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萬語悄悄回到家時,已經凌晨四點了。
他最終還是沒敢在白秋霧家里過夜,要是第二天一早被她父母發現家里有個裸男睡在他們寶貝女兒的被窩里……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於是他回了家,因為他不想死,也沒有把握打得過白秋霧的爹。
他站在家門外看向樓上,居然還有一盞燈亮著,那是他的臥室,每當他回家很晚時,總有一盞燈為他亮著,像漆黑大海中的一座燈塔,為迷途的船只指引回家的路。
這是他回家最晚的一次,他心中忽然涌出一股擔憂。
他輕手輕腳地打開家門,走進臥室,那個人果然還在,他的擔憂成為了現實,繼而轉變為心痛。
“你……還沒睡嗎?”他輕聲問。
妹妹蜷縮著坐在他的床上,雙手抱住膝蓋,直覺告訴他妹妹已經保持這個姿勢很久了,像一尊沉默的雕塑不分晝夜地守望明燈。
如果他一整晚不回家,妹妹會坐在這里一整晚嗎?
他的心忽然揪了一下。
無論多晚,總有一個人在等他回家。這才是他凌晨四點也要回來的真正原因。
雕塑慢慢轉過頭,木然地看著他,眼睛泛紅,疲憊而困倦。
“你去哪了?”妹妹的聲音有些沙啞。
“去……同學的生日會。”他邊回答邊走過去,剛坐到妹妹身邊,她就像失去動力的機械玩偶倒在他身上,他連忙扶住妹妹,小聲說:“你沒事吧?”
“你干脆別回來了。”
“我怕你等我。”
“誰等你了,我只是……只是想熬夜而已。”妹妹語氣里帶著嬌嗔又帶著一絲安心,說著閉上了雙眼,“我好困。”
她的疲勞早已堆積到了極限,像雪崩前的一瞬,本該如狂風怒潮般崩塌,卻被一根細細的线拽著,一根細线怎能拉的住雪崩?
但她為了某人做到了。
“睡吧。”他輕輕抱起妹妹,准備把她送回她的房間。
“不要動,我要睡在這里。”
“這……好吧。”他猶豫了一下,把妹妹放下,為她蓋上了被子,自己也在一旁躺下,疲勞與睡意一波波涌上大腦。
翌日,周萬語來到學校,站在教學樓的天台上,黑發隨著天台的風獵獵舞動,他盯著身旁的白秋霧,目光冷冽。
他覺得自己就像《無間道》里那位落寞又威武的臥底警探,正在天台上與作惡多端的白秋霧進行最後的對峙。
但他只是個賣完淫來討錢的鴨子而已。
“你什麼時候能給我錢?”鴨子說。
“嗯,現在就可以啊。”白秋霧靠在欄杆上,手扶著臉頰,漫不經心地說。
“那趕緊給我吧,我妹妹下周就要去集訓了。”
“叫我一聲主人聽聽。”白秋霧露出魔鬼一樣的笑容。
“你開什麼玩笑!?”周萬語目瞪口呆。
“你叫得讓我滿意了,我就給你錢。”
“當初的交易可沒有這一條!你不要得寸進尺了!”
“那又怎樣?我就是愛得寸進尺,沒有讓你跪下來叫已經很給你面子了,別忘了錢還在我手上。如果我是你,就會乖乖照做。”
“你這混蛋!”
“叫不叫?”白秋霧揚眉。
周萬語氣得渾身發抖,咬著牙說:“主……主人……”
白秋霧忽然笑了:“不錯,記好了,以後對我說話都要這麼稱呼哦。”
“你做夢!”
白秋霧走上前,捏著他的下巴和他對視:“別忘了我們的約定,你和我做一次愛就要服從我一個命令,現在你還欠我一個命令,如果不希望我提一些過分的事,你最好不要惹我生氣。”
周萬語心中的憤怒突然又增添了一分悲涼,各方各面他都已經完全被這女人拿捏住了,既然來硬的不行,那就換個思路吧,他想。
他語氣軟了下來:“求你了……你放過我吧……”
白秋霧捏著他的下巴逼他湊近自己,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不,行,哦。”
“你們在干什麼?”一個冷冰冰的聲音突然響起。
周萬語被白秋霧猛地推開,他們側頭看向聲音的來源。
青暮雪站在天台的入口處,靜靜地看著他們,氣場冷得像一座冰雕。
白秋霧像京劇變臉一樣瞬間從魔鬼切換成了優雅從容的女神姿態,淡定地說:“周同學想給我姐姐准備禮物,剛才在咨詢我的意見。”
青暮雪緩步走到兩人中間,像一堵冰牆強行隔開了兩人。
周萬語呆呆地看著她,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
“我知道你們的關系。”青暮雪的話像一捆炸藥同時在兩人心底炸開。
白秋霧愣了兩秒,又恢復了從容:“你知道什麼?”
青暮雪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問道:“你知道周萬語很討厭你麼?”
白秋霧優雅地笑了笑,對周萬語眨了眨眼:“不會吧,周同學,你討厭我嗎?”
“呃……我……我……”周萬語臉色難看。
“你不用回答這女人的話,”青暮雪對他說,接著又轉頭看向白秋霧,“我知道他被你威脅了。”
“哦……”白秋霧若有所思地抬了抬眉毛,瞬間褪下了女神的偽裝,換上一副戲謔的語氣,“你知道的還挺多,是他告訴你的?”
“和他無關。”
“呵,你還挺護著他的,你們的關系什麼時候這麼好了?”
“與你無關,我只是來告訴你,請你以後離周萬語遠一點。”青暮雪冷冷地說。
“是嗎……那你有沒有問過他的意見呢?周同學,我們之間是什麼關系?”白秋霧微笑著抬起一只手,作出捻鈔票的動作。
周萬語看懂了她的暗示,只能低著頭屈辱地說:“你是……是我的主人……”
“我說了你不用回答她的問題。”青暮雪輕輕一跺腳,冰冷的聲音里帶上了一分慍怒。
白秋霧繞著她漫步,觀察她的反應,接著露出一副游刃有余的微笑:“青暮雪,我知道你喜歡他,想為他出頭,但你怎麼知道他是不是樂在其中,甘心做我的狗呢?”
誰他媽的想做你的狗啊!周萬語心里痛罵了她一百遍。
青暮雪忽然慌張了起來:“沒有……我不是喜歡他,只是看不慣你欺負他。”
“是嗎?”白秋霧繞過慌了神的青暮雪,來到周萬語身邊摟住他的胳膊,“我是他的主人,我說什麼命令他都會聽的。青暮雪,你有沒有什麼想和他做的事?牽手?接吻?上床也可以哦,只要你說,我就讓他滿足你。”
“你別開玩笑了!”周萬語大驚失色。
“你在說什麼啊……”青暮雪徹底慌了神,不知所措。
“這不是開玩笑哦,你要是不想的話,我就自己享用他了。”白秋霧說著伸出手撫摸他的胯下,讓周萬語一陣惡寒,“你不知道吧,他的精液很甜哦?”
“不……不行!”青暮雪低聲喊道,臉紅得像燒炭。
周萬語看著青暮雪楚楚可憐的面龐,忽然心生一股保護欲,再袖手旁觀的話還算什麼男人?
他瞪了白秋霧一眼,頓時惡向膽邊生,大喊:“這是我們的事,別把她牽扯進來!”
人家青暮雪一個女孩子為了他來跟白秋霧對峙,他一個男人卻縮在後面,像什麼話?他已經慫夠了,再慫下去就沒救了!
白秋霧冷厲地掃了他一眼:“閉嘴。”
周萬語瞬間萎了下去。
“想要嗎?”白秋霧重新看向青暮雪,像魔鬼蠱惑人心。
“……想。”青暮雪掙扎了好一會兒才用細如蚊蠅的聲音說道。
白秋霧露出滿意的微笑,一推周萬語:“上了她,這是命令。”
周萬語猝不及防地被推到青暮雪身前,把她撞得向後倒去。
“呀!”青暮雪驚呼一聲。
周萬語連忙伸手抱住她的後背,青暮雪像雕塑僵在他懷里。
他憤怒地看向白秋霧:“你瘋了吧!”
白秋霧淡然地走下天台樓梯,向身後擺了擺手:“我勸你遵守約定哦,否則後果自負。”
他看向懷里的女孩,青暮雪伏在他胸口,他幾乎能感受到女孩燙紅的臉頰散出的熱氣。
“你別聽她的,這女人就是個瘋子!瘋子的話有什麼好聽的!你放心,我不會對你出手的,我會保護你的!”他一番豪言壯語脫口而出,仿佛已經忘了他剛剛在白秋霧面前縮得像只老鼠的樣子。
聽到最後一句話時,懷里的女孩忽然顫抖了一下。
周萬語下定決心,和白秋霧的約定決不能把無辜的外人牽扯進來。
青暮雪深吸一口氣,把周萬語從身上推開,恢復了冷靜的神態:“走吧,要上課了。”
周萬語跟著離開天台,他心里忽地有些雀躍,他一直不敢把自己跟白秋霧的秘密告訴別人,而今天他終於不再是孤身一人了,青暮雪願意和他站在同一條戰线上對付白秋霧,雖然他倆加起來似乎都不是白秋霧的對手,而且青暮雪還是個有點嚇人的跟蹤狂,但他還是很高興。
“小語,你怎麼臉色好差?”教室里,白夏雲神色擔憂地看著男友。
“是……昨晚沒睡好。”
白夏雲皺著眉頭:“你不會又通宵打游戲了吧?老實交代。”
“也沒有通宵,就是……玩得晚了一點。”周萬語心虛地說。
“不許再晚睡了,聽話!”
“知道,知道。”周萬語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如果真的只是打游戲就好了,可他昨晚是在她的床前跟她妹妹做愛了……
白夏雲翻了個白眼:“你知道個鬼,我才不信你。”接著又綻開笑顏,“小語,我們周末去約會吧,帶你去一家我很喜歡的咖啡廳!”
看著女友的笑臉,他心里反而更加難受,他已經背叛了她,而白夏雲還什麼都不知道……
“嗯,好。”
晚上,周萬語回到家,查看著手機里的余額,白秋霧剛剛把錢轉給了他。這個女人雖然很無恥,但也還算守信,總算是沒有白嫖他。
這果然是個吃人的社會。看著自己付出巨大代價掙來的第一筆“勞動所得”,他痛心疾首地想。
他把錢轉給妹妹,同時推開了她的房門。
妹妹趴在床上撅起屁股來回扭動,好似一條蚯蚓,雙手捏著一條灰色內褲,腦袋朝下埋在里面。
“你在干什麼?”他詫異地問。
說完周萬語突然發現那條內褲有點眼熟,有點像他的。
妹妹聽到聲音,好像膝蓋上長了彈簧一樣瞬間從床上彈起來,摔在床上張牙舞爪連滾好幾圈最後“咚”地一聲掉在地上。
“我我我我什麼也沒干啊!”她漲紅了臉大喊,驚慌失措地把內褲往身後一藏,“誰允許你進我房間的!”
“你集……”他剛想開口,立刻就被打斷了。
妹妹衝過來把他往門外推:“啊啊煩死了煩死了!快滾!”
“等一下!”他扒住被關了大半的房門,從門縫里大喊,“我有個好消息告訴你!”
“快滾啊!”妹妹惡狠狠地說,用力推門。
“你集訓的錢有了!”
妹妹忽然一愣,他趁機打開門鑽了進去。
“你說什麼?”
“我說你集訓的錢有了。”
“騙人!”
“你自己看支付寶啊。”
妹妹將信將疑地摸出手機看了看。
“你……你哪來的錢?”她的話音有些顫抖。
“嗯……有個很有錢的同學,我和她關系很好,也幫過她忙,她就把錢給我了。”周萬語自然不可能把賣身的事說出去,也不想對妹妹說謊,於是含含糊糊地回復。
肉體關系確實很好,幫白秋霧處理性欲也算幫忙。
他估計妹妹會把這個所謂的有錢同學誤解成白夏雲,這樣正合他意,說不定能緩和這倆人的關系。
妹妹緩緩地蹲下身,把腦袋埋在臂彎里,話音里帶著一絲抽泣:“我都說……都說不用了……”
周萬語也蹲下來,輕輕摸了摸妹妹的腦袋:“我也說了,一定會幫你湊到錢的。你想做什麼就去做,我的妹妹不能受委屈。”
“別摸我頭,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周萬語訕訕地收回了手。
妹妹突然抱住他,周萬語一不留神被撲倒在地,妹妹把頭埋在他胸口,抽泣著說:“你這時候……怎麼又聽話了……”
周萬語有些尷尬,感受著胸口溫暖的觸感說不出話,有時候真摸不清女人的想法。
“哥……你多久沒叫過我小名了?”妹妹依然埋著頭,話音悶悶的,看不見她的表情。
“你不是不喜歡那個小名嗎?”
“我現在又喜歡了。”
“好吧,嗯……小蝦米?”
小時候他玩過一個游戲《金庸群俠傳》,里面的主角叫小蝦米。
當時家里人都喊妹妹“小霞”,他就順口喊成了“小蝦米”,結果慢慢地大家都被帶壞了,紛紛開始喊“小蝦米”。
為了這事妹妹沒少生他的氣,他倒是覺得挺委屈,人家小蝦米可是一代大俠,一套野球拳打遍天下無敵手,給你取這麼牛的外號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
身上綿軟的身體忽然一顫,接著妹妹的胳膊和腿像蟒蛇捕獲獵物一樣緊緊地往他身上纏。
“輕點……我呼吸不了……”
“哥,哥,哥,哥……”
“聽見了……你不用說這麼多遍……”
“我也很久沒有叫過你了嘛,要把以前的份補回來。”
“嗯……好吧。”
“哎呀不對!”妹妹忽然從他身上彈起來,繼而雙手捂臉:“我在干什麼呀!”
她像陀螺原地轉了好幾圈,接著趴到床上像鴕鳥一樣把頭塞進被子里。
“我真的以為要放棄畫畫了……”悶悶的聲音從被子里傳出來。
周萬語笑了笑:“放心好了,我的妹妹永遠有權利任性,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那,周末你陪我去買東西吧,畫筆、顏料什麼的,下周就要開始集訓了。”
周萬語剛想答應又愣住了:“周末……我有事。”
“什麼事?”
“約會。”
妹妹突然拉掉頭上的被子,惡狠狠地說:“又是那個野女人?”
“你別這麼說她。”周萬語有點生氣。
“我不管,我就要你陪我去!”
“你能不能乖一點,馬上都是高中生了還這麼任性。”
“你剛剛還說我有權利任性呢!”妹妹氣呼呼地說。
“這……不一樣。”周萬語嘆了口氣,“好吧……那周末一起出去吧,但是你要聽話,跟夏雲好好相處,別像上次那樣見面就甩臉色。”
妹妹又把腦袋鑽回了被子:“到時候再說。”
周末,白夏雲帶著周萬語走進一家頗為高檔的咖啡廳,這家咖啡廳位於大廈高層,三百六十度的全景落地窗能俯瞰長江與城市的繁華景色,只可惜天色不好,陰雲下的南京頗有幾分末日來臨前的肅殺氣氛。
他坐在窗邊柔軟的沙發座椅上,看著周圍格調高雅的環境,覺得自己也儼然是位上流人士了。
女友點了一杯冰美式,上流人士拿過菜單,看不明白菜單上的“危地馬拉”和“哥斯達黎加”有什麼區別,又不想在女朋友面前露怯,於是裝作很懂咖啡的樣子點了一杯名字長得他記不住的咖啡。
英語里有很多長得要死的醫學專有名詞,認識這些單詞就說明你很專業,想來咖啡應該也是一個道理。
白夏雲捏著吸管攪動面前的咖啡,冰塊“咔噠咔噠”地旋轉碰撞,在玻璃杯中浮沉著反射出焦糖色的光芒。
“小語,我只想和你兩個人約會。”
只聽女友的話好像還挺浪漫的,問題在於這里不止他們倆人,女友在對面而他身邊坐著妹妹。
他不安地扭了扭屁股,總覺得白夏雲的話音比她杯子里的冰塊還冷,而妹妹一臉冷漠顯然也不遑多讓。
“那個……你們上次應該是有什麼誤會。”他看向妹妹,有點緊張地繼續說道,“她最近乖很多了,我想說不定你們能重新交個朋友什麼的。”
“是嗎?”白夏雲看向周夢霞,皺了皺眉。
周萬語拿手肘拱了拱妹妹,示意她說話:“對不對?打個招呼吧?”
妹妹俯瞰了一眼窗外的城市,對著白夏雲冷笑:“人就像垃圾一樣。”
“小語,這就是你妹妹的招呼嗎?”
周萬語急得滿頭大汗:“不是不是,不是說你!她在念動畫片里的台詞。”他湊到妹妹耳邊小聲說,“不是說好了要聽話的嗎?”
“誰跟你說要聽話了?”妹妹把他一把推開,端起咖啡喝了起來,目光冷冷地掃向白夏雲。
周萬語很無奈,抿了一口他點的“哥倫比亞星辰莊園厭氧日曬卡杜拉”掩飾尷尬。
雖然他沒什麼品味,品不出咖啡的好壞,但感覺良好,因為咖啡很貴,名字也夠長。
白夏雲決定無視周夢霞,本著不和小孩計較的心態喝了一口咖啡,把杯子遞到男友面前:“小語,要不要嘗嘗我這杯的味道?”
“好啊。”他說著接過咖啡。
周夢霞驚恐地看著咖啡上的吸管,頂端還殘留著白夏雲的口水,她一把拍開周萬語湊向吸管的腦袋。
“你干什麼啊?”他被拍得暈頭轉向。
“這里的咖啡太難喝了,我要吃聖代。”
“咖啡廳里哪有聖代?”
“我就要吃,你去外面給我買。”
“這……行吧……”
也許她吃完聖代心情好了就願意跟夏雲和解了,周萬語頗有幾分盲目的樂觀主義精神。
周夢霞目送他離開,視线轉向了桌上的冰美式,白夏雲想把咖啡拿回來,周夢霞搶先一步奪過了杯子。
只要趁哥哥回來之前喝掉它,哥哥就不會跟這女人間接接吻了。她拿開吸管,湊在杯沿喝了一口。
“嘔……苦死了!什麼刷鍋水啊!?”周夢霞的五官瞬間擰作一團。
白夏雲撲哧一笑,剛剛的不愉快一掃而空:“對喝不慣的人是這樣啦,不過我很喜歡,這家店的冰美式和我以前在美國喝過的很像。”
“美國?”周夢霞苦著臉吐著舌頭問。
“嗯,我在美國上了六年小學。”
“美國……呵呵……”她突然發出兩聲意味不明的冷笑。
“怎麼了?”
“騙子。”
“你什麼意思?”白夏雲皺著眉質問。
“沒什麼意思。”周夢霞突然站起身,冷笑著說,“做我哥的女朋友,你也配?”
白夏雲閉上眼深吸兩口氣,忍著怒意說:“周夢霞,你說話注意點。”
“你不就是靠兩個臭錢才追到我哥的嗎?你以為他真喜歡你?”
白夏雲握緊了拳頭:“小語不是因為錢才跟我在一起的,你既是在侮辱我,也是在侮辱他。”
周夢霞不屑地哼了一聲。
白夏雲繼續說:“看在你是小語妹妹的份上,我是想和你好好相處的,但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惹我生氣,就別怪我不尊重你了。”
“尊重?哼,你以為花點爛錢就能收買我嗎?臭婊子!”
白夏雲終於忍無可忍,“砰”的一拳砸在桌子上,咖啡杯和冰塊叮當作響。
“收買?我收買過你?你算什麼東西,也配讓我收買?”
“你這老女人!丑八怪!離我哥哥遠點!”周夢霞像一只嗷嗷叫的大貓朝白夏雲撲了過去。
“你干什麼!?”
周夢霞霎那間面目猙獰形同惡鬼,扯起白夏雲的頭發一個回旋把她摔在沙發上,猛撲上去死死地按住。
白夏雲大怒,抓住周夢霞的衣領往下拽,又伸腳亂蹬把她逼退。
周夢霞後退時,身上的短袖衫“刺啦”一聲從肩膀處被撕開一條线,露出纖細的鎖骨與肩膀。
窗外雷聲大作如戰鼓轟鳴。
白夏雲從沙發上爬起身,眼看著周夢霞又殺氣騰騰地撲了過來,當機立斷抓起桌上的冰美式猛地一揮,周夢霞被“刷鍋水”刷了一臉,冰塊砸在鼻子上又“嘩啦啦”散落在地。
“你們在干什麼啊!?”周萬語大驚失色,手里的聖代差點摔在地上。
白夏雲滿臉怒容,披頭散發活像女鬼。周夢霞臉上棕色的咖啡水一滴滴往下落,頭發黏在臉上,頭頂還夾著冰塊。
兩人同時停手僵在原地,窗外一道電芒閃過,把兩張原本甜美可愛的臉照得形同鬼魅,層層殺氣令人膽寒。
天上滾滾的陰雲終於還是潑下了暴雨,噼里啪啦豆子般斜砸在落地窗的玻璃上,震得他心里咚咚響。
周萬語目瞪口呆,膽戰心驚地觀察了兩人,白夏雲蓬頭垢面像個潑婦,而妹妹似乎更慘,滿臉咖啡,衣領都被撕爛了,戰況慘不忍睹。
於是他小心翼翼地靠近了妹妹:“你們……怎麼回事啊……沒事吧?”
妹妹突然衝進他懷里抱住他,號啕大哭:“哥……她欺負我!”
“啊……啊?不會吧……”他拿掉妹妹頭頂的冰塊,尷尬地看向女友,“你欺負她了?”
白夏雲忽然炸毛了:“我欺負她?你知不知道你妹妹說我什麼!?啊!?”
“呃……”他看了看懷里嗚嗚咽咽的妹妹,又看了看大發雷霆的女友,一時不知所措,因為他真的不知道。
“哥……”妹妹一邊抽泣一邊說,“她欺負我……我想回家……”
“好好……我們回家。”他連忙安撫妹妹。
“周萬語!”白夏雲的怒喝如雷貫耳,嚇得他腦袋一縮。
周萬語並不知道是妹妹先出言挑釁,也不知道是妹妹先動手打人,只是看見妹妹樣子更慘烈,下意識地就去安慰她。
卻沒想到激怒了女友,白夏雲無法容忍罪魁禍首反而撲在她的男友懷里裝可憐。
“這麼喜歡你妹妹是吧!跟你妹妹過一輩子去吧!”
她憤怒地站起身,把趕過來的服務員推了個趔趄,氣衝衝地離開了咖啡廳。
“啊……等一下,夏雲!”周萬語反應過來時,女友已經走遠了。
“哥……她是壞人……我討厭她……”
周萬語摸著妹妹的頭,無奈地嘆氣。他望向窗外,山一般的雨幕從天而降,天與地都被染作鐵灰,城市籠罩在茫茫的水霧中。
白秋霧和青暮雪,白夏雲和周夢霞,他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他的日常生活將被這四個女人的斗爭撕得支離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