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刻刀&溫蒂《第51區》第四章
刻刀從沒有見過這麼難纏的怪物。
它堅韌的甲殼能輕易彈開紅雲的箭矢連同自己的揮砍,就連香草的大斧與自己拼盡全力的突刺,也難以在她的身體上留下致命的損傷。口吐酸液的六足怪物,在層層白骨與山崖間狂奔突襲著,讓她疲於格擋。怪物身體上鋒利的外骨骼利刃更是讓她萬分小心,在空氣中揮舞得呼呼作響的閃著寒光的漆黑骨板在山崖上留下一道駭人的痕跡——如果直接命中脖子,刻刀很明白那一下就足以讓自己腦袋分家了。直到刻刀和同伴們改變策略,專注於攻擊她身體關節上甲殼連接的柔軟處,戰局才向著對她和她的小隊有利的方向傾斜——
“怪物,看我不廢掉你的這條腿!”
伴隨著令人頭皮發麻的尖叫聲,眼前的怪物的一條腿被香草的大斧利落地從關節處斬下,而發出了慘叫的怪物,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刻刀便如同閃電般襲來,她手中的雙刀即使在陰暗的溪谷中,依然閃耀著赤紅色的血光。
“喝啊!”
行雲流水般的大力揮砍,最後是正對怪物口器的一記重重的突刺。眼前的怪物慘叫著,掙扎著,然而刻刀卻無論如何也不肯松開手中的刀柄,將自己的刀刃向著怪物的口器中一口氣地捅進去。直到她面前的怪物掙扎開始變弱,最終停止了掙扎,她才從怪物的頭中抽出自己的利刃,隨即對著它的身體,又不放心地補了兩刀。
“這到底是什麼鬼···”
氣喘吁吁的香草抹掉腦袋上的汗一屁股坐下,隨即意識到自己是坐在白骨上時又驚叫一聲跳起來。刻刀將自己的雙刀重新收回腰間,用腳插進怪物的身下翻了個面,打量著已經奄奄一息的怪物的身體時,她才發現這與自己見過的任何生物都大相徑庭,反而是和自己噩夢中的那只巨大源石蟲有幾分相似···厚實的甲殼,鋒利的骨刃與可以快速移動的身體。它身體上的厚實甲殼是感染生物的獨有特征。最可怕的是,怪物的身體上,混合著數種生物不同的特征,仿佛幾種泰拉最為凶暴的野獸與源石蟲融合後所人工制造的可怕夢魘。
僅僅是直視著它六只黑漆漆的復眼,刻刀就感到一陣本能的反胃與惡心感。鋒利的口器上還沾著受害者的鮮血,被自己的利刃捅出的傷口正滴下它的體液,散發著難聞的異味。正當她打算強忍著惡心,繼續檢查一番這只怪物的身體時,一旁的紅雲說話了:
“隊長,屍體都是平民,這邊幾具新鮮的屍體衣服上戴著飛碟鎮的旅游徽章,他們都是失蹤的游客。屍體上有槍眼,這些人不是怪物殺的,只是他們的屍體被扔到這里來作為怪物的食物···也就是說,有人在喂養它們。最重要的是,我發現了這個。”
紅雲向著刻刀遞來的幾枚彈殼和一個彈匣上,印刷上去的醒目方舟教徽章格外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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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這件事是我們三個人之間的秘密,不要告訴基地中的任何人。哪怕是梅或者宴,如果她醒了的話。”
“那···隊長,我們接下來怎麼辦?向飛碟鎮警察局匯報,還是說和溫蒂告發···”
“我已經決定了,不要告訴溫蒂,我直接向博士匯報。我不信任那個板著臉的小婊子,誰知道她是不是那些道貌岸然的吃人科學家的其中一個···也許那些怪獸就是她的寵物呢?”
隨著汽車一點點地接近基地,三人也都識趣地閉上了嘴。盡管她們都消除了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又去飛碟鎮商店中買了一大包零食作為掩護,但是當她們在門衛那些黑衣人的視线下,在黃昏中走進51區基地的大門時,她還是能感覺自己的心髒在怦怦狂跳。幸好,溫蒂並未露面,她們的晚間時光也如每天一樣,晚飯後回到她們的宿舍中,仿佛今天的一切都如此地正常。
但是今晚的宿舍中卻格外地安靜。
刻刀凝視著靠在自己床頭的那對緋紅雙刃,不發一語。紅雲一遍又一遍地擦拭著自己的義肢,而香草正撕開今天買回來的餅干,向著大黑的寵物盒走去,直到一聲驚叫在宿舍中響起——
“香草?”
“疼疼疼····大黑,大黑,你為什麼要咬我?”
刻刀急忙衝到到香草旁邊,才發現她的手指上已經血流如注。她急忙翻出急救箱為香草處理好傷口,才發現大黑的情況比前幾天更加異常了。現在的它在寵物盒的一角瑟縮著,即使是香草扔下的餅干就在它面前的不遠處它也不去吃掉,仿佛它的面前有什麼可怕的捕食者似得···
“大黑在害怕,她極度恐懼,以至於她連她的主人都想要攻擊···”
“它在拼命和···和···C級實驗區保持距離。它在盒子里呆的那個角落,正好是離C級實驗區最遠的方向。”
宿舍中的三人交換了一個憂心忡忡的眼神,重新回到自己的床上沉思著。熄燈的時間很快就到了,刻刀隨即和她的同伴們互道晚安,沉沉睡去。然而今晚,她卻再也不能安眠···夢中的那個黑暗神靈,正向她緩緩地走來,而祂的腳下,正是難以計數的源石怪獸,和她今天在溪谷中碰到的無異,只不過它們更強壯,更巨大···不,不,還有更多,更多更殘暴更巨大的源石生物,出現在那些黑色怪獸的背後,他們正組成一道血肉之潮,勢要將她吞噬殆盡。夢中的那個聲音,一遍又一遍地在她的耳旁響起:
“服從於我吧···我將會為你帶來權力、財富、以及你想要的一切,只要你願意服從···”
“我絕不服從!”
腳下是層層疊疊的累累白骨,身旁是正向她奔來的可怖怪獸。在她的面前,頂天立地的祂正直視著她的雙眼,祂的身軀所投下的陰影中,世間的萬物都將黯淡無光——
“世間眾人屈服於我的意識,很快你就將見證我全部的榮光···服從於我吧···”
“我絕不服從!”
她抽出自己腰間的緋紅色利刃,將刀鋒抵在自己的脖頸上用力劃下。
“呼,呼啊···”
當刻刀再次睜開眼睛時,發現她正躺在床上,而自己的腦袋仍然好好地連在脖子上。自己也不是那副全副武裝的姿態,夢中掛在腰間的緋紅雙刃好好地靠在她的床頭。只有涔涔的冷汗從額頭上流下,明明穿著寬松的睡衣,她卻感覺喘不過氣來,仿佛有人正勒住她脖頸再狠狠地抓住她的心髒,將她就這樣痛苦地扼殺在床上。
她頂著強烈的惡心感一步一步地向著宿舍的衛生間挪去,跪在馬桶旁將她今天的晚飯吐得一干二淨。
“隊長···隊長,你還好吧?”
“我還好,謝謝你叫醒我,差點就睡過了。”
盡管她明白自己這時候的臉色可能和死人沒什麼區別,但刻刀還是裝作沒事人的樣子,故作輕松地翻身下床,和伙伴們開始一天的守備工作。昨晚她們就做好約定,繼續裝作什麼都沒發現的樣子在基地中繼續值勤,同時刻刀已經和博士發出了信息,而博士也即將在幾天後到達,只要和他匯報她們的所見所聞再逼問溫蒂主管,這件事想必就能水落石出···現在的她們,只需要在基地中耐心等待。
上午的值勤是刻刀和紅雲。基地廣場和獸欄中一切正常。曾經那幾頭有些狂躁不安的公牛,現在也好好地待在圍欄中趴著。然而基地周圍的異常聲音,卻引起了她們的注意···盡管她現在很不想和溫蒂接觸,但是作為守備的她,還是不得不開啟和溫蒂的無线電頻道:
“溫蒂主管。有大量的人員在基地大門旁聚集,從裝束來看是平民,旅游者,大多數沒有武器。但是他們的狀態都不太對勁···他們都顯得格外狂躁,而且都喊叫著什麼意味不明的話語,不,更像是接近動物的吼叫聲。他們都在基地大門外聚集,用手拍打著大門想要進來。我們怎麼辦?”
“刻刀,我看到監控錄像了。沒有我的命令,不得打開大門放這些人進來。”
“溫蒂主管,他們有些人身上有傷口,而且他們的精神狀態不正常,顯然她們需要治療,基地里有比飛碟鎮好得多的醫生和設備,我們可以幫助他們!”
“刻刀,我的命令很明確:不得打開大門放這些人進來。這個基地中有對博士和方舟教極為重要的科研項目,一旦狂躁的人群開始破壞基地,我們的損失難以估量。”
“屬下遵命。”
基地外狂躁人群的嘶吼,令刻刀感到極度的痛心。她不知道究竟是什麼導致了這些人變成現在的樣子,可能和她和她的隊員們受到了相同的精神影響,但換做之前的她絕對不會對這些人視而不見···即使是發瘋的平民向她撲來,她也只會用刀背把它劈暈過去然後把他們送到就近的醫院。然而被溫蒂的命令受制,無所作為的她此時正坐立不安,在崗亭中如困獸般來回走動著···下午的換班時間到了,香草前來和紅雲換班,而刻刀依然在崗亭中如坐針氈。
“溫蒂主管。由於高熱和暴曬,基地外聚集的人群已經有人出現中暑暈倒的情況。我們應該對他們立刻伸出援手。”
“其他的我不管,但我給你的命令保持不變,刻刀。絕對不允許這些人踏進基地半步。”
“···屬下遵命。”
她咬牙切齒地摔下無线電,在紅雲的目光中推開崗亭的大門,找來一條灌溉基地草坪用的水帶,搭上基地大門圍牆的牆頭。隨著她打開開關,一股清涼的水龍從水帶中直直噴出,潑灑到那些在基地門前一味拍打著大門的人們的身上。涼水似乎沒能使得狂躁的人群平靜下來···他們中的一些人,甚至如同動物般趴下身體,用嘴吮吸著地面上的水潭。
“這應該能讓他們好受一些。”
“他們究竟怎麼了?”
刻刀不說話,只是搖頭沉默不語。身旁的香草看到隊長那焦慮的眼神,也知趣的閉上了嘴。崗亭中的二人,就在大門外人群狂躁的嘶吼聲中沉默地度過了一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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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黑衣人會在夜間加強基地的安保。我們至少不用和那些瘋子一起值夜班了。”
“他們可沒有隊長那麼好心,還給牆外面的人們水喝。”
食堂中的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她們面前的刻刀則沉默不語,大口大口地將晚飯塞進自己的嘴里。發瘋的人們。做噩夢的人們,憔悴的人們。她想到了很多,被關禁閉,沒有遭受虐待卻狀態很差的梅,基地外狂躁的旅游者,疲憊的隊員們,驚恐的大黑···她又想起了那天去探望梅時她的黃色笑話。未來?自己的一生恐怕都要以傭兵這居無定所的樣子度過吧,與其到死都沒有在床上快活過,不如···等等。梅的那個手勢,棍棍捅洞洞···她最後還晃動著手指,這不應該是她常有的輕佻曖昧樣子。這太怪異了,棍棍和洞洞···
她一拍腦袋,才反應過來那根本不是梅的什麼下流黃色笑話,而是一個數字13。
那是梅在基地里使用的儲物櫃號碼。
“趕快吃,吃完我們回宿舍里有重要的事談。”
“如果梅真的希望讓你去讀她的筆記,她為什麼不和你明說?”
“基地的禁閉室內外的人必須通過電話交流,這意味著我們的通話不安全。她只能打啞謎。”
用一點開鎖的小伎倆,在紅雲和香草的掩護下,刻刀輕松地就打開了那個屬於梅的儲物櫃。儲物櫃內只有再平常不過的筆記本,封面上寫著“大偵探梅的破案記錄”。等到三人以平常的輕松姿態走進宿舍關上門的一瞬間,她們便迫不及待地圍在刻刀身邊,一目十行地讀起來···筆記本中的內容,令她們大吃一驚。
第一天便遭受了挫折的梅,並沒有放棄對C級實驗區的探索。正門進不去就走側門,側門進不去的梅終於找到了一條通風管,狼狽地爬進了實驗區···初看平平無奇的實驗區,實際上在地下潛藏著可怕的惡靈。再向下通風管道被一種濕滑的生物質所包裹,當梅通過通風口窺探時,甚至用照相機留下了許多與她們見到的怪獸無異的生物照片,而那些生物就在地下的一個巨大孵化池中快速地繁殖著···方舟教的科學家們,正監控著這些生物的成長,而通過照片,梅甚至推斷科學家們甚至將這些怪獸作為一種生物武器培養,通過生物工程學技術將她們塑造為完美的戰爭機器。而對於基地中更深處的探索,顯然梅還沒來得及開始就被關禁閉了。
“···我們怎麼辦,隊長?”
刻刀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隨即離開桌前,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地把她們身前的這張桌子看了個遍。當疑惑不解的二人看著灰頭土臉的刻刀從桌下抬起頭來,發現她的手中正拿著一個不起眼的小型電子設備,還在閃爍著紅光···刻刀隨即拿起筆來在紙上開始寫字:
這是竊聽器,鬼知道我們的宿舍里還藏著多少這種東西,我們被監視了,從一開始那個小婊子就在戲弄我們!
隊長,那···那我們怎麼辦?要逃跑嗎?
有那些黑衣人把守,我們不可能出的去的。直接衝進C級實驗區去逼問溫蒂,更是死路一條。
屋內的三人,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只有大黑狂躁的吱吱聲回蕩在她們的耳邊。不過很快,刻刀就開口了,內容再次出乎三人的意料:
“我們去洗個澡吧···香草,我想讓你幫我擦擦後背。”
兩人看著刻刀將浴室的門關死,隨即將所有的水龍頭開到最大,屋外的人再也不能從水流聲中分辨她們的談話,刻刀才脫光衣服拉著她們站進淋浴間:
“博士應該很快就到基地了,他說他會來和我見面。屆時,我們就向他匯報這里的真實情況。”
“難以想象···這肯定是那個瘋娘們背著博士搞得!”
“博士對大家那麼好,怎麼可能會做出這種違背倫理道德的事···”
“明天大家盡可能在一起行動,我們三個一起值班,就連上廁所也盡量不要分開。還有,我們明天一醒就要去看看梅和宴···誰知道她們會不會被那個瘋婆娘做什麼?順帶,把那個黑心醫生給我們的藥片統統扔到馬桶里去,不要再吃了,越吃我的腦袋越疼。”
“今晚?”
“今晚大家先好好地睡覺。我會把那個竊聽器放回原位。我們不能讓溫蒂知道我們對她的秘密有所察覺,不然在她的地盤上,我們被那些黑衣人殺人滅口只是她一念之間的事。”
從霧氣騰騰的浴室中走出,三位心事重重的少女裝作平常那有說有笑的模樣,互道晚安沉沉睡去。她們誰也沒有想到,這是她們在51區的宿舍中度過的最後一夜。窗外漆黑的夜空中,暴雨雷雲正在悄無聲息的聚集。就連皎潔的月光也被遮擋···一場即將到來的黑暗風暴,即將席卷整個基地,連同她們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