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飛從沒指望過自己能打敗兩名大君，在他兒時，示巴、紅龍都是傳說中 的人物，那時候他以自己不是一名諾斯費拉圖而難過，又為自己不是一名耶洗別 而開心。

　　現在自己的血源之母就在面前，時不時地出現，時不時地消失，突然揮刀襲 擊。

　　半人半獸的狀態加強了他的速度、力量和耐力，他在體能素質上已和劉術相 當，但劍法差得太多，初時還能與兩名大君糾纏，但漸漸地，他開始露出破綻， 一個接一個。

　　還好紅龍和示巴在剛才的戰斗中被劉術嚇到了，都懷疑這些破綻是故意露出 來的，不敢去接，不然胡小飛早就該輸了。

　　易韻竹將伊芙琳放在一個隱蔽的地穴中，她本以為這里是安全的，但很快濃 煙就灌了進來，將他們逼進地道。

　　易韻竹背著伊芙琳跑，卻發現這設計精巧的地 下城中，到處是讓人窒息的煙霧。

　　“怎麼會？”她說：“這些地道都有防煙設計，是有人故意關了系統，在里 面放火！”

　　“我去干掉他們。”古麗說。

　　“不，你跟著我。”

　　他們繼續在地道中逃，一路上遇到了考茨基和王宣寧，那兩人正以一當百地 和大量默黨精銳激戰，但仍被濃煙逼著後退。

　　莫妮卡·李·示巴指揮著對人造山內部的攻擊，這名混血美女不斷帶人奪下防 火門，炸毀換氣系統，同時焚燒物資制造濃煙。

　　按照濟慈的安排，必須把所有叛軍都逼到地面上去，只有在地面上，血主和 大君的戰力才能完整發揮。

　　也就在那混亂的地道中，莫妮卡看見了伊芙琳。

　　她正在易韻竹背上，看起來已經昏迷了。

　　莫妮卡毫不猶豫地抬槍打過去，易韻竹閃進旁邊的密室中，莫妮卡衝過去， 向里面扔了一個手雷。

　　等手雷爆炸，她拿著步槍向內檢查，卻立刻有銀彈打出來， 擦著她的頭發擊打在她背後的水泥牆面上。

　　她心想這密室里還有掩體，自己貿然攻擊是不智的，於是用中文向里面大喊： “把伊芙琳交出來！就讓你們走。”

　　她的手下們跟上來，以CQB戰術沿著牆面排成一排。

　　莫妮卡繼續喊話：“我只要伊芙琳！交出伊芙琳我保證讓你們活！”

　　但里面沒有人回她話。

　　她向身後的手下打了個手勢，然後退到了隊伍的最後。

　　這個突擊隊向房間內扔出閃光彈，然後全隊人衝進去，房間內立刻響起成片的槍 聲。

　　莫妮卡最後一個進去，看到房間里硝煙彌漫，地上到處是死人。

　　易韻竹已被 人按到地上，和兩個突擊隊員肉搏。

　　她不去管她，往房間深處走，這里到處是沙 袋堆成的掩體，大多數只有人腰部高度。

　　她繞過一個沙袋牆，突然有匕首從下方 刺過來，她後退，又開槍，古麗抓住了她的槍管，同時猛刺她腰腹。

　　果斷扔掉槍，莫妮卡拍擊古麗攻來的手，同時拔刀反擊。兩個人都用上了劉 氏柔擊術，一齊控制住對方的雙手。

　　莫妮卡用腳勾古麗小腿，同時向前衝撞，將古麗推倒在地上。

　　靠著在上方的 優勢，莫妮卡總算能將自己的尖刀推向古麗，她的銀刀觸碰到古麗胸口，一點一 點往下，刺穿古麗的皮膚，插穿肌肉，從兩根肋骨中間刺入胸腔。

　　“呀——！！”

　　“啊——！！”

　　兩人都大喊起來，拼命用力，銀刀先是僵住，接著又開始一毫一毫地往古麗 體內插。直到古麗滿臉通紅，嘴里嗆出血來。

　　“死吧！”莫妮卡大喊一聲，接著爆發式地使力。

　　古麗以為自己完蛋了，卻看到莫妮卡的臉猛地僵硬，易韻竹在她身後，將匕 首插進她背里。

　　易韻竹將匕首留在莫妮卡體內，抓住她插在古麗胸口的刀往上拉， 古麗趁機將自己手中的匕首插進了莫妮卡的脖子。

　　莫妮卡的臉上滿是震驚，似乎她不相信自己會死在這里，她想起自己在飛機 墜毀中幸存，那時候自己都沒死呢，當時伊芙琳和楚曦拼了命也要救她，那時她 活了，現在她死了。

　　等她動不了之後，古麗對她補刀，然後對地上的默黨突擊隊挨個補槍。隨後 易韻竹背著伊芙琳，逃離了這個房間。

　　山腳下，濟慈和陀思妥耶夫斯基打了個兩敗俱傷。

　　陀思妥耶夫斯基傷到沒法再變成黑煙，而濟慈的超高速恢復能力也不好用了， 兩個人累得坐在地上，把對方看著，什麼也做不了。

　　陀思妥耶夫斯基心想，反正 現在也做不了別的，干脆就開始詢問濟慈關於他的詩作《希臘古甕頌》的問題。

　　在山腰上，胡小飛敗了。

　　示巴的彎刀被砍斷，紅龍的銀矛也成了兩截，而胡小飛在山坡上一圈一圈地 往下滾。

　　他爸爸遍體鱗傷，還拿著大劍在勉力支撐，獨自面對包圍他的默黨精銳。

　　劉術從暗門中走出來，他站也站不穩，胸口的傷只愈合了一半。

　　而躺平者們大多在地道中戰斗，默黨靠著煙熏和放火，將躲藏在山體中的反 抗軍技術員逐步地逼出來。

　　入侵者們發現自己的無人機能用了，便將它們持續放 出來，很快無人機就飛得到處都是。

　　胡小飛將自己停住，他奮力站起，化作巨鳥，飛向高空然後又俯衝下來。示 巴消失了，她瞬移到巨鳥背上，將斷刀刺進他眼睛里。

　　接著巨鳥又變成了胡小飛，一頭栽到山體上。他一動不動，也不知是死是活。

　　最關鍵的戰斗還在高空中進行著。

　　只聽有一宏音在天上說：“要有光。”

　　接著黑夜變成了白晝，無色變成了彩色。颶光狂飆，刺瞎楚曦的雙眼，他墜 落下來，摔到山體北坡上。

　　光漸漸消失，血主從天而降，說：“我要天地變色，風雲為我所用！”

　　巨大的氣流在高空結成一個個漩渦，浩瀚蒼穹為之淹沒。

　　血主說：“電。”

　　漩渦激起電閃雷鳴，一道道金色長龍布滿夜空。

　　楚曦大喊一聲，讓一切無色，連紅龍、示巴也感到心頭一沉。示巴想要奇襲， 但發現自己瞬移不了，紅龍心中驚駭，也不敢靠近楚曦。

　　他扇動翅膀騰空而起，向血主衝刺過去。血主指向他，說：“毀滅！”

　　閃電落下，擊打到楚曦身上，將他打得皮開肉綻，他飛散的皮肉被電得爆燃， 炸出一個個火球。

　　楚曦墜落了，再一次摔到山坡上。

　　在空中，血主口中噴血，連眼眶中都流出血淚，他的魔體似乎隨時都會崩潰， 但憤怒驅使著他，讓他硬撐著，指向楚曦，再次說：“毀滅！”

　　天雷持續轟擊下來，接二連三地打到楚曦身上，劇烈的電場將空氣電離，分 子釋放出電子，形成等離子體，在楚曦周圍爆發出連續不斷的超高溫異形閃光。

　　楚曦瘋狂咒罵，讓閃電無色，血主命令他毀滅，讓一切又恢復色彩。

　　胡小飛爬起來，看著這驚天動地的一幕，他盡可能保持冷靜，極力思考著， 現在還能做什麼才能不敗？

　　但他找不到答案，他們的實力和敵人相差太多，他們 敗了。

　　楚曦的威壓徹底消失了，天雷停止，楚曦已變回人形，變回那個19歲少年。

　　血主落到山坡上，不停咳血，但還能站著，他向夜空伸手，說：“劍。”卻 已沒有劍飛到他手上。

　　他彎下腰，從地上撿起一把斷劍，走到楚曦身邊。

　　他還想說點什麼，但已經累得說不出來了。

　　他舉起劍，向楚曦胸口捅下去。

　　短劍插進楚曦胸膛，他咬著牙抓住劍刃。

　　血主拔出劍，將第二劍刺向了他的腦袋。

　　胡小飛衝刺過去，劉術也衝了過去，但又被示巴兩次瞬移砍倒。

　　紅龍覺得勝負已定，打算開始對戰場做最後掃尾。

　　血主的劍刺向楚曦額頭，在斷劍之尖距他的皮膚還有一毫米時，空間被拉長 了。

　　那一毫米變成了一米，又變成一千米，十千米，轉瞬間便有一百公里長，即 便血主拼命往下刺，也久久無法到達。

　　接著程子晴抱走了楚曦。

　　她把他放在山坡上，讓他躺得舒服些，然後站起來，走向血主。

　　“小鳥？……”

　　程子晴說：“你走吧，我不殺你。”

　　血主勃然大怒，扔掉劍衝過去抓她的脖子。

　　但抓不到，怎麼都抓不到，他們之間短短一米的距離被拉伸成了一光秒，她 變得虛無縹緲，即便血主向她狂奔，她仍是觸不可及。

　　“你不信嗎？”程子晴說著，抽出腰上一把小刀，一伸手，將刀尖刺到了血 主肩膀上。

　　血主陡然停了下來，他的大腦無法理解剛才發生了什麼，他仔細去看，全力 思考，驚奇地發現，他面前的空間中出現了超四面體。

　　在遠處的紅龍和示巴也看到了空間的破碎，示巴初時以為程子晴用了和自己 類似的能力，她對瞬移類能力的破解之法是最了解的，於是立刻通過瞬移找了一 把狙擊槍，從六百米外神不知鬼不覺地給了程子晴一槍。

　　但沒用，她和程子晴之間六百米的距離被壓縮了，變成了負數，子彈剛剛射 出，就已經超越了程子晴，它一路往遠處飛，打到一公里外的土地上。

　　血主在全力思考，思考他面前到底發生了什麼，因為光的破碎而產生異景， 使他的大腦無法理解，言語也無法描述。

　　他極力去尋找參照物，他去看程子晴襯 衫上的方格，去看她圓形的扣子，還有小刀的尖銳形狀。

　　接著他看到了超立方體、超八面體、隨後是正二十四胞體、正一百二十胞體、 正六百胞體！

　　“維度！”血主怒吼起來：“祂賜予了你奇跡！”。

　　他衝向程子晴，全力向她揮擊雙手，怒吼道：“為什麼？！為什麼祂如此青 睞你？！”

　　他看到程子晴在萬花筒中行走，他看到無窮無盡的光為她反射出的殘片，他 想觸碰她，她有時很遠，有時很近，有時在一個不存在的空間中——她在控制空 間和維度。

　　“我命令你服從我！”血主嘶吼，口中不住吐出鮮血：“我命令你把力量給 我！為我所用！我命令你忠誠！我命令你向我下跪！我命令你將我作為信仰！因 為我就是道路、真理、生命！若不借著我！沒有人能觸碰永恒！”

　　血主被困在維度的牢籠之中，無論他如何瘋狂，也不得解脫。

　　接著程子晴放了他，血主腳下一個不穩，跪到了地上。

　　程子晴站在他面前，說：“你走吧。”

　　血主問：“為什麼不殺了我？……因為你知道我沒有騙你，我才是正道。”

　　程子晴搖搖頭：“我只是借由你，看到了人性之弱和為人之苦，我放了你， 僅僅因為你是驅動世界的必要之惡。走吧，我今天放過你，但不保證下一次。”

　　血主站起來，說：“撤退。”他和他的軍隊向後撤離，消失在漆黑的荒原里。

　　……………………

　　楚曦不知道她是不是被騷擾了，他遠遠看著，或許她只是和那個老外鬧著玩 兒吧。

　　此刻已是早上七點，他從漢口文化體育中心過來，一路往南跑，在建設銀行 大樓右拐，跑進一座湖邊公園。

　　這時候他才意識到，已經到了花園道附近。

　　花園道就是酒吧街，楚曦聽過，但只去過一次。

　　室友說那里有很多豪車，漂 亮女人到處都是，還有些老外，但他隨後又補充到：“和成都比差遠了。”

　　楚曦向他們走去，看到她已經站住，正和那老外說話，於是他想，那就不是 騷擾。

　　過了一會兒，她轉身開始走，老外抓住她的手臂，憤怒地高聲說著什麼。

　　楚曦心想，這是感情糾紛嗎？

　　那老外是個黑人，又高又壯，就像他通常概念中的美國黑人。

　　他和女人撕扯 起來，楚曦掏出手機，用快捷鍵點開錄像，一邊拍攝一邊往他們的方向跑。

　　他大喊：“干什麼呢？干什麼呢？我報警了！”

　　黑人壯漢掏出一把刀，向那女人刺了過去。

　　楚曦大喊：“殺人啦！報警！”然後衝過去，將黑人撲倒。

　　他假裝力氣不夠的樣子，雙手去握黑人持刀的手，同時大聲呼救。

　　附近一群晨練的老頭跑了過來，那些老頭一個個壯得跟牛似的，撲下來，將 黑人給按住了。

　　楚曦奪過他的刀，站起來，找到地上的手機趕快報警，又叫了救護車。

　　被刺傷的女人被送去了醫院，楚曦坐警車去派出所錄口供，等他出來的時候， 已是八點半。

　　打車到學校大門口，看到程子晴正在等他，他拉著程子晴一起走，人臉識別 了兩次讓她混進學校。

　　他們坐到花園的長椅上，程子晴將借的書還給他，他還要 拿去還給圖書館。

　　他問：“胡小飛現在都在忙什麼啊？他怎麼還去了巴基斯坦？”

　　“胡叔叔上個星期已經被正式任命為五七會會長了，你知道嗎？”

　　“啊，不知道不知道。”

　　“他們現在缺人，只能不避嫌把小飛招作胡叔叔的副手，所以小飛就忙了。 巴基斯坦有超自然現象發生，讓他去調查，胡叔叔和易阿姨在參加東盟血族十加 三峰會。”

　　“喔，這樣啊，他年紀輕輕的，以後豈不是前途無量？”楚曦假裝嫉妒，程 子晴也陪他笑起來。

　　楚曦又說：“喔，對了，楊文麟去瑞幸咖啡了，在當店長，店就在我們學校 外面。”

　　“他那個女朋友呢？”

　　“一邊走一邊說吧。”

　　他們去圖書館，挑了程子晴要的書，楚曦借了裝到她包里，他們邊走邊聊， 走出學校大門，一輛比亞迪海豹正在等她。

　　古麗打開駕駛位的車窗，向楚曦招招手，程子晴坐上去，向楚曦問：“伊芙 琳呢？”

　　“她要回國了。”

　　“回國？什麼國？”

　　“她回俄羅斯。”

　　“喔。”

　　等她們離開後，楚曦找到自己的高金500摩托，他騎到光谷，在一棟商務公寓 下接到了伊芙琳。

　　伊芙琳輕裝上陣，只帶著背包，她坐到楚曦身後，抱住他，他 們就往天河機場跑。

　　他問伊芙琳：“陀思妥耶夫斯基他們又躺回去了嗎？”

　　“你猜對了。只不過他和濟慈交流之後來了靈感，要先寫兩本書。”

　　“你回去干什麼？”

　　“我在想……不行。”

　　“你不回去行不……好吧，你知道我要說什麼。”

　　“我先試試能不能讓俄烏戰爭少死點人。”

　　“然後呢？”

　　“如果我能活下來的話，我會試著尋找人生的意義。”

　　“聽起來很棒！”

　　“你呢？”

　　“我認識了一個華為的大佬。”

　　“就是把默黨搞得無人機升不了空那個？”

　　“是。我想試試看，能不能去華為打工。”

　　“哈哈，很難吧，你行嗎？”

　　“不行就去比亞迪試試。”

　　“聽說他們招了很多人。”

　　“等以後……我們可不可以一起去……旅游。”

　　“好啊，我們可是最好的朋友。”

　　他們到達機場，伊芙琳下了車，楚曦正想開口，伊芙琳說：“不。”她捧著 楚曦的臉，在他嘴角親了一下。

　　楚曦說：“拜拜。”

　　伊芙琳點了點頭，向他搖搖手，離開了。

　　楚曦駛下機場錯綜復雜的環形匝道，心血來潮地想到處看看，他駛上南二路， 被紅綠燈擋住。

　　路邊的玉蘭樹已結滿花骨朵，他突然想：“又是春天了。”

　　他擰下油門，向未來駛去。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