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轅其實死過一次,只是誰都不知道而已。一次他去打獵,從山坡上摔了下去,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是怎麼活下來的。
秦轅在家里排行老三,上面還有兩個文才武略都比他強得多的長兄,小時候只能日日跟在哥哥們屁股後面,誰讓兩個哥哥只差一歲,幾乎算是同齡人,而他要小得多,哥哥們敢舉著棍子去捅馬蜂窩的時候他才將將學會走路,自然跟哥哥們沒什麼共同語言,再加上他也不如哥哥們身強力壯,一直瘦弱的像個姑娘。
要說年齡小的孩子更受寵,可他也不是最小的,秦轅十四歲的時候,秦夫人又再次懷孕,王爺老來得女,自然是捧在心尖尖上。
這樣一來,分給秦轅的關注就更少了。
秦轅倒也不怎麼在意——小時候可能會耍脾氣,再長大一點也就無所謂了。
父親自然是在兩個哥哥里找人接班,自己嘛,安安心心做個紈絝子弟,悠閒浪蕩,倒也快活。
秦轅沒什麼野心,日常遛鳥閒逛,吟些柳永的詩句,從小就一直這麼文縐縐的。
相較於哥哥們不到十歲就敢在馬背上玩鬧,秦轅卻是整滿十五歲了才第一次敢騎馬,自此像是發現了騎射的樂趣,一發不可收拾,時常偷摸著出城騎馬打獵,只是身子骨依舊不如哥哥們健碩,偶爾還會從馬背上摔下來。
秦轅性子生的不羈,厭倦那些繁文縟節。
王爺夫人倒也不多干涉,從小便慣著他,隨他去了。
畢竟家里人都不指望他能成什麼大事,別惹出禍端就行。
至多在秦轅出去騎馬打獵的時候派兩個人跟著好有個照應——只是秦轅討厭人隨從,只要一出京城那朱紅的大城門,他就給兩個下人一些散碎銀子,讓他們逛窯子也好進賭場也罷,只要別跟著他就行。
當然了,秦轅也會按時回府,好讓他們向夫人復命,倒也不算為難。
那年初春,一如既往的,秦轅打發走了兩個隨從,自己一個人牽著馬在郊外的野地里遛彎。
天氣甚好,暖風和煦,野草從土里拱出來,零零星星地點綴在地上,一片春意盎然。
可他卻沒什麼心思去欣賞這山景,誰都知道初春也是打獵最好的時節。
冰雪消融,野物由冬眠里醒來,還有那剛出生的幼崽,毛絨絨的一團,踏踏地跟在母獸後面。
秦轅自然是不會去攻擊那些幼獸的,雖說是打獵,其實他常常空手而歸,至多不過帶回府一些蹭破皮的野兔。
夫人信佛,總覺得這樣的野物身上帶著怨氣,自己不吃,也從不許別人吃。
可誰讓這小王爺常常出去打獵,又常常帶兔子回來。
一來二去的,秦府後廚不得不專門在原來的菜園旁邊新墾了一片地專門養兔子,每天蘿卜青菜好吃好喝的伺候著。
這倒是樂壞了秦霜兒,那白的灰的毛絨團子簡直成了她最好的玩物。
說白了,秦轅只是不喜歡日日悶在家里罷了。
他總覺得自己和這秦府上下的氛圍都格格不入。
自己年幼,兩個哥哥——秦征和秦焱,自然更親近,文才武略都能切磋切磋。
要說這劍法兵刃,大哥秦征定會略勝一籌:秦征生的周正,濃眉大眼,身形健碩,不到十七便敢跟父親一起清繳山賊,年紀輕輕便能把秦家槍法練到第六重;坊間更是傳說,只要年齡一到,秦征定能將武狀元收入囊中。
但要是說到謀略兵法,連父親都忍不住會贊許二哥秦焱深邃周全。
秦焱只比秦征小一歲又三個月,相較於大哥的健碩,秦焱則帶一身書生氣質,比秦征要矮半頭,身形修長,對誰都很客氣,總是笑眯眯的。
可誰也不敢對他不敬,秦焱自身就有那種讓人膽寒的氣質,他對外人話不多,甚至連發號施令時都是幾個字幾個字地往外蹦,只有在親人——尤其是靜姝面前才顯得貧嘴話癆。
面對秦征,下人們可能還覺得有些親切,畢竟從小習武,不在意那些繁文縟節,自然是豪爽又大氣。
而只要秦焱在場就沒有一個人敢亂了規矩,誰都知道二少爺總是在笑——笑里藏刀的笑,誰都心里發毛,只敢低頭諾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