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0日,晴。
溫差變大了,晚上醒了好幾回。
也可能是沒吃晚飯的緣故,胃里空空如也,一夜都沒睡好。
昨天的視頻里,只有三個舍友扯淡擼管的畫面,沒有出現關於飛機杯的任何线索。我不知道這算不算好事,但確實心里輕松了一些。
也許飛機杯真的消失了?
我不敢確定,但希望如此。
我決定開始寫日記。這種笨辦法,也許能幫我察覺到平日里容易忽略的細節。
8月11日,陰。
老程宣布了一件大事,新教學樓的建造已經基本完工,可以開始准備搬教室了。
中午吃過飯,他帶著全班男生領上新課桌,往新教室搬了一趟。
爬樓梯的時候,有同學跟我悄悄吐槽,我沒理他。
不是不在乎剛建好的教室里有沒有甲醛,而是彼時的我剛剛看到樓體表面一道道繩索,系著安全繩的工人們正吊在半空粉刷外牆,像一只只不知疲倦的工蟻。
我心里滿是震撼,對學校的鈔能力再一次產生深刻的認知。
與老媽的聯系不得不推遲到下午。
說實話,看見空蕩蕩的手機屏幕時,我有點不高興。
我質問她,是不是我不主動聯系,她也就不會給我發消息。老媽情緒似乎也不太好,不停地懟我,語氣很不耐煩。
我們吵了一架。
8月12日,陰。
依舊是中午,第二批新課桌到了,需要我們去搬。
用老程的話說,昨天搬的是男生自己的桌子,今天是幫女生搬。
這幫傻屌也是可笑,一個這麼扯淡的理由,就讓他們興奮得嗷嗷叫,像一群發情的雄孔雀。我都想脫掉他們的褲子瞧瞧,看有沒有開屏的尾巴從屁股里鑽出來。
領課桌的地方有兩個班打架。
烏泱泱擠在一起,場面很混亂。
充斥著汙言穢語的嘈雜中,我甚至看到揮舞的石塊和木棒。
老程站在外圍大聲呵斥,卻不太管用,只能衝進內圈強行拽開廝打在一起的學生。等他拖著兩個滿頭血汙的男生出來時,身上襯衣皺得厲害,左側小臂上,袖管紅了一片。
8月13日,陰。
和老媽冷戰了。
昨天就沒聊幾句,今天更是一條信息都沒發。
我很委屈。
她根本不知道,這些天我為了她過得有多辛苦。
8月14日,陰。
煩。
8月16日,雨。
做了個噩夢。
夢里有三個男人,看不清臉,但身材很明顯,是我的三名舍友。怪叫著,大笑著,舞動著四肢正在奸淫一個平躺在桌面上的媽媽。
媽媽臉上同樣蒙著一團霧,不知道什麼模樣,只能看到胸口兩個碩大的雪團,正隨著下身不斷激蕩肉紋地撞擊來回甩動。兩條嫩白的小腿分別從站在襠部中心的男人腰側伸出來,懸在空中一晃一晃。玉色的腳趾死死扣住,腳心被擠出層層褶皺,看著竟然有些可愛。
我趁著記憶還算清晰將夢境記錄下來,但這夢著實讓我感到惡心。
我開始猶豫,要不要繼續偷拍舍友的活動?
8月17日,雨。
老程的晚課又跟別的老師換了。
這種情況不算罕見,過去也偶有發生,但在最近達到一種堪稱夸張的程度。
一個星期了,天黑之後幾乎就沒見過他。除了上周二,他晚上的課全部換到了第二天白天。
同學們都感到奇怪,我卻驀然想起一個精靈般高傲的小個子媽媽。
老程真可憐。
8月18日,多雲。
跟老媽和解了。
雖然是我主動打的電話,但她沒接,幾分鍾後給我回過來了,所以也能算作是她聯系的我。
整通電話基本都是她在說,我在聽。
很奇怪,她衝我劈頭蓋臉發了半天脾氣,我只聽著她的聲音,心里的氣竟也跟著消了。最後聽到她喊我“死豬”,我就知道,我們的關系恢復如初了。
這是多年相處下來,母子間不必言說的默契。
就是她說話的時候總是喘,看來剛才正在跳操。
8月19日,陰。
晚上有老師突擊查寢,眼鏡玩手機被抓了個正著。
挨頓批評不說,手機也被沒收,要寫兩千字的檢討。
兩千字。
我用了畢生功力才忍住沒笑出來。
睡前,眼鏡問大炮,能不能找他爸跟老程說一聲,把手機直接要回來。大炮說他爸最近忙,一到晚上就失聯,讓明天再說。
那個叫高山的男人,想來也不可能忙什麼正經事,但眼鏡是怎麼知道他和班主任認識的?
8月20日,晴。
操…
手機被沒收了。
班主任親自上門查寢,我正跟老媽微信聊著天,聽到門被推開的聲音時已經遲了…這家伙居然直接朝我看過來,我根本沒功夫藏!
都沒來得及鎖屏,手機就被收走了。
媽的,中午偷錄的舍友打飛機的視頻還沒刪!
他不會翻我相冊吧?!
我不會被當作變態通報批評吧?!!
操!
8月21日,陰。
老媽下午來學校了。
上身淺色毛衫,下身一條顏色略深的灰黑長裙,美得讓人挪不開眼。
我問她怎麼換了風格,她反問我好不好看。我又問她為什麼來,她攤開手掌,露出攥在掌心的手機。
我得承認,那一瞬間,我心髒差點從嗓子眼跳出來。
我以為是老程看了我偷拍的視頻,把老媽喊來批評教育了一頓。
好在不是。
那她怎麼知道我的手機被沒收了?還特意跑來幫我要回來?
我還想再問,可惜上課鈴響了。
高三真的苦逼,星期六也要上晚課。
8月22日,陰。
鬼天氣,一個月沒怎麼見太陽。
微信上問了老媽,她說上次我打架的事情有點尾巴沒處理,來學校順路找班主任聊了聊,正好聊起我昨天被沒收的手機,就幫我要了回來。
說到打架的事我就心虛,沒敢多問。
8月23日,晴。
我決定停止偷拍。
不只眼睛受不了,我感覺大腦都快被汙染了。
而且這麼長時間都沒拍到有用的內容,應該足夠證明飛機杯的消失與他們無關。
飛機杯…
說實話,現在寫下這三個字,我都覺得有點陌生,好像前段時間的一切只是一場不可思議的夢。
晚課的時候,一條恐怖的傳言突然在班里傳播開來,講台上的老師都壓不住底下學生議論的聲音:
新教學樓在鬧鬼!
據說,有人在昨晚聽到了女鬼的叫聲!
消息是從隔壁班一個叫劉梓軒的男生那里傳出的,他聲稱昨天夜里跟女朋友偷偷約會,路過那片工地時隱約聽見有媽媽的抽泣聲,他們好奇地往里張望,聲音卻忽然消失不見。
女朋友有點害怕,劉梓軒卻來了勁,硬拽著女友藏在圍擋下面偷聽,結果等了許久也不見動靜。
直到他們准備離開,突然一聲慘叫,猶如在兩人的頭頂響起,聽那音色,分明就與先前的悲泣同出一人!
大晚上啊…四周一個人都沒有,工地里也不見一絲光亮,黑洞洞的一片。
在這麼個氛圍里,光是驟然出現的慘叫也能讓人打個激靈,何況有前面的鋪墊?
女友頓時嚇得尖叫起來,劉梓軒也毛骨悚然,兩人手都顧不上拉,一前一後狂奔出老遠,才真切地感覺到後怕。
故事講得有鼻子有眼,甫一流出,便以驚人的速度傳開。到了現在,已經有不少校園史學家出現,這個說那地方埋過人,那個說建教學樓就是為了鎮壓厲鬼…我對傳言的真實與否持懷疑態度,只知道,再這麼傳下去,那個叫劉梓軒的男生恐怕要失去他的女朋友了。
8月24日,晴。
高三生活還是太輕松了,宿舍里的三個傻吊居然要去工地探險!
眼鏡說他知道一個缺口,能鑽過圍擋。
大炮說要抓到女鬼,狠狠操一頓。
呵呵。
真要有鬼,你去了能抓到?
過去撞鬼還差不多!
倒是胖子沒吭聲,這貨最近話少得厲害。
反正要是有老師來查寢,別指望我會替他們打掩護。
我不舉報就仁至義盡了!
8月25日,陰。
消息傳得太厲害,學校都被驚動了。
劉梓軒同學上了全校通報,理由是散布謠言,違反夜禁,還有早戀。
果然,他失去了自己的女朋友。
而除了對當事人的處理,學校遏止謠言的方法也簡單粗暴。
明天就換教室!
等師生們全部搬進新教學樓,每天上課下課都在新樓里,鬧鬼的傳言當然就不攻自破。
嗯,很高明的辦法。
但還是無法阻擋三個傻吊夜探深樓的熱情…
最後一天會更刺激嗎?
8月26日,陰。
他們給了我充電器。
我的,充電器。
8月27日,陰。
老媽說昨天來給我送充電器,剛好我不在,就交到了舍友手里。
8月28日,雨。
中午回到宿舍,聽到里面媽媽的叫聲,我瘋了似的敲門。
門開了,三個舍友像看傻逼一樣地看著我。桌上橫立的手機里,有一個被操到汁水橫流的媽媽,兀自張著嘴,被固定在屏幕上。
我好像魔怔了。
8月29日,陰。
板凳壞了,我知道是誰干得,但懶得計較。
沒找老師,我趁晚課前直接回了老教學樓,打算拿張舊凳子。
只空了幾天,舊樓里跟荒廢了幾年似的,靜得嚇人。
沒有人會特意去給舊教室上鎖,畢竟里面只剩一些即將被當作廢品扔掉的東西,沒什麼值錢的玩意兒。
昏暗的光线中,隨意堆放的桌凳像深山老林里死去樹木上風干的枝杈。我仿佛闖入了什麼生命的禁區,一路騰挪,呼吸都不敢用力。
熟悉的桌面給了我安全感,不經意間碰到的濕滑卻讓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有點黏,不像是水。
我覺得惡心,因為那使我想到某種蟲子的體液。
用桌角將手上的液體蹭掉,我抄起下面的凳子,小心翼翼挪出教室。
天越來越短了,就這麼一陣功夫,走廊里暗得連腿都看不清。
我總感覺背後有人,但不敢轉頭。腳步不自覺地越來越急,腳掌落到地面的聲音卻愈發地輕。
某個瞬間,我似乎聽到了一聲喘息。
8月30日,雨。
收到一條陌生的好友申請,我拒絕了。
我從來不加不認識的人。
8月31
9月10日。
我要弄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