
就算不是魂師,至少也是個厲害的木工師傅啊。
唉,只可惜啊,孩子受了委屈了,沒能給他找回場子來。現在還不知道是誰干的,死了個人,出了點零頭就算了,打發要飯的呢……
每當說到這,院長大人都是扼腕嘆息,遺憾不已。
可現在,一向對它寶貝不已的人,卻是一掌便就其拍擊得幾欲斷裂。
劉家師傅父子倆花了整整一天時間才將根深葉茂的大樹砍倒,劈開,雕刻,打磨。
做出來的成品,其分量足以把爺倆都壓得直不起身,非要叫上幾個人,才能穩穩當當地把它扛上樓,放入房間之中。
可現在,它卻發出了瀕臨散架的悲鳴。若不是收了幾分力,怕是當場就要四分五裂開來。
即使如此,整個桌子也跟著下沉了幾寸,四只桌腳竟然像是嵌進去了似的,被那陣龐然巨力以巧勁打入地板,留下四個深深的洞,竟像是預先設計好就要這麼插入地面似的。
這盛怒之下隨手一擊,居然都能剛柔並濟,舉重若輕,其管中窺豹所體現出來的實力,足以令人望之震怖,細思恐極。
而這一切來源,竟是一只素白的手掌。
這只手掌不似男子那般皮膚粗糙,骨節粗大,卻也寬大瑩潤,厚實有力,比尋常女子要大出半圈左右。
手指上的指甲修剪得很短,沒有繁復的裝飾,透出粉嫩溫熱的肉色。
整只手掌勻稱光滑,簡簡單單地撐在桌上,卻莫名的給人一種富有力量的感覺。
在油光發亮的木料紋理的襯托下,更顯得其親切質朴的美感。
單光從外表上看,卻怎麼也不會想到,這只看似柔軟潔白的素手,竟然就是令這張桌子幾乎裂開,沉入地板的罪魁禍首。
視线沿著手掌上移,雪白的皓腕卻沒入了袖口之中,隱沒無蹤。
取而代之的,是玄青色的冰冷色澤。
指套勾住中指,包裹著半個手背,將素白色一點點收緊,收窄,最後,全都被玄青色的皮料隱沒,銀光色的圓環箍住。
這樣的衣物設計,說是遮掩,卻是幾乎是將曲线勾勒了出來。
從小臂到大臂,從腰身到臀部,從大腿再到小腿,流水般的肌肉群都被勾勒得分毫畢現,清晰可見。
在金屬與皮料的襯托下,與其說是人,不如說是某種人體雕塑,有著某種無機質般,冰冷機械的美感。
可如果再往上看,這樣的印象就會搖搖欲墜了。
只因為這尊雕塑似乎只塑造了下半身似的,從腰身往上,便破開了一個口子。
於是,雪白柔軟的粉嫩肉質便生長出來,凝成兩團白花花,晃悠悠的巨峰,擠出了一道深邃的溝壑,足以將所有人的視线都吸引過去。
深V的設計,將胸口到肩胛骨一塊的所有地方全都暴露在了空氣中,散發著魅惑的性感色澤,直到收束到纖細的玉頸上時,才被項圈鎖住,無聲的引誘著。
這樣的反差,似乎就預示著這個女人的性格。
柳眉吊眼,瓊鼻豐唇,粉腮玉肌,被眉筆,粉底,口紅裝扮下對比得鮮艷,月貌花容遮蓋不住眉眼間揮之不去的天生的風流嫵媚,幽怨哀婉,可橫眉怒目,俏臉含煞的凜然威嚴,卻也令人望之生畏,不敢冒犯。
踏著恨天高的高跟鞋,原本就高大健美的身軀便越發出挑,修身的皮衣皮褲沒有多一點贅余的裝飾,只有下擺在微微搖晃著,更襯得她矯健利落,雷厲風行。
端坐時,她便宛若母豹,顧盼自若,發怒時,便化身美艷修羅,雷霆萬鈞。
可她偏偏選擇了低胸深V的上衣,胸前裂開了一個口子,迫不及待地呼之欲出的,除了豐滿誘人的柔軟肉體,還有磅礴而出的貪婪肉欲。
一瞬間,那些原本的裝飾,就仿佛變了一個味道。
久經鍛煉的肌肉,似乎變成了雌熟的媚肉,將修身的皮衣,撐得滿滿當當的,不露一絲肌膚。
皮料勉強撐住了後端搖晃的肥臀,卻支撐不住前胸的乳峰,撐開不堪重負的皮料,暴露在空氣中,散發著淫靡的熱氣。
那些用來防護關鍵部位的鑲嵌甲環,倒像是一種拘束具,將這具即將掙脫而出的淫亂軀體,禁錮在這副囚服當中。
只余下脖頸上的項圈,還在禁錮著這頭艷熟的雌獸。
美艷的囚徒,突破了冰冷的封鎖,如同熟透了,綻開來的水蜜桃一般,露出粉嫩的果肉,與甜到膩人的方向,誘惑著他,誘惑著一切膽大妄為雄性,砸碎這枷鎖,撕開這牢籠,在酣暢淋漓的侵犯中馴服這頭雌獸,在她屈服的呻吟聲中,與最私密嬌嫩的地方,象征著所有權的白灼痕跡……
一想到這,他就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喉結似乎都被那對膩白淫熟的豪乳吸引了,跟隨著上下晃動。
只可惜,膝關節處傳來的隱隱作痛,和膀胱里不受約束的觸感提醒著他,曾經的年少風流,早已不再復往日雄風了。
歲月流逝年華不再,曾經自己流連忘返,視若尋常的美妙體驗,早已無情地離他而去。
如今留在這里的,只有一副行將腐朽的軀殼,以及未曾改變,從未消退的野心……和欲望。
或許,正是因為失去的太多了,所以才要緊緊抓住還能握在手里的東西吧。
他盯著那副正到了女人最美艷年華的軀體,垂涎欲滴。心底無處發泄的躁動,添加入自卑的柴薪後,畸變病態的火焰便越發高漲。
媽的……羅冕那小子,哪找來的女人,生下這麼個淫蕩的女兒?
早知道,當初就該多堵他幾趟,想點辦法讓他乖乖把姬妾交出來才是。
再不濟……再不濟,也少針對他一點,讓他安心把女兒帶回家里,再想想辦法……侄女兒怎麼了?
老四連親生女兒都干過,反正也都是野生的賤種,侄女兒才更有滋味啊。
可惜了,都已經是魂聖了,又站到了阿孝那邊……唉,可惜,可惜……
腦海里還想著今晚上去哪家場子,找個肥婆娘發發邪火過過癮,一張滿是皺紋的菊花臉兒倒是裝得人模人樣的,悠然自得地端起茶杯吹了口熱氣,喝了一小口,這才咂巴咂巴嘴,合上杯蓋放下杯子,往後一靠,裝腔作勢地念叨起來。
“你瞧瞧你,說得什麼話,急什麼?什麼叫有必要向我們匯報嗎?我是為了我這張老臉來的嗎?啊?我是代表著家里面,代表著玉家的面子來的!你這樣大呼小叫拍桌子的,像話嗎?像話嗎!”
“小柳啊,不是我說你。你說你從小在外,吃了點苦,對家里人有意見,這我也是理解。唉,要是小時候能帶帶你,你也不至於連點禮貌都不知道。我知道你這些年不回家啊,是憋著一口氣,鬧脾氣呢。可再怎麼樣,我也是你三叔啊,我還能害你,還自家人不成嗎?啊?”
“你不願回來,好,我們等你想通了。你想辦學校,行,我們給你辦。你想給學生找個好去處,沒問題啊,我們就跟自家人一樣看待。小柳啊,這我們該做的,都給你做了吧?可你是怎麼回報我們的?找了外面些個不知道什麼來路的狐朋狗友,還有那個不成器的,就把這麼大一個學校送出去——你是不知道當家的有多心疼啊?”
“別說我了,就連你們學校自己的老師,也都看不下去了,跑到我這里來投訴。你看看你這,怎麼管的?我都嚇了一大跳。要不是老師們跑來告訴我,我還不知道這事兒呢。你說說,你辦的這叫什麼事兒?”
“這些年事也不管,給你介紹的婚事也不去,一天天的淨在外頭瞎胡鬧,搞得風言風語的。現在又搞出這麼大的事情,呐,連能幫你分擔的老師都看不下去了,讓我來管管你。你你你……你能不能給家里面人省一點心,好不好?”
“你……你……”
柳二龍都快要被這老東西給氣樂了。
這家伙,話里話外的意思,是她柳二龍伙同奸夫,把學校的產業吞了下去唄?
可里外里,這藍霸學院本就是她自己創建的,怎麼從他嘴里說出來,就好似變成他家的財產了呢?
得虧是玉小剛回歸,前些日子唐三又從毒斗羅手底下跑了回來,讓母火龍這些天心氣順了不少,見著誰都多了幾分笑意,連修煉都順暢了不少,眼見得馬上就要摸到魂斗羅級別的邊了。
這老東西但凡早來一周,還喝茶,人都得給暴龍魂聖活活打出去,能不能活還得看能拉的住她的人來的快不快……
但是現在,心情頗好的她不介意聽聽看,這位“老而不死是為賊”的老賊,能說出來怎樣的花兒來。
“賢長老,你知道那些人都是誰嗎?那些所謂的『狐朋狗友』都是些什麼人嗎?”柳二龍也懶得跟他多廢話,平時客套時喊的三叔也不說了,直呼他為長老。
“四眼貓鷹弗蘭德,剩下的來的老師最低也是魂帝級別的,更別提還有當年的不動明王趙無極了,那可是至今都赫赫有名的人物啊。你管這些人叫不明來路?”
“還有,小剛他哥哥可是孝叔,如今的代族長,你,你把我學校里偷偷給你通風報信的叛徒叫自己人,管貨真價實的玉家嫡系子弟叫外人?”
這賢長老臉皮倒厚,一點尷尬的神色都沒有,反倒露出幾分不悅之色來。
“欸,你這叫什麼話?什麼叫叛徒?只要心慕我藍電霸王龍家族,又是自家學校老師,那都是自己人嘛。”
“再說了,什麼『四眼貓鷹』『不動明王』,我們這是軍隊還是斗技場?還興給人起個花名的?我們這是學校!講的就是一個傳道授業解惑,那不是好狠斗勇的地界兒!”
“小剛那孽……那孩子,當年畏懼家法跑了,當初就沒說得個明白呢。這些年又待得心野了,就知道發表什麼什麼,『十大武魂競爭力』,惹人笑話,這種人也能當老師?別說教書了,也不回家看看,把老族長都氣出病了,如此不孝,還能教人?這還能算玉家的子孫嗎?要不怎麼能讓阿孝這經驗不足的毛孩子出來主持事務呢。唉,你看看你們這一輩干的。這家里人多了,就搞得烏煙瘴氣的,家里的事務弄得一團糟,我是真的急在心里啊。”
柳二龍都快被這老東西的奇葩邏輯給折服了。就這一張前後矛盾,顛倒黑白的嘴,這些年家里搞得烏煙瘴氣的,指不定是誰呢!
首先打頭一個,這老不死的話里話外夾槍帶棒的,就是映射自己和小剛當年差點犯下為世人所不容的亂倫之罪,因此畏懼家法潛逃。
可他從頭到尾都沒提到的是,是早在他們認識之前,玉小剛就早已被他們排擠到出走流浪了。
更別說柳二龍她自己的身份就是見不得光,與妓女風流一度留下的私生女。
他們認識的時候,玉家還不知道擱哪涼快去呢!
再然後最可樂的一點,這位“賢長老”之所以只是“長老”,而且淪落到需要靠見風使舵之輩來投機,眼見得自己內部不穩了才屁顛屁顛地跑過來“屈尊”和自己這個“野種”爭這點“野食”的原因(以上都是這位長老私底下親口所說——玉家中柳二龍也並不缺向自己通風之人),是因為他自己……也就只是個魂帝。
當初外出歷練,獵取魂環的時候,他倒是去過邊境和森林逛過幾圈,但也不過就是寸步不離地跟著家里的好手撿便宜,或者跟守城的將領打過幾聲招呼,吃過幾桌酒席罷了。
或許他是自認為像弗蘭德,趙無極那樣的野蠻人,靠一腔血勇闖出幾分名氣,有自己“渾號”的相比起來丟份。
不過說句公道話,若是讓賢長老從他們那樣的起點重新開始打拼……只怕連打出個名氣的資格都沒有。
“長老”這個身份,純粹是他活得夠久,夠會鑽營,加上他們那一房也就剩他一個人了。
家族里合計合計,這二兩老肉是擔不起什麼事兒了,讓他出去干事,等同於謀害他的老命,罷了,左右家里也不缺這口閒飯,這才給了他一個長老的位置,算是把他供起來了。
但是,享享清福安度晚年也就得了,要害之處那就是碰都別想碰。
沒見得他連史萊克一行人的來頭都沒打聽明白,自以為抓著把柄就跑過來了嗎?
這可是只收平民的藍霸學院,純粹一清水衙門,每年各系找財務要預算的場面簡直猶如打仗一般,永遠是音書主任難以回避的可怕場面。
他要真有那能耐,早就該把手伸進玉家正統的下屬學院——雷元素學院了。
那才是真正油水豐厚的地方。
至於這關鍵的最後一點……那可是說來話長了。
當初柳二龍隨著父親回山,沒過一段時間就破門而出了。
這樣的激烈的舉動,自然不光是脾氣暴烈導致的。
要知道,玉羅冕有私生女這件事情,可是連玉小剛,乃至整個玉家都少有人知情的。
如今把她領回來了,這引起的風波可想而知了。
有道是“一入豪門深似海”,這深宅大院的,小道消息可比什麼流傳得都快。
無數戲謔,打量,嘲諷,厭惡的目光,便如同明槍暗箭,全都投射到了柳二龍的身上,令她分外難受。
要細琢磨,柳二龍還真是為了這玉家倒了血霉。
本來妓女所出的女子就夠招人歧視的了。
偏生父親還找回來了,找到了又回不了家,在外流浪吧遇見了喜歡的人還偏偏是自己表哥,愛人結婚前逃了被領回家了還得莫名其妙受這份罪……你說這柳二龍可不是攤上了這麼個爹嗎?
她要是個沒本事的也就算了,就任由玉羅冕擺布,隨便找個能捏著鼻子迎娶她的人家,從此久居深閨,這一輩子也就這麼過去了。
偏偏不像她的愛人,同樣是武魂變異,柳二龍的武魂,卻是強橫的火龍,同樣是頂級武魂。
有了實力就有了脾氣,誰樂意沒事就被人眼角吊一下,被人瞧不起呢?
父女倆一直僵持到了她聽說了玉羅冕想要再給她找一門親事,趕緊把這風波平息下去,柳二龍這才忍不住和父親大吵一架,離家出走了。
路不平有人鏟,事不平有人管,憤憤不平的她一路走,一路殺,魂力修煉倒是一點沒落下。
直到遇到了弗蘭德,兩人傾訴了一番往事,這才再度分別。
聽說了弗蘭德有意向開辦一所學院,柳二龍鬼使神差地,也起了辦一所學校的心思。
此時柳二龍雖然暴躁嗜殺,但嫉惡如仇,好打抱不平。
再加上那可是迷倒了大師和四眼貓鷹的女人。
風華正茂青春靚麗,又有著情傷的那一股子憂郁氣質,倒也有不少人為之臣服。
不管他們是愛慕也好,敬佩也罷,求愛也好,報恩也罷,總之這一群人就這麼聚在了一起,成為了藍霸學院的第一批老師。
當時的學校落成時,大家請院長發表演講,講講學院未來的發展方向。柳二龍走上台,想了想,張口的第一句話就是。
“我們學校,不受貴族學生。破事太多了,伺候不起。”
這個在當時看起來略顯愚蠢的決定,收到了意料之外的效果。
大量的平民學子加入,天才的脫穎而出,再加上幾位老師,柳二龍自己接連修煉,突破,漸漸的,這個獨樹一幟的“平民學院”,居然有了成為高級魂師學院的辦學資質。
也就在這時,有兩個人不請自來,找上門了。
柳二龍心里只有愛情,修煉,心里頭壓根就沒那根弦。
她懵懵懂懂,她的父親玉羅冕可敏銳地察覺到了。
他從來沒想到,一所只收平民的高級魂師學院,竟然能和其他或是官方,或是宗門扶持的下屬學院相提並論。
在他,以至於絕大部分人的觀念里,學院就是上層組織的下屬機構,人才基地,負責給宗門輸血。
甭管什麼天才,到了這,就是給核心子弟搭台子用的。
而學院,乃至加入到宗門中的外姓派,對此毫無反抗之力。
武魂體系修煉的本質,就是在於如何在有限的壽命內,用武魂產出足夠多的魂力乃至戰斗力。
這就像同一片土地上,選優育種的種子必然要比野生的種子產量要高。
武魂品質的高低,很大程度上就決定了這個人一生的成就。
而想要突破魂力修煉的關卡,便需要有實力的幫手獵殺魂環。
魂環的質量又直接影響到實力高低。
循環往復,高質量的武魂,魂環,乃至於魂骨,都大概率會落在成建制,成體系的宗門手中。
畢竟能以血緣,武魂傳承的宗門,通常情況來講,都要比在野的魂師平均質量高上一截。
相對應的,比起魂環,流通性更強,競爭也更激烈的魂骨,產生的爭奪與內耗也會少。
一般的團隊為了一塊魂骨,反目成仇當場翻臉的事情屢見不鮮,可在以血緣為紐帶維系的家族中,這樣的情況就相對就少。
久而久之,同樣是魂師,在宗門成長起來的魂師,轉化出的戰力也會自然會高。
那些沒有優秀到足以彌補這些差距的在野魂師,要麼依托於某個勢力成長,要麼,就組成團隊,抱團取暖。
當然,後一種選擇如同自主創業,只是無奈下的選擇。
這也不是沒有成功的。
發展到最後,往往就會演變成新的宗門的雛形。
可在一般人看來,依舊不是第一選擇。
誰都知道,創業公司能有股權,發展起來以後就能財務自由。
可沒有風投,沒有融資,沒有天使投資人,初創的團隊能不能經得住風雨飄搖還是兩說。
畫出來的餅雖香,也要能吃到嘴里才行。
若是有得選,大部分人還是更願意選擇更成熟,更穩定的宗門/ 國家/ 組織效力,求一個旱澇保收,光明前程。
可加入宗門就真的是最好的選擇嗎?
等到核心子弟魂力成長起來,魂環魂骨逐漸齊全,對團隊的依賴不像幼年期這麼嚴重以後,這些後加入的陪襯,便漸漸從“隊友”轉變為“下屬”。
還能跟上成長步伐的,便懷柔,合作,就算是當初以戴沐白為首的史萊克七怪,到最後,不也是變成了海神與他的六個跟班了嗎?
而不能跟上腳步的,便邊緣化,排斥,最後要麼給一筆錢掃地出門,自生自滅,要麼成為宗門里的“外姓”派,這一代沒用了,就生孩子,下一代接著用,名為族人,實為家奴。
聽著耳熟?
那當然,因為全天下干這種事情最狠的,乃至於已經養熟了,養成了傳統,養出了傳承,養出了“單屬性四宗族”的,便是天下第一強攻系器武魂的——昊天宗。
這就是作為既得利益者,對後來所有人的一種封鎖。
對一般魂師來說,或許加入一個老牌門派,大樹底下好乘涼,的確是不錯的選擇。
但對於真正對自己有信心,想要做出一番事業的魂師,反而會對加入宗門這件事分外慎重。
為了招攬這些更有能力,也更難受約束的人才,宗門自然也有自己的做法。
比起“管事”“長老”這種關系緊密,受到管轄的身份來說,更為寬松,也更為平等的“客卿”便應運而生了。
很多魂師很難接受自己要效忠於某個勢力,但作為一種善意的釋放,讓他們出任一個記名的“客卿”,很多人就願意考慮一下了。
比較典型的例子,莫過於毒斗羅獨孤博了。
作為以性格孤僻,脾氣乖戾著稱的強者,卻也願意掛上一個天斗帝國客卿長老的名頭,以至於被一步步拉上天斗帝國的戰車,足以說明了這種懷柔的模式,是能夠被大多數在野強者們所認可的。
至此,整個“宗門- 學院”的模式便趨近於成熟了。
先是通過建立學院,吸取大批量的中下級魂師作為基層的人才,同時通過條件更優越,約束更寬松的“客卿”制度吸收數量較少,質量更高的高端人才,打造上層部分的頂級戰力。
這樣一座金字塔般的輸血換血機制,就是令各大宗門延續數百年,甚至上千年存在的根基。
甚至可以這麼說,看一個宗門的底蘊是否深厚,人才供給是否正常,很大程度上,就取決於管理層對於這些新人們的態度,如果對於初出茅廬,桀驁不馴的天才們,能夠報以相對緩和,平等的態度去交流,溝通,示好,就說明這個門派整體的面貌還較為年輕,奮進,那麼這樣一點點積累而下的人脈關系,就如同根莖般盤根錯節,旁人想要動搖都難以下手,自然能枝繁葉茂,開花結果。
反之的,若是面對後來的挑戰者,則不分青紅皂白,統一以高姿態的,敵視的,打壓收復的姿態,居高臨下,甚至是肆意妄為,那麼可以說,即使這個宗門的勢力強盛,那也如同人到中年,思維僵化,暮氣沉沉。
若是還能憑借以前的老本吃上幾年,那還能自然沒落下去,留的個善始善終的體面。
若是趕上了風起雲涌的時代,那便如同無根浮萍,風雨一來,便不堪重負,星流雲散了。
畢竟,由於武魂變異的存在,在這片大陸上從來不缺少白衣擒縛蒼龍的天才。
而無論對於個人還是集體而言,傲慢,永遠是生存的最大障礙。
崛起於草莽之間,掀翻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們,登上萬人之上的巔峰,是每隔成百上千年都會重復一次的循環,是所有魂師們夢寐以求的神話,所有野心家們熊熊燃燒的壯志。
但與橫空出世的天才不同,想要作為一種新的模式,一個新的體系,想要挑戰這種封鎖,無疑會遭到所有正在維持這個體系的既得利益者,既所有宗門的圍而攻之。
這就是為什麼,很少有學院能不依靠勢力便能開辦起來。
比起以血緣,師徒關系作為紐帶,管理層大多靠論資排輩來選拔的宗門體系來說,學院體系能培養出的武魂更為多樣,管理方式也較為先進。
可其本身的政治屬性過於薄弱,卻很少能真正有什麼話語權。
通常情況下,學生畢業後便去選擇一方勢力投靠,有良心的還能惦記著點香火情分,要是碰見個缺了德的……那就不好說了。
所以學院往往只能承擔著往宗門,國家輸出人才的功能。
沒有穩定的頂級武魂傳承,就算偶有天縱之才能衝破打壓,也會因為後繼乏力,導致過上三代,兩代,甚至像獨孤博那樣,頂梁柱一倒,便風流雲散了。
除非有人能足夠雄厚的實力,揭竿而起,同時掃平全天下所有膽敢反抗的勢力,破而後立,才能在百廢待興之中,重新建立起新的體系。
武魂殿:謝邀,我其實也沒你說的這麼好。
……咳,但實際情況也並沒有這麼簡單。
有著變異武魂的存在,注定了想要獲取資源的後繼者們生生不息,爭斗永無止境。
可大陸上之所以成為了現在這個局面,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為如今這個“宗門- 學院”體系是最適合如今這個現狀的體系。
它既是繁榮的起點,也是動亂的根源。
金錢,教育,修煉,魂環,魂骨,乃至於天才地寶……資源永遠是不充足的。
而在這片大陸上,出生時武魂品質,往往便決定了一個人今生的上限,弱者恒弱,強者恒強,一些人獲得了更多的資源,也就代表著也一定會有人會因此被掠奪,臣服,欺壓,甚至因此喪命。
天生的王侯將相,高高在上的強者們自然想永遠盤踞著這條食物鏈的頂點。但變異武魂的存在,卻給這場爭斗增添了永恒的變量。
千萬凡骨中,才能出一個天才。
反過來說,只要人數基數夠大,那麼就總會有一粒足以演化為燎原之勢的火星。
當美妙的田園牧歌時代過去,舊時代的紅利逐漸消化完畢,曾經稚嫩的勢力逐漸成長為如過去一般臃腫僵化的龐然大物,魂師們的內卷會越發激烈,紛爭重演。
魂力修煉的本質,即是“效率”。
在有限的壽命內,盡可能多的轉換更多的戰斗力,就是強者。
而但凡有一個有著能通過低投入產生高產出的,所謂的“頂級武魂”能成長起來,就代表著TA必然會加入瓜分戰利品的饕餮盛宴,加入這場爭奪資源的爭奪戰,挑戰那些舊的勝利者們,要求新的土地,海洋與陽光。
不管是老江湖鎮壓小年輕,還是新血液替換舊血液,都意味著舊時代的終結,新格局的誕生。
而不管最後勝出的,是出身草莽的寒門天才,還是名門望族的世家子弟,大多都會做出作為自然人最為穩妥,最為本能的選擇——留下足以建立“新的宗門”的“血脈”。
這就是這片大地的一生,草木枯榮。
新舊交替,體面的可以保留尊嚴,不體面的就幫它體面退場。
腐朽的將會逝去,新生的將會成長,開始下一輪的興衰成敗,成往壞空。
名門望族出身,成長在草莽的某人創建的唐門:勿cue,還在路上。
有著全系列理論上最高產出的頂級武魂的霍姓男子/ 現在還在睡覺的某不願透露姓名的天夢哥:等你什麼時候寫到第二部了再喊我。
……總之,在海那邊的敵人還沒打過來,將魔導革命的第一聲炮響帶來斗羅大陸之前,我們還是先來聊聊眼下的“古代戰爭”吧。
說到這里便不得不提一個人。
某種意義上來說,大師玉小剛的悲劇從一開始就注定了。
他的悲劇不在於他與柳二龍,與比比東的糾葛,而源自於他的武魂,源自於在“宗門- 學院”的體系下,他的能力不足,導致他只能把目光投向“不需要武魂品質也能獲得實力的辦法”。
可即使如此,他的“十大武魂競爭力”,他的“個體極限,團隊平衡”,他的種種那些理論,其實都注定了他只能依托於學院,依托於帝國,甚至是依托於武魂殿這樣有著吸納不同武魂的魂師組織才能發揮出他的理論。
這對於依靠藍電霸王龍武魂傳承的玉家來說,玉小剛信奉的“沒有廢柴的武魂,只有廢柴的魂師”理論,無疑是對在煽動那些身份低微的“泥腿子”,來挑戰他們百年傳承的正統性,是不折不扣的“叛逆”。
作為一個百年傳承的宗門,他們真正需要的,是能讓他們永遠高高在上,永遠占據在食物鏈頂端,永垂不朽的“真理”。
玉小剛不是“懷才不遇”,是“懷才所以不遇”。
任何一個依靠武魂品質作為立身之本的宗門,都無法接納他這種人。
他的失敗,乃至武魂殿的失敗,都意味著以“血統”作為紐帶的舊體系,扼殺了新的可能,將整片大陸重新拖回到舊時代,那個以個體武力,宗族血脈,“造神”崇拜的蠻荒中。
他自始至終都沒注意到,其實他一直在挖自己家族的牆角。
或許玉小剛應該慶幸比比東確實替他解除了後顧之憂,他因此不需要挑戰那些陳舊腐朽的守護者們,與生養他的家族反目成仇,而是培養出了一個“意外因素”,一個無法再現的唯一變量,一個令他所有理論體系都為之崩塌的怪物,並且最終向這個他一生悲劇的源頭投降認輸,自欺欺人地無視掉那個人即使沒有他也能成就的事實,將位於舊體系內最高點的勝利者,稱呼他為“我最驕傲的學生”。
這是他的悲劇——他的確不屬於這個時代。
綜上所述,即使玉羅冕並沒有意識到自家女兒到底做出了怎麼樣一份基業,但並不妨礙他以上位者的眼光,察覺到了這所學院的潛力。
平民的基數足夠大,即使是靠武魂變異也能保證能有水准线上的強力魂師產出。
出身低微眼界不高,又注定了畢業生天生就對打破了壟斷的老師們有親近感。
這樣一批新鮮血液,足有令任何一位掌權者為止心動——包括玉羅冕。
柳二龍原本並不願意讓父親把手伸進學校里來。
奈何另一位來客,藍電霸王龍家族的代族長,玉羅孝給了他一個無法拒絕的理由。
一個比起玉羅冕的“插手”,更能說服柳二龍的理由。
他提供的是“保護”。
開辦學院,並不是光靠實力就能足夠的。縱然有著魂聖坐鎮,想要真正扎下根來,也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是引人覬覦,便是惹人忌憚。
君不見弗蘭德也是魂聖,手底下還帶著一大批實力不弱的老師呢。
結果呢?
都開的差點倒閉了,需要通過開學考試訛人報名費過活,校長都要親自出去開店補貼學院開支。
到最後,連進入魂師大賽的資格都被三流的巴拉克學院搶了過去,無權無勢,沒有靠山,開辦學院的困境可見一斑。
在偏遠的索托城都是如此,更別提宗門林立,盤根錯節的天斗城了。
辦學地址,師資力量,新生資源,乃至於高級魂師學院必須要提供的高級擬態修煉環境……這些都是新生的學院不得不面對的難題。
最後,柳二龍也不得不低頭,掛靠藍電霸王龍家族,並且以客卿的身份重新回到了玉家。
學校開辦後,柳二龍會將有意願加入藍電霸王龍家族的優秀學院引入族中。
若非如此,新的學院本不應該叫做“藍霸學院”,而應該依照柳二龍的意願,叫做“玉柳學院”的——學校里一頭藍電霸王龍都沒有呢,哪來的“藍霸”?
但由於柳二龍的奮力抗拒,雙方的合作也只是淺嘗輒止,並未深入。
對畢業生的舉薦全看學生自願與否,學校聽之任之。
日常的管理事務,也都是由校方一手主持,不允許外人插手。
相對應的,除了玉羅冕私底下會托人照顧一下,拿虛名給女兒撐撐腰以外,柳二龍也從來沒向族里要過一分錢,要過一個人。
慣例的族中議會也是能缺則缺,到場了也權當作是個鋸嘴葫蘆,一言不發,呈現出一副詭異的井水不犯河水的局面,看的玉家兩兄弟搖頭苦笑,頭疼不已。
這也就是賢長老口中所說的“給學生找個好去處”的由來。
將畢業生介紹進藍電霸王龍的家族,本就是柳二龍當初與玉羅孝達成的協議。
到了他口中呢?
倒像是她求著他們收留這些學生,給他們口飯吃了。
也確實啊,畢竟就是柳二龍本人,他們都不怎能看的起,何況她往家里面塞的人呢?
可想而知,這位賢長老,乃至站在他背後的那些人,對這些外來人到底是個怎麼樣的看法了。
是,確實如同賢長老所說,確實是拿他們當“自家人”看待了。
但是這個“家”,是寄人籬下的“家”,是家奴的“家”。
那些自詡正統的守舊派“大人”們,動輒便呼來喝去,打罵呵斥,使喚起來確實是當作自家奴才一樣不見外了,可分配資源時,又開始想起他們是“外人”,開始扣扣索索,挑三揀四,給出來的東西百般克扣,還不覺得有什麼奇怪的,只覺得自己是在“分個尊卑”,維護正統了。
這些進來的人呢,總覺得自己像是從天堂落入地獄了一般。
能從藍霸學院畢業,入得柳二龍的眼進入家族,那可想而知,都是正當年紀的年輕人,渾身上下都是奔前程的勁頭。
這猛地進了上三宗,這也不許那也不准,動不動就是一頓臭罵,說自己“不分尊卑”“不知進退”“好好的地界兒給弄得烏煙瘴氣”,頓時一下就懵了。
這一開始還行,到哪不是干啊,這可是上三宗呢,別人想進還進不來呢。忍一忍唄,總不能老給院長大人添堵吧?
可到了後面,弄出來的事情越發夸張跋扈。
隨意打發使喚就算了,還在對外衝突,獵殺魂獸時衝在前頭探路,送死,甚至還有對年輕貌美的姑娘動手動腳的,這下可就壓不下來了,當即就出了事兒。
守舊派的人倒也不覺得有什麼,還在議會上反過來訓斥柳二龍,質問他怎麼教的學生,折騰出出這麼大動靜,沒大沒小的,要她領回去好好管教。
柳二龍之前還不知道自家學生的處境,趕緊叫過來詢問。
剛開始幾個領頭的人還以為柳二龍要向著自家人,你推我搡地不願說。
經不住柳二龍再三逼問,這才開了口。
一開始還說的磕磕巴巴的,結果開了口,大家伙越說越流利,越說越情真意切,你說完我跟上,越說越起勁,到最後,那叫一個群情激憤,場面一度控制不住。
柳二龍一聽學生給自己訴苦,噌的一下火就上來了。
哦,我把我的學生給你叫來幫忙,就是讓你們給當狗一樣使喚的?
還外人……我跟我家學生才是自家人,誰他媽跟你們這幫酸了吧唧壞得流膿的癟犢子自家人?
當場就拍桌子翻了臉。
那外姓派的人還說啥呢?自家老師都給自己撐腰了,哪個年輕人還沒點心氣兒?跟著老院長干唄。
老人們誰曾想這卑賤的野種兒還膽敢造反了呢?
頓時就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這可讓他們急了眼,大罵這這婊子養的婊子,跟家里那個孽畜中死了干淨,活著還攪和到一塊惹人心煩,差點惹出了這麼大禍。
如今還敢急眼了反咬一口,這可真是天生反骨的賤種,當下就要干起來。
可很快,守舊派的行動就受了阻礙。
一呢,這些年玉家接受了不少新鮮血液,用於維持宗門日常運作,穩固勢力。
這些年的瑣事都交給了外來的新人打理。
這幫人打發人干活的時候倒是不客氣,可如今造起反來,下面的活全撂下了。
有道是由奢入儉難,這整個家族都亂成一團了。
這些事情看起來不大,可憑那些老人,壓根就接不住那麼大的盤,要不然何必要吸納人才呢?
就算他們硬著頭皮把活撿起來,那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了。
這第二嘛,有人拉偏架了。誰呢,代族長,玉羅孝。
他看得很清楚,柳二龍歸家以後,玉羅冕私底下搞了不少小動作,把新進來的人都安插進了下面的要害位置,否則這一次的動蕩不會如此來勢洶洶。
他清楚,二叔是有私心的。
他對女兒心中有愧。
私底下托關系求人情也就算了,還做出這麼一副姿態,很明顯,是怕女兒性情暴烈,族中又無人奧援,這才暗暗給她鋪路,生怕哪天自己不在了人走茶涼,自家女兒受了委屈。
同時,借著柳二龍之父的名頭,他也在這些外來人中獲得了不小的聲望。
隨著外姓人在宗門事務中的占據的比例越來越高,玉羅冕的話語權也跟著水漲船高了。
這也有著他的私心在里頭——畢竟是自家女兒的人,就當是孝敬了。
但他並沒有阻止。因為這也是他親自去找柳二龍,勸她回家的原因。
玉家中,老祖宗玉元震是家中的定海神針,由於年事已高,早就隱居修養了。
打理這些家務事的,這些年一直是玉羅孝這個代族長。
可他一沒有鎮壓宵小,無可爭議的實力,二來,這家族一大,很多簡單的事情就變得十分復雜了。
尤其跟你討價還價的,都是比你長一輩的叔叔伯伯,資歷深派頭大,縱然有驚天的才干與志向,也只能埋沒於這塊泥潭之中,動彈不得。
玉羅孝很清楚,他並沒有將一切推翻重來,力挽狂瀾的那份才情與手腕。
如今能坐在這個位置上,全靠老爺子的默許,以及嫡系的身份。
可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明里暗里的,一雙雙眼睛,都在盯著自己。
最顯而易見,也是最令他痛心的,就是玉小剛的出走。
非要說的話,他到底做錯了什麼?
是族人先對不起他,逼著他離家出走,是二叔先對不起他,瞞著所有人留下了一個私生女陰差陽錯的愛上了他。
可事到如今,仍舊還有人時不時的在議會上追問自己,什麼時候能派出執法隊,把這個罪人押送回來,執行家法。
在私底下卻對此津津樂道,當作了久經不衰的笑話,至今流言蜚語都未曾平息。
他到底犯下了什麼罪?差點娶了自己的妹妹?諾大的玉家,是容不下他一口飯吃,沒有他的一席之地嗎?
玉羅孝的心思沒人能猜到,沒有人能猜到,他等待了十幾年,迫切地需要一個契機,來打破這一層令他窒息的封鎖。
這時,柳二龍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選中她的第一點,也是最明顯,最殘酷的一點——柳二龍是個女人。
不僅是個女人,還是個在外風流,留下來的私生女。
不僅是個私生女,就連武魂,都不是玉家獨屬的藍電霸王龍,而是變異後的火龍。
這意味著,無論柳二龍怎麼折騰,再怎麼朋黨,她永遠都得不到族人們的承認,也就無法威脅到玉羅孝,乃至玉天恒的位置。
而相對於的,玉家只要維系著血脈親情的紐帶,就能輕輕巧巧地拴住這頭凶猛的暴龍。
這令她幾乎成為了唯一的人選。
第二點,她也足夠有能力。
即使眼界,格局都無法脫離開女人的局限性,可本身魂聖級別的硬實力,就足以令她在玉家的位置上擁有發言權。
更何況,她獨立經營的藍霸學院,其境況也是令玉羅孝格外的驚喜。
即使這些事情離不開她背後那些老師們的支持,但能把正確的人放在正確的位置上,心甘情願地為自己效力,也不失為用人之道。
相比之下,在政治,權謀上的遲鈍,反倒不是缺點,而是優點了。
最後一點,還是得說回藍霸學院本身。
每每想起這一點,都令玉羅孝格外煩悶。都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可藍電霸王龍家的困境,似乎是本念不出來的無字天書。
昊天宗自不必多說了。
老祖宗留下的遺澤,留下了“單屬性四宗族”這四個足以所有宗門都為之眼紅的下屬宗門。
光是從下四宗中抽血,都足以讓昊天宗屹立不倒了。
以至於當他聽說昊天宗緊閉山門,拋棄了單屬性四宗族時,幾乎嫉妒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
家底厚實就是不一樣啊。
力之一族擅長打造,御之一族擅長建造,敏之一族擅長探查,破之族擅長制藥——那可是四個司職後勤,成建制體系,近乎全民皆兵,有著上百年歷史的下屬宗門,說扔就扔。
任何一個宗門,能得到這麼一個各司其職,忠心耿耿的下屬宗族,那都是祖墳上冒青煙了。
沒見得唐三收復單屬性四宗族以後,草創的唐門就初具雛形了嗎?
那可是能從無到有,憑空打造出一個千年宗門的底子!
你還沒法不服,前有唐晨橫空出世,後有唐昊唐嘯這對雙子星,加上長老,似乎真如同他們的武魂名稱一樣,被上天所眷顧。
足以支撐一個大宗門百年安穩的封號斗羅級別的戰力,竟然沒有斷代過,反倒有戰力溢出的趨勢。
這還是玉羅孝不知道昊天宗的後山還有六個知恥而後勇,封山避世這幾年修練出來的封號斗羅,否則他就要嫉妒得吐血而死了——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如此不公平的道理!
七寶琉璃宗那又是一個特例了。
作為大陸上唯一一個輔助系安身立命的宗門,它從建立至今到現在,幾乎就是一段傳奇。
輔助系魂師的特點,注定了他們向來就有吸納外人的傳統,內部的環境早就適應了這種競爭體系。
有著劍斗羅,骨斗羅守護,加上當今的宗主寧風致又是出了名的智者,素來以八面玲瓏,運籌帷幄著稱,再有百年的興盛,想來也不是難事。
反觀族內呢?
年輕一代浮躁自大,老一輩的固步自封,這麼些年了,竟只有玉天恒,玉天心兩個還沒成長起來的孩子還像話,唯一一個能夠造血,為家族培養人才的玉小剛,早在十幾年前就被排擠出走,至今不得歸家。
放眼望去,竟是只有一個外姓柳二龍,算是正當年的中堅力量,其余的庸庸碌碌之輩,竟是找不出一個能上得了台面,支撐大局的人物!
老爺子的身子最近越發不行了,再這樣下去……
玉羅孝有一種隱隱的預感,他說不出口,講不明白,卻刺得他心神不寧,輾轉難眠。
時間不多了。
大陸上的雲詭波譎,他看不真切,卻隱約能摸到一些脈絡。
淫神,武魂殿,裁判所,星羅皇室,天斗皇家學院……仿佛一團亂麻,纏得人心煩意亂。
昊天宗又如何?還不是被武魂殿打得山門緊閉,避世不出?
一想到這,他的心底里便是一片冰涼。
在他的眼中,大陸上的寧靜,如同烏雲壓頂,帶著山雨欲來的凝重氣息。若真是這樣……風暴,馬上就要來臨了。
他不得不一改往常如履薄冰的慎重,大刀闊斧,力排眾議,將柳二龍重新請了回來,奉為客卿。
又與其約定,讓柳二龍往族內輸入人才,對玉羅冕的小心思熟視無睹……一切的一切,都只是為了給玉家,給藍電霸王龍家族留下幾分元氣
而現在,對未來毫不知情的玉羅孝,仍在這塊泥潭中打滾著,在這場給這場“內外之戰”吹著黑哨。
柳二龍打前頭衝鋒陷陣,他就負責冷眼旁觀,抽空拉偏架,抽冷刀。
等到守舊派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出現了好幾場流血事件。
即使震怒的大長老下了死命令,要把肇事凶手抓出來嚴懲,可最終的結果讓所有人都傻了眼。
幾次事件,要麼就是人多眼雜無從查起,要麼就干脆先一步被執法隊抓了起來,嚴加看管。
誰想私自探望或者提審的——對不起,沒有族長的命令,不行,誰都不行!
這讓他們第一次感到有些爪麻。
碰了幾次釘子之後,長老一系的人總算是有些回過味兒來了。
看樣子,這野種之所以這麼大膽子,感情是有族長當靠山,給他當槍使了啊?
如今自己這邊算是被算計得死死的了,眼見得事態逐漸往他們不想看到的方向發展,幾位老人一合計,得,認栽了唄。
長老派第一次向這位代族長低了頭。
玉羅孝也沒和他們客氣,接著這次機會,給長老派來了記釜底抽薪,幾個關鍵位置追責的追責,卸任的卸任,全都換上了玉羅孝自己的人。
這一趟大出血,心疼得大長老嘴唇直哆嗦,可到底也知道了這位族長的手段。
至少在他與柳二龍之間合作的蜜月期中,自家還是消停一點,休養生息吧。
至此,玉家終於一掃沉疴,扶持起了一批新面孔,打理家族事務。
不管其他人怎麼想的,柳二龍,這個身份尷尬,處事魯直的的私生女,終於令所有人不得不重視起來,捏著鼻子承認藍霸學院半自立的合作關系。
那些過去在人背後戳脊梁骨的流言蜚語,總算是消聲覓跡。
就算是私底下,也沒人敢再多嘴一句了。
這也是索托城斗技場外,玉天恒情真意切的邀請叔叔回家看看的原因所在。
玉小剛不知道的是,他不在的這些年,家里的境況已經和他離開之時大不一樣了。
他的兄弟是把家里打掃得干干淨淨,望眼欲穿的,就等著他這樣的人物給予助力。
現在的玉家一掃沉疴,眼看著就有了中興之象。
如果有著他的加入,兄弟齊心,有什麼能難得住他們的?
從這一點看,有兒如此,藍電霸王龍家的老祖宗玉元震,確實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只可惜,玉小剛終究沒能回去看看他的那個恩怨糾葛的家,玉羅孝也等不到他的心血開花結果的那一天了。
時局的變動之快,遠遠超出了玉羅孝最悲觀的預計。
短短的三年之後,武魂殿便會如同烈火燎原一般,席卷整片大陸。
而玉家,便是兵鋒之下,最大,也是最有威懾力的戰利品之一。
眼前的心思,算計,糾葛,恩怨,還沒等任何人理出一個頭緒,給出一個交代,就被打得粉碎,繁花似錦轉頭成空。
藍電霸王龍家族,也就此成為了戰後,唯一一個沒有被重建的上三宗,就此結束了長達千年的壽命,掃入了歷史的故紙堆里。
那時的他與柳二龍都沒有想到,這場斗爭產生的余波,遠比任何人想象的都久遠。
或者說,長老們對於權力的渴望,對他這個代族長的手段的忌憚,遠比他預計的要深重,重到即使是負隅頑抗,苟延殘喘,他們依舊把握著那些位置。
不敢,不想,不願放開。
只要還沒咽下去那口氣,那這場圍繞著藍電霸王龍的內斗,還遠遠沒有結束。
“藍電霸王龍”家族,為何沒有一個人入學“藍霸學院”,反而一個去了天斗皇家學院,一個去了雷元素學院?
還非要在魂師大賽上拼盡全力分個高下?
玉家少爺與獨孤千金的相識相戀,乃至訂婚,到底是年輕人之間無意的青澀戀情,還是大人們有意操縱下的既定事實?
玉小剛執教藍霸學院之時,輕而易舉地便令學生們心悅誠服,虛心受教,為何這些年一直被學術界排擠,顛簸流離,甚至於淪落到當初唐三啟蒙時的諾丁學院,當個掛靠的老師?
這些問題的背後,或多或少的,都帶著這場明爭暗斗的影子。
而現在,作為這場斗爭的一個注腳,柳二龍的一意孤行,獨斷專行,學院里的暗流不止,人心動蕩,終於是引來了聞著血腥味兒來的鬣狗,還沒惦記清楚自家幾斤幾兩,就留著哈喇子跑過來,妄圖撕開傷口,奪一口肉吃了。
想明白了前因後果,柳二龍反倒一點火氣也沒有了。
她干脆向後一靠,兩條肉感十足的長腿交疊起來,還沒等對面的老頭子開口呵斥這等傷風敗俗的不敬之舉,柳二龍便搶先一步開了口。
“這麼說來,賢長老還是一心為公,屈尊來過問我這小小的藍霸學院的內部事務咯?”
“咳,什麼內部外部的,不都是一家人嘛。只要小柳你願意配合,那我也不願為難你,一定會為你在家里面前分說明白,好不好。這樣,今天也不早了,你先把今年的財務賬簿整理整理,明天和我一起去倉庫……”
“我不是這個意思,賢長老。”柳二龍直接打斷了這頭老猴子自顧自地喋喋不休,也不管他一下子陰沉下來的臉色。
這老東西還真是屬猴精的,見著杆就要往上爬。
“如果真的是家里面的意思,那我也沒什麼好說的。藍霸……現在的史萊克學院,就是個窮疙瘩,事無不可對人言。你們要看,大大方方地給你們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只怕……賢長老,你還沒有這個資格吧。”
“哼,小柳,你這什麼意思?我告訴你,你不要以為自己翅膀硬了,家里面就治不了你了!拿了家里面的東西,吃干抹淨就想走人?我可是第一個不答應!”
“說得好,賢長老,說道真好。”柳二龍甚至鼓起掌來,清脆的掌聲回蕩在屋中,干巴巴地,映襯得對面老頭子的面色越發陰沉。
“如果我真這麼干了,那你請出家法,就算是把老祖宗請出來,治治我這不孝女的罪行,那我也無話可說。”
柳二龍盯著賢長老的雙眼,鳳眼含煞,凜然生威,目光灼灼地看向對面。
賢長老的視线一觸即退,竟是有些受不住一望之下,那對眸子里所散發而出的威壓,不敢看她。
她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說道。
“姑且不論我到底有沒有從家里面拿東西,拿了什麼……敢問賢長老,你如今坐在這里,是奉了哪位之命,要查我柳二龍?族長的意思?大長老授意你的,或者干脆就是族中議事,派你來支會我,要我配合接受調查的呢?”
這一問,剛剛還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的賢長老,突然像是啞了火一般,期期艾艾地,張不開口。
“啊……這,這個嘛……呃……”
果然。柳二龍心里冷笑。
說到底,藍霸學院本就不是玉家的下屬學院。如果說其他的產業,賢長老還能拿一拿架子,耍一耍威風,那到了這里,恐怕就是打錯了算盤了。
是,長老的權利不小,可負責管理,監察對外合作伙伴關系的權力,一向都由嫡系一脈牢牢掌控著。
如果是涉及到有關魂聖級別的強者坐鎮的勢力,那有權過問的人就更少了。
更別說她的身份如此敏感,放眼全族,也就只有族長,父親玉羅冕,還有大長老三個人能做決定。
代族長可一直站在自己這一方。
若是出自守舊派的動作,一來他們本來就處於下風,出於慎重考慮,來自長老一方的發難不會這麼快,二來,這麼大的動作,族內不可能悄無聲息,一點消息都傳不出來。
那今夜,這位賢長老的到來就很耐人尋味了。
不用說,肯定是聽說了學院人事變動的消息,想著有機可乘,跑過來打秋風的,估計還沒往上報……不,就這個草包的慫樣,八成是故意瞞下來這件事情,生怕別人過來搶了這個現成的便宜吧……
似乎是被柳二龍戲謔嘲弄的眼光激怒了,賢長老惱羞成怒,色厲內荏地高聲說道。
“你別管誰派我來!我能坐在這里來了解情況,那肯定是有原因的!你做的好事,那都是一五一十的,有材料為證,做不得假的。柳二龍,你不要不識好歹!就你這個態度,我很難在大長老面前為你開脫,到時候族內議事定你的罪,你就是後悔都來不及了!”
“那就等通知我去議事的時候,我們祠堂里再說吧。”
柳二龍捋了捋發梢,俯下身來,在修身皮衣的修飾下,春光乍現,曲线婀娜。
捧起茶杯,拂了拂杯蓋,她吹了口熱氣,品味著香茗,當真是說不盡的利落大方,自信悠然。
這副難得一見的美人儀態,卻直把面前的賢長老氣得渾身發抖,渾身哆嗦。
可他實在沒招了。
戳漏了藍電霸王龍家族的那層皮,留在這里的,不過是一個年老體衰,庸庸碌碌的魂帝。
沒有了那層威風,在一位以殺伐果斷,殘忍酷烈的魂聖面前,他那點東西,屁都不是。
或者說,正是因為暴龍魂聖還惦記著那點情分,他才能坐在這里,客客氣氣地被端茶送客,而不是在大放厥詞,試圖渾水摸魚失敗後,把老命都撂在這里。
相反的,他還必須念柳二龍給他留下臉面的這份情,正如他打著玉家的旗號,對外人這麼做的一樣。
在上位者面前,僅僅是讓你全身而退,都是一種恩賜。
賢長老沒得選了,只能伸手向面前的那杯殘茶,只待將這杯放涼的苦澀喝下去以後,便要灰溜溜地打道回府了。
這時,一只溫熱纖細的柔荑,按住了他的手。
“先別……老先生,待我給您滿上。”
一聲溫柔的問候,從他耳邊傳來,帶著茉莉花般的清香氣息,聽得他心神一蕩,一時間,竟是連心底的郁悶都去了大半,任由那只小手握住自己遍布皺紋與老年斑的手掌,輕輕地推開來。
轉過臉去,他的瞳孔一下子縮小了。
那張近在咫尺的俏臉就離他不到幾公分的距離,美得令人怦然心動,似乎連耳垂都在盈盈發光。
她似乎恍然不覺自己的那份魅力似的,只一心一意地掀開茶蓋,添上茶水。
一縷絳色的發絲從她耳邊滑落,她也不理,彷佛這一壺熱茶就是她此時的全部一樣,一雙總是含笑的眼眸眨也不眨,那股子認真勁兒,光是看著就讓人忍不住隨之屏息,生怕唐突了這如畫般的美人。
傾入杯中碧綠清香的茶水化作一道水柱,熱氣化作朦朧的水霧,仿佛圍繞在她身旁一般。
那副整齊的學院制服下起伏有致的玲瓏身軀,包裹在過膝襪下的修長雙腿,就仿佛遠眺山脈一般,如同霧里看花似的,朦朧不清,恍然如夢。
只有縈繞在鼻尖的淡淡清香真切存在著,恍惚間竟讓人分不清,到底是這壺熱茶悠香,還是這女子芬芳。
茶壺的壺口向上提了一提,杯中的水面蕩了一蕩,便如同湖面一般波光粼粼,映出了賢長老呆呆的面容。
他看著這個賢淑秀婉的女子嫻熟的做完了這一切,這才來得及抬起皓腕,理了理散發。
一對星眸無意中掃過,看著身邊年過半百的老人露出毛頭小子般失魂落魄的神情,便禁不住地露出笑意。
這一笑,便如同春暖花開,群芳爭艷。
“這涼了的茶喝了,對胃不好。我給您來杯熱的,您好好嘗嘗。”
這個如花般美麗,似茶般淡雅的女子站起身來,退了幾步。
僅僅是這般,竟讓賢長老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一直戀戀不舍地盯著她不放。
直到她帶著些疑惑的重復了一遍,賢長老這才反應過了。
“哦哦哦我嘗嘗,嘗嘗……呼,哈啊,好茶,好茶好茶,不愧是你啊,這手藝啊,越發長進了。”
眼見得賢長老如老牛飲水一般,西里呼嚕的喝了一大口,嘴里都快燙出泡來了,也不知道怎麼品出來的好茶。
女子眼睛都快彎成一輪新月了,這才語氣溫柔,細聲細氣地說道。
“這個可是我們院長珍藏的碧螺香,一般人來啊,還真沒有這口福呢。都消消氣,啊。這里外里,咱們都是一家人,哪有什麼過不去的坎呢您說是不是?”
“……哼,那既然絳珠你都這麼說了,這件事就這麼算了吧。”
有這麼一個台階下,賢長老的臉色才算是好看了一些。
名為絳珠的女子抿嘴一笑,連連稱是,三言兩語間,原本緊繃的場面終於緩和了下來。
一旁的柳二龍倒是沒插進他們的對話中,只是冷冷地注視著相談甚歡的兩人,嘴角噙著一抹若有似無的冷冷笑意。
“哎呀,你要說,就這個地方,我就看得上絳珠你。很好,保持住,不要被某些人帶偏了,連長幼尊卑都不知道!知道嗎?”
絳珠含笑著點頭稱是。
賢長老過足了耍派頭的癮,這才滿意。
他看著面前的女子,怎麼看怎麼順眼。
要說絳珠也算不上那種令人一見難忘,眼前一亮的絕色美女,而是越琢磨越好看,越欣賞越有味道的類型。
可偏偏和她待在一起,就是令人如沐春風,心生好感。
進退有據,八面玲瓏,她那股子落落大方的大家風范,就足以讓人難以忘懷,心生欽慕了。
這個花一般美麗,水一般溫柔的女子,也如同那一杯香茗似的,回味悠長,唇齒留香。
溫婉賢良,謙恭有禮,她就像每一個男人都幻想過的完美妻子一樣,不僅關起門來過日子,相處起來十分舒心,就是領出去跟朋友介紹,也足以引得他人殷羨,滿足任何男人的虛榮心。
而眼前的賢長老,看著面前笑靨如花的女子,眼珠子一轉,心里也起了些不良的念頭。
“行吧,看起來你家院長是不歡迎我了。那我這糟老頭子也不在這討嫌了,這就回去了。”
絳珠連忙上前,攙扶起顫顫巍巍的賢長老。“這說得什麼話……那我送送您。哎,慢點,我扶著您,慢點,好嘞……”
“哎,小珠啊,要我說,你也到了畢業的時候了,就別待在這學校里了。以你的能耐,去干什麼不好啊?怎麼還非要留在學校當老師不可啊?”
“這……也不能這麼說……院長大人對我有知遇之恩,眼看著魂師大賽馬上就要開始了,我怎麼能一走了之呢?怎麼樣也得等學弟學妹們成長起來,我才能放心啊。現在這樣,能留在學校,幫音老師,柳院長他們處理一點小事,也挺好的……”
“好什麼!年紀輕輕的,要有志氣,不能平白埋沒了自己啊。再說了,你不是說了我們是一家人嘛?那好,說是一家人,那在哪不是干啊?來我們藍電霸王龍家族,你好多前輩都在這里呢。你要來,我包你一個前程。別的不說了,我兒子,現在還在城外莊子里管著事兒呢。他這也不成家,一天到晚就知道忙個不停。哎,他不是喊缺人手嗎?絳珠你來,肯定不能讓你受委屈咯。”
“哎呀您,您這說什麼呢……我,我還不想這麼早考慮這些事兒……”
“哎呦,還害羞了這是。哈哈,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有什麼好害羞的?我這張老臉不要了,當個媒人,你看……”
那邊一老一少的聲音漸行漸遠,柳二龍充耳不聞,權當自己今夜就是來品茶的,悠哉游哉,好不愜意。
遠處,只聽見“砰”的一聲響,清脆的腳步聲響起,接近,最終,停在了柳二龍面前。
柳二龍眼皮都沒抬一下。
“怎麼?就沒什麼要對我說的了嗎?,『叛徒』?”
“非要說的話……”
巧笑倩兮,溫柔若水的女子長嘆了一口氣。
“……這沒皮沒臉的老不死,還真是急色啊。”
柳二龍斜了她一眼。
“我看你貼上去的時候倒是很殷勤嘛?不像是要做人家的兒媳婦啊。怎麼?想一步到位,做堂堂長老的十八姨太啊?”
絳珠以完全不符合她外表的語氣切了一聲,說不出的輕蔑。
“堂堂長老,堂堂魂帝,要我一個魂尊攙扶,還要點臉不?我都恨不得把他那狗爪子剁下來。十八姨太,得了吧,沒有兒子在一旁『扶著』,那老家伙能不能『站』起來啊?別是軟趴趴的沒力氣,還要我累死累活,又用手又用嘴的幫他弄啊。敬謝不敏啊。本姑娘乃是柳院長的御用工具人,什麼活都能接,唯獨這個干不了。還請他另請高明吧。”
一邊開著足以令任何人驚掉下巴的黃腔,另一邊,絳珠的手上也沒閒著。
倒干殘茶,抹去茶葉,清洗杯子,壺具,收起勺子,茶葉罐……絳珠的一雙素手宛若穿花蝴蝶,偏生忙而不亂,行雲流水,光看著就足夠讓人賞心悅目。
就說幾句話的功夫,所有的東西都被她清理的干干淨淨,重新擺放回原來的地方去了。
她這才甩甩手上的水珠,一個前撲,撲到身側的沙發上,發出一聲舒服的長嘆,儼然不顧自己前凸後翹的標致身材春光乍泄,仿佛一條上了岸的咸魚,就在那“撲騰撲騰”的。
“唉……平時被你使喚來使喚去就夠累的了,在床上還不能讓我歇歇啊?以後,以後本姑娘一定要找一個高大帥氣,英俊多金,百依百順的丈夫,結了婚,什麼事兒都不用想,活也不干了茶也不泡了,就一天到晚躺床上睡覺,連干那事,也要他自己動……”
“瞧你那點出息。”
柳二龍搖頭嘆息。一想到院內流傳的“完美學姐”“學院新星”“輔助系的王牌”,背地里就是這麼個憊懶貨色,她就一萬分地恨鐵不成鋼。
“不就讓你幫忙處理點文檔嗎?至於嗎?”
“呵呵。”名為美人實為咸魚的絳珠轉過半張臉,皮笑肉不笑地對著柳二龍說道。
“我那是自願的嗎?還不是音主任看我年少不懂事好欺負,把我拉過來干活了。暴龍魂聖的秘書,那是一般的秘書嗎?每次我都懷疑,您是不是領悟了什麼用筆才能寫出來的魂技,怎麼簽字,蓋章,寫出來的文檔,每次都把我折磨得不要不要的,我還沒管你要加班費和醫藥費呢。”
被學生兼秘書當場掀了老底,柳二龍倒是比之前面對賢長老時更加窘迫,惱羞成怒道。
“怎麼不情願跟我,那你去跟那個賢長老啊。人家包你衣食無憂呢,去啊。”
絳咸魚又把臉轉了回去,扭了扭屁股,一副前凸後翹的嬌軀在沙發上來回蛄蛹著,哪看得出剛才的儀態優雅,端莊賢淑?
倒活像條滑稽的肥胖肉蟲!
“太老了,嫌棄,看不起……瞧他那樣兒,還品茶,他能分清楚一沸水二沸水的區別嗎?切,給他泡點茶渣就算是看得起他了,還不是顛顛地就喝下去了?”
柳二龍手上一頓,面色古怪地看著杯子淡綠色的液體。絳珠像是未卜先知一般,揮了揮手,讓她放下心來。
“安啦安啦,說說而已。這是正經的碧螺香,放心喝,啊。”
“哦,我還以為你又偷偷挪用經費給我帶點次品回來,那還行。”
“嗯?院長,你到底是怎麼看我的?”
“喜歡貪汙我茶水經費的小賊啊,怎麼了?”
絳珠如遭重擊,捂住胸口,做出一副不敢置信,悲憤欲絕的神情。
“完蛋了,柳院長竟然是這麼看我的。絕望了,以後再也不幫她半夜會客時泡茶出賣色相打發鬼畜老頭子了,再也不幫她處理那些跟狗啃過一樣的文書了,再也不在她忘詞的時候偷偷在底下幫忙提詞了,再也不幫她掩蓋伙同奸夫吞並藍霸學院的流言蜚語了……”
“喂!最後那個不太對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不管我不管,我要休息,我要放假,我要加班費啊啊啊啊啊——”
絳珠開始死皮賴臉的撒潑打滾。柳二龍走上前去,狠狠一巴掌扇到那對厚實豐滿的翹臀上,發出了沉悶的響聲,鎮壓了一切咸魚的水濺躍。
“我開始懷疑我這些年對你的教育了……你說你父親好歹也是南城有名的茶博士,怎麼生養出來你這麼個懶婆娘。一天天的沒個正形,你以後怎麼嫁的出去啊?”
“那就不嫁了唄。”
絳珠用柳二龍剛好能聽見的聲音嘟囔著。
“反正……反正嫁了也會跑……還得苦巴巴地等人回來,回來了還有擠出個笑臉,打扮得漂漂亮亮地討人家歡心……”
柳二龍身體一僵,隨後,露出了苦澀的笑容。她又象征性地拍了拍絳珠的屁股,順勢坐在了沙發邊緣,撫摸著背對著自己的叛逆學生的頭發。
“我說今天小嘴這麼利呢。怨氣這麼重,叭叭叭的停不下來,原來是為了這麼個事兒?怎麼,憋了很久吧?我有那麼明顯嗎?”
“那還用說嗎?”絳珠掙扎著,沒讓身後的柳老師有把自己掰回去的機會,卻沒有回絕她輕柔的撫摸。
“傻子都看得出來啊,完全不像你的風格啊老師。而且你實在是不會化妝,眼线歪了,粉底太白,口紅太艷……還踩這麼高的高跟鞋,我今天見你路都走不穩啊。可別說是為了今晚接待那什麼賢長老才做的准備啊,我第一個不信。”
回應她的,是身後的一聲苦笑,以及悠悠的長嘆。
“你也這麼說了……那,大家也是這麼想的嗎?就你剛剛說得,學校里的流言。”
“那肯定啊。突然說要把學校讓出去,給一群不知來歷的人,就算這些人是老師你以前的戰友,也會有很多人擔心的啊。”絳珠一五一十的給柳二龍匯報著自己這些天了解到的情況。
“『黃金鐵三角』的確很有名啦,但是大家更擔心的,是學校的態度。換了院長之後,我們還能不能在這里學習。”
“來藍霸學院就讀的學生,有一部分學生,是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不能去別的學校的求學,知道我們這邊只收平民學生,不怕得罪貴族,這才過來學習的。以前藍霸學院能收留我們,但是頂了多大壓力,有點腦子的人都知道。所以,大家都拼了命的學,不光是為了給自己掙面兒,也是希望能給學校爭光,別讓那些鑲了金的天才們眼睛長到天上去。”
“就算是沒有得罪過貴族的學生,出去一說從藍霸學校畢業的,也會被有些特別刻薄的貴族刁難,陰陽怪氣的。人家都覺得老師們在天斗城是個不識抬舉的大刺頭,那教出來的學生們就是個小刺頭,留著也招災。”
“可就算這樣,我們好歹也還有根刺兒啊!誰敢欺負我們,我們就扎誰!現在,我們是不是要連刺兒都被拔掉了,以後會不會被趕出去,迎合那些大人們,誰也說不清楚……”
“有些被列入精英的,就更糟糕了。有些人本來就打算著畢業以後就去……就去找個有權有勢的大人物投靠,一步登天的。這事情一出,就更是在學校里說些有的沒的,弄得人心煩。就算黃靈,泰坦這些主力他們願意站在我們這一邊安穩人心,可,可之前他們就是備戰魂師大賽的主戰隊員,讓他們平白讓出這個參賽名額,給新來的人做替補,他們,他們也是不太服氣的……”
“剩下的……”
絳珠腦海里閃過幾個傳言,但轉眼間,又硬生生要從嘴里說出的話給咽下去了。
“剩下的,我就不太清楚了……或許,您該去問問老師們,他們怎麼想的。”
柳二龍靜靜地聽著絳珠傾訴著這些日子來學生們,或許也是她自己心里的事情,直到她把心里話全都倒了出來,這才開了口。
“那你呢?你怎麼想?”
“我……我聽老師您的。您說什麼,我就聽您的。”
“胡鬧,這麼大的人了,還跟個孩子一樣。”
“可我真是這麼想的!”
絳珠猛地轉過頭,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頭頂上柳二龍驚訝地雙眼,執拗又堅決。
“柳老師,我全聽您的。當初我爹把武魂殿給我發的補助全收上去了,還要把我嫁出去,給人為奴為婢,當作玩物,泡一輩子的茶,是您把我搶了出去,告訴我,我可以有更好的未來,可以有更好的選擇,我才能在這里,才能當整個輔助系的『學姐』。我怎麼能不聽你的呢?”
“……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怎麼還記在心里呢?”
柳二龍撩起發絲,撫摸著絳珠的臉,一時間,竟有些恍惚。當年那個瘦瘦小小,縮在角落里瑟瑟發抖的小女孩,一轉眼,竟已經長成大姑娘了。
“那是你爹的問題,和你沒關系。他也是為了你弟弟。一般人家眼皮子淺,總覺得只有強攻系的魂師才能光宗耀祖,輔助系魂師都是賠錢貨。所以,即使是你的天賦更好一些,他也更希望你弟弟能成才。”
藍霸學院只收平民,類似絳珠這樣的事情,柳二龍這些年經歷的多了。有些話,她也不好說出口。
戰斗系魂師還好,你要鐵了心的跑出去,摸爬滾打,找個最低級的十年份魂環不難。
起點低了點,那還有崛起的可能性。
再不濟,也有血濺當場,以死相拼的選擇不是?
像絳珠那樣的輔助系魂師,碰上了這麼個家,一點轍沒有,被收走武魂殿補助時根本沒辦法反抗,不知道多少好苗子就這麼活生生被家里面吸干了血。
錯過了最佳修煉時機,一生就這麼斷送在黑暗中。
為什麼養輔助系魂師難?
為什麼上三宗,下四宗就一家七寶琉璃?
就是這麼來的!
在這個弱肉強食的年代,無法轉換即戰力的輔助系魂師的生存困境,遠遠比戰斗系魂師要難。
有些幸運的,她還能管一管,但很多時候,就是魂聖,也難斷家務事。
“以你的天賦,就算沒遇到我,只要持續修煉下去,也一定能有所成就的。我只是順手幫了個小忙,不要太在意。”
絳珠卻搖了搖頭,不同意她的說法。
“我清楚會發生什麼事情。我們南城巷流傳著一句童謠,我們從小都會唱。『生男娃,發金光,生女娃,虧光光。能打仗,面有光,不能打,白生養』。”
“這就是生在南城巷的宿命。隔壁老吳家生了七個女娃,一個都沒能去武魂學院。學院工讀生名額只有一個,只能輪到老麼。那剩下的怎麼辦呢?就待在家里干活。不夠補貼了,就去賣。沒有魂力的孩子不值錢,有一點的,就能賣半個金幣。要再強點,還能再多喊幾個數。”
“畢竟家里有個魂師,每個月還能拿到武魂殿的補助。能一次性買斷,有財力買魂師女奴的,都是些不缺錢的大人們。那就更不用愁了。對大人們來說,有個魂師仆人也不僅有面子,更有里子。找到個武魂變異的好苗子,那就是忠心耿耿的家奴,能保家宅平安,甚至能福澤兩代,三代……尤其是女性魂師最搶手,能護衛能暖床,在淫神斗羅出現後,這種買賣,就更好做了。”
“……我那時最害怕的,就是聽見門打開,有一群人進來的聲音。我一次次的數,前三次,每次響起來,隔壁老吳家就會少一個丫頭。等他們走了,我就偷偷扒上牆頭看。老吳家前三個女兒在我數之前就已經不在了。從四丫開始,我就看著他們,從房間里拖出來,被來的人按在水晶球上按住,查看資質,然後一邊哭一邊被拉出去。第三次,六丫抓著門。指甲都翻過來了,一地的血。”
“第四次,您就來了……”
絳珠握著柳二龍摸著自己臉的手,像小時候那樣,帶著點膽怯地問道。
“我的一切,都是你給我的。你是老師,你才是應該告訴我答案的人。我是你的學生,你說什麼,我都聽你的。”
“柳老師……你要丟下我嗎?”
柳二龍沒有第一時間回答。
她低下頭,端詳著這個名為學生,實為養女的女孩。
青絲如同瀑布般傾斜而下,遮住了半邊素白的臉龐,朦朦朧朧間,只有一雙秋水般閃耀的星眸,在安寧的夜幕下,閃耀著溫柔的光輝,籠罩著揣揣不安的孩子。
絳珠的心突然定了下來,仿佛回到了小時候,母親伸出樹枝般枯干的手掌,哄著自己入眠。
那時候身邊老爹和小弟的鼾聲此起彼伏,她卻覺得莫名的安靜,耳邊只有撫摸過肌膚和發絲的沙沙聲。
茅房頂上破了一個大洞。
她們就這麼從里向外張望著外面的世界,看著漫天的星河,在不知不覺中沉睡過去。
就如同現在這般。
“傻孩子。”
殘忍嗜殺的母暴龍,流露出獨屬於女子那般溫柔的神色,以及母親般慈祥的目光。
灼灼的熱力從掌心傳來,這個素來以剛強暴躁著稱的女人,一瞬間仿佛綻放出女神般的聖潔與慈愛。
“這麼好的一個孩子,叫我怎麼舍得?”
“那就好了啦……”
絳珠的聲音悶悶的,似乎在壓抑著什麼。
柳二龍也不戳破,側坐過身,讓女孩的頭靠在自己豐腴飽滿的大腿上,好躺的舒服一些,又一點一點地把女孩頭上的青絲理順,心里的疙瘩抹平。
只是摸著摸著,她的眼神突然渙散了一下,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事情,一瞬間神游天外,以至於那心底里的憂愁與苦悶,便在她的臉上浮現出了,惹得蛾眉緊蹙,神思不屬。
絳珠早就習慣了。她這個老師,向來就是心底里藏不住事兒的。心底里想什麼,全在臉上寫的一干二淨,明明白白。她干脆就開口詢問道。
“老師,你怎麼了嗎?”
“嗯?哦!哦……沒,沒什麼,想到一些事情而已……哎呦,你這孩子怎麼!”
一向風風火火的人一旦有了心思,那就格外惹人注意。
絳珠不依地把頭輕輕撞到老師的小腹上,以示無言的抗議。
憂愁的鐵娘子心一軟,還是吞吞吐吐地開了口。
“唉……那小剛,弗蘭德他們的到來,真就,那麼讓你們擔心嗎?這不是還有我的嘛?為什麼……你們就這麼不信任他們呢?”
“也不是信不信任……哎呀,我這種人是老師您收留我們的,除了這里哪兒也去不了。我相信也要有不少人報名學校,都是衝著您來的。別人的學校怎麼樣我不懂,至少老師您好懂啊。這麼年輕,又這麼強,還願意收留我們……”
面對柳二龍有些迷茫,甚至有些哀求的提問,原本憋了一肚子話的絳珠,像是個被戳漏的皮球般泄了氣,嘟著嘴,反倒開始安慰老師起來。
“但是他們怎麼樣,我就不知道了……就算以前是朋友,也都過去十多年了。這麼長時間,小孩子都能長大成人了,時過境遷人心易變,誰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呢?心里有點慌……也是難免的嘛。聽說他們以前學校號稱不是怪物不收的,那我們自認都只是個普通人,哪算得上怪物啊?那萬一人家看不上,我們這些凡骨怎麼辦嘛……”
“哎呀,原來我們家絳珠是吃醋了呀。呵呵,我們輔助系的王牌小公主要都是凡骨,那就世上真有天賦的就沒幾個人啦,是不是?”
“嘖,說正經的呢老師,別逗我。什麼王牌,那個七寶琉璃宗的妹妹來了,哪還輪得到我呀?哎呀老師你又欺負我~ ”
“哎呀別動……好好好我不說了,不說了行吧?別動換了撞得我好疼……能進我們學校的,那都是好孩子,肯定不會放棄你們的呢,別瞎想了,啊。唉,小剛他也不是那種人。當初他們那麼說,也是爭一口氣。家底薄,那可不得指著一代好學生翻身啊?這都是人之常情。現在不像以前那會了,能撐,那憑什麼放棄你們呢?對不對?”
絳珠哼哼唧唧的,很明顯是有些不服氣。但是礙於面前這個拉偏架的人是自己親愛的柳老師,她也只能磨磨唧唧地認了,嘴上還不大服氣。
“我……我就是替老師你不值……他們喜歡教怪物,那自己教去啊,憑什麼要老師來給他們買單嘛?明明是我們的學校,還非得,非得讓個『理論無敵』的『大師』來帶……哎呀!”
“啪”的一聲脆響,疼得絳珠咧嘴。收回了手,柳二龍這才有些不滿地回到。
“這都給誰打聽來的?不像話。我可沒教你背後編排人啊。別學那些個喜歡嚼人舌頭的八婆。玉老師很厲害的,等他給你們上過一節課就知道了。不准胡說,啊……”
“知道啦——嘶,疼,嗚……老師真偏心……”
柳二龍的臉上頓時就有些掛不住了。
其實剛下完手她就後悔了。
看絳珠直泛淚花,也不知是疼的還是委屈的,明知道八成是這鬼靈精裝的,柳二龍還是心疼地把手放到剛剛拍的地方,慢慢揉著,試圖緩解一下孩子的疼痛。
“疼嗎?我給你揉揉?”
“別動,疼……嘶,就是那,火辣辣的……啊,嘶,輕點……”
揉著揉著,絳珠只聽得頭上柳二龍遲疑著開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