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走在建築林立的住宅區內,身著便裝的彼方不著痕跡的觀察著周圍的門牌號碼。
雖然手上有著古賀給的地址作為指引,但是這附近的路又是小巷又是跳號,讓彼方已經在這附近繞了許久。
出發之前,彼方最困擾的事情,就是該不該帶著飛鷹一起過來。但一來她的傷還沒有痊愈,二來彼方也不清楚可能會遇到什麼情況。
自己都身為海軍軍官,再怎麼樣都容易找到借口脫身,但如果是飛鷹就不一樣了,身為艦娘的她很有可能受到各種刁難。
因此,盡管與一開始的約定不同,但彼方還是決定自己一個人來探尋真相。
再度回到讓自己迷失方向的那個路口,彼方一一確認著門牌號碼。
慶幸著自己並不是穿著海軍制服,而是普通的淺藍色襯衫跟卡其色長褲,讓徘徊在街頭的彼方看起來不會太過顯眼。
然而繼續在這邊閒晃也不是辦法,又不方便去問附近的住家,彼方站到了讓自己感到疑惑的分界處苦思著。
“這里的門牌號碼從52號直接跳到了86號,兩棟房子之間沒有巷弄、房子看起來也沒有異常的占地,中間的三十多個號碼到底消失到哪里去了……?”
“嗯?你是……”在彼方打算繞著這個區塊再轉一圈時,一個上了年紀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讓彼方心中一驚,“季彼方……上校,是吧?”
“是!”彼方轉過身,面前的男人比自己矮了半個頭,肥胖的身軀上穿著合身的海軍軍服,肩上跟胸前的勛章夸耀似的閃亮著,彼方對照了腦海中的記憶,確認眼前男性的身分。
“樋口中將閣下,您……”
“嗯?這邊應該是少將以上的人才會知道吧,你怎麼會在這里?”
“這個是……”
“哈哈哈,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在彼方還在煩惱要怎麼回答時,樋口好像自己得出什麼結論似的放聲大笑,“這次有不少稀有素材也是你幫忙提供的嘛!會有人偷偷告訴你這個地方也是當然的!”
“啊,是的!”雖然不清楚對方到底誤解了什麼,但這也算是幫自己度過了一個難關,彼方決定附和對方。
“畢竟海上生活苦悶嘛!有這種程度的享樂也是需要的。不然看看那些東西一個比一個高傲,啐!明明當只聽話的母狗就行了!”他說話的語氣,明顯的對他指的『那些東西』感到不屑。
口中碎碎念著,樋口踏進掛著56號門牌的庭院內,繞過住宅走到後門,那里有著一條並不起眼的小巷弄,彼方緊跟在樋口身後,並將走過的路线記在腦海中。
雖然這是個不必要的舉動,實際走過之後,這邊的路並不像彼方想象中復雜或隱匿,只是個單純的單行道罷了。
在狹窄的巷弄內走了十分鍾左右,原本被圍牆封閉的左右兩側出現幾棟看起來不像有人居住的空房,而在這條漫長巷弄的底部,有一棟占地上百坪、看起來像是工廠似的水泥建築。
“這是……已經廢棄的第七造船廠?”
“以為只是這種地方就錯了呀,上校。歡迎來到,我們的『樂園』。”隨著沒有意義的話語,樋口打開了工廠的大門。
彼方從大門外,可以窺見建築內的燈光是令人不快的桃紅色,而從中傳來陣陣的囈語。
『不想進去』,直覺這樣告訴自己。
『不能進去』,理智這樣勸說自己。
一旦踏進了這個地方,自己過去所相信的『海軍』可能會毀於一旦,但是為了自己、為了飛鷹,必須踏出這一步。
只是短短數秒間的思考,剛剛還站在自己前面的樋口已經不見蹤影,不過這也不算壞事,至少自己的猶豫沒有被注意到,等等也能夠有余裕的調查這個地方。
但是,抱著這個想法向前邁步的彼方,卻連把門關上都辦不到。
“五十鈴……五十鈴是最棒的喔!所以再給五十鈴更多、更多!”
“更快、再更快一點!再更快一點玩弄島風的小穴穴呀!”
“19!19要被提督的大魚雷弄到去了呀!”
“請、請不要看呀……啊啊!又要、又要到了呀!”
這是,怎麼回事?
彼方無法止住從腳底往上竄起的顫栗。
這里是,怎麼回事?
艦娘的哀求、懇求,興奮的嬌喘、高潮的尖叫從整片空間向自己侵襲。
這里到底,怎麼回事?
『因為你是我可愛的學生嘛,這是教官認為你不該知道的事情,還是乖乖讓步比較好喔。』腦袋中響起古賀的話語,這種莫名其妙的地方……!
“大哥哥要跟雪風玩嗎?雪風不會輕易高潮的喔。”一直到聽見了聲音才發覺,驅逐艦的小小身體抱著自己的大腿,兩手貪婪的撫摸著自己的褲檔間,“大哥哥看起來有很棒的魚雷呢,跟雪風玩嘛!”
彼方想要尖叫,但是喉嚨卻像沙啞一樣干渴;
想要逃跑,但是雙腳卻像深陷泥沼無法動彈,明明在開著冷氣的室內,但是汗水卻有如下雨般不斷滑落。
已經不行了,想要走要逃逃走想要逃走!
繼續待在這里一定會壞掉!
繼續待在這里的自己一定會壞掉!
會喪失某種身為提督、失去身為指揮她們的提督最重要的東西!
彼方為了掙脫泥沼而向後退了一步,背後卻撞到了什麼。
自己剛才,應該沒有關上門呀?
“找到了你要的母狗就不要擋路,滾一邊去。”
那是彼方熟悉的聲音,是從進入海軍官校時就聽過的聲音,是自己作為目標憧憬的聲音。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自己才不相信他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想要這樣相信,彼方僵硬的回過頭用雙眼確認,那映入瞳孔中的他,是自己不可能誤認的。
“元帥……閣下……”
眼中那高大的身軀、像是岩石般壯碩的肌肉、黝黑的膚色、明亮有神的目光,那是宛如代表海軍自身的、是自己所敬愛、所效忠的海軍元帥。
“你……”對不熟悉的臉孔產生了疑惑,元帥盯著彼方的臉瞧著。
怎麼辦?
自己這時候應該要怎麼做才是合理的?
對面前的海軍元帥行禮嗎?
擁抱纏著自己的驅逐艦嗎?
到底應該要怎麼做才對?
突然的,那是在意料之外的衝擊,一股從身邊傳來的清香、一抹從身旁出現的純白,將彼方撲倒在地上。
在彼方驚訝的睜大雙眼時,那純白只是極為自然的、奪走了他的雙唇。
那吻並不貪婪,但是深深的、重重的吻著彼方。
“為什麼您會出現在這邊呢,提督?”擁抱著彼方的,是自己見過一面的她、以那一襲純白包容一切、接受一切的她。
“翔……鶴……?”
是驚訝、是感激、還是悲傷。
那是因自己被拯救的空母、那是因自己被處刑的空母。
明明以為不可能會再見到她,偏偏在這個不願意看見她的地方,遇見了她。
而她卻在這個地方,拯救了自己。
這樣說並不夸張,翔鶴的的確確將彼方從崩潰的邊緣,拯救出來。
“是的,提督。”翔鶴擁抱著彼方,將臉蛋依偎在他的頸項間,“雖然已經失去了空母的身分,但是是我,翔鶴喔。”
彼方想要再說什麼,但是一張口,雙唇又再次被翔鶴奪走,翔鶴抓起彼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前。
舌頭鑽進彼方的口中,跟彼方的舌頭交纏在一起,並非強勢的、但是卻執拗的舔拭著彼方。
看著交纏的兩人,元帥似乎失去了興趣,掉頭往大廳的深處走去。
長時間的索吻後,翔鶴慢慢離開了彼方,在兩人之間,唾液牽成了一條細絲,滴落在彼方的唇間,翔鶴看了,又輕輕的在彼方唇間一吻。
“翔鶴,這到底……”
“提督。”翔鶴的指尖擱在彼方的唇邊,不讓他繼續說下去,“提督,請抱著我到右手邊的小房間里。”環著彼方的頸項,翔鶴依偎在他的耳邊輕聲說,“在這里,我們的一舉一動都可能被觀察到,請帶我到那邊去吧。”
雖然彼方的思緒還不太清楚,心跳也因為翔鶴的一舉一動而無法平復,但至少現在彼方能將心思集中在翔鶴身上,而不被周圍的環境所影響。
“提督?”看著彼方遲遲不動作,翔鶴催促著。
“啊……我知道了。”雙手摟著翔鶴,彼方將翔鶴抱起,“好……輕呢……”
“這是對我的贊美嗎,提督?”聽到彼方無意間的自言自語,翔鶴笑著回應。
彼方紅著臉別過頭,翔鶴淡淡的一笑,將身體依偎在他的懷抱中,傾聽著他因害躁而加快、卻穩定的心跳。
推開房門,里頭燈光昏暗,整個房間呈現鵝黃色的色調,但對彼方而言,至少比外面的桃紅色好多了。
彼方將翔鶴放下,讓她坐在床邊,總算能看清楚她的樣子。
翔鶴端正的坐著,雙手自然的擺在下腹,長發跟過去一樣如絲綢般傾瀉,臉上也帶著同樣的微笑。
但她身上只穿了一件淡紫色的薄紗,而薄紗底下如凝脂的肌膚與淡粉的乳尖,讓跟過去一樣的她蒙上了一層淫靡的色彩。
對於這樣的翔鶴,彼方轉過了視线,不知道如何面對這樣的她。
“提督,請您坐到我的身邊吧。”翔鶴在床上正坐,拍了拍自己沒有被薄紗掩蓋住的大腿。
“但是……”
“請您不要介意,您這樣子的話……我也是會害羞的呢,所以拜托您。”
“……我知道了,但是你也不要勉強自己。”
“嗯!”聽到彼方的回應,翔鶴笑著點了頭。
看到翔鶴這樣的反應,彼方也不好再拒絕,有點生澀的接受了翔鶴的枕膝,翔鶴撥開彼方額前的亂發,淺淺的眯著眼睛梳理著。
“您的身體很僵硬呢,是在緊張什麼呢?”
“這種情況下,沒有任何不讓我緊張的要素吧……”不管是剛剛看到的淫亂場面、或者是現在陪伴在自己身邊的翔鶴,在不同的意義上,都會讓自己心跳加速呀。
不過這麼說對你有些不公平呢,彼方補充著。
“如果我是特別的……那希望您還是可以再放松一些呢。”
“呼……”彼方長嘆了一口氣,半強迫的讓自己放松下來,“翔鶴,我來這里的原因是……”
“嗯,我知道的。您想知道的是……”
“請告訴我,關於你所知道的、處刑的一切。”
“是的。但是,要從哪邊開始說起呢……”
用掌心遮住了彼方的視线,翔鶴帶著她看不見的笑容述說著。
雖然有想過您一定會到這里來,只是沒有想到這麼快呢──用著輕松的語調當開頭,翔鶴這麼說。
雖然讓您看見了這樣的自己,很令人害羞,只是比起已經失去理智的自己,我還是希望您能看見這樣的我。
所以能在今天見到您,其實我還是有些開心的,還能讓您看見這樣的、還能算的上是自己的自己。
說的有些遠了呢,您想知道的,是關於艦娘的處刑吧?
就像您看到的,絕大多數的艦娘,在失去了能夠戰斗的能力之後,就會被送到這邊,成為將領們所使用的性奴。
就連我,到現在不過一個多月左右,也已經不知道被多少人使用過了。
提督,請您不要露出這樣的表情。
我知道您一定會難過的,但至少我還是比較幸運的狀況呢,因為我是『翔鶴』。
『翔鶴』的形象,讓我能得到這樣比較好的待遇,長門、陸奧、扶桑、還有許許多多的重巡、輕巡、驅逐的孩子們,遭受到的都是比我還要更悲慘的待遇,您在外面有看到了吧?
那就是不斷遭受虐待、不斷受傷、而又不斷被修復的末路。
是的,就是高速修復材。
雖然正常的使用下並不會有任何的影響,至少在我還能戰斗時,我並沒有感覺到任何異狀。
但是一旦在短時間內大量使用,它會造成精神的逐漸毀壞。
因為那並不能修復精神上受到的創傷,明明身體已經沒有任何傷痕了,但是心里還是認為那邊是受傷的、會感到疼痛的,然後又再一次受傷、再一次修復……
到了最後,即使身上沒有傷,還是會認為自己全身傷痕累累,無法承受的呢。
而且……被侵犯的記憶……被碰觸的感覺……也是無法被修復的……呢……
彼方移開遮住視线的掌心,翔鶴那總是帶著微笑的臉龐,早已淚水涔涔。
她一向笑著,即使在知道要被處刑的那天,也沒有流淚,這或許是她第一次在別人面前哭泣。
“為什麼……我……我不想讓您看見自己哭泣的樣子呀!我……我是『翔鶴』!我是『翔鶴』呀!”就連這樣子的悲鳴,也是第一次,有人聽見。
“就算是你、就算是『翔鶴』,也還是可以哭泣的。”起身將翔鶴擁入懷中,用盡全身力氣緊緊抱著她,“你可以哭泣、可以在我的胸前哭泣!你也可以恨我,如果不是我……不是我自作主張的話,你根本不會被這樣子對待的!你可以恨我呀!”是對翔鶴的虧欠、是對於自己行為的否定、還是希望有人能斥責自己?
彼方生氣的說著。
“提督是……笨蛋。”被彼方緊緊的抱著,翔鶴的呼吸緩和了一些,“明明我是不可能恨您的呢……”
““因為你是『翔鶴』?”
“不,因為我感謝您。”翔鶴用帶點鼻音的聲音說,“雖然我已經變成了這個樣子,但是瑞鶴、瑞鶴還是在鎮守府里好好的生活著。只要那孩子能夠好好的,不管是什麼事情,我都能承受的。”
所以保護了瑞鶴的您,我是不可能會恨您的。
“那是……”為了保護瑞鶴而必須犧牲翔鶴,這種事情……!
“提督。”翔鶴輕輕的推開彼方,看著他,“只是、只是如果您願意聽我的願望的話,那麼……”
請吻我。
在這里,沒有人會帶著感情親吻我們。
所以,請吻我。
如果您不嫌棄我這樣子傷痕累累的身體的話。
怎麼可能會嫌棄,明明你還是如此的美麗。
怎麼可能會嫌棄,明明你拯救了我、原諒了我。
怎麼可能會嫌棄,明明在這里,你還是為了瑞鶴帶著笑容。
對於這樣的你,怎麼可能有人會嫌棄!
彼方坐起身,讓翔鶴坐在自己的腿上,慢慢拉進自己跟翔鶴之間的距離。
跟剛剛的熱吻不同,只是像蜻蜓點水一般的淺吻,碰觸了就分開。
不清楚是誰先分開、也不知道是誰親吻著誰,兩個人只是這樣子不斷親吻著彼此。
然後彼方用牙齒跟嘴唇輕輕咬住翔鶴的唇,用舌頭舔拭著,感覺有點癢,翔鶴也用舌頭擋著彼方,兩個人就像是在游戲一樣的把舌頭交纏、親吻、擁抱。
經過了不知道多久,相吻的雙唇才分開來,兩人重重的喘息著。
“彼方……提督,謝謝您。”
翔鶴依偎在彼方的胸前,帶著微笑、流下了淚水。
那不是彼方第一次見到翔鶴時,帶著悲傷的微笑。
那不是彼方第二次見到翔鶴時,帶著魅惑的微笑。
那是翔鶴還是『翔鶴』的時候,發自內心的微笑。
翔鶴在彼方的胸前,泛出了這段時間以來沒有辦法發自內心的微笑,安穩的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