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先手
京城李府——乃是大華朝軍方最德高望重的李元帥李泰頤養天年之地,作為大華朝軍方的中流砥柱,若說徐芷晴是最出色的智將,那李泰便算是所有軍人的心目中的定海神針,只是李泰年事已高,如今已不再擔任任何實職,從大華正規軍的最高統帥退下來後,便終日在府中頤養,已經不再過問軍務。
今日李府上下戒備森嚴,只因當朝太後肖青璇鳳駕親臨,得到消息的李泰早已安排妥當,滴水不漏。
在府上的一處人工開鑿而成的湖中,精神矍鑠的李泰正坐在一張小板凳上垂釣,而親啟鳳駕的太後肖青璇反而是端坐在一旁安靜地陪著他釣魚,二人都屏退了隨從。
只見那浮漂微動,肖青璇笑道:“李老,魚兒都在吃餌了。”李泰轉頭無奈一笑道:“太後啊,這湖里的魚都鬼精得很,剛才那不過是試探虛實,若是真吃上了餌,那漂可就得沉下去才行,這回又放空炮咯……”
果然如李泰所言,只見他一提竿,浮出水面的魚勾卻只剩丁點魚餌在尖。
肖太後微微一笑道:“是本宮心急,擾了李老的閒情了。”
李泰擺了擺手道:“太後,釣魚心急了,不過就是重頭再來,可要是在沙場上,按耐不住,丟的可是小命,你之前說的那事,老夫思前想後,覺得還是不妥,想我大華與突厥對峙多年,憑借的就是堅城阻擋突厥的騎兵推進,穩打穩扎,雖然偶有劣勢,卻不至於被敵人長驅直進,太後你如今打的主意,無疑是一場豪賭,賭的不止是邊軍士兵的性命,更是我大華朝的國運,以老夫對突厥的了解,雖然我們先手出擊,必定能在短時間內蠶食突厥人的地盤,可是我們卻是守不住的,繞來繞去,到最後可能還得不償失。太後慎重!!”
肖青璇今日來看望李泰,主要目的就是想探探他的口風,聽一下意見,本來以為李泰會是主站派,支持出兵,可經過一番思量後,李泰卻是給出了否定的意見,她不解地問道:“李老不是一向主張對突厥強硬的態度嗎?”
李泰呵呵一笑道:“太後你誤會了,老夫戎馬一生,從來不怕死人,更不怕輸,就怕輸得沒意義,不值當,要是能一股作氣的出兵打到突厥的都城,把那些胡人連根拔起,就算太後不准,老夫也會自作主張,先打了再說,可是今時不同往日,就算趁著那小可汗剛逃回突厥,他們內部還沒形成統一起來的時機,依老夫所見,最多也就能打到克孜爾城下,已經是頂了天,突厥人與我們大華不同,在那茫茫草原中,胡人即便沒有都城,戰力也沒有多大影響,不像我們大華,以步兵為主,胡人是馬上的民族,他們可是可以全民皆兵的,即便我們真的打下克孜爾,也守不住。最後只能退走。結果一番折騰下來,不過就是去敵方的都城逛一圈,結果卻是不知要死多少人,這種買賣,最多是得了名聲,卻是要用士兵的命去結賬,劃算不劃算,要是死人太多,無論是邊關或者中原都要不穩了,太後,你當真是要這般豪賭一場,就為了搏一個看似能傳頌千世縹緲名聲,卻有可能輸光家業的買賣?”
肖青璇臉色晦暗,皺眉道:“依李老之言,那突厥胡人當真就不可匹敵?同樣都是人,為何他們就這般不可戰勝?本宮不解。”
李泰這時也沒了繼續垂釣的心思,放下手中剛重新上好魚餌的釣竿,提起身旁的一個酒囊,小酌了一口後,抹了抹嘴角,嘆道:“老夫抗擊胡人大半輩子,最終得到的一個結論,不是胡人堅不可摧,是無論天時地利都在他們那邊,大勢而已,想我大華的步兵無論戰術,體格都不會輸給胡人太多,輸就輸在,我們大部分時間,都是兩條腿打人家四條腿,打贏了追不上,打輸了逃不了,只能依靠一座座堅城死守,就算我們騎兵戰力再高,可數量實在太少了,和胡人一換二,也只是小賺,一換一,可是要虧到姥姥家,沒有戰馬之後,就是被動挨打的局面,這些年來,老夫一直建言朝廷要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把騎兵的數量至少翻一番,是至少,那麼面對胡人騎兵的來犯,不至於這麼捉襟見肘,可惜,可惜。”
李泰的話,肖青璇當然明白,父皇其實也對李泰的建言頗為贊同,只可惜言易行難,要建立並養起比現在多一倍的騎兵,受限的因素太多,首要的條件,便是大華不像突厥那般,能把軍馬當成是一個兵種,而且固中想要伸手越界的人太多,養出來的戰馬,無論是開銷和養護,都是極大的負擔,有可能只會養肥的一小部分權臣,卻是讓朝廷的負擔加重不少,所以即便宏圖偉略如父皇,依舊是效果甚微,這是多年的陳弊頑症,非是一朝一夕可以解決的問題。
肖青璇陷入沉思之中,自從得到消息,那位原本被軟禁的薩爾木在質子府的一場大火『失蹤』後,她就一直在盤算,如何才能最大程度的減少損失,甚至設想馬上出兵突厥,攻起不備,先打了再說。
臥床之塌,豈容他人酣睡。
只是全面出兵,非是一時三刻可以完成,沒有充足的准備貿然出兵,無疑就是一場鬧劇。
畢竟要打的可是壓著大華多年的突厥胡人。
今日特意親臨李府,就是為了聽到李泰這位軍方定海神針的真正意見。
只是今日得到的答案並不理想,肖青璇心中泛起一股悶氣郁悶不已,同時也更是忐忑不安,總感覺有股山雨欲來的壓抑。
作為大華的實際統治者,她肩上擔負的責任太多,皇兒尚幼,遠不到可以撐起趙家皇朝的氣候,而且性情仁厚,現在就把江山交到他手上,肖青璇那能忍心。
原以為可以依靠的林郎,如今卻是渺無音訊,她能等,可江山社稷不能等,如此一來,肖青璇的壓力可想而知。
若非這般,她何至於留著那兩個人,假扮成太監,只是想在夜深人靜之時,能有一時的性愛歡愉,忘卻俗事的纏身,只為得到片刻的放松。
肖青璇沉思的許久後,輕嘆一聲道:“李老,本宮想要你的一句准話,不為別的,就當是報仇也好,若是我大華如今馬上出兵,可有能打得突厥一陣措手不及,殺些胡人蠻子泄泄氣,就當是這麼多年他們不斷侵擾我大華的代價?”
李泰咪了咪眼,悠然道:“太後可是想好了?就只是要殺些蠻子出出氣?而不是要滅了突厥?”肖青璇點頭道:“有這麼好的機會,都不打一場的話,實在是意難平。”李泰呵呵一笑道:“這有何難,只要不是想著一股作氣,見好就收,往對方臉上打一巴掌還是可以的,滅他們胡人蠻子三幾座城,還是能辦得到的。”
肖青璇點頭道:“那就給對方一個下馬威!那薩爾木多半已經被救回去了,但是能活多久卻是未知,那就趁著這段時間,狠狠地打,殺得多少是多少。”
李泰撫了撫須道:“太後只要一道聖旨下去,讓芷晴那丫頭忙活去便是,要論這般局部戰事,她可是比老夫還能勝任,武陵那小子也要派上,別讓他整天在老夫眼前煩心。”
肖青璇笑道:“武陵這兩年都陪在李老身邊,可是盡顯孝心,怎麼就教李老煩心了?”
李泰氣笑道:“那小兔崽子都多大了,就是不願成親,老夫我親自給他找了媳婦配了親,還不願意,害老夫失信,也不知道趁著老夫還沒兩腳一伸埋進土里,趕緊生幾個大胖孫子給老夫抱抱,不是煩心是什麼。”
肖青璇微笑道:“那不如由本宮親自給他許親,幫忙掌眼看看?”李泰輕嘆道:“太後的好意心領了,也不勞煩太後開這口了,那兔崽子倔的很,他既然還不想成家就由得他吧,強扭的瓜不甜,沒必要到時候耽誤別家姑娘的幸福。老夫先謝過太後了。”
被拒絕的肖青璇並不在意,就當此事暫此揭過。
得到李泰的肯定後,她便不多留,離開了李府。
今日是微服私訪,出行的排場並不隆重,肖青璇只是低調地乘了一頂沒有任何標識的四人尋常轎子。
看似普通,實在周圍早已密布宮中的禁衛好手,保護絕對滴水不漏。
肖青璇返回宮中後,便召來兵部,戶部等各部尚書,在御書房進行密議。
從午後一直議事到入夜還未有完結,只是宮中規矩使然,未完之事翌日繼續,一連進行了三天的密議後,才總算敲定了所有關鍵事務,旁枝末節的小事,則由各部尚書自行定奪。
太後一再申明,今次出兵之事,不得隨意宣揚,更不可出工不出力,繁文縟節可免則免,兵貴神速,一定要打胡人一個措手不及。
卻是未明示具體目標,坦言軍事上的決策,全權聽令於徐軍師。
若是發現有誰敢暗中怠慢或是拖了後腿,延誤了軍機,必定嚴懲。
那些尚書大人們散會後各懷心思,要知道真打起仗來,手中有的是法子撈油水,而且太後這次的意思,是要朝廷把資源都傾斜向邊關,要人給人,要錢給錢,軍需物料一切保證充足,務求要在最短時間內集結好兵馬。
既然有了太後這句話,除了兵部尚書外,其他各部尚書都在盤算如何能最大化撈上一筆天降橫財。
反正朝廷要出兵打仗是好事,無論打輸打贏,都不會禍及到他們,所以根本沒有人反對。
當一道八百里加急的密旨傳下,不出三天就會到徐芷晴的手中,肖青璇沉吟道:“這般大陣仗,要是林郎你都不出現的話,本宮就真的猜不透你在想什麼了。”
御書房外,一直恭候的貴公公輕聲提醒道:“太後,是時候用膳了,這幾天與各位大人一直議事,需要保重鳳體啊。”肖青璇輕聲道:“嗯,忙活了幾天,是有些乏了,對了,錚兒這幾天可有用功讀書?”貴公公稟道:“皇上這些日子都很用功,如今還在夜讀,太後是要先去看望皇上嗎”
肖青璇沉思了一下道:“算了,今天時候也不早了,本宮也累了,明天再去吧。”貴公公接住了太後的玉手,小心翼翼地攙扶著,輕喚一聲:“太後起駕!”
肖青璇一路返回寢宮的路上,路過一處妃嬪的宮室時,聽到一絲微不可聞的嬌喘呻吟,她柳眉輕皺,卻是不動聲色,然而一連經過了三四間宮室後,還是一樣聽到那婉轉低吟,心中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問貴公公道:“宮中如今有多少妃子?”貴公公想了想,小心翼翼道:“太後,如今宮中的妃嬪加上美人才人,約莫有三百來人,大多是先皇時已入宮。”
肖青璇嗯了一聲後,便不再出聲,貴公公一時猜不准太後的心思,也就沒有多言,只是默默地扶著她回寢宮。
其實肖青璇的心中是在悲嘆,以她所知,宮中的那些妃嬪已經入宮很多年了,因為父皇的隱疾,這些被挑選或者送進宮來的女子,入宮之後,就等同於將畢生的青春和人生都虛耗在這深宮之中,剛才聽到的那些嬌喘呻吟之聲,滿含哀怨和寂寞,同樣是女子,肖青璇可是有切身體會,對她們深感同情。
父皇已仙逝,作為妃嬪的她們,這些年過的都是沒有盼頭的日子,只能是數著日子孤獨終老,人生如此,了無生趣至極。
所以其實這幾年忍受不住而自盡的人一直都有,只是這等宮闈秘事,沒有人敢碎嘴。
肖青璇回到寢宮後,早已准備好的御膳也只是淺嘗了幾口後便結束,沐浴更衣後,准備就寢,貴公公把殿內的燈火吹滅後,卻是聽到肖青璇幽幽說道:“今晚本宮很累,不用伺寢了。”貴公公還以為太後在欲拒還迎,本想悄悄摸近鳳塌,結果帳內響起了一聲:“嗯?!”
這假太監頓時遍體生寒,一股寒意襲來。
他連忙跪下告罪道:“太後息怒,太後息怒,是小的多心了。”帳內的肖青璇語氣冰冷道:“本宮看你不止多心,還多了一樣不該有的東西,莫非真要讓本宮廢了你?”貴公公噤若寒蟬,大氣不敢喘一口,匍匐在地,瑟瑟發抖。
片刻後,迎來了太後了一句:“還不滾?!”他連忙起身告退,退出寢宮後,才發現自己雙腿打擺,只能扶牆而走。
鳳帳之內,悄無聲息,只是其中人已是淚流滿臉,無聲低泣。
心中呢喃著喚著愛郎的名字:“林郎,你回來可好?你到底在哪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翌日,一條太後的口諭在宮中不脛而走,自入宮以來,未曾得到先皇寵幸點牌過的女子,若是有意願要離宮,可向掖庭局提出並審核,驗明正身後,將給於一筆銀子離宮,離宮後薄籍取消,今後恢復原來身份,不再是屬於後宮。
而其他女子,每月可有兩日的“省親”假可以出宮。
這條口諭一出,便在後宮之中一石激起千層浪,相當於是太後恩准,讓那些深居禁宮之內的寡婦們得到了解放。
而讓肖青璇沒有預料到了是,她這一舉措,簡直衍生出一種職業——男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