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中墮入夢鄉,做許多光怪陸離的夢,心髒始終緊緊揪住,刻骨銘心地疼痛。
渾渾噩噩中,時間和空間轉換,她換了身寬松的孕婦裙,肚子滿滿當當酸酸脹脹的,撐得像個圓鼓鼓的大西瓜。
她疼痛難耐地躺在產房的手術床上,燈光照得她雙眼睜不開,四肢無法動彈,只能僵硬地躺在那里,任人擺布。
她懷孕了?要分娩了?她不知所措,夢那樣真實。
主刀醫生持刀,其他幫手按照指令切開腹壁,打開腹腔,把手伸入腹腔檢查子宮、胎兒及附近器官有無破裂及粘連情況,很快切開子宮。
等一等,醫生,為什麼沒人給她消毒和打麻藥針?
她手緊緊攥著床單,閉著雙目,知覺卻異常清晰。
她感受到醫生血淋淋的手術刀一層一層地切開她,她像個西瓜,不,她更像個洋蔥……
天呐,誰來救救她……
耳邊恍恍惚惚聽見人在說,嬰兒已成功脫離母體,被取出去。
盡管潛意識矛盾地譴責自己,心里還是涌上難以言說的喜悅,是不是每個女子都曾渴望自己做回母親?
可林蘿啊林蘿,你安的什麼心,你簡直無可救藥,你豈不是喪心病狂?
天人交戰之際,四周卻是一片詭異的死寂,新生的孩子過於安靜。
她手腳發涼,頓時心神不寧,奇怪,為什麼沒有寶寶鮮活的啼哭聲?
滿心驚惶悚然。
她被織進無邊無際的恐懼與悲痛之中,冷汗和粘稠鮮血浸濕她的裙子,她痛苦地掙扎,費盡全力,終於睜開了厚如千斤的眼皮。
老天爺,她看到什麼?
孩子,她小小的孩子,剛剛降臨人世的孩子,安安靜靜地躺在冰冷的地上,閉著眼睛,不哭也不笑。
她臉上血色瞬間消失殆盡,她抱著頭尖叫著喊救命,她披頭散發、魂不守舍地爬著,艱難地爬著,掉下床去。
誰來救救她的孩子,醫生呢?醫生呢?
四周空無一人,白茫茫一片,只剩下孤苦伶仃的她和那個可憐的,已經徹底冷掉的小嬰兒……
不!
不要這樣!
“落落,醒醒!”
“寶寶,你在做噩夢!”
男人毫不掩飾的慌亂聲音由遠及近地傳來。
意識跟隨那召喚聲不斷往下塌陷,她老半天沒反應過來,過了許久,才渾身顫抖著張開眼睛,淚眼朦朧地仰頭望著將她緊摟在懷中的男人。
林衡心如刀割,手輕輕地按揉她的太陽穴,他低下臉來,鼻子蹭著她的臉頰,親吻她的眉眼,舔她的耳垂,兩人唇齒交纏,吻漸漸加深,吸吮糾纏,恣意翻攪,輾轉廝磨,直到她漸漸回溫。
林蘿差點窒息,低低嗚咽一聲,睫毛顫動著搖頭,他才松開她。
林衡額頭抵著她額頭,大掌撫上她柔軟的黑發,目不轉睛凝視她。
他將她白皙的手指擡起,拉近自己的唇邊,在她被蠱惑的目光下,放進口中一根根吮吸,直到她燥熱得不知如何是好——他才眸光柔和地開口:“乖孩子,做些什麼噩夢?別怕,告訴爸爸。”
像極了小時候,每一個哄她入睡的夜晚,輕笑著循循善誘,俊逸的面部輪廓上流淌著春水般的溫柔。
林蘿臉靠進他的胸膛,她嘗試著深呼吸,她提醒自己,不過是個噩夢,她醒來了,她得救了。
爸爸不會害她,爸爸救了她。
她牢牢握緊他的手臂,沉浸得太深,還是有些走不出來。
她始終心有余悸,她從來不知道,原來懷孕是一件比下地獄更可怕的事情,僅僅做一次虛構的夢,可怕煎熬都已受夠。
林衡捧住她的臉,靜靜注視她,她受到鼓勵,一雙黑目里噙著傷痛的淚水,斷斷續續地開口,語調淒涼:“爸爸,我的肚子……變得很大很大……醫生要剖腹產……可是孩子他……他是……死、死胎……”
隨著她的話語,林衡的心被鋒利的刀片切得破碎,他深深斂眉,大力地將她攬抱進懷中,清泠的吻再次落在她唇上,熟悉的薄荷香抵入她舌間,深邃的眼眸中溢出濃濃的愧疚。
“都是我的錯。”
無奈至極的嘆息,泛著血絲的眼睛里刻著頹敗,為什麼瞞著,讓她平白受非人精神折磨,該早些讓她知曉。
他心疼到無以復加,他愧怍不已,“我已經永久性避孕,不會意外懷孕,落落,我不會再放開你,不准你再胡思亂想,也不許再傷害你自己,答應我,好嗎?”
林蘿怔忡地回望他,微熱的眼淚忽而墜下,她顫抖著嘴唇,再說不出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