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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開始(1)

無人來尋 過午不言 5363 2024-09-05 03:09

  2020年1月31日,大年初七。

  晚上八點,星子掛滿天空時,沈來尋到達了約定的地點。

  她抬頭看了眼招牌上花里胡哨的“因康特”三個大字,給顧澈發消息。

  【我到了。】

  早晨才下過雪,地上積了厚厚一層。

  春節期間酒吧的生意好得不行,又正湊上來客的點,人群不斷從沈來尋身邊經過,大多是年輕人。

  她站在門口,把臉埋進圍巾里。

  鼻子都快要凍紅時,顧澈才回消息。

  【進來吧,進來就能看到我了。】

  沈來尋帶著一身的寒氣,走進燥熱之地。

  她沒來過因康特,但知道這是家酒吧,因此特意化了妝,穿了略顯成熟的衣裙。

  工作人員沒有多加阻攔,看清她的面容時,更是熱情的詢問她是否有預定位置。

  果然如顧澈自己說的,她一進去,就看到了他。

  實在是很顯眼。

  他黑褲長腿撐著高腳凳,坐在吧台邊,穿著紅色外套,棕色發梢在酒吧燈光的映襯下像是光絲,勾人的丹鳳眼中含著漫不經心的笑意。

  正托腮看著她。

  沈來尋對服務生說:“我是來找他的。”

  服務生順著她的視线看向顧澈,恍然:“您是顧老板的朋友啊。”

  原來他是這家酒吧的老板。

  這她倒不知道。

  沈來尋在他身邊坐下,服務生比剛剛更熱情,替她收走外套圍巾,遞過來酒單。

  她要了杯無酒精莫吉托。

  其間,顧澈毫不避諱地從頭到尾打量著她。

  沈來尋眉頭微皺:“看什麼?”

  顧澈輕笑,視线定格在她鮮艷的紅唇上,反問道:“他見過你這副打扮嗎?”

  沈來尋冷著臉,如瀑的黑發落在身後,卻遮不住黑色一字肩裙勾勒出的窈窕身姿。

  清冷又美艷。

  “與你無關。”這次沒忍住。

  “我猜沒有。”顧澈絲毫沒有介意她的冷眼冷語,反而笑得開心,“否則,你早該得手了。”

  沈來尋不說話。

  酒送上來了,她接過端在手中,沒有喝。

  顧澈繼續說:“他這種人,看著越是溫和克制,骨子里就越追求刺激,你現在這個樣子,最是對他的胃口。”

  “啪”地一聲,沈來尋將酒杯放在吧台上,從座位上下來,冷冷道:“如果你找我出來就是為了說這些,那我們沒什麼可聊的。”

  說完就要離開,被顧澈一把抓住手腕。

  “小小年紀脾氣倒是大,”他笑得無辜,“我是在幫你啊,你整天在他面前裝乖乖女,只會不斷增加他的道德感,多耽誤你以後下手啊。”

  沈來尋沉默。

  “來尋妹妹,別對我敵意這麼大嘛。”他拉著她重新坐回高腳凳上,“你的目標是宋知遇,我的目標是夏瑾,我們的共同目標呢,就是讓他們倆分開。所以,”顧澈抬杯和吧台上她的酒杯輕輕相撞,“我們不是敵人,是戰友。”

  沈來尋盯著自己酒杯中,因他的相撞而泛起的層層漣漪。

  她說:“不,我們不是戰友。”

  漣漪逐漸平息,酒面又恢復平靜,沈來尋的聲音也沒有一絲波瀾,客觀且冷靜:“我討厭夏瑾,因為她背叛了宋知遇。而我討厭你,是恨屋及烏。我並不關心你的目標是什麼,我只要夏瑾離開宋知遇,永遠離開。”

  她糾正他剛剛所說的:“所以,我們並不是戰友。你和夏瑾,都是我的敵人。”

  顧澈嘴角的笑漸漸散去,看向沈來尋的眼神也變得幽深。

  他獨自飲酒,語氣頗為失望:“我以為你比我還瘋,沒想到是個紙老虎。”

  他以為他們是一樣的,愛而不得,瘋而不懼。

  可現在看來,好像並不是那樣。

  沈來尋似乎十分明了他心中所想,直戳了當道:“你想索取和占有,我不是。”

  她和他劃清界限:“我和你不一樣。”

  顧澈愣了愣,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另一頭的服務生探頭探腦地看過來,從沒見老板笑得這麼開心過。

  沈來尋面無表情地坐在一旁。

  他抹了把眼角,嘴角掛著譏諷的笑容:“小來尋,你不會是想說,你不想索取和占有,只要他能幸福就好了吧?”

  他突然傾身過來,銳利的目光直視她清澈的雙眼:“一個愛上自己爸爸的人,還在這里說什麼無私的愛,不覺得可笑嗎?”

  深藏在心的秘密被他這麼肆無忌憚地說出來,沈來尋面上雖維持著淡定,可握著高腳杯的手卻發緊發涼。

  “知道我為什麼約你在這里見面嗎?”顧澈話鋒突轉,沈來尋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不過他也沒打算等她回答,自顧自地說,“這是我和阿瑾重逢的地方,我八歲的時候就認識她了……”

  因為是私生子,顧澈從小就不被待見,沒少受欺負。

  那時還在讀高中的夏瑾,回家路上碰到了孤零零坐在公園淋雨的顧澈,瞧著他可愛又可憐就請他吃了頓關東煮,還幫忙聯系了家人將他帶回去。

  回去之後顧澈對夏瑾念念不忘,很快就查到她是夏家的千金。

  而再度重逢時,夏瑾早就將他忘記得一干二淨了。

  “在此之前,我也覺得,她幸福就好了。”顧澈把玩著已經喝完了的空酒杯,“可是我發現她並不幸福,和她在一起的那些男人,沒有一個懂她、愛她、能讓她快樂。”

  “可我懂她、愛她、能給她快樂。”顧澈眸色明亮,“既然如此,那為什麼陪在她身邊的人,不能是我?”

  沈來尋神色怔怔地聽著,她明白顧澈的潛台詞。

  如果她也懂宋知遇、愛宋知遇,能帶給宋知遇快樂,那為什麼陪在宋知遇身邊的人不能是她呢?

  這種想法,不是沒有過。

  可是念頭稍微升起,就被她否決。

  因為……

  “我和你不一樣。”她還是那句話,語氣卻不像剛剛那樣尖銳,灌滿了無可奈何。

  “你有選擇,有退路,可以放手一搏。”沈來尋眼睫低垂,“我沒有。”

  一旦踏入,只有兩個結果。

  ——他和她同墜深淵。

  ——她摔得粉身碎骨。

  她倒是無所謂自己會摔得粉身碎骨,只是怕會連累了他。

  顧澈嘆氣。

  “該說你是清醒呢,還是該說你糊塗呢?”

  沈來尋低聲道:“你就當我是膽小鬼吧。”

  顧澈癟癟嘴,給自己重新倒了杯酒:“當膽小鬼也是需要技巧的,你最好能一直膽小下去。”

  沈來尋露出了今晚的第一抹笑意,歪頭道:“我演技還挺好的。”

  顧澈凝視她的笑容片刻,也笑:“看出來了。”

  氣氛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開始變得融洽的。

  或許是兩人默契地達成了協議,不管雙方的目標究竟是什麼,眼下,他們只想要攪黃了宋知遇和夏瑾。

  顧澈再次衝她舉杯:“不算戰友,那算合作伙伴嗎?”

  沈來尋想了想,還是拿起杯子和碰了碰:“算是吧。”

  她這副勉為其難的模樣逗得顧澈直笑,沒了剛進來時的拘謹,也不像之前那樣裝乖乖女,真實的沈來尋像是幽靜叢林深處的精靈,目光清澈無染,卻又散發著神秘的氣息。

  顧澈看了片刻,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說:“我覺得你可以試一試,勝率應該還挺大的。”

  沈來尋搖頭:“在我這兒,勝率只有0和100%。”

  “好吧。”顧澈聳聳肩。

  兩人無言片刻,沈來尋難得主動問道:“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顧澈瞥她一眼:“看出來什麼?你的好演技,還是你對他的感情?”

  “都問。”

  她自認為自己隱瞞得很好,從未露出破綻,不論是宋知遇,還是夏瑾,都未曾識破。

  顧澈給她打電話時,她很驚訝。

  但除了驚訝,更多的是激動。

  是那種壓抑許久終於被人劃破了口子,可以往外傾瀉那麼一點的激動。

  她和顧澈的交集,只有除夕前夜,在江川兒子的滿月宴上。

  她猜或許是顧澈看到了她和宋知遇在庭院中的牽手。

  又或許,是看到她被溫雨晴打了一巴掌後,在宋知遇面前裝可憐。

  果不其然,顧澈說:“你的好演技,是那天你故意和溫雨晴吵架,看出來的。”

  滿月宴上,溫家刁蠻任性的二小姐,動手打了宋知遇的女兒,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情。

  但除了顧澈,沒有人知道,沈來尋挨打,是她自己故意挑撥的。

  溫雨晴只打算口頭過過癮,沒想過動手,沈來尋很清楚這一點。於是她借近身道歉為由,三言兩語很輕松地激怒了這位嬌生慣養的大小姐。

  那一巴掌落下來時,她不躲不避,結結實實地迎了上去。

  越重越好。

  她當時是這麼想的。

  沈來尋從小拳頭巴掌沒少挨過,比起沉涼發瘋時的力道,溫雨晴的那一巴掌根本不算什麼。

  況且一個巴掌能換來溫風竹的訓斥和宋知遇的憐惜,在沈來尋看來,非常劃算。

  甚至在那天晚上回家之後,宋知遇還擔心她因為溫雨晴那句“沒教養的野丫頭”而難過,在她房里陪她待了許久,聊至深夜,等她睡著才離開。

  這簡直是大賺特賺。

  “至於你對宋知遇心懷不軌,也是在那天看出來的。”顧澈笑得意味深長,“其實你隱藏得很好,只是我懂你的愛而不得,所以能察覺。”

  沈來尋眉頭微鎖,他似乎總是想把他們劃歸為同種人。

  有讀心術一般,顧澈說:“我依舊覺得我們是一路人,我是明著瘋,你是暗著來。也許,小來尋,你比我更瘋狂。”

  沈來尋受不了他這副神神叨叨的模樣,轉移話題:“說重點吧,你准備怎麼做。”

  -

  “所以……是你和顧澈拆散了宋知遇和夏瑾?”

  沈來尋不認同“拆散”這個詞。

  “拆散?是她自己選擇了背叛,若說拆散,也是她自己拆的。”

  喬尚青聽得一愣一愣的,眼前的沈來尋也越發陌生。

  在他的印象里,她是可人憐的,卻也是乖巧安分的。

  而現在聽她講述這些步步為營和機關算盡,像是在聽故事,他完全不覺得,這是他記憶中的沈來尋會做出的事情。

  令他更震驚的是,竟然從那麼早之前,她對宋知遇的感情就變了質。

  沈來尋看著他呆滯的表情,輕聲嘆氣:“你還要繼續聽嗎?”

  “聽。”喬尚青嗓音干啞,卻毫不猶豫地說,“你和顧澈做了什麼?”

  -

  其實他們也沒做什麼過分的事情,只是顧澈配合著,讓沈來尋拍下了一些他和夏瑾的親密照。

  並不露骨,也沒有露出顧澈的臉,但足以說明夏瑾出軌。

  再由沈來尋假裝是寄到家里的信件,交到宋知遇手中。

  起初沈來尋並不贊同這麼做。

  她不想讓宋知遇知道這麼惡心的事情。

  可沈來尋也知道,這是最高效的辦法,不僅能讓他們分開,同時也掐斷了他們再度復合的可能。

  其實這麼做,最難堪的是夏瑾,雖然確實出軌的人是她,可是……

  “你考慮過夏瑾嗎?”

  顧澈笑:“當然,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

  究竟是為了她,還是為了得到她。

  沈來尋沒有問,也不能理解這種病態的愛。

  但這些都與她無關了。

  接下來一個月,他們按照計劃執行。

  在顧澈的“努力”下,宋知遇和夏瑾的相處時間逐漸減少,宋知遇歸家的次數也越來越多,和沈來尋待在一起的時間也就變得多了起來。

  新買的藍雪花和桔梗送到後,沈來尋便教他如何照顧花草。

  她教得認真,仿佛是什麼天大的重任,宋知遇也就學得認真。

  兩人窩在十幾平米的陽台,度過了沈來尋歸家以來,最溫馨快樂的時光。

  三月初,沈來尋開學的前一天,她洗出所有的照片,裝進信封。

  在宋知遇歸家後,裝作不經意提起:“哦對了,爸爸,收到一封寄給你的信。”

  “信?”宋知遇問,“誰寄的。”

  “不知道。”她表情迷茫,從茶幾的抽屜里拿出,遞給他。

  而後提起水壺,心不在焉地給花草澆水,余光落在宋知遇身上。

  他拆開了信封。

  他拿出了照片。

  他的臉色沉了下去。

  沈來尋的心卻飄了上來。

  她穿著白色長袖裙,站在柔光之中,模樣無害又單純,等宋知遇看完所有的照片,她才轉過頭小聲問:“爸爸,信里是什麼啊?”

  “沒什麼。”宋知遇收起照片,聲音聽不出什麼情緒。

  他走到她身邊,順手接過她手中的水壺:“晚上吃什麼?”

  沈來尋笑著問:“我燒了小排骨,要叫夏瑾阿姨一起來吃飯嗎?”

  宋知遇平靜地說:“不用。”

  沈來尋笑得更開心了。

  -

  2020年的春分,夏瑾和宋知遇分手得十分突然,許恒以為他們又吵架了,可從宋知遇口中得到的答案,竟然是夏瑾出軌了。

  這可真是令人震驚。

  許恒當時還不信:“你是不是搞錯了。”

  直到宋知遇甩出了那些照片。

  “誰寄給你的?”

  “匿名,直接寄到家里的。”宋知遇當時是這麼回答的。

  誰寄的,為什麼會寄,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照片里的內容是事實。

  “夏瑾也承認了?”

  宋知遇說:“算是吧。”

  骨子里的教養和紳士,不允許他將事情做得太難看。

  所以在收到照片後,他並不打算當面質問夏瑾。

  更何況,在他那時的認知中,夏瑾和來尋的關系很好。

  沒想到夏瑾主動找到了他。

  “宋知遇,我們分手吧。”她說,“反正你也不愛我,而我現在有了更喜歡的人,我想分開對我們來說都是最好的選擇。”

  宋知遇欣然應允。

  夏瑾說:“你毫不猶豫的樣子,真令人傷心。”

  宋知遇只說:“祝你幸福。”

  她扯了扯嘴角,並沒有客氣回禮也祝他幸福,臨走時她突然說了句:“我不喜歡沈來尋,那些都是裝樣子騙你的。當然,她可能也不喜歡我。”

  宋知遇終於流露出了不一樣的神情,略顯錯愕。

  夏瑾苦笑:“果然,提起她,你才會像個有感情的人。”

  宋知遇愣愣地看著她離去。

  許恒對於他們這件事的評價是:“這事兒整的。”

  他當時問宋知遇,是什麼心情。

  畢竟他覺得比起前幾任女朋友,宋知遇對夏瑾還是挺上心的,陡然被人帶了綠帽子,心里估計不好受。

  卻沒想到宋知遇的反應與之前並無多少不同:“她說得挺對,我不愛她,她有了喜歡的人,分開對彼此都好。”

  許恒原以為沈來尋的回歸,讓宋知遇正常許多柔化許多,對待感情可能會不一樣,卻沒想到依舊是什麼也沒變。

  或許就像夏瑾說的,宋知遇只在沈來尋的事情上才會不同。

  而現如今得知了令人震驚的真相。

  許恒大腦都有些短路:“年初你收到的那些照片,是沈來尋拍的?”

  照片的內容他大概能記得。

  “都是私密場所的照片,她一個小姑娘,怎麼可能拍得到,除非有人幫她。”他混亂的思緒逐漸清晰,“也就是說,是她和那個男人串通好了做這些事情,就是為了讓你和夏瑾分——”

  許恒話語一頓,腦中自然而然地得出答案:“所以……其實是她先開始的,是嗎?”

  是嗎?

  宋知遇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雖然事實上,好像確實是沈來尋先動了心思,再機關算盡引他入局。

  可他從來不覺得,是她的錯。

  但宋知遇這反應在許恒眼里,又是默認。

  聽了這半天,許恒不知道是接受了還是麻了,問話都流暢許多:“你是怎麼察覺到她的心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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