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恨他?”
“為什麼要恨?”
“女兒家童貞何等重要,天帝以不正當手段奪取,你沒有道理不恨。”
“話是不錯,但我身受大恩,為達到報恩的目的,縱百般凌辱以致於死,也不能恨,更不能因恨而背叛他。”
“難道天帝能夠完全相信你了。”
“他見我喪失童貞,卻無恨意,便相信我的忠誠,再不置疑。”
“然而,天帝之所以能夠完全相信你,還有一個原因的。”
“什麼原因?”
“你師父性命掌握在他手里!”
貝祈綾一愣,怒道:“胡說!你故意挑撥。”
燕駐驟怕貝祈綾去查證引得天帝疑惑,於是改變話題,又道:“據說‘飛天魔女’陰三娘一武藝出自‘單門’,該門擇徒規矩,一師不傳二徒,你怎麼會被選中的?”
“家師也沒選我,倒是主上把我送上山,她老人家便把一身絕學傳給我了。”
“這麼說,令師收你為徒是看在天帝面上的?”
“不是,是看在先父舍命相助的情分上。”
“令尊搭救過陰三娘?”
“事情是這樣的,三善二惡圍擊那次,家師突圍後受重傷,沒多久便昏死過去,先父經過,仗義搭救,背著家師繼續奔逃。”
“其時,不幸被一名仇家認出先父,家師雖逃抵主上宅第,得脫大難,先父卻離開那里不及百里,便被家師仇家碰到,惡戰至死未透露曾經主上掩護的經過,以致主上沒有受害,而家師也能安然送到隱居之地了。”
“二惡收了家師仇家的錢財未能完成任務,丟臉事小,成功後還有一半的錢財不能收到,便遷怒半路救走家師的人,他們殺了先父還不甘心,還要殺了我們全家泄恨。”
“萬幸這消息讓主上得知,派人搶先一步趕到四川把母親和我接走。”
“以後天帝便把你送到了令師那里?”
“還有家母。”
“令堂健在?”
“她老人家一直與家師住在一起。”
燕馭驤暗暗嘆道:“她母親也在天帝掌握中,天帝更怕她背叛了!”口中卻道:“天帝為何把你母女送至令師那里?”
“該處隱秘,躲避二惡自是最好之地。”
“看來天帝於你確有大恩哩!”
“這還用說?就家師方面以及搶救家母與我的恩德不說,只隆重安葬先父一節,也夠為人子女感激一世了。”
“令尊是天帝安葬的?”
貝祈綾點點頭,道:“種種恩德使我不得不竭盡忠誠以報,我希望你諒解這點,不要不利於他,否則……”
燕馭驤接口道:“你我就是勢難並存於世的敵人了?”
貝祈綾斷然道:“不錯!”
燕馭驤打了個哈哈,道:“那我們走著瞧吧!”
“我倒不願意與你變為敵人。”
“為什麼?”
“因為……”
望著燕馭驤雄壯的胸膛,她真想擁身投懷,但一番談話,磨得時間已不早了,壓住欲念,改口道:“我要走了,再遲!主上醒來,見我不在他身旁,會不高興的。”
燕馭驤故意欲火上升似地道:“但你現在就走,我也會不高興的。”說著站起來,移至床沿坐下,做出求歡的樣子。
貝祈綾咯咯一笑,躍起身來,道:“不行,我吃不消,我怕……”燕馭驤裝作沒奈何道:“也罷,你走吧!”
心中卻道:“我們緣盡於此,以後就是敵人了,哪還有什麼好日子!”口雖沒言,神色顯得落寞惋惜。
貝祈綾道:“等你當了金衫使者,行動歸我指揮,我計劃凡是派給你的任務必與你同行,屆時行動在外,你我不就可……可以雙宿雙飛了嗎?”
燕馭驤趁機問道:“天帝何時受服?”
“明天。”
“明天,這,這麼快嗎?”
“我怕主上變卦,所以要求明天就舉行金衫大宴。”
“金衫大宴?何謂金衫大宴?”
“主上宴中賜服,完成任命,又有堡中所有老金衫使者列席觀禮,故謂之金衫大宴。”
燕馭驤更驚道:“列席見禮,這……這……”
他差點要問其中有沒有陰司秀才參加。
貝祈綾像沒注意燕馭驤此時的表情,笑道:“叫我走啦,給老頭子知道我趁他熟睡!偷偷來這里,那便什麼都吹了。”
她身形一晃,閃出房門,留下燕馭驤呆坐在那里直至黎明。
直到第二天午前貝祈綾親自來接他!他還在為陰司秀才今天會不會列席觀禮這件事擔心著。
貝祈綾從菊花那里得知他沒有睡,也沒有吃早飯,就這麼呆呆坐著,進門瞪了他一眼,問道:“是不是太興奮了?”
燕馭驤驚愣道:“什麼?”
貝祈綾冷冷地道:“一個人往往因心中有某種企圖將要實現而亢奮得不吃不睡。”燕馭驤淡然道:“確實如此。”
貝祈綾道:“我猜必不是因金衫使者一職而興奮,諒你不會看重這小小的地位,不吃不睡的真正原因能說給我知道嗎?”
燕馭驤決心豁出去,只見他突然拉住貝祈綾一只手,神態經狂地道:“我親愛的綾姐,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貝祈綾猛力摔開,斥聲道:“肉麻!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蟲,哪知你不吃不睡的原因。”
燕馭驤笑道:“你要知道:告訴你可以,別聽了惱火才是。”
貝祈綾話中有話,她道:“無論你說什麼,看在一夜之情,綾姐我不但不惱火,且能為你解決困難。”
燕馭驤故作神秘道:“那你去把門關上。”
貝祈綾道:“干什麼?”
燕馭暖色迷迷地笑道:“好跟我上床啊!”
貝祈綾臉色鮮紅道:“大白天哪能干這種事情!”
“這就是先前我說的困難。”
“連昨晚你是第二次向我要求了,不是我不答應你?”
燕馭驤截口道:“而是地方不行,怕傳到天帝耳中。”
“笑話,我也不是他的妃妾,高興怎樣便怎樣,才不怕他知道哩!就是知道他也不敢怎樣我。”
燕馭驤笑道:“既如此,以事實表現。”
“我……我總是這里的頭兒,不能讓下人們知道,背地里笑話,這……這樣吧,今天晚上,行……行嗎?”
燕馭驤認真地道:“說話算話,莫害得我今晚再睡不著。”
“原來……”
“原因便在於此,你昨夜沒答應我要求,所以睡不著,也因失望無心吃飯,明白了吧?”
貝祈綾道:“真是這原因就好了,怕只怕……”
語音一頓,搖搖頭,又道:“或許我想錯了,時間不早啦,快穿衣出席大宴,莫叫主上等你。”
燕馭驤漱畢,隨貝祈綾過那七關,他是有心人,自然將其中的走法,硬用腦力去記。
可惜每關的設置過於復雜了,他腦力再強也只能記個大概,憑這記憶想自己走一遍不出毛病是不可能的。
七關過完,一路在堡丁恭迎下,到得一座大殿前,貝祈綾向守在殿側的一名堡丁道:“眾使都到齊沒有?”
那堡丁躬身答道:“到齊了。”
踏上台階!燕馭驤心如擋鼓,游目四射,大殿兩側,一席接著一席,百席左右座無虛位。
他們個個名符其實,身著金衫,映得殿內金光瑤珠,刺人眼目。
燕馭驤目不轉睛,站在那里,氣勢懾人地二掃視人有一個認識,他暗噓一口氣。陰司秀才必不在內,因在的話,他一定先嚷了起來。
果然,另側只有一人是燕馭驤認識,那人便是坐鎮揚州,曾見過一面的“天羅手”崔傑。今天,他也穿上使者之服,不像車行老板的模樣了。
貝祈綾低聲道:“此時尚未受服,等金衫加身,正式成為他們一伙才替你引見,你且退到殿側聽候主上召喚。”
旁邊一名堡丁將燕馭驤接去。
貝祈綾徑往前行,只見兩側金衫使者紛紛起身示敬。
金衫使者雖一律金衫,仍有高下之別,按袖口所繡五色絲帶區分,但不很明顯,只有他們自己人注意得到。
五色:紅、黃、藍、白、黑,紅色最高級坐在上首,黑色最低坐在下首,貝祈綾的位置是在最上首第一席,這表示她地位最高。
燕馭驤在殿側休息室內等候,想了解敵方實力,便問道:“哪幾位是紅級金衫使者?”
那堡丁指著右側道:“呶,貝姑娘座位以下,一二三四。”
又指左側:“從第一席那山半胡子老頭算起!一二三四五!以下就沒有了。”
“九位,竟有九位之多!”
他又問那堡丁道:“那山羊胡子什麼來路?”
那堡丁搖搖頭。
燕馭驤再問坐在貝祈綾下首第一位的紅級金衫使者,道:“那禿頭老者的來路你也不知道嗎?”
那堡丁道:“回你老,本堡金衫使者的來路連你老在內,小的一切都不知道。”燕馭驤嘆道:“問你什麼都不知道?”
那堡丁不服氣,爭辯似地道:“不止小的,你老就是向金衫使者打聽另一位的來路,他也不能答復你。”
“原來他們彼此間的來路誰都不清楚?”
“回你老,正是如此,本堡只有主上與貝姑娘兩個人清楚他們的來路,他們彼此不清楚也不想問,大概唯一清楚的便是彼此的姓名。”
“有姓有名,來路還不容易查清楚?”
“話是不錯,但有的金衫使者用的根本是假名,到江湖上去查!保險誰也沒聽說過。”
燕馭驤頷首道:“武林人物,喜獨來獨往,尤其身手越高越不希望別人知道自己竟會聽命令行事,這是愛面子心理。”
那堡丁笑道:“這麼說,小的也有這心理嗎?”
燕馭路道:“人之常情,未可厚非。”
心中卻想:“他們埋名隱姓的原因不止於此,恐怕是出身名門,素有俠譽,因貪圖享受而投身天帝,故埋名隱姓,不欲人知吧?”
又想:“另一因是天帝所囑,對,這樣一來,他們幫助天帝稱霸武林,暗中消滅對頭,必更方便?”
一念及此,從窗口望去,將近百位金衫使者的面孔一一去記!尤其那九位紅級的金衫使者,其形相,深印腦海中。
想起陰司秀才不在座中,便又問道:“你可知章絕度這人嗎?”
那堡丁點頭道:“他是藍級金衫使者。”
“怎麼今天不在座中?”
“他奉貝姑娘之命出堡辦事。”
“多久的事?”
“今天上午。”
“今天上午!”
燕馭驤驚呼一聲,心想:“這未免太巧了,莫非貝祈綾有意的?”想再問個清楚,只聽一人朗聲報道:“天帝升殿!”
跟著眾金衫使者頌道:“天帝萬歲萬萬歲!”
聲音猶如百官朝拜,恭迎皇帝臨朝聽政的味道。
燕馭驤就窗口打量著那天帝,只見他坐在“金鑾殿”上,兩邊排著宮女、太監,還真是那麼回事。
而其人額廣隆准,史曰:“隆准而能顏。”
這相貌果然不差,再加上道地的黃袍皇冠,不知者當真以為是個皇帝坐那兒了。
沒人跪拜,那句“眾卿平身”皇帝的開場白自然免了,天帝第一句話便問道:“受封者何在?”
一名太監朗聲道:“聖上宣召燕溫栩上殿。”
偏殿那堡丁慌道:“快!快!”
燕馭驤卻慢慢站起來,慢慢走出去!故意做出一副懶洋洋的樣子到得殿前,大而化之地抱拳道:“在下便是燕溫栩。”
這是英雄本色,在座誰也不怪他無禮。
對這般本就是性格傲慢的江湖人土!
天帝也不要求他們三拜九叩,頷首道:“你願為朕效勞,很好,依貝愛卿建議,朕答應授你黃級金衫服!卻不知在座諸卿可有反對者?”
左側那“天羅手”崔傑離席道:“屬下反對,照規矩除了黑級金衫服可以直接領受外,以上卻要當眾通過考試才能領受!既是黃級金衫服,他不能例外。”
貝祈綾起立道:“不必試了,我保證授此人以黃級金衫服,資格絕對夠,因他武功猶在本姑娘之上。”
崔傑道:“他與姑娘正式交過手嗎?”
貝祈綾道:“沒有,但……”
崔傑一擺手,道:“行啦,以屬下愚見,貝姑娘,你還是讓他當眾試一試好,免得大家心中不服,退席後,私下找他較量,傷了和氣。”
這話很有道理,貝祈綾聽得暗暗點頭,但他緊接著一段話,陰損燕馭驤,連貝祈綾都聽得大為惱火!
原來這崔傑早就愛慕貝祈綾美色,屢想勾搭成奸都因貝祈綾在使者面前一向冷若冰霜,而不敢大膽表示。
及至那天見貝祈綾與燕馭驤雙雙至驛站有說有笑,神態親密,顯然關系已深,不由他心生嫉恨燕馭驤之意。
他心想:“我崔傑投效天帝一半為了弄到貝祈綾這丫頭,不想幾年來都沒上得了手,卻讓這小子捷足先登去,非叫他嘗嘗我天羅掌的厲害,以消心頭之恨不可!”
崔傑藐視燕馭驤,又道:“想燕兄當也不願貝姑娘一句話便試也不試,順利就任黃級之職,卻落人背地批評貝姑娘對閣下有所偏愛。”
貝祈綾怒道:“崔傑!你敢講本姑娘的話有假?”
崔傑賠笑道:“屬下不敢,且絕對相信,但別人是否相信,就很難說了,最好讓他試試,以證姑娘說話素來公正無私。”
原來他們金衫使者等級間,武功差距懸殊,紅級必須在百招以內擊敗三名黃級之攻勢方能逃過。
燕馭驤任黃級之職則需當場以一百招內勝過三名藍級金衫使者了。貝祈綾認為燕馭驤是不可能辦到的。
燕馭驤不勝,便說明他不夠資格任高職,也就是說武功在貝祈綾之上的話不確。
貝祈綾不願今後在眾使者心中失掉說話的力量,便不敢讓燕馭驤去通過這場考試,她執拗地道:“本姑娘說話一向無私,根本不須證明!姓崔的,你再敢興風作浪,本姑娘必不與你罷休!”
崔傑嘿嘿一笑,道:“屬下豈有興風作之心,不過……”
貝祈綾嬌喝道:“給我坐下!”
崔傑躬身道:“是。”
雖坐下口中卻不干不淨地自語道:“他媽的!原來是名吃軟飯的窩囊小子!”誰都聽到了,包括怒火高漲的燕馭驤,崔傑先前一番話已撩得他比吃了火藥還難受,忍無可忍,指名道:“那個叫崔傑的,站起來!”
崔傑坐在那里紋風不動地道:“是誰在跟本使者說話!”
燕馭驤大聲道:“我,燕溫栩!”
崔傑冷笑道:“燕溫栩是什麼人?憑什麼命令本使者!”
“憑位置在你崔傑之上!”
“莫說尚未正式授服,就已授服為黃級金衫使者也休想命令我崔傑,自然這是針對一名走捷徑未憑真才實學就任者而言。”
“在下何嘗應允過貝姑娘一句話而不經過考試的?”
貝祈綾急道:“你……”
燕馭驤目光銳利地瞪過去,一種大丈夫的氣概壓住貝祈綾,使她禁若寒蟬,不敢再罵“多事”二字。
崔傑目的達到,得意地大笑一陣,起立道:“閣下可是答應考試?”
“不錯!”
“規矩可知?”
“請問。”
“主上之前不能動用兵器。”
“不用兵器,比掌就是,在下指定你崔傑出試!”
崔傑心道:“正要你知道我‘天羅手’之毒!”
他口中道:“樂意奉陪,不過依照規定,黃級金衫使者須由三名藍級使者出考,更要百招以內獲勝。”
燕馭驤沒有作聲。
崔傑以為他怕了,大笑道:“大丈夫一言九鼎,閣下指定崔某出考,再難收回。”椅子一推,准備出場造成事實,不容燕馭驤反悔。
燕馭驤忽喝道:“我命令你坐下!”
崔傑哈哈笑道:“等你通過考試再命令吧!”
貝祈綾見他不願考試正好,便幫腔道:“崔傑,叫你坐下就坐下!”崔傑道:“他現在還不夠資格命令。”
貝祈綾喝道:“坐下。”
崔傑道:“是!”
臨坐前!
望著燕馭驤道:“大丈夫一言九鼎,我這一坐,閣下就非大丈夫了,當然,世上不願做大丈夫願做縮頭烏龜的人比比皆是,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哩!”
燕馭驤急道:“且慢!”
崔傑頭一喜,以為激將成功。
卻聽燕馭驤問道:“可知我叫你坐下的原因嗎?”
不等他答話,緊接又道:“因你姓崔的不夠資格出試!”
崔傑氣怒道:“不夠資格!我堂堂一名貨真價實的藍級金衫使者竟不夠資格?笑話,簡直是笑話!”
燕馭驤道:“一點也不笑話,正因你姓崔的只是一名藍級金衫使者,所以不夠資格,現在懂了吧?”
崔傑氣在頭上未去深想,他道:“藍級不夠資格,難道要黃級才夠?”燕馭驤道:“不錯。”
說了這句話便不再理他,朗聲道:“哪三位出場?”
目光從十七位黃衫使者身上二掃過。
卻無動靜,燕馭驤又傲然道:“再無人敢出試的話,我可就有資格要主上授紅級金衫服了。”
說完,只見十七位黃級金衫使者同時躍起。
燕馭驤哈笑道:“三個人不敢試,十七位一起上也成。”
第一名黃級金衫使者是位紅面老者,他道:“小子莫狂,誰個不敢了?照規矩,來,隨你挑選三位。”
燕馭驤道:“懶得挑,就由你帶兩位出來吧。”
這紅面老者在十七人中武功第一,歷來紅級試招!尚沒有人敢向他叫陣的。眾人心想:“此人不是瘋子,便有十分把握才敢如此張狂。”
但等紅面老者帶著下首二三名出場,成品字形圍住,燕馭驤冷靜得給人有無所謂的感覺時,便沒有人人認為他是瘋子而的確是有把握的緣故了。
認為他有把握,別人不怎樣,崔傑緊張了,他十分懊悔:“此人當真夠格列入紅級之流!我惹他豈不是引火自焚嗎?”
那紅面老者道:“請!”
領先主攻,一掌疾拍向燕馭驤。
另兩名黃級金衫使者生得一高一瘦,使得皆是拳法,兩人配合紅面老者各出一拳,側擊燕馭驤。
一掌兩拳來勢凶猛,燕馭驤似是不敢招架,急忙閃避。
轉瞬三人攻了七八十招,燕馭驤竟是半招也沒還。
陡聽那紅面老者喝道!“停!”
那一高一瘦聞言霍地跳開,收住拳勢。
紅面老者道:“閣下可知比試的規矩?”
“什麼規矩?請說!”
“算招以任何一方為數,也就是說你雖一招未發,我們卻打了八十七招,便以這八十七招計算。”
“這麼說在下只有余下十三招的機會取勝啦!”
“閒話少說,看招!”
他心想:“小子輕功厲害勝他不易,八十七招攻得他出手的機會都沒有,他想在余下十三招內取勝更不可能!”
那一高一瘦跟他一樣的想法,當自己的掌法威猛無匹,燕馭驤無能還擊,取勝是絕不可能的事。
哪知燕馭驤先前不出手是有原因的,他看了八十七招後已識出對方拳掌的來路以及缺點所在,便胸有成竹,勝算在握。
崔傑自然不希望燕馭驤勝,巴不得十三招趕忙過去,那紅面老者每出一招便急忙念道:“第一招!”
“第二招!”
“第十三招,勝啦!”
燕馭驤大笑道:“正好!”
笑聲中,雙掌左右開弓,“啪”
“啪”兩聲,拍中一高一瘦胸前,等紅面老者第十三招使出,回肘一撞,紅面老者收招不及,燕馭驤又是一招左右開弓,不,應說是半招,因他右掌拍中紅面老者胸前,左掌不用硬生生收回了。
燕馭驤雙掌一抱,得意地朝崔傑道:“多謝采聲!”
崔傑當叫到第十三招時不由得興奮地站了起來,這時,慘然坐回,卻還有點不敢相信燕馭驤當真勝了。
但再度看去,那紅面老者和那一高一瘦,揮掌握拳,正是施出最後一招的神態,顯見胸前穴道被拍,故動彈不得。
突見左側第一席那山羊胡子站起,沉聲道:“姓燕的小輩,待老夫會會你的雙極掌。”
燕馭驤暗驚道:“他怎知我使的掌法名叫雙極掌,莫不是師父的好友?”原來雙極掌乃王無非走遍天下研究各派拳理掌勢,針對其中缺點所自創的一套散手,同時也是出招攻敵的犀利掌法。
這套掌法,王無非創成不久,只教給燕馭驤一人,本身未曾使用過,而燕馭驤也是第一次使用,除了王無非的好友知道外,江湖上不可能再有人識得出。
既是師父的好友,燕馭細躬身一禮,恭敬地道:“後輩晚輩不敢與前輩過招。”那山羊胡子道:“嗯,你眼中有老夫在,便不得過於放肆,速將那三人穴道解開,等候主上授你紅級金衫。”
燕馭驤應聲道:“是!”
走過去拍開紅面老者穴道,但因制穴時下的重手,現雖拍開,三人全身還是軟綿綿,勉強走回原位坐下。
又收羅一名紅級高手,天帝十分高興,笑道:“拿一套紅級金衫出來。”不一會由內室走出一名老太監,只見他手上捧著折疊整齊、金光閃閃的衫服。
那老太監正待把那套衫服遞上去由天帝下殿親自頒授,以示天帝用人之態,陡聽貝祈綾道:“慢!”
那老太監愣在中途,只見貝祈綾走上來伸出玉手,道:“交給我。”
“正好。”
老太監心想:“省得我爬上殿去,累得緊。”
於是不經天帝示意,便將衣服交給貝祈綾。
上殿只有十多級白石台階,貝祈綾站在第三級上,向天帝請示道:“這次由屬下代頒不知可否?”
“到底未經自己考驗,不大可靠,由她代頒最好,免得事有萬一,突然行刺,過於接近都沒法子救。”
天帝這老狐狸夠謹慎的。
他頷首道:“就由愛卿代表我頒發一次吧,下不為例。”
貝祈綾謝過後,含笑下殿,捧著衫服朝燕馭驤走來。
她因心愛之人當眾露臉,笑得很關心,但這笑容在燕馭驤看來是種譏笑,似道:“你的野心被我看穿了,今天休想在我面前行刺得了天帝!”
燕馭驤恨得她要死,可也只能恨在心里,漠然無動於色,站在那里准備接受由貝祈綾頒授的那套金衫服。
但他心中卻不住地思忖:“不行,機會一失,不可再得,我一定要設法接近他,在他無備的情況下,出手擊殺!”
但要怎麼接近,相距不過十多級台階,若想找個借口,又要不使他疑惑而加防備,難如登天!
天帝見燕馭驤接下金衫服,含笑道:“朕得賢才,值得歌舞歡宴,請卿在此盡興歡宴,諸卿在此相陪吧!”
言畢!在一名太監朗報“天帝退朝”聲中!他站起身來。
眼看他一退去,不知何年何月才再次有這面對面刺殺他的機會,燕馭驤不甘放棄,即時應聲而出,欲一躍而上。
天帝站在座前,笑問道:“燕愛卿有話要說嗎?”
燕馭細躬身道:“今日是屬下大喜之日,切盼陛下留駕,與屬下同宴,以資紀念。”天帝頷首道:“很好,但有朕在座總是拘束,免得諸卿不能盡興,朕照慣例還是先予退朝,燕愛卿莫見怪於心。”
急切間,燕馭驤再無其他措辭,只得道聲:“屬下豈敢!”
內心卻著實懊惱道:“完啦,此機一失,今後還要卑顏事敵下去!”
“忍,唯有忍耐下去!”
燕馭驤目送天帝離座,心中這麼決定。
天帝才離開座位,便於此時一名堡丁進來稟報道:“王剛求見!”天帝聽到“王剛”兩字竟坐回原位,道:“宣他上來。”
頓時那堡丁轉身對外,朗聲道:“主上命王剛上殿!”
此時,只見一名漢子拐著木杖,走至殿中。
天帝道:“王剛,朕命貝姑娘交給你的任務,辦成沒有?”
王剛下跪道:“屬下有辱使命,罪該萬死!”
“起來,起來,罪不致死。”
王剛任務失敗,天帝似不以為意,轉問貝祈綾問道:“他是哪一級金衫使者?”
“白級。”
“位列白級第幾名?”
“第一名。”
“那麼下次該派藍級金衫使者了。”
王剛道:“目標有多名高手護衛,最好是派黃級出使此項任務。”天帝道:“朕知道了,下一次絕不派黃級。”
這時燕馭驤道:“何故?”
天帝道:“因為朕多次派人刺殺,只攪得他心膽俱裂,最後終不免一死。”燕馭驤道:“早派黃級或紅級早刺殺成功不很好嗎?”
天帝冷笑道:“這樣未免讓他死得太便宜了。”
“莫非與目標深仇大恨,所以如此!”
“嗯!”
“是何深仇大恨?”
“你問得太多了!”
“屬下也是為主上好。”
“目標就是當朝宰相,他與朕本乃一殿之人,後把我流放到南陽州。”
“南陽州?”
燕馭驤立即問道:“你就是前御史金天夏?”
天帝驚怒道:“給我拿下此人!”
燕馭驤大吼:“敢!”
一支雙極魔刃燕馭驤早暗備袖里,聽到天帝就是仇人金天夏,立時趕在指間對著天帝,道:“誰敢一動,我便取這獨夫的性命!”
眾人已經知道,他發箭之快難以想象,誰也沒有信心能夠替天帝擋落此箭,因此都不敢輕舉妄動。
“想那天師教下燕馭驤便是你,對不對?”
“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燕馭驤便是我,別字溫栩。”
“溫栩?溫栩?誰替你取的字?”
“家師。”
燕馭驤奇怪他這時竟有說閒話的心情,尋思:“莫不是他故作從容好使我疑神疑鬼,給四周眾使者可趁之機?哼,我才不上當,一有不對勁即時發射。”
燕馭驤一雙銳利的目光不時四掃,叫眾使者知道他毫無放松。
天帝又道:“你大概沒忘記找朕墳墓加以證實吧?”
燕馭驤道:“不錯!”
貝祈綾嘆道!
“原來你那天去墳場竟懷有企圖,可惜我沒有繼續追問,否則……”燕馭驤自作聰明道:“否則你也不會帶我來這里,刺殺你的大恩人了。我說金天夏,她感恩圖報對你確是一片忠心,你死後不能怨她,事先她絕不知此情。”
天帝道:“朕知道她是被你所迷!以她平日之精細,不致於此。”貝祈綾臉色微紅地道:“屬下並非毫不知情。”
天帝道:“哦?”
“從那一天歸來,由章使者所敘兩湖之敗,屬下便已猜到他是那天師教高足燕馭驤,屬下今天上午特別遣走章使者,還妄想他身份未經拆穿,接受金衣服後能與屬下共同為陛下效力,不料他甘冒天下大險來行刺陛下。”
“如今他若放棄行刺,答應效力,過去的事朕不加追究,仍以紅級金衫使者的待遇對他。”
貝祈綾上前一步,道:“馭驤……”
燕馭驤喝道:“不准動,再走一步我立即發刃!”
“這沒有用,我勸你……”
“住口!我絕不會受蠱惑聽你之勸的!”
天帝冷笑道:“那你今天是決心不放過朕嗎?”
燕馭路一字一字地道:“今日我就是不免一死,也非殺你這個亂臣賊子不可!”天帝道:“我與你無冤無仇,你必須要殺我嗎?”
燕馭驤大笑道:“我與你沒仇,那天下就再也沒恩怨仇殺了。”
“我跟你有仇?”
“殺害我祖父、祖母的仇還記得嗎?”
“因公因私死在朕手下的不知有多少,你祖父、祖母是何許人?朕豈記得!”
“不妨想想先祖在上都開糧行。”
“開糧行?令尊之名是……”
“燕慶緯。”
“燕十八!”
“不對,家父名慶緯並非燕十八。”
“朕知道令尊真名燕慶緯,然燕慶緯又名燕十八,令堂姓霍名玉又叫小玉是不是?”燕馭驤怒道:“你倒查得清楚,幸虧二老躲過災禍,不然一如先祖死在你的爪牙下!”
天帝呆呆發了一回怔,突然嘆了口氣,靄聲問道:“令堂可好?”
“沒有被你害死當然好!”
“她與令尊現在在什麼地方?”
“你想知道?”
天帝像自語,失神地道:“怎麼不想,叫我怎麼不想,可是,卻怎麼也找不到……”燕馭驤冷笑連連,道:“幸虧沒有被你找到。”
天帝突然發威道:“說,朕命令你說他們隱居何處了!”
燕馭驤冷笑一聲,道:“認清楚現在是誰命令誰的時候。”
天帝頹然道:“你幫你父親,當然不會告訴我的……”
口中說話手向椅子扶手的頂端摸去,這動作因他前面的案桌擋著,燕馭驤並沒注意到在那扶手頂端有一排開動機關的樞紐,天帝的手停在其中之一上,他知道,只要輕輕一扳,便可打開燕馭驤現在所立處的地下翻板。
只聽燕馭驤再次怒喝道:“你給我乖乖走下殿來!”
天帝搖頭道:“既知你決心要殺朕,豈能以必死之身掩護你脫離此間?射吧,朕在等著。”
頓然間燕馭驤感到死亡的恐怕,於是他猶豫著。
天帝看出端倪,微笑道:“只要你放下箭忘去父母之仇,朕以信譽保證,既往不咎,仍以紅級金衫使者級待遇,給予無比的享受,如何?”
貪生怕死人之常倩,燕馭驤面臨到生死的考驗,只見他捏著太極魔刃的手指微微顫勤,顯示出人性的弱點。
天帝以堅定的口氣,又道:“朕是絕不會聽你吩咐,也就是說,你今天萬難拿朕做擋箭牌,再細想想,你縱殺了仇人,卻不免一死,值得嗎?”
他搖搖頭,接道:“須知凡人只能死一次啊,朕勸你放下箭,享受未來的人生吧!”天帝以為這番話必能打動了燕馭驤,哪料燕馭驤一緊雙極魔刃,毅然喝道:“下來!”
天帝奇怪燕馭驤改變之快,不由問道:“你當真要與朕同歸於盡,放棄未來榮華富貴的人生嗎?”
燕馭驤冷冷笑了笑,道:“什麼榮華富貴,功名利祿,猶如過眼雲煙,不值留戀,你休想以此誘惑得了我!”
語音甫落,燕馭驤手中那支雙極魔刃去勢如電,眾人驚呼聲中,突見該刃去勢一頓,直线下隨,並非有人搭救,而是硬從半空中掉落。
這情形恍若天帝周身布起罡氣之故,看得眾人目瞪口呆,還燕馭驤在內。
天帝卻趁這瞬間,扳動了樞紐,翻板一開,如其心中所料,驚詫中燕馭驤反應遲鈍,便難逃腳下的陷阱了!
燕馭驤驚詫也不過是瞬間之事,但等他明白案桌前有道無形之牆保護時,這個人直向陷阱底急速墮落。
那陷阱很深,普通人跌下來非摔下腦漿迸裂,骨折筋斷不可。燕馭驟雖以內功護身,沒跌得這麼慘,也震得頭昏眼花,好半天都不省人事。
等燕馭驤稍微清醒,上面翻板早已復合,四下漆黑無光,燕馭驤雖然是雙夜眼,在這毫無光线射照的秘室內,也無法看到任何東西。
燕馭驤不但看不到東西,漸漸感到空氣稀薄,連呼吸也有點困難了。燕馭驤恐懼得一刻也不停留,四面摸索,找尋脫困之道。
他發覺這秘室僅夠放張床大,牆壁滑如鏡面,卻摸不到門。
燕馭驤身上有把防身匕首,他匕首戮在牆上發出金石交擊之聲!
力量不算小,至少該戳個窟窿了。
但,去摸深淺時,給人以滑不留手如同鏡面的感覺。
燕馭驤不死心,把全力用上,結果,“啪”的一聲,精銅打造的匕首從中震斷,牆壁還是原來的樣子。
呼吸越來越感到困難,燕馭驤不甘心悶死,他以拳頭想震碎這堅硬無比卻韌度低,脆而易碎的牆壁。
可是惜拳頭到底不比鐵錘能創出大的震動力量。
那牆壁厚得給燕馭超以穩如泰山的感覺,是沒法用自己拳頭的力量震倒的。
“砰砰”之響,接連不斷,明知起不了作用,燕馭驤卻不罷手,這就是臨死前的掙扎,猶如陷入絕境的困獸在咆哮著,怒吼著。
不知擊打了多少拳,燕馭驤疲乏下突然發覺牆壁移動了,敢情是貝祈綾在救他?
不,不是!
牆壁若朝外移動,或許就是貝祈綾開動機關讓他逃出秘室,現在,牆壁是朝內移動的,且不止一道牆壁,前後兩道牆壁一起以緩慢而又穩定的速度朝內移動著。
於是,這秘室的空間越來越小了,空氣更稀薄了,稀薄到必須要以拼命的力量去急速呼吸才不至於活活悶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