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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相握(3)

無人來尋 過午不言 5805 2024-09-05 03:09

  孟家在當地算是有頭有臉的家族,孟巧巧自小也是捧在手心里當做掌上明珠養大的。

  家里生意做大了些後才全家搬來了A市。

  高考第一志願沒報上,滑檔到第二專業的醫學院。

  孟巧巧無心做醫生,然而家里的姑父是仁康醫院的副院長,有人給撐腰,父母思量一番後還是將女兒送去了醫學院。

  她相貌中等偏上,到了那死讀書的地方,整日的心思又只在搗騰外貌上,便從中等偏上襯到了上等,追求者不少。

  畢業後,即使能力一般,也靠著姑父的關系進了仁康。同事背地里說她的那些話,她都知道,但並不在乎,反而優越感倍加。

  有些東西,她天生就能擁有,這都是命。別人得不到,那是命不好,就只能背地里說些閒話。

  可以說,孟小姐這前二十七年,是過得順風順水。唯一不太順心的,可能就是遲遲拿不下周少軒這朵高嶺之花。

  孟巧巧也算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醫術不行,全靠姑父恐怕是走不長遠。要緊之事,還是得替自己尋得一位可靠多金的夫婿。

  於是她看中了院長的兒子。

  這周少爺高中畢業後赴美留學,她入職的那一年他歸國,兩家人在一起吃過一頓飯。她便知道,自己的金玉良緣算是來了。

  孟巧巧專業方面學的糊里糊塗,談情說愛上卻是老手,當下便使出十八般武藝勾搭周少軒。

  周院長對這個有主見的兒子向來是不怎麼管,他老人家日理萬機,對小孩子談戀愛的事情問都懶得問。

  這就越發增長了孟巧巧的氣勢,追得轟轟烈烈人盡皆知。

  誰知周少爺像是個捂不熱的冰塊兒,追了一年多還是對她愛答不理。

  但孟巧巧也不著急,反正現在全院的人都知道她孟巧巧看上了周少軒,沒人敢和她搶。假以時日,周少軒遲早會成為她的囊中之物。

  院里的人雖然不喜歡孟巧巧,但也是這麼以為的。

  直到那位沈醫生空降而來。

  孟巧巧一聽說科室里要來一位年輕貌美的女醫生,當下便警鈴大作,連夜找人查了沈來尋的資料。

  長得漂亮,簡歷也漂亮。

  可除了漂亮也沒什麼東西了。

  出生在一個小小的江南水鎮,母親是個瘋子,父親更是查無此人。

  孟巧巧的警鈴沒敲兩下就被她扔在了腦後。

  哪曾想,那女醫生一來,便把周少軒迷得五迷三道,開歡迎會時,沈來尋站在台上發言,周少軒盯著她就沒挪過眼,當天中午就和她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

  孟巧巧簡直要氣瘋。

  見了她就如避猛虎的人,卻對沈來尋言笑晏晏。

  這不僅狠狠打了孟巧巧的臉,還讓她成為了全院的笑話。

  本來就對這新來的醫生十分反感,因為周少軒,孟巧巧對沈來尋的厭惡更是達到了頂峰。

  奈何人家能力過硬,實在是挑不出什麼錯,就只能在平日的言語上不痛不癢地陰陽怪氣一番。

  那沈來尋也像是個一輩子不吃鹽的人,任她怎麼折騰也面不改色,平淡如水,讓孟巧巧拳拳打在棉花上,怎麼都不得勁。

  今晚也不知道是誰排的班,竟然毫無眼力見地將她和沈來尋排到了同一班。

  她一來,就碰到周少軒提著蛋糕奶茶過來,她嘴角的笑剛剛挑起,人還沒走過去,就聽周少軒問:“來尋還沒來嗎?”

  孟巧巧的笑容瞬間垮了下去。

  一個月不到,倒是連“來尋”都叫上了。

  她譏諷道:“沈醫生的架子可大著呢。”

  周少軒沒理會她,對護士長說:“那等她來了,麻煩你幫我把這些給她。”

  說完看也不看孟巧巧一眼就走了。

  氣得孟巧巧咬牙切齒。

  八點二十多沈來尋才終於姍姍來遲,孟巧巧憋了一肚子的氣,迫不及待地往外撒。

  “沈醫生來這麼早啊。”

  沈來尋沒有理她。

  她還想再說什麼,護士傅芸過來敲了門:“沈醫生,那個先生……”

  沈來尋這才開口和傅芸交談起來。

  孟巧巧在一旁聽著,來了興趣,話語依舊刻薄:“什麼先生啊,一點小燙傷還要勞駕沈醫生親自上藥?”

  她平時對沈來尋說話時向來是拿腔拿調,連沈來尋都習慣了,從不搭理她,留她自娛自樂。

  可今天她這話一說,沈來尋陡然變了臉,將筆一摔,看向她的目光陰沉晦暗。

  孟巧巧被那樣的眼神看著,只覺得周遭的溫度就降了好幾度,如入冰窖,一時間嚇得話都說不出來。

  等沈來尋走後,她才緩過神來,蒙上心頭的是強烈的羞憤感。

  太沒出息了,竟然能被一個無權無勢的小丫頭嚇成那樣!

  她忍著怒氣,走到護士台問小護士:“喂,你叫什麼名字,挺面生的?”

  小護士怯怯地回答:“李可。”

  “哦。”孟巧巧本來也不關心她叫什麼,“沈醫生帶了個男的來?”

  “好像是的。”

  “誰啊?她有男朋友?長什麼樣?”

  “這……我也不知道,看起來挺帥的……”

  李可說話聲音跟蚊子一樣,又小又細,孟巧巧看她那怯懦樣,知道也問不出來什麼。

  她思考一番後吩咐李可,等會兒沈醫生帶著那男的出來,就把周醫生送的東西給沈醫生。

  李可應下後,她回到辦公室,悄悄聽著外頭的動靜。

  等到那傻乎乎的李可真的把人攔下來,當著沈來尋和那男人的面遞出周少軒的東西後,孟巧巧才施施然地走過去。

  “可可你也太沒眼力見了,怎麼當著沈醫生男朋友的面,遞別的男人送的東西呀!”

  那男人背對著她,身形高大,衣著簡單卻極致講究。

  孟巧巧也算是見過些大場面的人,一眼便看出這男人身份不簡單,光是腕上帶著的表就價值連城。

  她心思窄且討厭沈來尋,第一反應自然也就是往最壞處想,內心越發譏諷:這個沈來尋倒是厲害,一撈一個大款。

  一想到她傍上這麼個有錢的男朋友,還去勾搭周少軒,孟巧巧就氣不打一出來,說出口的話也就越發難聽。

  “我是讓你送,但沒讓你當著人家男朋友的面兒送啊,讓人家誤會我們沈醫生腳踩兩只船怎麼辦?”

  那男人終於回頭看了他一眼。

  孟巧巧瞬間僵在原地。

  當初第一次見到周少軒,她便是看痴了。

  二十出頭的翩翩公子哥,舉手投足都帶著高不可攀的氣質,並非有意炫耀,而是生來如此。

  她也正是被這樣的氣質所折服和吸引,私以為身邊再無比周少軒更華貴的人了。

  可眼前的男人,只是清清淡淡地掃了她一眼,孟巧巧竟然就有些不敢抬起頭來。

  那目光漫不經心,帶著上位者才有的從容淡定,周少軒和他比起來,簡直是一顆嫩草不值一提。

  驚惶和震驚過後,蔓延上心頭的是翻了倍的嫉妒。

  她沈來尋憑什麼擁有這些?

  和之前一樣,沈來尋沒有理會她,男人也什麼都沒說就離開了。

  孟巧巧興許是被嫉妒衝昏了頭腦,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和衝動,就跟了過去。

  醫院的電梯向來難等,男人站在電梯前並未離去,正在打電話。

  剛剛那一眼太過倉促,孟巧巧這才有機會仔細打量他。

  除了氣質,這人的皮相也是相當出色,看上去三十多歲,菱角分明,五官精致,眉眼深邃,鼻梁上的眼鏡讓他那鋒利的氣息平和不少,顯得溫文爾雅。

  注意到她,宋知遇對她禮貌地點了點頭。

  這更加讓孟巧巧覺得,方才的壓迫感是自己的錯覺。

  等待的這段時間,旁邊也來了幾個小護士,都有意無意地在暗暗打量他。

  男人對電話那頭說:“嗯,你看著辦吧。”

  嗓音也低沉動聽,孟巧巧出神地想著,一時忽略了他這句話中暗暗隱藏著的不悅和冷意。

  回過神,他已經掛了電話。

  “孟小姐有事?”他竟然主動開了口。

  周圍的人也側目悄悄看過來。

  孟巧巧抓住機會,擺出一副抱歉的表情:“啊,也沒什麼重要的事,就是想替沈醫生解釋一下。”

  男人沉靜地看著她,一言不發,似乎是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孟巧巧瞧著他不算愉悅的神情,猜想莫不是護士台的那番話真的起到了作用?

  於是再無顧忌:“你是沈醫生的男朋友吧?剛剛是那小護士不懂事亂說話,你不要誤會了,周醫生和沈醫生只是普通朋友。沈醫生長得好看又年輕,在院里受男醫生歡迎,送送吃的喝的,一起出去吃吃飯什麼的,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旁邊的小護士都有些聽不下去:“孟醫生,你……”

  卻被同伴立刻拉住,不想惹事生非。

  孟巧巧邊說邊打量著男人的臉色,看著他逐漸沉下去的臉,心中越發暢快:“這些沈醫生都沒和你說過吧,估計也是怕你誤會。不過這就有些奇怪了,沈醫生如果身正不怕影子斜,怎麼不敢跟你說呢?”

  男人安靜地聽她說完,平靜地問:“孟小姐是什麼意思?”

  孟巧巧看著男人眼底暗暗隱藏著的薄怒,不覺驚懼,只有得逞的快感,面上還裝作不知情的模樣:“沒什麼意思呀,我只是想讓你更了解一下沈醫生在工作上的事。我和沈醫生是好朋友,不希望她和男朋友之間有誤會。”

  電梯的數字終於緩緩地跳動,男人一直沒有說話。

  孟巧巧也不在意,她的目的也不過是讓這人看清沈來尋勾三搭四的真面目而已。

  她清楚得很,像他這種有錢有權的人,最是受不了女人的欺騙和玩弄。

  就算沈來尋沒有真的做什麼,有這些捕風捉影的話也已經足夠。

  她忍著不露出得意的神色,“叮”的一聲電梯門打開,孟巧巧正要功成身退。

  男人突然開口了。

  “我不是她男朋友。”

  孟巧巧愣在原地。

  “她怎麼樣都沒關系。”男人一副悲傷心酸的模樣,語氣卑微,“既然孟小姐和來尋是好朋友,那麻煩請你轉告她,只要她願意和我在一起,我什麼都可以不在乎。”

  周遭的空氣似乎都安靜了,整個電梯間無人說話,孟巧巧表情更是十分尷尬精彩。

  男人步履從容地走進電梯,在電梯門合上的那一瞬間,他抬眸面無表情地看向孟巧巧。

  孟巧巧狠狠一顫,再次感受到了剛剛沈來尋注視自己時,那陡然而起的驚恐。

  回到辦公室,孟巧巧還是懵的,右眼皮突突直跳。

  然而孟巧巧也是個心大的,雖然覺得憋屈,但想著只要沈來尋在醫院,日後總有機會給她點顏色瞧瞧,過了會兒就將這事兒甩在了腦後。

  沒想到,凌晨兩點,科室主任來到了辦公室門口。

  “孟醫生,你出來一下。”

  孟巧巧不明所以,還好奇問道:“主任,出什麼事兒了?”

  主任漠然道:“孟醫生自己去問院長吧。”

  孟巧巧驚了:“姑父找我?現在?”

  她完全想不出什麼事情值得姑父半夜兩點不睡覺,把她叫到辦公室里去。

  而當她推開辦公室的門,看到里頭坐著的人時,更是震驚,不僅姑父在,連周院長和周少軒也在。

  室內氣壓低得很,尤其是周院長的臉色,是前所未有的難看。

  -

  沈來尋只不過是尋常地值個班,竟然能值得如此精彩紛呈。

  先是送走了宋知遇,和家屬談完話,又見孟巧巧失了魂兒一樣地坐在辦公室里,破天荒地一句風涼話也沒說。

  接著是小護士過來把電梯間的事兒和她手舞足蹈地講了一遍,言辭間掩飾不住的酸爽和對沈來尋的羨慕。

  說完還不忘調侃一句:“沈醫生,你那位准男友也太懂怎麼殺人誅心了。”

  沈來尋還沒緩過來宋知遇怎麼就成了自己的“准男友”,後半夜孟巧巧就被科室主任叫了出去,下班前竟然慘白著一張臉過來給她道歉。

  那時正在交班,辦公室里醫生護士站了不少人。

  向來趾高氣昂抬著下巴走路的孟巧巧,低聲下氣地對沈來尋說著自己不懂事,以後會安分守己之類的話,簡直驚掉了一圈人的下巴。

  於是乎眾人看向沈來尋的目光便多了一分震驚和兩分敬畏。

  沈來尋木著一張臉,拎包下班,出了醫院的大門便看到不遠處停著熟悉的車輛。

  她只需細想一番就明白,孟巧巧道歉這事兒,是宋知遇做的。

  沈來尋從未在意過孟巧巧,不過是小打小鬧,逞口舌之快罷了。

  兒時的她,受過比這強上百倍的霸凌欺辱,孟巧巧和那些比起來,根本不算什麼。

  若真有天惹怒了沈來尋,她也自有辦法還回去。

  但眼下宋知遇出了手,倒是讓她省了力氣。

  畢竟對付孟巧巧,於宋知遇而言只是一句話的事情,不費吹灰之力。

  宋知遇會管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沈來尋並不驚訝,也無多少感動。

  她早就知道自己在他心里是什麼地位。

  也知道,即使他為她做了許多事情,也不會承認對她的感情。

  明明想念她,寧可一個人在她生日時偷偷跑到法國,坐在黑暗的角落里,看著人群中心的她和別的男人歡聲笑語,也不肯見她一面。

  明明擔心她,暗中派了人保護她的安全,卻只字不提。

  明明吃喬尚青的醋,卻還擺出一副父親長輩的架子,說什麼“只要她高興,只要你對她好,我沒有什麼意見”這樣冠冕堂皇的話,到頭來自己傷心買醉,舊病復發去了醫院。

  明明……他愛她,卻自欺欺人不肯承認,非要狠心推開她。

  這些,沈來尋都太清楚了。

  如果離開的前四年,沈來尋只是在揣度、在猜測自己在宋知遇心中的分量,那麼在李芮和宋明所帶來的的危險解除後,沈來尋發現宋知遇依舊無法坦然面對她時,她便能肯定,宋知遇不可能放下她了。

  就像,她也不可能放下一樣。

  她拼命學習,玩兒命地往前跑,花了七年將自己變成了獨立完整的個體,不再依附於他,回國後又對他冷漠至極,搬出喬尚青的幌子,不過是要他正視自己的內心。

  沈來尋在法國的七年里,每年都會提醒宋知遇進行體檢,出結果後直接發到沈來尋的郵箱,各項指標顯示並無大礙,但沈來尋知道宋知遇是有病的。

  心里的病。

  她在讀研期間攻讀了心理學的雙學位,所學的知識均告訴她,宋知遇生病了,只是目前還沒有從生理上反映出來,所以表面上看,一切良好。

  沈來尋在診斷出這個結果的同時,也尋找出了病因——許恒說得對,他的病就是她造成的。

  她知道,如果她時常和他聯系,多回去看看他,關心關心他,他就會好很多。

  可是這樣她不願意,這是治標不治本的,最後他也只會像以前一樣,一邊享受她的親近,一邊又殘忍地推開她。

  已經吃過一次苦頭,沈來尋反思後決定要狠下心來,不能再像當年那樣,只有她奮不顧身地飛蛾撲火,而他被迫接受。

  在法國時,沈來尋得空了就很喜歡去華人街看老大爺下圍棋,她跟著大爺們學了一段時間,棋藝尚且不算精湛,卻獲益匪淺,深諳其中之道。

  何時攻、何時守,排兵布陣,皆有招數。

  她也摸索著對宋知遇下了一盤大棋,故意讓喬尚青對他說那些話,故意在許恒面前擺出滿不在乎的表情。

  在他最脆弱的時候,將他逼至絕境、讓他徹底明白這不是什麼將錯就錯,更不是什麼無可奈何。

  而是他愛她,他離不開她,他沒有辦法眼睜睜地看著她和其他男人在一起。

  ——這是計謀,更是報復。

  顧澈和喬尚青都問過她,她到底想要做什麼?

  這就是沈來尋想要的。

  任誰來看,都會覺得她所做的一切荒唐又不值得,更看不到結果。

  但是沈來尋不在乎。

  她就是這麼一個固執的人。

  只因為很早她就看透,有許多事情由不得自己,她只能順著命運走,無力反抗。

  但唯獨這件事,她是可以握在自己手里的,她是掌握絕對的主動權的。

  而從這段時間的種種看來,她的計謀進展得十分順利,宋知遇那層看似堅硬的外殼,早就隨著七年時光的風化,搖搖欲墜,不堪一擊。

  但還不夠。

  過去的七年里,她過得一點也不好,也知道,他過得同樣不好。

  沈來尋痛苦著,卻又有難以言喻的快感。

  一聲鳴笛將她的思緒拉回。

  車窗搖下來,宋知遇的臉出現在她眼前,眼底有一層淺淺的青黑。

  沈來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坐進副駕駛,系好安全帶後才問:“不是說不用來接我嗎?”

  這些年她的情緒控制已經鍛煉得爐火純青,看不出絲毫破綻。

  聽著她冷漠的語氣,宋知遇頓了頓,才回答:“這個點不好打車。”

  沈來尋勾了勾唇角,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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