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時間不過寅末卯初,紫荊山巔麟水門後山山崖之巔,各大派系長老早早便以焚香沐浴,領著得意門徒立於山崖前迎接,臉上表情卻莫名有些難看。
其中幾名平日頗具威名的弟子更是緊繃著弦,視线直視著天邊分割昏曉日月的一抹鬼斧神工,生怕待會兒在朝廷之人面前丟人現眼。
列位第二的大長老蘇塵,雙手輕縷細長胡須,臉色更是難看至極,蒼老卻銳利如鷹的雙眸中藏著幾分擔憂,
因害怕走漏風聲,大長老蘇塵在一刻鍾前才得知消息,詫異之余趕忙動身召集人馬,將麟水門內外全部戒嚴,並嚴令要求各大門派長老焚香頂禮,帶弟子前來迎接。
雖說許諾與溫途川交代無需刻意排場,可這次要面對的畢竟是那位從域外之戰打出威名,又德高望重的幾位仙師,門中一來沒人接見;二來無人戒嚴看護,若是傳出去,該當成何體統?
蘇塵想著,不由長嘆一口濁氣,視线悄然望向立於最前方身著淡金色蟒袍的三人,尤其是最中心那位孤傲女子,喉嚨再次長嘆一口氣,眉間情緒復雜。
麟漓沐似有所覺,回眸瞥了一眼,臉上滿是淡漠,蘇塵一驚,立馬將目光望向遠方,可其身旁有所察覺的許諾又將視线落在了她身上。
說起來這還是第一次,幾位宗主一同褪去靈衣,身著凡間凡君欽賜的長袍出現在眾人面前,也算是給足了朝廷面子,畢竟這三件衣袍材料縱為人間上乘,但要和平日所穿的靈衣靈甲相比,那也是雲泥之別,遙不可及。
許是由於身姿高挑,體態豐腴的,三件同樣尺寸的長袍中,反倒是女子麟漓沐穿著最為合身,仿佛刻意為其定制一般。
比起先前素白整潔,此時的仙子褪去了幾分飄渺,微昂勝雪般白皙凝玉般的光潔的脖頸,靜靜望著前方,似是天地間,多了帝王間的孤傲,無需任何舉動,只是站立在那便顯得雍容華貴,柳眉彎如月牙,堪比精雕細琢而成的容顏不帶半分情緒,卻因略施粉黛的緣故顯得莫名柔和了幾分,雖仍顯得拒人千里之外,卻並非令人覺得清冷,而是但凡要寫臉面,都在心中深感配不上這般不染世俗的高貴女子。
垂落的三千青絲因為將要面對的場合特殊而盤扎起,用水藍色雙麒麟玉簪別成一抹莊眾雲髻,未盤起的屢屢青絲順著嬌軀柔美曲线順延而下,最終垂落至哪怕在寬敞袍身中也難掩肥腴飽滿的挺翹美臀,隆起弧度很是夸張,像是個大磨盤,又像是個飽滿熟美的大蜜桃,與如楊柳般纖細,线條絕美的腰肢成鮮明對比。
與之相對的,則是胸前那對極為碩大,卻並未因此有半分下垂的酥胸,似兩座柔軟山峰般傲然挺立在胸前,隨著平穩呼吸在袍身上翻騰起淺淺浪涌,令人垂涎三尺,令人驚嘆,同時又令人有些好奇,這抹纖纖柳腰究竟是如何支撐這對巨乳。
“許宗主,不知等一下面見李仙師,應當如何解釋?”瞻望遠方許久,站在左側的溫途川突然開口問道,表情稍顯惆悵。
許諾仿佛未曾聽聞,又似是心不在焉,略帶著敷衍輕點了一下頭,依舊把視线落在華雍容華貴的女子身上。
崖間山風將蟒袍吹得更加貼美人嬌軀,垂落青絲在空中翻飛起舞,玉簪麒麟相互碰撞發出柔美音調,腳邊的蟒紋袍尾隨風被微微吹起,籠罩著一層肉色朦朧的修長美腿在袍身開叉間若隱若現,勝雪般白皙的凝肌玉膚在絲襪中依舊泛著瑩瑩光澤,細看還能察覺到小腿上的幾分淺淺酡紅,為這粉白無瑕中增添了幾分嬌揉。
一雙蓮足輕踏著繡有雙水麒麟的半透明白色繡鞋,足踝纖細小巧,配有一圈淡金色足鏈,平滑足背如玉腿那般勝雪無瑕,白皙透紅,透過繡鞋側面與前段的透明麒麟花紋,可以窺探見藏匿在其中被薄如嬋娟的真絲所包裹著的圓潤足趾,顆顆粉白泛光,足尖與趾縫間各有一抹誘人紅暈,曲线恰到好處的足弓上更是與絲襪相互粘連,幾分水漬顯得玉足肌膚更加粉嫩,漂亮得勝似用鬼斧名刀雕刻出的絕世玉器,無論是否對腳有著特殊癖好,都會在見到這雙玉足時展露出幾分欣賞與迷醉。
哪怕身為仙門宗主,早已見過世間無數美艷女子,許諾此時也看得有些恍惚,全然沒有注意到溫途川與自己徒弟博桑,此時正用怪異目光看向自己。
“許諾宗主,可有事?”
麟漓沐再次轉身,冷冷看著許諾,視线中帶著幾分顯而易見的厭煩,顯然,徐州奇毒之事讓其對這位年輕宗主有著明顯不滿。
“無事無事。”許諾被問得回神,略帶歉意的笑了,旋即開口道:“許某是在想,麟宗主以是如此仙姿,那林小公子日後成長起來,必然又是一名門中豪傑,許某想自薦,讓他來門中留學傳教幾日,讓門內弟子看看,正道人士自小就應當是如何舉止。”
麟漓沐看著許諾,片刻後重新把視线看向遠方,並未作出應答。
如此淡漠之舉,身居一旁的博桑臉色已有些難看,緊顰劍眉抬頭望著師傅,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卻最終被許諾擺手攔了下來。
“也罷,扶搖仙門目前實力,確實比不上麟水門,單論這統籌安排力麟宗主與蘇長老便讓晚輩長了見識,收獲頗豐。”
立於麟漓沐身旁的許諾回首,看著匆忙集結,卻仍然不見一絲瑕疵的隊伍,忍不住驚嘆,隨即又似是不經意間看向蘇塵,對其身旁那位配有銀白色麒麟樣式胸章的少年開口問道:“這位便是麟宗主的獨子,門內天才少年林小公子吧?如今既以拜入蘇長老門下,日後仙途不可估量,也難怪,麟宗主會對許某的要求予以拒絕,是我冒昧了。”
“……”
一席恭維話戳破了緊張氣氛,麟璃沐回首,輕掃了一眼許諾旋即又乜了眼蘇塵於弟子,舉止僅限淡漠。
冰冷視线令那名弟子脊骨有些發寒,下意識抬頭看著蘇塵,卻發現自家師傅正看向虛無縹緲的遠處,臉上帶著幾分說不出的陰沉與憂愁,全無半點要摻合之意,無可奈何只能硬著頭皮開口道。
“許宗主,您誤會了,晚輩並非林師兄,而是蘇塵長老親傳的弟子,名為思淼。”少年抱拳,躬著聲解釋著,無論聲音表情,都帶著難掩的尷尬。
“這樣嗎……”許諾淺淺笑了笑,視线掃了掃正側眸凝視自己,卻一言未發的麟漓沐,旋即轉頭對著蘇塵笑言道:“蘇塵大長老,為何不見林小公子前來面見仙師?是處於突破階段,有要事耽擱了嗎?”
“這……”
蘇塵捋動著胡須,仰頭下意識看了眼重新眺望遠方,青絲隨風翻飛的麟漓沐,臉色更加陰沉,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這次倒是她有所失算。
按理而言,林明身在內門又是宗主的獨苗,地位首屈一指,這種接見老前輩的場合本不應缺席,易落人話柄,可事出突然,蘇塵與各長老間都忙於籌備,自然便將林明給遺忘。
不過,若是真讓林明那樣子前來,怕是又要成為九洲一個新的笑柄。
這個問題無論如何去選,都難以善終,也因此蘇塵心中十分發愁。
“是啊。”溫途川看著麟漓沐無半分表情的玉臉,忍不住微皺著眉說道:“林小公子在這種場合,理應前來覲見幾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輩才是,如今這……”
溫途川與許諾的話宛如驚雷般,炸得諸位長老臉色愈發難看,內心皆暗詐兩人哪壺不開提哪壺,實際卻都像蘇塵那般沉默無言,不願做第一位解釋之人。
“這是因為……”陳青穗皺著眉,從隊伍中站出想要解釋,卻被一道清冷聲音所打斷。
“吾兒羸弱。”麟漓沐回頭,意味深長的望著蘇塵,冷聲言道:“若是以此姿態出現在諸位仙師面前前,恐丟門內名聲,惹人笑話。”
簡簡單單一句自嘲輕描淡寫將二人質疑按下,許諾和溫途川淺然一笑便重新望向前方,但方才打斷幫小主解釋的陳青穗卻噎得俏臉一白,不知該說些什麼。
這種評價,無論從何種角度來看都過於犀利,全然不符合母親二字該有的形象,要不說修道者越是深入感情越是淡薄,最後如石頭那般又硬又咯。
但身微勢弱且受惠於宗主的自己,又能億何種姿態來辯駁宗主?哪怕心中再疼惜林明,此時也只得輕嘆一口氣,默默退回隊伍中,
“麟水仙子,你這樣子說未免有些過分?哪有當娘的會這般嫌棄孩子?”
正當眾人噤若寒蟬時,一道頗為不滿的少年嗓音如石擊平湖般漾起層層漣漪,煩躁與震驚兩種截然不同的目光一時間全都聚集在那名白發長衫的少年身上。
而他則毫不在意,話鋒再指:“我看,哪怕是那個丫鬟,都更比你有當娘的模樣,自家兒子都嫌厭,薄情寡義你還當什麼宗主?”
“……”
少年話出如劍,直指前方女子,周圍本就算不得好的氛圍愈發壓抑,與溫途川一道同行的夜闌聽雪弟子表情有些詫異,但也難掩鄙夷之色,年少輕狂是不錯,但他此舉早已超過狂字,甚至用僭越來形容也不為過。
“博桑!不得無禮!”看了眼臉色鐵青的蘇塵,許諾趕忙將少年拉到身後,轉頭朝著正看向自己的麟漓沐歉聲道:“麟宗主,小兒無禮,還望多多海涵。”
“師傅,您說過,對與錯從來都是單向,憑何麟水仙子所做不善我便要趨炎附勢?他這般當娘,於情於理都不和人倫二字,怎又怪我無禮?”博桑主動掙脫師傅,與麟漓沐對視道:“麟水仙子,恕晚輩輕狂口快,我覺得,你不配為一個合格的人母。”
早已對麟漓沐忍無可忍的博桑此時猶如炸毛一般,惱怒的望著那名比自己,甚至是比師傅還要強上不少的仙子,全然不顧及場合厲聲開口質問。
此言一出,所有麟水門弟子長老臉色大變,道道不同程度的威壓迸發而出,大長老蘇塵不動如山,視线已然浮現幾分殺意,侮辱宗主,無異於侮辱整個仙門,若是此子再出言不遜,他必要替許諾好好管教管教。
一旁始終保持著鄙夷姿態的那名青衫少年,此時已然失去了興趣。
在他人宗門中質問他人宗主,此行此舉以絕非輕狂二字所能一笑而過,而且待會兒還要接見仙師,這種岔子對麟水門日後,並不止是笑話那麼簡單。
“許宗主”謾罵雖然難聽,但麟漓沐並無辦法追責之意,輕掃一眼便回眸望向遠方山巔,蘇塵卻上前一步,沉聲開口:“方才那些話,蘇某,可不能當沒有聽見啊。”
氣氛劍拔弩張,眾弟子視线紛紛落在許諾身上,連在門內一向性情俏皮靈動的陳青穗也陰沉著臉,冷冷望著那名渾身長刺的少年,等著他,或是期待少年身旁的許諾,能給出一個像樣的處理。
這樣的少年若是不加以管教 日後恐怕更加無法無天,少不了惹出岔子,和明兒比起來,著實差遠了。
“博桑,你給我閉嘴!”許諾鐵青著斥責,可語氣相較昨日並未有太多變化。
“我……”
“再多說一個字,以後便別喊我師傅,我也不再管你,你要如何便如何,我所作所為,早已無愧於師姐恩惠。”
博桑被呵斥得小臉煞筆,雙拳緊攥著長衫,低頭不再言語,不過幾位長老卻並未因此而露出半分笑顏,靜靜等待著身為長輩的許諾會如何給出一個交代,溫途川此時也同樣扭頭若有所思的看著許諾。
他也想看看,這位資歷尚淺,被他口中那位前宗主拉上位,到如今僅靠一身正氣便被各路宗主和溫先生頗具贊譽的宗主會如何處理這場可笑鬧劇。
當然,這其中並不包括麟漓沐,麟水仙子之於許諾態度,古怪得可怕。
集所有視线於一身的許諾緊皺眉頭,硬頂著各種威壓把博桑無聲拽至身後,轉而面向各位長老深鞠一躬:“許某無能,未能管教好徒弟,教不嚴師之惰,各位長老若是想要責罰,就請先責罰許某,不過諸位……”
許諾聲音低沉幾分,抬頭看了眼絲毫不打算關注這些的麟漓沐,再次恭敬道:“煩請諸位給扶搖仙門一份薄面,此次征討若是成功,功績許某一分不要,全算在麟宗主身上,而扶搖仙門,只在天下仙門面前領上幾分相助之功,以此作為對麟水門的賠罪,蘇長老,麟宗主,兩位意下如何。”
蘇塵冷哼了一聲,表情並未由此緩解,反而變得更加難看,麟水門實力強悍,威望頗高,又何須其他宗門施舍功績,此番舉動究竟是好意還是刻意,還另當別論。
然而,身為與麟漓沐同等身份的許諾都以放下身段如此表態,他一門內大長老咄咄逼人,倒也顯得小肚雞腸。
在沉思片刻後,蘇塵再次冷哼了一聲,帶著幾分煩躁的點了點頭後,將飽含殺意視线的從博桑身上移開,落在始終置身事外的麟漓沐身上,等待其做出裁決。
“多謝蘇塵長老。”許諾躬身答謝,轉頭看向麟漓沐歉聲問道:“麟宗主,您的意思如何?”
簡簡單單幾句話,眾人視线便從許諾轉移到了自家宗主身上,溫途川略帶詫異點了點頭,這份果斷倒是有著幾分特別,也難怪許諾能夠憑借尚淺資歷做到宗主位置。
麟漓沐視线始終望著前方,對周身事物如若未聞,哪怕波及自己也如往常般雲淡風輕,讓人看不出半點波瀾與跡象,陳青穗神情復雜的看著自家宗主,想法與蘇塵同根,卻也有所差異。
如若宗主應許了這份饋贈,那不僅是讓麟水門蒙上一層虛名,更是做實了少年所說的那般,愧為人母。
可若是不應許,這樣拖到那仙師前來定然因此見笑,同樣讓麟水門蒙上一層虛名。
正如蘇塵所想那般,這份補償究竟是好意還是夾槍帶棒,尚且難說。
時間如塵,隨風分秒逝去,許諾的臉色愈漸陰沉下去,視线悄悄看了眼低頭抿嘴的博桑,正准備開口提出新的籌碼,麟漓沐卻輕揚長袖,淡然道:“許宗主,我麟水門從不需要他人讓利,扶搖仙門所獲功績,我宗門一分不要,林明身為我孩子,我如何管教為我分內之事,無需他人評頭論足。”
“同樣,希望許宗主也能盡好分內之事,好好管教管教自家二徒,這次且罷。”
話語雲淡風輕,卻讓人聽著不寒而栗,許諾眼神中閃過一抹無奈,連連道謝,蘇塵與幾位長老的臉色雖然不悅,卻也好看了幾分,宗主此舉仍吃了個啞巴虧,但這個決定目前來說以算是最好之舉。
這份情歸根結底,還是不受為好。
紛擾漸漸平息,周圍弟子收回視线,如方才那樣嚴陣以待,天邊霞光漸漸昏曉分割中占據上風,黑夜悄然逝去,迎來柔和黎明,眾人仰起頭,眺望遠方古怪多樣的雲端,耐心等待。
時過半晌,一道道黑影在仿佛觸手可及的驕陽中若隱若現,又隨著距離的拉進慢慢顯露出模樣,為數只早已馴化的巨型青鸞,其身上駝載的,便是受凡君之邀,前來請人的幾位護國仙師。
“來了,我宗弟子准備,待會兒切莫有半分失禮。”蘇塵嚴肅的叮囑著。
眾弟子得到命令皆俯首等待,給予凡君尊重,蘇塵漫步朝著前方行進,神情嚴肅端重,各位長老見狀也跟著前行,直到行至三位宗主身後,眾弟子身前,才抱拳躬身,畢恭畢敬的望著以近在咫尺的尊客。
溫途川所帶弟子溫念霖閒暇之余朝著身後稍看一眼,內心有些震撼,臨時拼湊出的隊伍竟然能做到如此整齊,倒是真如許諾所說,無愧為以規矩著稱的麟水門。
而許諾身旁的博桑,則帶著幾分忌憚與厭惡,看著身居首位的麟漓沐,片刻後很是不屑的將視线移開。
伴隨一陣強勁迅猛罡風,四只披戴著淡金色盔甲的青鸞鳥落於三宗主身前,許諾與溫途川兩人相視一眼,抱拳躬身行禮。
唯有麟漓沐一人,依舊端著雙臂,高昂脖頸,淡漠望著從領首那只最為高大的青鸞身上躍下的人影,直到一名白發蒼蒼的老者順著翅膀慢步行至地面,與其對視後,才點頭行理以示尊敬。
老者並未感覺不悅,反而樂呵呵的跟著點了點頭,又抬手在一旁許諾身上輕拍幾下。
“璃沐,好久不見啊,我老頭子能有幸再見上一面,真是有幸,還有許宗主,上位以來屢創佳績,真可謂天之驕子啊,九州有諸位仙門坐鎮守護,當真是一大幸事啊。”
聽到老者話語,大長老蘇塵單膝跪於地面,畢恭畢敬說道:“麟水門大長老蘇塵,率眾長老與弟子在此接見,願凡君洪福齊天,九州國運昌盛,百姓安居樂業。”
蒼勁話音落下,身後早已跪立著的弟子立馬齊聲復誦:“願凡君洪福齊天,九州國運昌盛,百姓安居樂業。”
“無需多禮,無需多禮,仙人之於凡人本就高上一層,你們能給老頭子些許薄面,還弄那麼大陣仗接見,實在難得啊。”老者笑意吟吟的朝著眾人揮手,待眾人起身後朝著身後的一名紅裙女子擺了擺手,女子立馬從背後取下裹藏嚴實下聖旨,小心拆開後恭恭敬敬的交由老者手中,隨即與其余幾名隨行男女一齊跪在地上。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近日冀州,徐州,多有邪門歪道出沒,叨擾百姓,殘害生靈,今特下詔書,委派護國仙師李槡前往麟水門,暫任命凌水仙子麟漓沐為討伐主帥,扶搖仙門許諾與溫途川為隨行副帥,溫輕鴻擔任軍師,於三日內一同前往帝都商議具體事宜,欽此。”
“謝凡君,吾輩定當竭力征討,不負皇恩浩蕩。”許諾與溫途川齊聲謝恩道。
“謝凡君,願九洲百姓安居樂業。”麟漓沐輕聲謝恩,卻遲遲未曾抬手接昭,反而把視线望向遠處那抹若隱若現的房屋中,表情平淡,但看不穿在想些什麼。
蘇塵緊皺著眉頭,幾乎想要站起身代替她接昭,但礙於規矩,還是只能恭敬站在原地,一言不發。
“璃沐,可還有其他事需要處理?”李槡依舊和善的問道,蒼老的臉上看不出半分慍怒。
“無異議。”麟漓沐收回視线,雙手高舉過頭,恭恭敬敬的將黃色詔書接過在手,單膝跪在地上:“臣定當不負皇恩,將三洲邪門歪道,趕盡殺絕,還九州百姓一份安居樂業。”
“好好好,有三位宗主的這番話,我老頭子便放心了,那麟宗主可還有要事相托?或者……延期一日出發,再與親朋之間做些交接?”李槡不著痕跡的看了眼天邊,那抹藏於深林中的房屋卻早已被浮雲所遮蓋。
“皆已托付完畢,隨時可以上路。”麟漓沐說完,將聖旨交付於身後的蘇塵手中,表情雖未有變化,看著卻莫名多了一絲煩悶與疲倦。
“那,便請動身吧,此次朝廷共派遣了三只青鸞鳥護航,剛好三位宗主可一人乘駕一只,避免擁擠。”
“凡君還真是有心了,蘇長老,昨日多謝招待,他日定當再次登門道謝。”溫途川說完,伸手拉著徒弟縱身躍上鳥背,旋即盤膝而坐,閉目沉神,溫念霖將佩劍置於身旁,同樣開始閉目沉神,運轉周身丹田吸收周圍靈氣。
麟水門地界本就靈氣充沛,而高山之巔的初晨更是一日之中靈氣最純粹,最富裕之時,借機多修煉一會兒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那路上便有勞李老多多照顧擔待了。”
“好說,好說,許宗主請吧。”
許諾笑著點了點頭,拉著博桑駕一齊躍上青鸞頭頂,隨即盤膝而坐,看著不時眺望遠方的麟漓沐時嘴角悄然彎起一抹不易察覺的詭異笑容。
“那……璃沐你呢?如若真有要事在身,可讓兩位宗主先行一步,待明日准備充分後再出發也行。”李槡笑著再次開口叮囑道。
“不必,仙師既親自相迎,事態又嚴峻,我等仙門自當即刻前往,不可延誤,九州生靈……”麟漓沐頓了頓,如冰般的表情有所松動,浮現一絲哀愁:“母親有訓,九州生靈,我等義不容辭,如今輕鴻有事,征討便由我來掛帥。”
麟漓沐蓮步行至青鸞前,抬首望了一眼,手腕間玉鐲突然泛起水藍色流光,周圍初晨朝露似是被巨大窩流牽引般,飛速朝著她身前匯聚,便以肉眼可見凝實成數層冰霜台階,一路延伸至青鸞羽翼之上,強勁寒意讓自霜凍之地誕生的巨鳥都為之一顫,瞳孔收縮為豎,如遇天地般帶著濃重警惕。
一時間,無論是門內弟子還是兩位宗主,哪怕是護國多年,見多識廣的李槡,都忍不住露出欽佩之意,蘇塵更是以欣賞與贊譽的目光看著緩緩邁上台階的麟漓沐。
雖說平常在治理宗門之事多有不合,可歸根結底,九州是一個強者為尊的地界,蘇塵對這位幾乎步入“散仙”境界的天才女子頗為敬重,哪怕有再大分歧也不會心生怨念。
可父母的光芒越耀眼,照在孩子身上反倒顯得昏沉,以至於對於後生者林明,蘇塵心中有著極為復雜的感情,與其說是討厭,倒不如說是對於一名仙門孩童的惋惜與悲嘆。
“蘇塵長老,既已接到三位宗主,那老頭子我就先行一步了。”
李槡朝著蘇塵拱了拱手,跟著幾名侍從走向青鸞,蘇塵剛想邁步相送,卻被李槡淺笑揮手攔了下來。
“請蘇長老留步,帶著弟子們先回去休息吧,璃沐此次出行,門內應當還有不少事務要善後處理,有勞了。”
“應該如此……”聞言,蘇塵駐足原地,抬首望著即將展翅起飛的大鳥,片刻後拱手抱拳,聲音洪亮恭敬的說道:“願宗主,早日旗開得勝,凱旋而歸!門內有我,大可放心!”
“願宗主,早日凱旋回來!”
“願宗主,早日凱旋歸來!”
聲音一呼百應,身後弟子一齊開口,寂靜山崖間霎時間繚繞著衷心祝願,氣勢磅礴,洪亮聲音響徹雲霄,驚起一陣烏黑燕雀,立於鳥首之上,麟漓沐雙手抱拳,朝著諸位弟子長老淺行一禮:“有勞了。”
然而,在隊伍之中,身著青衣的陳青穗始終低垂著頭,雖跟著一起祝願,但思緒全然不在這事上面。
她知曉宗主難處,忠與親本就難兩全,可此去一別,自家小主又該如何面對來自外界的頻頻惡意。
況且,從剛才那般話語中,她也確確實實沒有聽出任何母親對於孩子的維護與寄托,以至於少年博桑開口責備時宗主時,她心中竟無半點身為丫鬟或是弟子該有的憤恨。
“唉……可憐的小明兒。”
想不出個所以然的陳青穗長嘆了一口氣,轉身漫步跟著回程隊伍,或許陳巧先前所言宗主母愛比較特別,想來不過只是對於自己,寄托一份微不足道的安慰罷了,若是以後自己有幸當了母親,絕對不能像宗主那般薄情。
可……一想到林明,少女春意萌動的她腦中又下意識去構思,如果自己有朝一日做了母親,有了似他那般乖巧可愛的孩子,她定然形影不離,天天跟在身後護著,誰罵一句都得和誰拼命。
亦或者……同他,並不只是局限於孩子與母親這個角色而是……丈夫與妻子?
畢竟日積月累中,春心萌動的她對這位成熟懂事但也不失童真,思維舉止也於他人有如雲泥之別的男孩有著十足好感,日後若是有幸,說不准能同他一起成為道侶,成為凡間人口中的青梅竹馬?
念頭剛現,陳青穗心中大驚,連連搖頭將此等想法甩於腦後,且不說自己何等身份能夠與林明相稱,單就宗主對自己相救收養之恩,她與陳巧若不開口,自己便不可擅動春心,更不可對她的孩子有半點僭越之念。
更何況……林明年齡尚幼,見識也少,對她也應當不會有那種想法,較多的還是把她當成姨來看待罷,說糟心到也確實糟心。
“青穗。”
正當青衣女子陷入自我紛亂時,一道既熟悉卻又有些陌生的聲音讓她停住了腳步,下意識轉身望向那名雙膝盤坐的女人,片刻又淺笑著搖了搖頭。
別人尚且說得過去,可宗主一向冷傲孤僻,絕無可能發出這種溫潤親和的語調,自嘲般笑了笑後遂再次抬腿,准備朝著前方邁進。
“陳青穗。”
一如往常的柔和嗓音再次從身後想起,這次陳青穗聽得很是真切,視线卻茫然看著前方包括蘇塵在內,無一人駐足的隊伍,好似這呼喊只有自己能夠聽見。
她轉身,看著為首那只即將展翅的巨大鸞鳳,其上,盤膝而坐的麟漓沐眼神流露一絲祈求,當其檀口輕啟,所說言語傳過呼嘯狂風,悄然落入至陳青穗耳中,言辭輕柔,所含意味卻格外明了。
陳青穗表情有些呆滯,有些懷疑自己所聞是否真實,直到四只青鸞早已騰空遠處不見蹤跡,身後隊伍也已消失在視野,她才回神,心中的不解轉瞬間被釋然所取代。
“願宗主,平安歸來,明兒……我會替您照顧好的。”
陳青穗俯著身,朝著空曠無際的雲海深深鞠了一躬,回身快步朝著麟水門行去,心中也不在困惑,陳巧所言確實,宗主此舉,定是有著幾分深意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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