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長干淨的手指輕舉起酒杯,黃褐色的酒精在容器中慢慢搖晃。
精心修整的指甲扣在杯口,不住的旋轉。
幾滴酒精灑在指尖,快速蒸發,浸潤在淡粉色的指縫。
這是王馨悅第四次來到這家酒吧,對於這類場所她一向是敬而遠之,骨子里的保守端莊讓她時刻遵守著自己的底线。
可人總是害怕孤獨,年歲越大越害怕一個人相處,更何況是離異多年的單身女人。
喧嘩的舞池和烈酒可以讓她短暫的忘記一些事情,同樣也是上好的麻醉藥,盡管這飲鴆止渴的方法在清醒過後只會帶給她強烈的生理痛苦。
烈酒入喉,灼燒刺激的觸感從喉嚨一路延伸到胃部,大腦的機能被乙醇牢牢掌控,神經變得麻木脆弱,思維不受控制的飄遠。
十余年的艱苦生活留給她了些什麼?
王馨悅時常反問自己。
人生這道單選題,她一路走來,除了滿身的傷痕與泥濘,沒帶給她更多的快樂。
她不是沒有想過再婚,身邊來來去去路過許多人,到頭來還是獨身一人,愛情這玩意兒早就在她生活中從必需品變成奢侈品。
世界是如此的狹窄,窄到只容下一個孤單的人。世界是如此寬廣,廣到找不到一位寂寞的人。
“真熱鬧啊”
王馨悅低頭將臉貼近杯壁,涼爽的觸感能讓她好受些,身子扶在吧台,凌亂的發絲被水汽打濕,看著遠處吵鬧的舞池,她的寂寞顯眼到刺目。
空虛像是一條伺機而動的毒蛇,總喜歡在不經意間要上一口,並不致命,只是侵入骨髓的冰冷。
恍惚間,眼前迷離起來,腦子混沌一片,這讓一向自詡千杯不醉的她意識到今天喝的有點太多了。
好在她坐在吧台的角落,沒有人注意到她這幅狼狽的模樣。
雙手費力的扶起身子,拿上自己的銀灰色挎包,跌跌撞撞的扶著牆面,向門口走去。
晦暗的燈光下,王馨悅極力的想看清楚出口的位置,迷茫了片刻朝著記憶中的方向搖搖晃晃的走去。
途中,猛然間一個黑色的高大身影突然擋在了她的面前。
反應遲鈍的王馨悅腳步踉蹌的想躲開,身子不受控制的傾倒。
沒等她接觸到地面,肩膀被一只厚實火熱的大手抓住,腰間被什麼東西拽了一下,整個身體竟被對方拉到懷里。
陌生的觸感讓她心里生出一種極其不妙的預感,雙手用力的想推開對方。
可腰部卻好似被鋼筋捆綁,紋絲不動。
“你放開我。”王馨悅聲音顫抖,酒精讓她的聲音顯得柔軟嬌氣,更像是種欲擒故縱的矜持。
“美女是一個人來玩嗎?要不要陪哥哥我再喝幾杯?”對方低沉的聲线玩味十足,語言輕佻。
“我叫你放開我!”王馨悅只是急切的重復的這一句話,意識被過量的酒精麻痹的她已經無力再做其他思考,只想要逃離眼前這個陌生男子的懷抱。
“大家都是成年人,喝一杯又不會掉一塊肉。”男子手指挑起她的下巴,津津有味的打量著王馨悅。神色里滿是驚艷。
“不……不要碰我!我要回家。”王馨悅聲音發抖,因為氣憤漲紅的臉龐躲避著男子無禮的侵犯。
男子肆無忌憚的靠近,在王馨悅的耳邊小聲的說道。
“小美人,今天你別想逃出我的手心。”
露骨的語言讓她打了個激靈,抵抗的動作愈發激烈。
懷中不斷掙扎的王馨悅激起了男人的某種施虐心理,手掌用力緊扣住她的腦袋,低頭想一親芳澤。
看著逐漸靠近的陌生男子,那張猥瑣的青年臉龐在她眼前放大,王馨悅內心的絕望達到極點。
大聲的呼喊被舞池震耳欲聾的音樂淹沒,在黑暗的無人角落她即將迎來陌生男人的強吻。
王馨悅認命的閉上眼睛。
片刻,想象中的惡心觸感沒有發生,卻感覺到一只細膩冰冷的手心覆在了臉上。
“未經女性同意,擅自行動。這可不是紳士行徑。”清冷的嗓音從身旁傳來,王馨悅只覺得腰間一松,整個人向後傾倒,後腦仿佛靠在了一個柔軟的墊子之上。
“是我通知保安,還是你自己滾?”王馨悅聽著上方傳來的女性嗓音,懸著的心落了地,身子一軟昏睡了過去。
另一邊,男子看著眼前艷麗高冷的女人,小聲罵了一句,沒敢過多糾纏,轉身尋找下一個目標。
“唉”盯著男子遠去的背影,女人松口氣。可看著癱軟在懷里的王馨悅,一陣頭大。
早先就注意到王馨悅的女人,一眼就看出了她狀態不對。
與其說是喝多更像是服用了過量的安眠藥物,整個人昏昏沉沉,加上吧台另一邊的那位總是裝作不經意的往那邊張望青年男子。
答案自然是顯而易見的。
王馨悅被下藥了,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
在酒吧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不算多麼稀奇的事情。
大多數是半推半就的抵抗幾下,雙方保持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
但王馨悅顯然並不在此列,一臉疲憊的端坐在安靜角落,盯著舞池里的人群發呆。
這種狀態女人再了解不過,多年混跡各色夜店的她能精確的分辨出每個人的生活狀態。
精致妝容,被保養的白皙緊致的肌膚,玲瓏有致的身材,憂郁成熟的氣質。
這表明王馨悅是一位離過婚的女人,只有這樣才能解釋她深夜為什麼會獨自坐在酒吧喝悶酒,也只有多年沒有被愛情滋潤過的女性才會露出如此寂寞的表情。
閱歷帶給她的矜持像是海膽,既讓人忌憚它鋒利的尖刺,又讓人垂涎其中的鮮美。
“咕嚕”
女人喉頭吞咽了一下,抱在懷中的王馨悅美艷的讓她有些情難自禁,幾乎每一點都正中好球區。
即便不以同性戀的眼光來看,王馨悅的魅力亦是無與倫比的。
吵雜的環境迫使她恢復冷靜,收攏蕩漾的心神。
女人搖晃王馨悅的肩膀,試圖喚醒她的意識。
半天沒有反應,進入了類似昏迷的深度睡眠。
女人揉著眉心,扶住王馨悅的身體。
上下翻找起來,最終在隨身攜帶的挎包中找到身份證,順便記下了王馨悅的手機號碼,按照身份證上的家庭住址送回家中。
臨近家門口女人意識短暫的清醒過來,在看清楚身邊的人後再次陷入昏睡中。
女人看著眼前的情形,無奈的笑了笑。
用挎包中找到的一串鑰匙依次嘗試,在倒數第二把才打開房門。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王馨悅扔到客廳里的沙發之上,坐在一旁歇了會。
用手輕柔的將王馨悅臉蛋上凌亂的發絲撥開,手指沿著下頜骨緩慢的撫摸,直到胸口,停頓了一下沒再繼續。
女人起身整理完裙擺,嘴角微微上揚。沒多做逗留,瀟灑的轉身離開。
離開小區的路上,女人低頭看著手機,思考著什麼。
路過門口時,一輛路虎駛進大門,女人側身躲避,目光下意識的注視著車輛。
視线被車身阻擋,而另一邊,名叫古思源的高二男生剛好經過,被分割開來的兩人擦肩而過。
世上的巧合往往就是這麼奇妙,在某一時刻兩個毫不相干的陌生人產生了微妙的聯系。
女人看著未發送的信息,輕觸屏幕。
信息的終點,王馨悅挎包中的手機震動了一下,屏幕自動點亮。
“不用謝我”
“發信人——李紅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