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後下了幾場雨,氣溫驟降,夜間零星落了雪,寒濕混著海風在最後一個月里瞬間拽人入凜冬。
許逸沁跺跺腳似想甩去鞋上雨水,對著一旁收傘的宋瀲說道:“阿瀲?你想吃什麼?”宋瀲回神抬頭看了看招牌,隨意道:“我就跟平時一樣。”
“還吃面啊,換個花樣啊。”許逸沁見身邊人不回她,有些受不了似地搖搖頭上前幫她兩點餐去了。
周天下午放一節課,可以出校,今天雖然下雨,但也沒擋住學校周圍小店的好生意。
兩人點的端上來後,宋瀲才發現許逸沁點的跟她一樣,她不解問道:“你不是不愛吃面。”
許逸沁翻了個大白眼送她:“我就來瞧瞧什麼好東西能讓你回回都點一樣的。”說完吃了口,還沒咽完就叫宋瀲給她倒杯水。
“你也不能吃辣,還跟老板要了跟我一樣的量,你自己撞南牆舒服嗎?”看著她喝水顧不上自己的樣子,忍不住又說道:“算了,我給你再去點一份你平時吃的。”
宋瀲坐回去的時候許逸沁剛喝完那杯水,把杯子重重放下似受了場劫難的模樣:“阿瀲你是個假h市人,絕對是的。”又想到宋瀲確實不在h市出生,也算是合理,但轉眼又不解道:“你爸養你沒把你口味掰回來啊?”
宋瀲執筷的手一頓,才呐呐道:“他吃他的,我吃我的,又不相干。”
“怎麼不相干了?你從y市回來,兩人一起生活十多年不可能這點口味問題還沒融合吧?”
宋瀲有些不想談及這個問題,敷衍她道:“你就當我偏執好了。”
“不過口味天生,你隨你媽媽也是可能。”許逸沁倒是一邊兒自圓自話起來。
想到外婆說的她母親也不太愛吃辣的話,宋瀲一旁安靜吃面也懶得再說出來。
不一會兒許逸沁又搭上別的話:“元旦我爸這次是真的要去省城,我們一起去吧。”宋瀲聽到抬眼看了下許逸沁,她一臉我知道你沒別的事情也別拿期末考試當借口的不容商量模樣,咽了咽口中的食物,故意小心翼翼狀應下了對面裝作大佬模樣人的邀請,許逸沁見她配合還穩重地點了點頭,倒是自己最後沒忍住笑了起來:“說不定還能去找陸良錚跟瑜青姐。”
臨到元旦宋瀲還是跟宋晏提前說了一下,本來也懶得特意說是去省城才不回家,想了想又把原因編輯上了,過了幾分鍾就接到宋晏回的短信,與平時就多說了一句注意安全,宋瀲看了一眼就順手關了機。
聖誕節的時候許逸沁送了她一頂聖誕元素風格的紅帽子,頂著兩個不顯眼的鹿角,兩邊又各自垂下一個毛球球,宋瀲左右翻看半天有些無語地對她說道:“許逸沁這不會是別人送你,你嫌幼稚才給我的吧?”
許逸沁一臉受傷模樣:“阿瀲你不謝我就算了,居然懷疑我對你的真心,我懲罰你元旦去省城時必須都戴著它。”宋瀲難得翻了白眼,嫌棄神情生動晃眼。
宋瀲放假那天就隨許逸沁去了她家,她爸媽對宋瀲也是熟悉慣了,笑著打了招呼叫她兩早點睡,明天是起早開車去省城。
宋瀲在許逸沁房間隨意翻著她的書,看到一旁擱置的吉他,有點好奇地拿了出來。
許逸沁進屋時就看見宋瀲在撥弄她幾個月沒打開的吉他,見她進來了先說道:“誒你一時興起想起來學吉他,怎麼又不好好再學下去?”
許逸沁走進來說道:“興至就做,興去就棄唄,你沒聽王羲之說‘向之所欣,俯仰之間,已為陳跡’啊?”宋瀲笑她:“你還真是王右軍忠實擁躉了。”
“那是,他一手墨寶我學不來,別的裝模作樣還是試試。”許逸沁面露出得意狡黠,見宋瀲還在撥弄又主動說:“雖然學的不長,你想入門我還是可以帶你的。”說著就教了她幾個和弦手勢。
宋瀲一旁看著許逸沁低頭認真輕掃琴弦,耳邊傳來幾段短促悅耳撥弦聲,忽然想到許逸沁剛才的那句之後是“猶不能不以之興懷,況修短隨化,終期於盡”,心里一沉,明明該是“向之所欣”的。
“你爸帶我們去沒問題吧?”宋瀲還是有點不放心,許逸沁手沒停下來不在意地回她:“沒事沒事,我們就當他是司機。”手下試著撥弦出一段曲調,看起來倒是有些放不開了。
元旦那天快中午到的省城,許爸爸把她們送到定好的酒店,囑咐幾句晚上早點回來就走了。
許逸沁跟陸良錚約了第二天,這半天許逸沁想去省城城隍廟那邊玩,出門時還不忘給宋瀲戴上她送的帽子,戴完盯著看了好幾眼又自詡好眼光。
城隍廟一帶是省城拿做景點來做的吃玩仿古地點,兩人想想雖然覺得大概就是騙騙外地人,但又免不了俗。
新年第一天天氣尚好,出行的人就更多了,兩人搭了公交又走了十分鍾到後看到的景象讓許逸沁直接拉著宋瀲手說了句:“阿瀲現在走還來得及吧。”
宋瀲沒有停下順手就拽著她往前:“你自己要來湊的熱鬧哭也要湊完。”擠進人潮後兩人不牽著手也被推得面面相貼,掙扎著去生意不怎麼好的小店買了蝦餃生煎當午飯,兩人躲在這家不算人多的店前空地,舒了一口氣才開吃。
許逸沁滿嘴油地抱怨:“走吧阿瀲,不然吃下去等會兒也要被擠出來。”宋瀲還沒回她,就聽見身後一個熟悉聲音:“你們怎麼也在這?”
兩人轉過頭去看到了顧澤桓,手上拎著各式小玩意,見她們注意到這些,略一苦笑道:“被抓來做勞工。”
宋瀲看他神色可憐好笑道:“我們也是湊錯熱鬧了。”三人交流幾句,才知道顧澤桓隨家人來省城走親戚的,現在又領了帶著表弟妹們玩樂的任務,幾個孩子還在旁邊店前排長隊,他跑來這里躲清靜。
許逸沁見他愁苦模樣直笑:“我們可是吃完就要走了,顧澤桓你還要繼續在這擠著做苦力。”
顧澤桓聞言不禁拿手揉了揉眉心:“你們在這玩幾天啊?”
“後天走,怎麼了?”
“那你們明天干嘛去啊?”
許逸沁這才有些意識到顧澤桓的可能動機,又大笑:“你不會為了逃避那群小屁孩都要跟著我們玩吧?”
宋瀲見顧澤桓不好意思,似都快說算了,忙捏了把許逸沁說道:“我們明天去大學城那邊去找許逸沁表哥。”
“陸良錚?”
許逸沁克制了一下笑意正經道:“你還記得他啊,那你明天一起來唄。”
顧澤桓有點出乎兩人意料地馬上就應下了,這時聽到身後遠處有人喊他哥哥,顧澤桓回頭看了一眼,就對她兩交代了再聯系,拎著一手累贅跑遠了。
兩人看著他少見的些許狼狽模樣,面面相覷,都心想顧澤桓怕是真被弟妹們逼狠了。
晚上回去,顧澤桓不知道從哪里弄來宋瀲手機號,發了短信要具體地點跟時間,宋瀲又問了許逸沁他們計劃才回了過去,有些猶豫:“他明天跟著我們不會尷尬吧?”
“他主動要來的,他都不尷尬,我們尷尬什麼?”許逸沁敷衍道。
“煙色”夜間,因為是元旦假間,今晚出來消遣的人格外多,宋晏剛從外邊吃完飯回來一進大廳老張就跑過來跟他說:“那誰,王知詠那群跑來玩了,要不要過去招呼一下?”
宋晏點了點頭:“抬頭不見低頭見,開門做生意,估計也就是來玩,那事做的隱蔽,看不慣他的人也多,他應該查不到我們頭上。”
老張一旁附和:“我看著也像,那現在過去?”雖然王知詠知道岳嵐跟宋晏好卻還是明里暗里追她,但跟宋晏終不算撕破臉皮,且最近收斂不少,怎麼著宋晏也應該過去看一下。
老張見他答應了,在前帶路,七拐八拐到了最大的一間包間,一推門進去一股濃煙,里邊人抽煙抽得快要起火了,宋晏微皺了皺眉,卻還是打起招呼。
燈光暗沉,又還有人一旁鬼哭狼嚎地唱歌,但王知詠還是一眼就看到宋晏,連自己都暗嘆一句:媽的倒是不怪岳嵐選了他。
眾人面上寒暄幾句,宋晏看著意思到了就准備借口還有事出門去,剛起身王知詠又遞來一杯酒,對他笑道:“宋老板,最後一杯,我敬你,還跟你說件事。”
宋晏耐性接下卻拿在手上沒有喝,神色難辨地看著他,只聽見王知詠奇怪地不好意思笑了一聲:“我弟,這不也在附中嘛,跟你家姑娘一個年級,上次在學校瞧見了,小伙子就那什麼,哦對情竇初開,對她就有點意思,前幾天他好像聽說你家姑娘去了省城,鬧著元旦也要去,這不今天下午剛去,我還說他省城那麼大就他這個找法能找……”
宋晏把手中那杯酒重重扔在茶幾上,瞬間就潑了大半,王知詠話頭一頓只見面前的宋晏一臉陰沉得駭人,一字一句沉聲說道:“王知詠,你最好拘著點你弟弟,你做不到自然有人替你做。”說完就摔門出去了。
目睹全程的老張一臉恨恨,心里直罵王知詠個混不吝,面上說道:“王知詠你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宋晏他姑娘你也敢在他面前提?”停了片刻,想到這事要是遭在自己頭上,最後也是無語又說:“你小子不知道搭錯哪根筋要打人家寶貝姑娘主意,你,你就是再纏著岳嵐也比這強啊。”說完搖搖頭也出門去了。
王知詠一臉懵神,不知道怎麼就挨了一通罵,心里不爽順手拿了茶幾上的酒就喝,喝完一看才發現是剛才宋晏扔下來的,瞬間氣急把杯子摔了出去。
啪的一聲一屋子人都聽見了,於是有人出來打圓場道:“誒氣什麼啊,你弟不就是你後媽給你生的那個小惹事精嘛,他過不好你還不得意了?”也沒人知道有沒有勸好,王知詠面上卻沒再顯露出什麼。
宋晏摔門出去又氣急出了“煙色”,站在道旁路燈都照不到的地方拿了根煙出來點燃,吸了一口長吐出去,一來回的時間里才被風吹得清醒了些,猶豫了片刻,夾著還剩半根的煙給宋瀲撥了電話,卻等得有點急,響了有一陣才被接起,那邊傳來她一聲疑慮語氣的“喂?”
又吸了一口煙宋晏才問道:“你在省城還好吧?”
宋瀲似有點遲疑,頓了一下回他:“挺好啊,你,打電話問這?”
“嗯。”宋晏含糊道,“那你在那碰到陌生人小心點,早點回來。”
宋瀲忍住奇怪的感覺,只乖乖應下就掛了電話。
老張出門找到宋晏的時候,他已經打完電話開始抽第二根煙了,老張見找到他松了一口氣向他走去:“王知詠那小子你也知道有賊心沒賊膽的,就過過嘴癮,你也別太擔心了。”
“我明天去趟省城。”宋晏沒有接他話冷不丁說道。
“啊?去找小宋啊?”似覺得宋晏反應有點大,老張又說道:“誒你這擔心的是不是過了啊,她跟同學在一起不好好的,你這直接衝過去算個什麼事。”說到最後見宋晏只淡淡瞥他一眼,話一時哽住:“是了是了,現在小年輕也不知道能干出什麼事來,去一趟也好。”宋晏聽他說完狠狠瞪他一下回去了,留老張原地咂摸好一會兒自己哪說錯話了,最後作勢打了打自己嘴後悔地自言自語:“我瞎說什麼呢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