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嚴蕊同驚醒了好幾次,老太太自然也睡不安穩,翌日拖到將近八點才起,她給孩子掖好被子,輕手輕腳下了床,剛出了房門就碰上管家上樓通知沉家親家夫人來訪。
想必是為了程凱而來。
老爺子已不在房里,大約出門運動去了,老太太匆匆洗漱完畢下樓會客,卻發現沉母滿臉喜色,不像是為了程凱的傷來問罪,不免讓人奇怪,坐下後便開門見山直言:“親家母一早來是為了程凱吧?”
沉母笑吟吟應是,“我都聽阿凱說了,這事是他做的不對,也難怪親家侄子生那麼大的氣,我已經罵過他了,這不,一早我就趕緊來請罪,也順道探探您這邊的想法。”
乍一聽還覺得沉母明事理,越聽老太太卻越是覺得不對勁,“什麼想法?”
沉母被問得倒愣了一下,隨即又笑開:“當然是看您這邊有什麼要求,雖然我們老程家不富有,但絕對不會虧待小乖的,這一點您老盡管放心。”
老太太消化了一會兒,勉強擠出笑容道:“越說我越是胡塗了,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
沉母一臉驚訝:“怎麼會是誤會呢,阿凱奪了您家閨女的清白,自是要負起責任的。”
老太太臉色鐵青地說:“這話可不能亂說!程凱說他沒對小乖做什麼!”
“年輕人做錯事,不敢說實話不是正常的嗎。”沉母訕訕瞟了老太太一眼,語帶埋怨道:“更何況脖子上給親家侄子掐了那麼大一片青紫,要是實話實說怕是命都沒了。”
老太太氣得直發抖:“你的意思是程凱向你承認奪了小乖清白?”
沉母不答反道:“哎呀,您別生氣,仔細氣壞了身子,我今天不就是來同您商量找個好日子盡早把兩個孩子的事給辦了,要是等到肚子大了那可就不好看了。”
“荒唐!我小乖才十七歲,如何能結婚?”老太太坐不住了,拍著扶把騰地一下站起來。
這下她總算認清了沉母的居心,先前覬覦嚴御東當女婿她沒放在心上,沒想到為了攀她嚴家這門親,把主意都打到她寶貝曾孫女身上了!
沉母搶白道:“十七歲也不小了,我們鄉下十五六歲就結婚生子的女娃大有人在。”
老太太正欲駁斥,忽而從遠處傳來一道冷淡的嗓音:“你應該知道我女兒的心智不全,充其量是個無行為能力的人?”
轉頭望去,就見嚴御東站在客廳入口,不知已經聽了有多久。
老太太心里一陣氣急,生怕他再被刺激,試圖支開他:“御東,小乖這會差不多該醒了,你上樓去看看。”
嚴御東並未聽從,反而走向沉母,等著她回復。
沉母卻沒能聽出他話外之音,語帶寬容地表示:“我們不嫌棄的,程凱爹媽都是老實人,絕對會善待兒媳婦,這一點你們絕對可以放心,只是小乖怕是住不慣我們鄉下地方,到時候給小兩口在附近置辦間房子,派幾個傭人,也方便你們照看,要是實在不放心,小兩口直接住在娘家也不是不行。”
嚴御東“呵”一聲,“看來你都想好了。”
沉母以為得到他的認同,笑得見眉不見眼:“雖然小乖年紀是輕了點,但既然小兩口情投意合,我們做長輩的又哪里攔得住?我這個當姑姑的自然要為他們多想一點。”
“情投意合。”嚴御東復誦了一遍,陡然冷笑出聲:“跟一個無行為能力的孩子說什麼情投意合,這是誘奸,是犯罪,回去告訴程凱准備去坐牢吧。”
沉母一懵,怕他不知厲害,情急之下慌不擇言地脫口喊出心里話:“我們又不是不負責!你女兒都被睡過了,腦子又不好使,不嫁程凱還能嫁誰,將來找別的對象難道不怕被當破鞋嗎?”
老太太厲聲怒斥:“你胡說什麼呢!”
嚴御東眼含冰霜,盯著沉母:“那你嘴巴最好閉緊一點,要是讓我在外面聽到任何關於我女兒的閒話,我有的是辦法讓你一家生不如死,到時別怪我趕盡殺絕。”
直到嚴御東轉身離開,沉母才驚覺自己錯估了形勢,慌張地向老太太求助:“親家奶奶,他不是認真的吧?他不會真要送程凱去坐牢吧?”
老太太冷冷地問:“程凱真的親口向你承認了?”
沉母支吾半晌,終於心虛地坦誠:“……是、是我自己猜測的,我這不是怕他占了小乖不敢承認,想要給您家里一點交代嗎。”
“你!你可真是!”老太太為之氣結,長年的修養使她說不出更多難聽的話,可也再無心顧念那點情份,直接開口攆人:“你走吧!以後再也不要來了。”
沉母完全沒料到事情會發展到如此不可收拾的地步,頓時心亂如麻的試圖找補:“我就是太心急了沒弄清楚,我、我可以跟親家侄子解釋的,可別為了這點小事壞了我們親家的關系。”
“說起來你我兩家也算不得親家,朱家才是你的親家。”老太太言盡於此,隨即喚來管家送客。
管家來到跟前了,沉母還不死心,越過他要去同老太太說話,被管家攔住,管家低眉順目,態度卻很強硬:“沉夫人,自重。”
沉母悔得腸子都要青了,“老夫人,是我胡塗了,您別和我計較,老夫人……”
老太太搖了搖頭,再沒看她一眼,徑自上樓察看嚴御東的狀況,來到孩子房門前,果然見他站在床邊看著熟睡的嚴蕊同,正要上前,冷不防見他伸手狠狠甩了自己一記耳光。
這一巴掌無比響亮,搧得老太太當場淚如雨下,她心疼復心痛,抱著嚴御東哽塞不已:“御東,你別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