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婧滿臉委屈地離開座位,像做錯事的小學生一樣走到講台旁邊罰站。
陳雲正襟危坐,假裝沒看到她埋怨的目光,嘴唇保持一翕一合,始終念念有詞地“默讀”課文。
老李看了他一眼,滿意地背著手離開了。
好容易等到休息鈴聲響起,老李掐准時間跨出教室大門,室內雜亂無章的吟誦聲略微一頓,瞬間安靜得針落可聞,下一秒就像炸了鍋一樣沸反盈天。
往常這個時候,陳雲都會跑去後排,和幾名最瘋的男生打鬧,以彰顯自己的存在感。
今天他卻一反常態地拿出數學練習冊,翻出幾道沒寫完的應答題,思索了幾秒,拿著題本不緊不慢走向講台。
作為班長,宋穎像往常一樣坐在講台上預習功課,眼前敞開的課本中間突然被塞進一只空白的數學題本。
她驚訝地抬頭,望見平日里總是“作弄”自己的討厭鬼陳雲正半彎著腰,一只手撐在講台上,懶洋洋地托著下巴。
“干嘛?”她警惕地縮起下巴,屬實是被以前搞針對的陳雲整怕了。
“干。”陳雲鎮定地同她對視。
“嗯?”
清純的班長大人沒聽懂隱喻,只是被盯得有點不自在。
總感覺,今天的陳雲似乎……不太一樣?
“這幾題……”陳雲收回目光,指著題本上空白的區域,“我不會做。”
宋穎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對方是在向她求教……
真是破天荒頭一遭……她在心底咕噥,出於班長的職責,還是拿起題本認真審題。
陳雲也不催促,只是默默端詳她的面容。
嗯,近距離看,五官更婉約了,簡直是天生的明星臉。
遺憾的是發際线高了一些,秀發全部向後倒梳扎成馬尾,用發箍收束住,露出光潔的額頭,可能是不想浪費時間在打理頭發上吧,如果能在額前留幾撮劉海就更完美了。
“咳咳,你還想不想解題了?”不管是否青澀,女性對男性審視的目光總是很敏感的,宋穎有些羞惱地拍了拍桌子,讓他把注意力集中到題本上。
“你看,這里要用到函數的周期性,我們假使函數的值為……代入不等式……”她在空白處一一列下解題步驟,一邊寫一邊講解,神情十分投入。
陳雲擺出一副認真聽講的表情,身子卻不知不覺移到講台側面,彎下腰後鼻子幾乎要碰到宋穎的耳朵。
“一、二、三……”他在心中默數。
當數到“三”時,講解完最後一個步驟的宋穎下意識偏頭,瞅准櫻桃小口的位置,早有准備的陳雲輕輕俯首,含了上去……
“唔——”
四片嘴瓣不出預料碰在一起,柔軟的觸感一觸即分。
兩人不約而同愣住了,不同的是,宋穎是真愣,陳雲是裝懵。
“你……你……”過了幾秒,宋穎騰得一下站起來,用不可思議的目光望著陳雲,因為心情太過激蕩,滿是膠原蛋白的雙頰都紅透了。
陳雲同樣裝出驚愕的神情,心底卻不由得感慨萬千——這年頭的妞還是太單純了啊,他只是隨意試了試這種後世用爛了的小伎倆,沒想到居然能得逞!
類似的偷吻伎倆放在十年後,非被女拳師們揪著扇巴掌不可。
講台上的動靜吸引了幾名前排同學的注意,匯集的目光越來越多,陳雲干脆惡人先告狀,用手在自己嘴唇上嫌棄地一抹,皺眉道:“班長大人,就算你私底下暗戀我,也不用偷吻我吧?”
講台下一片嘩然,眾人紛紛交頭接耳,詢問剛剛發生了什麼事。
“啊?”
宋穎正想開口質問對方,就被陳雲反手一記“誣陷”打懵了。
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厚顏無恥的人?
她氣嘟嘟地鼓起嘴,但看陳雲一臉認真的表情,又有些不確定了。
——難道他不是裝的?
這時候,陳雲以往“平凡”的形象反而救了他。
在宋穎心目中,陳雲雖然總是和自己斗嘴,但這人的性格其實挺內向的,用俗語形容叫“八竿子抽不出個屁來”,給他幾個膽子敢當眾偷吻班長?
難不成真是巧合?
回憶起先前一幕,宋穎自己都有些不確定了,畢竟是一瞬間發生的事情,又沒有監控視頻能慢慢回放,她也不知道對方是不是故意的。
“喂,偷吻也偷吻完了,你到底還教不教我解題了?”陳雲理直氣壯地催促,甚至讓宋穎產生了一種“我是不是真占了他便宜”的錯覺……
可惡,那可是老娘的初吻!為什麼這家伙能表現得這麼隨意啊?
不知為何,宋穎心里莫名有些委屈,又不敢在眾多同學的矚目下表現出來,長久以來養成的良好教養迫使她重新坐下,瞪著陳雲問道:“解答步驟都寫好了,還有哪里不懂嗎?”
“這一步,等式的轉化……”陳雲真就彎下腰,指向其中一行等式,這個彎腰的動作再次刺激到了宋穎,哪怕嘴唇離她還有一大段距離,陳雲都能察覺到女孩的身軀瞬間繃緊,仿佛撞見了天敵的貓科動物一樣,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
有意思……
陳雲沒有得寸進尺,而是耐心聽完了“宋老師”一分十幾秒的私人小講堂。
講完題的宋穎悄悄松了口氣,繃緊的神經也松懈下來,她甚至有些感激對方的配合,沒有在眾目睽睽之下令自己難堪。
第一節課的預備鈴聲響起,望著台下鬧哄哄的人群,她輕咳了一聲,抓起手邊的教鞭敲了敲講台,像代課老師一樣督促眾人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真是重視自身形象啊,是家教森嚴的緣故麼?
陳雲回到原位,瞥了眼講台上正襟危坐的少女,露出耐人尋味的笑容。
數學課老師進門了,陳雲打了個哈欠,懶洋洋趴在課桌上,看著記憶中西裝革履的老師在黑板上寫下一大串公式,頗有種看天書的感覺。
要是有只手機就好了,可以在課間看看財經、娛樂新聞啥的……他無聊地想。
同桌的王婧倒是聽得很認真,因為之前上台罰站的事,她一直在鬧別扭,還幼稚的在桌子中央畫了一條“三八线”,陳雲對此置若罔聞。
就在他趴著快要睡著的時候,一團紙條突然從右前方的空中飛來,正巧落在他的臂彎里。
嗯?
陳雲迷惑地看向紙團飛來的方向,赫然是宋穎所在的二組第三排,此刻班長大人正對著他橫眉冷目,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真是意外之喜,班長上課居然帶頭傳小紙條?
他展開紙團,中間只寫了一行娟秀的小字——認真聽講!
“寫的什麼?”同桌的王婧就坐在右座,自然也看見了宋穎丟紙條的一幕,好奇心旺盛的她立刻湊上來,也顧不上什麼“三八线”了。
陳雲見狀,若無其事把紙條收進口袋,“沒什麼,表白而已。”
“我信你個鬼!”王婧翻了個白眼,“你以為你是誰呀,之前齊昊學長捧著鮮花,來班上當眾表白,都被班長拒絕了。”
“對啊,她暗戀我,才會拒絕校草嘛。”陳雲枕著手臂,望向宋穎的位置,見她還在瞪著自己,頗有種老母親監視親兒子的既視感,於是做了個摸嘴唇的挑釁動作。
宋穎的臉頰騰一下紅了,有些不自然地抿了抿嘴,扭過頭不再看他。
“咦——”望見兩人之間曖昧的互動,還有班長忸怩的表情,王婧震驚了,下巴差點沒掉到地上。
她難以置信地回頭去看陳雲,又去看滿臉紅暈的宋穎,再回頭仔細打量陳雲,那表情仿佛在說:哥,你玩真的?
這時候,陳雲突然想到一個挺狗血的計劃。
要是計劃實施成功,八成可以提前吃掉宋穎……但是等到以後,“白月光”反應過來自己被騙了,會很麻煩……
糾結片刻,他決定實施計劃。
都重生了,干就完事了!
說干就干,他撕下一片巴掌大小的草稿紙,在紙上飛速寫下一段話,揉成一團遞給王婧:“幫我扔給班長,別偷看!”
“好呀。”王婧雙目放光,答應得干脆,拿到紙團後立馬背過身展開紙團,只見上面明晃晃寫著,“偷看的人是佩奇。”
“哎呀,你個大騙子!”她不甘地回過頭,撅著嘴問,“佩奇是誰?”
這時候《小豬佩奇》還沒有引進,陳雲隨便口嗨:“我家養的一頭大母豬,專門用來配種的,過幾年生不動了,就剁下豬頭祭祖。”
“你……你罵我是母……母豬?”小女孩臉皮薄,眼眶當場就紅了,說話聲都帶了幾分哽咽,“還要……拿我配種……拿我……的頭……祭祖……嗚嗚……”
“哎你小聲點!祖宗,還在上課呢!”陳雲服了,總感覺這小綠茶在裝哭。
“嗚嗚——”小妮子雙手捂著眼,繼續抹眼淚。
陳雲怕驚動老師,只好湊上去一邊輕輕拍背、一邊用哄小孩的語氣安慰道:“行行行,不配種、不剁豬頭、不祭祖,我出錢養你這頭小母豬,讓你白吃白喝一輩子,行不?”
“哼哼——”嗚咽聲總算止住,女孩傲嬌地昂頭,一副這還差不多的表情,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嗲聲嗲氣道,“誰是小母豬?還有,我才不用你養!”
喲!這語氣怎麼有點像撒嬌?
不是,我又沒撩你?怎麼莫名其妙就發嗲了?
被小蘿莉似嗔似怒的目光電了一下,陳雲感覺事態進展有點脫離控制,趕忙踩刹車:“對對,你不是小母豬,我養的是佩奇,跟你沒關系,行了吧?”
“切——”王婧撇過頭,腦後一對麻花辮高高甩起,這下總算安靜了。
陳雲松了口氣,感覺腦子有點亂,看王婧剛才的反饋,似乎再加把勁……就能拿下?
不對啊……她不是一直暗戀齊昊嗎?
還是說,她小小年紀已有綠茶之心,打算腳踩幾只船?
說實話,無論重生前後,他還真沒對王婧動過心思。
主要是高中半年同桌太熟了,又是死黨薛超談了十多年的女朋友,正所謂兔子不吃窩邊草。
再說,他也不好王婧這一款的,胸部比男人還平。
同樣是蘿莉風,他更喜歡李薇薇那種童顏巨乳、活力四射的類型。
算了,管她去死,還是先按照原計劃來!
陳雲又撕下一片紙,飛快寫下早已想好的話,這次他沒有拜托王婧,而是等數學老師逛遠了之後,瞄准宋穎的課桌輕輕一擲。
角度正好,紙團撞在堆疊的課本上,彈落在宋穎面前。
後者撿起紙團,朝陳雲的方向瞟了一眼,展開紙團後盯著看了幾秒,臉上露出困惑的表情。
見目的達到,陳雲重新趴回課桌上,腦袋中開始排練將來哄騙女神的“小劇場”。
下課鈴聲響起,宋穎仍舊端坐著復習,沒有像想象中那樣過來詢問紙條的事。
陳雲等得無聊,干脆拿出語文課本亂翻,就當回顧高中時期的課文了。
這時,一群互相嬉鬧的男生在過道間跑來跑去,一路上像蠻牛一樣橫衝直撞,把左右兩邊課桌撞的橫七豎八,被撞了桌子的同學紛紛抱怨不已,卻沒有一人敢站出來制止。
這群人都是坐在後排的男生,天天打架鬧事慣了,和校外混社會的稱兄道弟,仗著年紀還小,拿刀捅人的事都敢做,班主任老李來了也只能輕聲細語訓斥幾句,重話一句不敢說,免得哪天走在巷子里挨了悶棍。
“快快,扒他褲子!”前面幾個男生玩嗨了,猛地架住其中一個倒霉蛋,七手八腳將他的校服褲子拽了下來,露出藍色的四角褲和滿是體毛的大腿。
“啊——!”周圍的女生紛紛尖叫,男生們則圍著倒霉蛋拍手取笑。
可憐的倒霉蛋手忙腳亂穿好褲子,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還不敢向扒褲子的男生發火,因為對方姓何名旭,是後排男生們隱隱公認的老大。
沒錯,讀音同“和煦”,但何旭的為人可一點不和煦,霸凌起同學來毫不手軟。
“你他媽……”倒霉蛋不敢對老大何旭動手,只能退而求其次,罵罵咧咧衝向架住自己的另兩人。
三人迅速扭打在一起,跌跌撞撞到處撒潑,直鬧到陳雲這一桌,似乎打出了真火,像疊羅漢一樣一層層疊在課桌上,把桌上的課本和文具全部撞落到地上。
“你們有病啊!”王婧嚇地跳了起來,望著滿地的課本直跺腳。
首當其衝的陳雲倒是十分淡定,退開一步任由三人在課桌上“疊羅漢”。
只是在後退的過程中,他特別留了個心眼,用手抓住了座椅靠背的邊沿。
“好了好了,你們三個別太過分啊!”何旭走上前,照著三人屁股一人來了一腳,扭過頭正好看見一旁冷眼旁觀的陳雲,順手就去勾後者的肩膀,語氣十分熟絡,“雲仔,怎麼不說話?一起玩啊。”
陳雲不動聲色地挪開肩膀,讓何旭勾了個空:“我還有事,你們玩吧。”
“哈哈,別開玩笑了,你小子能有什麼破屄事?”何旭用的還是開玩笑的口吻,但眯起的雙眼卻透出一絲陰鶩。
下一秒,他突然毫無預兆地彎腰,伸手想扒陳雲的校服褲子。
同樣的事情,以前的陳雲經歷過無數次,每次被何旭一伙人霸凌了,還不敢生氣,只能在一邊賠笑。
但是這一次,早有准備的陳雲想也不想,後退一步的同時掄起半人高的木椅,照著何旭的背部狠狠砸了下去!
“肏——!”
擁有多年打架經驗的何旭眼疾手快,看到陳雲掄起椅子的瞬間直接改“彎腰”為“伏地”,趴下後連續兩個橫向側翻,險之又險地躲開了當頭砸下的椅子腿。
饒是如此,他仍舊嚇地鬼叫一聲,爬起來時腦門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一瞬間,教室內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嘰嘰喳喳的說話聲消失了,抱在一起摔跤的男生們靜止了,一心讀書的學霸們也紛紛放下了手中的課本。
所有人都像被吊线操縱的木偶一樣,呆呆望向單手拎著木椅、面不改色的陳雲。
“你他媽瘋了?”緩過神來的何旭暴跳如雷,“拿椅子砸我?你想找死是不是?嗯?你想找死是不是?”
陳雲深吸一口氣,冷冷地盯著他:“我說了,你們玩自己的,我有事!聽不懂人話?”
“你——”何旭氣急敗壞,幾次想上前近身都被陳雲掄起的椅子逼退,一時間竟有些進退兩難。
“媽的,就你有椅子?”旁邊的小弟反應過來,隨手抽走一名女生的座椅,殷勤地遞到何旭手里,“老大,盤他。”
何旭接過椅子,心里總算有了底,正要叫囂,不遠處突然凌空飛來又一張椅子,哐當一聲正好砸中他手上的椅座。
這麼遠飛過來的重物可不好接!
何旭手一哆嗦,椅子掉到地上,椅腿反倒砸中了自己的腳背,疼得他額頭上青筋暴起,眼眶都被血絲染紅了。
“何旭,你他媽敢動我兄弟試試?”孫建輝拎著座椅走了過來,剛剛那記“飛椅”自然是他扔的。
同一個寢室的戴碩也拎著椅子走了過來,雖然他和陳雲的關系一般般,但畢竟是一個寢室的室友,寢室長孫建輝都帶頭衝鋒了,不露頭實在說不過去。
至於剩下的嚴智澤,此刻正把頭埋在書堆里,心里默默祈求眾人看不見他。
“我肏,今天是什麼情況?”眼見孫建輝站到陳雲身邊,何旭的眼皮不由自主跳了跳,不提體訓隊的背景,孫建輝一米八八的大高個,光站在那里就很有壓迫感。
圍觀的人們也議論紛紛,孫建輝雖然是體訓隊的人,但平日里一向低調,從未參與過打架、斗毆一類的惡劣事件,像今天這樣鋒芒畢露、挺身而出,作為同學的他們也是第一次見到。
於是,以陳雲為首的三人和以何旭為首的四人,就這樣在教室過道的中央僵持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