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青銅城
新的地圖立刻顯示在大屏幕上,短暫的沉默後,所有人都猛地扭頭看著路明非,地圖被解開之後,再理解就太簡單了,每個人都意識到這是正確的結果。
控制室里一片死寂,平靜中隱藏著巨大的驚嘆和不安,像是顆深水炸彈正幽幽地下沉。
路明非第一次看見了那個嬌小女孩的臉,透明得像是冰雪,冷得也像是冰雪。
“熊貓你好!”諾諾認真地說。
路明非臉上兩大黑眼圈兒,一頭撞進圖書館二樓的教室。
撞進眼簾的是講桌邊晃悠的一雙穿牛仔褲的長腿,穿了雙似曾相識的、紫金色瑪麗珍鞋。
諾諾坐在講桌上,手指路明非的鼻子。
路明非盯著她晃悠悠的玉足,“下來下來。”
嗯,人多,不好上嘴,所以別再勾引我啦。
見路明非走進來,還和諾諾搭上了話,教室里立刻有人噓了起來。
“小氣鬼,”諾諾聳聳肩,“到你座位上去,快開始了,監考老師是風紀委員會的曼施坦因教授,我負責收答卷。”
曼施坦因教授從旁邊閃出,冷冷地掃了路明非一眼,看了一眼腕表,“全部人到齊,現在宣布考試紀律!”
“作弊是絕對禁止的,違反者會被取消一切資格!不要試圖偷看別人的試卷,攝像頭覆蓋了整個教室,沒有任何死角!也不要試圖攜帶電子通訊設備,無线電波在教室里也是被監控的!我知道你們都是天才,但我可以告訴你們,比你們更加天才的人也曾在這個教室里考試,你們現在能想到的作弊手段,都有人嘗試過……”曼施坦因教授抑揚頓挫,威風凜凜。
每個人的座位前都有名牌,路明非的名牌是“李嘉圖·M·路”。
路明非愣了一下,意識到這就是他正式的英文名了。他抬頭看見諾諾雙手抱在懷里,側過頭衝他笑。
今天陽光很好,照的她有些似曾相識的明媚。
路明非的名牌是諾諾設的,這個世界上她是第一個叫他“李嘉圖”的人,諾諾仿佛隨口起的。
這個很任性的女孩,她叫他李嘉圖,就一直叫,賭氣似的。
他也側頭看向窗外,初升的太陽升到雲層上方,陽光貼著雲平鋪而下,在胡桃木的課桌上投下窗戶的影子,整個教室里染上一層淡淡的緋色。
路明非心里微微一動,可能是好天氣驅散了他的壞心情,也可能是他第一次有了自己正式的英文名字。
“那就……填李嘉圖吧。”他在心里說,蔣介石還能叫常凱申呢,我叫李嘉圖怎麼了?。
這是他在卡塞爾學院正式的第一天,看起來是好兆頭,他忽然覺得自己在這里還能混,不禁齜牙笑了起來。
他想起還完全不知道這一屆有什麼新生,於是伸長了脖子四處張望。
這些學生看上去來自世界各地,不同的膚色不同的臉型,一色的卡塞爾學院校服,很有幾個漂亮女生,看起來賞心悅目。
“我叫奇蘭,新生聯誼會主席,路明非,很高興認識你,我們的‘S’級,能為我簽個名麼?”右手的男生轉過身來和他握手。
男生看似是個印度人,長著一張英俊的臉、漆黑的卷發和黑白分明的眼睛,像是寶萊塢歌舞片里的男星。
“我麼?”路明非第一次被要求個人簽名,不禁有些得意和羞澀,“我字寫得很差。”
奇蘭把筆和一個記錄本遞到路明非的手中,路明非盛情難卻,在上面留下了自己鱉爬般的筆跡。
“希望能邀請你加入新生聯誼會,我們……”
“好了先生們,現在不是社交的時間。如果你們沒能通過3E考試,你們也就不用在本學校培養人際圈了。”曼施坦因教授打斷了奇蘭,“正式開始之前請關閉手機,和學生證一起放在桌角上。”
各種各樣的關機聲響遍教室,只有路明非沒事可做,因為前世玩慣了智能機的他有些看不上眼這種手機,考試也就沒帶來。
他思考著通過這場考試,應該找學校定制一個和前世一樣的觸屏手機。
這時候他看見前面伸出一只近乎透明的手,把一台昂貴的Vertu手機推到桌邊。
路明非第一次親眼看到這種手工打造的頂級手機,一台要賣至少幾萬人民幣,他想多看幾眼,視线卻被手機的主人拉了過去。
那是個嬌小的女孩,坐在角落里,背對著路明非,肌膚白得發冷。
脫下校服外衫之後,穿著低領的白色T恤,一頭顏色淡得近乎純白的金發編成辮子,又在頭頂扎成發髻,露出修長的脖子。
整個人素得像是冰雕。
路明非心里一跳,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可他知道自己不應該認識這樣的女孩,算上前世他見過的金發女孩都屈指可數。
路明非重又打量了她一遍,閉上眼睛,開始催眠自己:我不是蘿莉控,我不是蘿莉控,我不是蘿莉控。
很好,意志堅決,路明非滿意地睜開眼。
黑色的幕牆無聲地從雕花木窗的夾層中移出,所有窗口被封閉起來,教室里的壁燈亮了起來,諾諾沿著走道發給每個新生幾張A4紙大小的試卷和一支削好的鉛筆。
試卷上一片空白。
周圍一片倒抽冷氣的聲音。這張空白的試卷出乎所有人意料,有人舉起手來。
“不必懷疑,試卷沒有任何問題。我會在教室外,有什麼問題可以提問。討論是不禁止的,只要你們不抄襲別人的答案。”曼施坦因教授說,“祝你們好運。”
曼施坦因教授和諾諾退出了教室。
隨著門的關閉,學生們左顧右盼、交頭接耳,仿佛熱鍋上的螞蟻,滿臉都是白日見鬼的神情。
他們無法抄襲別人的答案,連試題都沒有的考試,答案從何而來?
這時候,播音系統居然開始放一首勁爆的搖滾樂,Michael Jackson的《Beat it》。
學生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傻了。
只有一個人例外,那就是路明非,路明非勝券在握。
“他們會用節奏強勁的音樂掩蓋龍文,你要集中精神,仔細聽一個低音區的副旋律,那就是龍文咒文。別人在共鳴時會出現‘靈視’效果,會有異常表現,你別慌,不共鳴沒靈視都沒關系,聽清之後照抄我給你的答案就行。”芬格爾的話現在應驗了。
路明非悄悄捋起袖子,胳膊上一排拿圓珠筆畫的八張小畫。
這就是八道題的答案,這些抽象畫實在不好記,他只好做小條。
最原始的辦法應付高科技監考最有效,他可以假作撓癢用身體遮住胳膊來躲過攝像頭,而且銷毀證據很快,只要吐一口唾沫到掌心狠狠一抹。
路明非這招是跟小天女學的,蘇曉檣把小條抄在自己的大腿上,然後穿著短裙去考試,監考老師知道小條兒在哪里,但是沒膽量去揭穿,不過也造福了自己,想看就看的答案真是不要太爽,嗯,那答案真白。
他豎起那對會微微動的耳朵,果然聽見了Michael Jackson高亢明亮的聲音下,似乎有個人在低聲地吟唱著什麼,像是詛咒,又像是聖詠。
“言靈·先知。”聽到一半路明非就明白了,二話不說立刻在白紙上畫。
“不愧是新生里獨一無二的‘S’級,你的鎮靜再次證明了你的能力。”奇蘭在旁邊說,“我還全無頭緒,也許我沒法通過3E考試,那樣的話我有件事拜托你。”
“不不,我只是在畫鴨子。”路明非試圖掩飾,第一題的答案確實很像無數小鴨拼起來的。
“我希望您能領導新生聯誼會。”奇蘭完全沒有理睬他的小鴨子。
“領導?”路明非覺得這件事跟他不沾邊。
“獅心會和學生會都在新生里拉人,但我們新生不該分散,我一直相信我們會給這個校園帶來新的氣息,只是我們缺乏一個像凱莎或者楚子涵那樣的領袖,我的能力不足,但是你可以!”奇蘭說。
“不要忽然擺出兄弟你好香的表情好嗎?兄弟別這樣。”路明非連忙擺手,什麼新氣息跟他有一毛錢的關系麼?自己又不是南通,哪來的氣息。
奇蘭沉默了一會兒,瞳孔中露出失望的表情來,眼淚涌出眼眶,無聲地流下。
路明非嚇得心里一抽,“兄弟你別哭,有事好商量……我雖然也知道男娘一哭直男就該彎了,但是你也得稍微打扮一下吧……閣下這幅樣子實在是讓我說不出口兄弟抱一下啊。”
“原來是……這樣的。”奇蘭雖然聽不懂路明非的口胡,但依然流著淚,流露出淡淡的笑。
“你終於領悟了,那麼出門走好。”路明非說。
奇蘭抹去淚水,黑白分明的眼中透著沉重的、穿透時間的悲哀,他不再管路明非,低頭在白紙上做素描,筆尖沙沙作響,扭曲的线條仿佛迅速生長的密林。
他一面低聲抽泣,一面走筆不停,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是在寫遺書。
“他不是領悟了,他是……產生了靈視!”路明非忽然明白了,扭頭四顧。
學生都不再交頭接耳了,教室里氣氛詭異。
有些人呆呆地坐著,好像新死了全家;有些人則在走道里拖著步子行走,眼睛里空蕩蕩的,仿佛走在汨羅江邊的屈原或者其他什麼行屍走肉;一個女生跳上講台,在白板上不停筆地書畫,大開大闔,可她沒有意識到筆油早已用完了;一個嫵媚的女孩高喊一聲哈利路亞,滿臉歡欣雀躍,翩翩起舞,看得出來她練過,舞姿曼妙,但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她並不是在跳獨舞,似乎有個空虛的男人握著她的手和她共舞,她向著那個看不見的男人投去脈脈深情的目光。
學生們群魔亂舞,互不干擾,一個個自得其樂,看得路明非直冒冷汗。
世界瘋了,卻沒帶著他一起瘋。
唯有一個例外,就是那個冰雕般的女孩,群魔亂舞中,只有她靜靜的,腰背挺直如細竹,和路明非一樣正常。
正常得有點奇怪。
“按時間看,共鳴已經出現了吧?”富山雅史滿臉緊張,提著醫療手提箱站在教室外,“我准備好了,如果精神衝擊太嚴重,隨時可以進去急救。”
“應該支持得住,這一批遴選的學生素質看起來都不錯,”曼施坦因教授說,“對了,諾諾,我想起你3E考試的時候很平靜啊。似乎‘靈視’對你而言一點都不新鮮。”
“因為我第一次‘靈視’發生在很小的時候,3E考試時我已經習慣了。”諾諾說。
“第一次‘靈視’是什麼?”
“我媽媽躺在床上,一個影子走過來抽走了她的靈魂,她死了。”諾諾說。
“哦?真實感那麼強的靈視真是罕見啊,多數人看到的只是雜亂無章的线條和一些難以描述的人臉。”曼施坦因教授有些好奇。
“比你想的還真實,我不但看見有人帶走了我媽媽的靈魂……而且看清了那個人的臉。”諾諾靠在牆上,側頭看著走道盡頭,低聲說。
“集中精神,集中精神!勝利在望了!”路明非已經答完了七道題。
事實證明了芬格爾是個好奸商,卡塞爾學院真的把八年前的考題翻出來調整了一下順序,重新考了一遍。
他的身邊,奇蘭也不知答出了多少道題,始終垂淚微笑,非常悲傷,念叨著跟路明非痛說革命家世,說起他小時候生在昆士蘭州的一個貧民區,父親是個酗酒的印度醫生,經常打罵他和母親,說起他可憐的外婆在屋後種的石榴樹,在石榴還沒有成熟的時候外婆就死了。
路明非被他煩得不行,不過這位新生聯誼會會長感情真摯,讓路明非不太好意思打斷。
他答完了第八題,一邊含含糊糊地應付奇蘭,一邊偷眼去看那個女孩。
他有點不相信這教室里除了他還會有第二個正常人,難道還有第二個“偽龍族血統”的家伙混進來?
難不成她也打小抄?
不是沒有可能,他慎重地下了結論。
連續抄完八張,他伸了個懶腰,准備交卷跑路。
轉頭之後,望見一張雪白的小臉帶著天使般的笑容,托著腮看他。
路明非心想,完蛋,催眠失敗了。
那是個長得乖乖的小女孩,晃悠著一雙腿,腳上穿著白色的方口小皮鞋,一身黑色的小西裝,戴著白色的絲綢領巾,一雙顏色淡淡的黃金瞳。
呱,何時來的?
路明非面部表情有些繃不住了,不會發現自己偷看其他蘿莉了吧?
“叫哥哥。”他努力板起臉,一點也不露心里的想法。
“哥哥。”路明染乖乖聽話。
路明非實在沒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
“唉,三年,唉,死刑。”他嘆著氣。
路明染淡淡笑著:“哥哥不想問我為什麼會出現嗎?”
“不想,”路明非誠實道:“但我很希望你出現,無論什麼時候,當然,一些尷尬的時間就算了。”
她笑著起身,輕據裙擺,像普通的妹妹一樣,對哥哥俏皮地做著鬼臉:“是哥哥的話,什麼時候我都願意出現,不過,這次是哥哥主動召喚我的。”
“是這些龍文的原因?”路明非問道。
路明染點了點頭,和路明非一起望向教室里或悲或喜的人們。
他們漠然旁觀著,就像是一場超現實主義舞台劇的觀眾。
“靈視會讓人看見自己心底深處最在意的事,哥哥心里最重要的,當然是我了。”她輕聲道,像是敘述事實。
“怪不得像冰癮犯了一樣,還好我的是可愛的妹妹。”路明非慶幸道。
路明染微微笑了起來:“每次看見類似的場景,都覺得人類真是一個愚蠢的種族,如果他們能全部死干淨,只剩下哥哥一個就好了。”
路明非冷汗直流:“你有點太極端了。”
路明染輕輕搖頭:“難過的時候假裝高興,痛苦的時候強作歡喜,哥哥就是學了他們,才拋棄我,獨自去……”
她的聲音逐漸聽不清了。
相反,另一個人的聲音越來越清晰:“醒醒!3E考試都能睡得那麼死,你屬豬的嗎?”
他從椅子上暴跳起來,渾身冷汗,仿佛撞破一層黑暗的膜回到了現實里。
他的面前站著諾諾,正用力拍他的腦袋,拍得他一陣陣發暈。
空蕩蕩的考場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路明非呲著牙捂著腦門,讓自己的耳朵遠離噪音源頭:“你湊這麼近,我不屬豬,該屬聾了。”
“那還不是因為你怎麼都叫不醒,而且還…”諾諾不客氣道,眼神卻往路明非身下被頂起的桌子飄去。
“人在靈視狀態下精神是很脆弱的好不好,好歹溫柔一點啊,就不怕我嚇萎了。”路明非抱怨道。
諾諾把路明非的試卷裝訂好,收進了密碼箱。
然後用帶著莫名意味的眼神看著他,酸溜溜的揶揄道:“要不要幫你把陳雯雯叫過來,或者是獅心會會長楚子涵,她們應該很樂意對你溫柔一點。”
“哈?”路明非愣了一下:“為什麼會扯到楚子涵?你知道了?”
“什麼我知道了,你沒看校網?”諾諾瞥了他一眼:“上面鋪天蓋地都是你和那位‘冰美人’的緋聞。”
路明非的手機壓根沒帶來,借了諾諾的用。
他咬牙切齒地翻著網頁,最終看見了已經截止的賭局——發起人是芬格爾。
下一秒,圖書館的窗口處飛出了他憤怒的吼聲:“芬格爾!你這個賤人!我闡釋你的夢!賺我的錢!”
說罷剛想奪門而出,就被諾諾拉住了手。
諾諾微微緋紅著臉,指著路明非的褲襠,“你就這樣出去?”
“不然呢,你幫我?”
路明非感覺有點抑制不住自己漆黑的欲望了,但他頗有顧忌的看了一眼教室上方的攝像頭。
“噗,我讓EVA幫忙屏蔽一段時間啦,之前你不是想看我在講台上嗎?”
諾諾轉了轉手里的手機,坐在講台的一角,衝路明非明媚的笑著。
“這是正宮的責任哦。”
“嘖,”
路明非不得不承認這紅發小妞把自己的性癖給拿捏住了。
只見諾諾裙擺褪到了大腿根部,胸部的盤扣不知道什麼時候被解開了幾顆,露出半邊圓潤潔白的細膩香肩,以及胸前一大片絲滑綢緞一般的瑩白肌膚。
胸前一對柔軟飽脹的乳房搖搖蕩蕩呼之欲出,被包裹在黑色蕾絲的胸罩里,雪白的乳肉透過蕾絲縫隙閃出誘人的玉潤光澤,一對粉嫩嫩的尖尖隱隱約約顯露在蕾絲下,讓人的目光忍不住聚焦其上,想仔細看清楚。
諾諾拱了拱腳背,把整只腳的重心慢慢地挪到了腳掌上去,然後把兩只圓潤的腳後跟一抬一抬地,在高跟鞋的腳跟里脫出,右腳的腳心踩在了路明非的褲子上,腳尖若有若無的頂弄著路明非的褲襠,將他的褲子褪下。
“第一次有必要這樣嗎?”
路明非看著明明十分羞澀卻一副老司姬模樣的諾諾,有些無奈的說道。
“不這樣怎麼能讓你忘不掉我?”諾諾沉默了一下,笑容變得有些落寞,但轉而被路明非不老實的手和灼熱的目光燙化了。
路明非的目光落到諾諾露出的大腿上,因為裙擺因為動作露出穿著黑絲的大腿和里面的蕾絲內褲,半透明的蕾絲內褲包裹著那誘人的臀部,兩瓣臀肉之間的美妙細縫就藏在其中,讓人想要伸出手去揉捏那肥軟的臀肉。
路明非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從臀肉一只捏到濕漉漉的穴肉,指尖的滑膩觸感讓他有些恍惚,畢竟自己已經兩天沒有發泄了。
諾諾原本輕撫肉棒的黑絲小腳兒竟是漸漸摩擦到了肉棒頂端磨蹭了幾下,然後腳尖的大拇指和食指張開,柔嫩溫軟的腳趾頭夾住了肉棒的冠狀溝,薄薄的黑絲覆蓋住了整個龜頭,開始上下摩擦。
稍稍有點用力的足交PLAY有點類似與手淫,感覺實際上卻天差地別。
這種被足尖和黑絲來回擠壓摩擦的緊繃感其實還挺舒服,紅發少女的黑絲玉足如同玩物般服侍自己肉棒的感覺讓路明非相當享受,路明非自己不斷挑逗諾諾嫩穴的動作也助長了這一點。
而且不知道什麼時候,諾諾的另一只黑絲小腳也伸了過來,輕輕的墊在精囊不斷的輕頂搓揉著,弄得路明非差點噴射而出。
——我怎麼會讓你這麼簡單得逞!
莫名燃起勝負心的路明非加快了欺負諾諾嫩穴的手上動作,把諾諾的嫩穴弄得流出了大量淫液,路明非的手指每次劃過那飽滿的小穴時,都會發出淫蕩的水聲,沒兩下就把諾諾肉嘟嘟的嫩穴都弄得覆滿淫液。
——哼!不過如此。
借由玩弄諾諾分神降低欲望,路明非本以為自己多少找回了主動權,卻沒想到諾諾的黑絲玉足也被自己肉棒的前列腺液弄得濕潤起來,純潔的黑絲和青春少女的小腳被弄髒的姿態淫靡至極。
覆滿液體的黑絲小腳比剛開始更加順滑的開始了上下滑動,原本墊在精囊之下的那只玉足也伸了上來,兩只小腳合攏將碩大的肉棒夾在中間,一會兒用靈活的腳趾玩弄著龜頭,一會兒又用最為柔嫩的腳心順著肉杆上下滑動,加上滑溜溜的黑絲帶來的完全不同的觸感,讓路明非暴射的欲望瞬間高漲。
路明非不甘示弱,玩弄諾諾嫩穴的手也加大了力度,把托著粉腮還在硬撐地諾諾柔軟的小腹都弄得一抖一抖的。
終於,由於之前積攢太多了,——忍不住了!
路明非只覺得一股熱流從狹窄尿道強行竄出,大量的精液將諾諾的黑絲玉足全部覆蓋,就連大腿乃至小穴上都沾滿了白灼的精液,呈現出黏糊糊的狀態。
與此同時,路明非也感受到自己玩弄諾諾嫩穴的手掌被一陣熱流衝刷,諾諾筆直的雙腿彎曲起來,然後晃悠了一下,撲倒了他的懷里。
——哈,我贏了!
路明非看著蜷縮起身子側著頭衝他笑的諾諾,用莫名其妙的標准判定了自己的勝利,然後看向窗外。
細微的風敲打在窗沿上發出了宜人的白噪音。
一般人雖然在暴射後會借著疲倦入眠,路明非卻還是清醒,就連肉棒都沒完全變軟,依舊挺立著。
睫毛如秋葉輕顫,少女美眸中帶著些許慌亂,看來是之前完全沒料到對手的可怖之處。
——總之先從可愛粉嫩的小舌頭開始吃起吧!
諾諾的粉舌柔柔的的,被路明非強行伸進來的大舌頭一碰,立刻羞怯怯、驚顫顫地一縮,但馬上又主動伸了出來,圍繞著路明非的舌頭不斷輕纏著。
將那小小的粉嫩舌尖卷入口中,路明非貪婪的吮吸品味起來。
原本在諾諾如玉般嬌嫩細膩的身體上四處游走的大手不知不覺間握住了少女絲綢都無法比擬的柔嫩玉乳上。
明明是水滴型的巨乳,握起來卻非常有彈力,壓倒性的柔軟讓路明非愛不釋手。
被路明非握在手心的大白兔隨著呼吸微顛,漸漸充血變硬的粉嫩乳首在路明非的掌心畫著圓圈。
路明非才射過一次的肉棒此時也已經完全勃起,埋進了諾諾極其煽情的緊實肉腿之間。
路明非不斷微調肉棒的角度,沿著那肥嫩飽滿的嫩鮑縫隙不斷找著角度,紅發少女突然抖動了一下纖細的身體,迷離著美眸,手在他的堅實的背上胡亂抓著。
“路明非,快說愛我。”
“陳墨瞳我愛你!”
聽著諾諾催促著自己的可愛模樣,路明非更興奮了,明明肉棒還沒找到入口,腰部的動作卻越來越快,在諾諾肥美嫩鮑和緊實肉腿間的三角區瘋狂摩擦,僅僅是這樣,也讓路明非的大腦感到電流亂竄。
路明非那握著諾諾椒乳的左手猛地用力握緊,將那冰清玉潔的乳球飽含的細膩乳肉都擠出了指縫外,肉棒更是不管不顧猛的一衝,強硬的撬進了諾諾柔嫩嬌弱的嫩穴之中,向著那哪怕剛剛高潮過,還始終緊緊閉合的處子嫩穴深處猛撞進去!
大概是剛才路明非愛撫充分的原因,諾諾嫩穴里比想象中要濕得多,少女嬌嫩細窄疊滿嫩肉的腔道被猙獰凶猛的肉棒強硬的撐開,路明非一下子頂到了最底端,碩大的龜頭深深擠進了諾諾滑嫩的子宮之中,將少女白哲的小腹都高高頂起。
“哈啊……啊啊啊啊嗚嗯!!!”
突如其來的劇痛讓諾諾從迷醉中清醒了一瞬,如寶石般透亮的深紅色眼瞳圓睜,扭動著身體下意識地發出了可愛的聲音想要哀鳴求救,只是那小小的輕音完全隱沒在了兩人糾纏的嘴中。
稍微掙扎著的諾諾讓路明非緊緊摟住少女如水般柔軟的腰肢,固定住那稚嫩的小小身體,九深一淺的衝刺研磨將諾諾可愛的哀鳴暮然折斷。
窗外陽光正好,風也不急。
插在諾諾身體里的肉棒像是炫耀功績式的隨著時鍾的滴答聲不斷彈跳。
由於嘴還在接吻,少女連順暢的呼吸都做不到,但那濕潤的雙眼在與路明非對視後,諾諾本就不大的掙扎的力氣就漸漸減弱,只剩下那柔順而火熱的長發在路明非和諾諾的臉上不斷滑動,顫顫巍巍間飄散出令人頭暈目眩的甜蜜芳香。
從那紅寶石般雙眼中,路明非看出了諾諾那全身心服從於自己的心意,壓倒了初次綻放的痛楚。
微微帶著啜泣聲著的諾諾給路明非帶來了壓倒性的征服感和快感,平日間表面上炙熱如火實則難以窺視內心的少女現在卻在自己身下臣服,凌亂,掙扎,的美妙畫面讓他感到自己的肉棒又大了一圈,更加激烈地蹂躪起嬌弱無力的諾諾,就算少女全身浮現出了細密的汗珠也沒有絲毫留情。
一瞬間流轉的陽光光猶如巨人之劍橫貫天空,將整個大地染成蒼白。
少女顫抖地縮著肩膀,用閃著淚光的眼瞳看著路明非,一副不知所措的可憐模樣。
注視著那紅寶石般的眼眸,諾諾那與平日里完全不同的,芳若遠離塵世、惹人憐愛的氛圍讓路明非興奮地順著落下的透明淚珠舔了上去,然後輕輕咬住諾諾紅紅的小耳朵,真心說道:“陳墨瞳,你真可愛。”
哪怕是如此輕柔的動作也讓諾諾敏感的身體彈跳起來,少女一顫一顫的痙攣著,說出甜言蜜語的路明非動作卻始終沒有絲毫放緩。
他的左手簡直像是在榨取乳汁一樣死死抓著諾諾嬌嫩的乳肉,指尖夾著那小小的乳首采摘似的不斷拉扯刺激,右手則依舊緊緊壓著諾諾薄薄的櫻唇,甚至伸進口中輕捏住那薄薄的小舌頭不斷玩弄,讓諾諾發出了煽情的清鳴。
“嗯啊……哈~啊~……嗯嗚~~~李嘉圖~~~路明非~混蛋~”
紅發少女纖細的身體隨著路明非的動作不斷搖晃抖動著,如同覆了一層水膜的紅寶石雙瞳,視线濕潤而出神的看著路明非,仿佛回到了久遠的從前。
諾諾本就緊細的嫩穴在劇痛的刺激下,那層層疊疊的嫩肉更是將路明非的肉棒狠狠的包裹擠壓,這近乎窒息般的緊束感讓路明非的大腦幾乎一片空白,在激昂的心情和快感中,他不斷向這已經紅腫的極品蜜穴衝刺著讓自己更加舒服。
“啊……啊啊……啊嗯……嗯啊啊啊……”
柔弱的諾諾只能使勁抓著路明非的後背,忍受著痛苦與滔天的快感,與顏值相符的極品肉穴中,軟綿的肉褶如同她們的主人一般全心全意,不斷蠕動、侍奉著路明非碩大的肉棒。
路明非按在諾諾嘴唇的手掌也能感到少女那熱氣騰騰的吐息,品味著諾諾全身心提供的極致快感,他注意到咕啾咕啾的水聲在自己和諾諾的連接處越來越大,黏糊糊的淫液源源不斷的溢出。
諾諾這即使被自己虐玩也會產生感覺的身體讓路明非爽得難以言喻。
大量溢出的淫液緩衝讓諾諾總算沒有剛開始那樣痛苦,但路明非的肉棒每次戳進子宮頸將她小小的子宮擴張頂起來的時候,諾諾還是痛得流出了眼淚,身體不斷顫抖著。
這也是路明非感覺諾諾可愛的地方,無論被自己怎麼虐玩,甚至將那小小的粉嫩子宮抽插當做子宮飛機杯使用,諾諾敏感的身體雖然無法習慣,但就算如此,依然配合著,那任由自己虐玩的心意讓路明非感動不已。
路明非不斷的將肉棒抽插進諾諾處子身體的最深處,將那粉嫩的小小子宮一毫一厘的擴張開來,每當他低頭看去,都能清晰的看將諾諾小腹上映出的自己肉棒的輪廓。
紅發少女緊實肉厚的子宮口嘗試著將那凶悍的闖入者拒之門外,但結果卻只是緊緊的箍緊了肉杆,路明非冠狀溝刮過的瞬間還會發出噗妞的聲音,帶出大量的淫液。
“我…好愛你……好想你…”
諾諾囁嚅著,雙手環抱住路明非,路明非也緊緊貼了上去,趴在少女身上,再次品味起諾諾嬌嫩的雙唇,腰上的動作也越來越快。
肉棒噗嗤噗嗤的在少女敏感嬌嫩的嫩穴中來來回回,每次抽出時都會從那緊窄的穴口中帶出大量淫液,然後路明非再猛地一個衝刺,用肉棒將緊緊閉合的肉褶再次猛地分開,直到重重插進子宮中才停下動作,敏感的龜頭在穿過子宮頸時每次都會有特別舒適的感覺傳過脊椎,讓路明非欲罷不能。
諾諾嬌柔的身體隨著路明非的動作一抖一抖的非常可愛,帶著輕微哀鳴的吐息順著兩人間緊貼的嘴唇吹到了路明非的口中,竭盡全力的接受著路明非任性的欲望。
“諾諾真好~~~”
路明非用嘴唇輕咬住諾諾的粉舌,含在口中不斷玩弄著,甘甜的味道加上不斷抽插的肉棒讓路明非也爽得顫抖起來。
保持這樣的姿勢來回衝刺了上百下,路明非感到被壓在自己身下的諾諾青澀的身體突然劇烈的顫抖起來,紅腫的嫩穴夾得更緊了,緊緊咬住了路明非的肉棒,這讓依舊在衝刺的路明非每一下深插都甚至感到了爽過頭的眩暈感。
諾諾被路明非含著舌頭的雙唇中,也發出了幾乎阻攔不住清音,舒爽高潮的哀鳴仿佛最動聽的旋律,讓路明非腰部深處的那股欲火噴射而出。
——爽!
回應著高潮的諾諾,路明非用力挺起了腰,將大量的精液灌進了那小小的子宮之中,直到一滴也不剩,才整個人放松下來,無力的趴在諾諾軟軟的身體上。
少女此時才獲得自由,用空洞的眼神看著天花板,但在回過神後,諾諾卻強忍著因為劇痛而幾乎無法合攏雙腿的下體和充滿淤青指痕的胸部,難得的溫柔的環抱著路明非。
——諾諾真可愛,看來我是忘記了什麼。
路明非想著這些,回味著剛才爽到全身酥麻的余韻,任由肉棒包裹在諾諾溫暖的子宮之中,緊緊抱著諾諾相對於自己來說顯得嬌小的身體,輕咬著諾諾紅紅的耳朵,思索著自己到底遺忘了什麼。
“能和我說,從前的故事嗎?”
路明非想了半天,只能模模糊糊的感覺從前兩人見過,但亦不真切。
“沒想起嗎?”
諾諾將腦袋倚在路明非的胸口,輕輕呢喃著。
“那就要從小白說起了。”
那是一個很俗套的故事…
隨著諾諾輕輕的聲音的回憶,路明非感覺腦中被屏蔽的某個記憶復蘇了…
路明非盯著眼前竄過的壯漢。
眼前這個壯漢的身體素質本身並不是太過於出奇,並沒有超越人類極限,但卻也抵達了堪比國家運動員的水准。
這種級別的身體素質,不跑去揚名立萬,參加奧運會,反而在這里抓狗。
肯定有問題。
判斷出這一點,路明非也沒有跟上去。
對方明顯是混血家族的人,在解決奧丁那條老狗前他還不想惹麻煩。
正當他准備轉身離開的時候。
“嗷嗚!”
一道白色身影從離去的方向折返回來。
路明非不由得循聲看過去,發現從另一邊也有一個拿著抄網的壯漢靠近。
抓捕這條狗的不止一人!
“哈哈!跑不掉了吧,畜生!”
見到同伴把目標堵了回來,路明非身邊的壯漢哈哈一笑,停下來休息。
他剛從灌木叢翻過來,雖然因為厚實的褲子沒受什麼傷,但也有些被累到了。
白狗終於再次陷入了前有狼後有虎的境地。
在距離路明非不到十米的地方停了下來。
可這次,兩邊都是抓捕它的人,它沒有任何退路。
小狗在原地急著打轉,看到路明非之後,不由得發出討好的嗚咽聲,似乎是希望能再幫他一把。
但一切無濟於事。
“我勸你最好不要多管閒事,我們是陳家的人。”
兩個壯漢掃了路明非一眼,他們只是想避免麻煩,並不是感到路明非氣息有多麼屌。
就算他實力牛逼又如何?
他們陳氏家族,也不是誰都能碰一下的小角色。
“放心,我可沒興趣摻和。”
路明非打了個呵欠,無趣地搖了搖頭。
自己只是來偵查一下奧丁老狗的布局罷了,不過這陳家似乎和奧丁有些牽扯啊。
雖說路明非覺得以自己現在的實力,在猝不及防之下近身發難的話,龍王都未必是他的對手。
可誰知道他們有沒有什麼強力言靈呢?誰知道他們會不會是隱藏的龍王呢?
為了剛遇見的一條狗,就和一個實力不明且和奧丁有牽扯的混血種家族對上,未免太過於不智。
究其根源——
誰會為了一條狗而拼命呢?
路明非看了小白狗一眼,似乎毫無留戀的轉身離開,離開之前,他隨意的一腳將石子踢到了護城河中,泛起點點漣漪。
看到他如此識趣的表現。
兩個壯漢對視一眼,獰笑著從遠離河岸的側邊雙雙逼近。
他們這是擔心這只狗再竄進草木堆里,在那里體型嬌小太占據優勢了。
就在他們揮舞著抄網,眼見就要將這條狗徹底抓住的時候。
聽到背後傳來的“噗通”的聲響,路明非嘴角勾起一絲笑意。
“這家伙還真不蠢!”
看著護城河上泛起的血色還有波紋,兩個壯漢徹底傻眼了。
他們不是不知道狗會游泳,只是沒想到這東西真敢這麼做。
以這條小白狗那渾身的傷痕,跳進去豈不是必死無疑?
它能有多少血可以流?
這樣的疑惑閃過一瞬,他們就不再去想了。
再怎麼聰明也只是一個畜生,自然想不到那麼遠。
可問題在於,他們的任務不僅是抓狗,還是抓活的!
想到這里,兩人無比恐懼的對視一眼,注意到那條狗東西十幾秒都沒有冒頭後,他們終於放棄觀望,一頭扎了進去。
“噗通!”
“噗通!”
聽到兩個巨物落水聲。
路明非忍不住回頭了。
雖說真男人從不回頭看爆炸,但兩人同時下水的確超出了路明非的預料。
“玩這麼大?”
為了一條狗這麼大費周章,難道說是他們的秘密武器?
可看剛才的架勢,也不像啊。
考慮到以剛才兩人的智商,大概也沒看出來自己給了提示,路明非不由得駐足一下,來到了岸邊。
兩個壯漢如同游泳運動員一般,一個猛子就是十幾米。
一個朝上游一個朝下游,搜尋小狗的蹤跡。
他們每在水下尋找十幾秒,便鑽出來觀望河面。
按理說,狗也是需要呼吸的,必然會露出頭來,可不知為何,搜尋了幾十米他們也沒有看到水面上有狗頭露出來。
兩人不甘心的越找越遠,時不時回頭望向岸邊。
路明非也擺出一副好奇的表情,似乎是在巡視河面。
數分鍾後,兩個壯漢的身影逐漸消失在拐彎處,郁郁蔥蔥的樹林擋住了他們的視线。
路明非這才跺了跺地面,幽幽的說道。
“好了,可以出來了。”
不知道是不是聽懂了他的話,還是單純記住了他的聲音。
路明非說完之後,腳下立馬傳來小狗的輕聲嗚咽。
路明非站在岸邊,低頭看向岸堤。
一只毛茸茸的白色腦袋從岸堤上鑽了出來。
這東西自然不會遁地,不然也不會被逼到絕境,但它腦子足夠聰明。
看懂路明非提示,一頭栽進水里後,它立即便注意到了岸堤上的排水管道。
之前說過,眼下正直夏季,水面距離堤岸不足一米,所以原本居高臨下的排水管正好和水面連接。
這條狗跳下去之後就找到了這個洞穴,直接鑽了進去,幽深的管道藏下它的身體綽綽有余。
所以追蹤它的壯漢才找不到人,最多只能跟著被水流帶走的血跡追下去。
此刻,雖然擺脫了追兵,但小狗又面臨下一個問題。
在呈九十度垂直的牆壁埋藏的管道中,它沒法上岸,雖然可以跳進河里,但那樣容易被之前那兩個家伙抓到。
意識到這一點,它再度發出討好的聲音。
然後,一只手臂伸了下來,直接拎住它的脖子把它提了起來。
被拎住脖子的小狗四肢下垂,一副乖巧的樣子,看起來似乎知道救自己的是誰。
將這小東西救下來後,路明非拍了拍胸口的灰塵,一手將小狗按倒。
小白狗似乎是認可了路明非,不僅沒有反抗,還直接露出自己的肚皮,並不停地舔舐著路明非的手,像極了一條舔狗。
不對,這家伙就是條舔狗。
路明非嫌棄的在它肚子的毛發上擦了擦它的口水,終於從項圈的銘牌上,看到了它主人的信息。
除了電話,上面還寫著主人的信息。
看到這幾個字之後,路明非身形微微一僵,渾身一震。
——諾諾的狗。
他頓時與這條白犬對視,有種宿命之中的相逢的感覺。
然後他甩了甩頭,可惡,不會被奧丁那老陰逼給陰了吧,自己怎麼可能對一條小母狗產生這種錯覺,要是被小染那家伙知道了,還不知道會怎麼笑自己。
事實證明,狗並不會說話。
面對路明非的注視,小狗滴溜溜的眼睛無辜的與他對視,還不停用濡濕的舌頭舔來舔去。
看上去只是一條普通的舔狗,不是人變的。
路明非仔細看了看銘牌。
銘牌正面上,除了寫了“諾諾的狗”,還有聯系電話之外,還刻有一個小女孩常用的愛心符號。
愛心符號在“諾諾”二字的斜後方,里面隱約還刻著“最喜歡”三個字。
也就是說,這是這個叫諾諾的女孩最喜歡的狗。
“好吧,但這關我什麼事。”
路明非搖了搖頭,翻到銘牌反面。
——“若是撿到,請聯系主人,必有重酬”。
看得出來,狗主人對於這條狗還是十分用心的。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好像沒有取名字,但重酬兩個字刻的很大。
對於路明非來說,比起確認這條狗是誰的狗,他更在意這份酬金。
所以很快,他便買了一張電話卡,找到一個這個時代還在用的街邊電話亭,向銘牌上記錄的手機號打了過去。
少頃。
掛掉電話後。
路明非找了個獸醫院簡單包扎一下後,把小狗丟進了一個大號塑料袋,然後按照之前約好的地點打車過去。
他們約定好見面的地方是一個公園。
此時正是晚飯後,中老年人活動筋骨的時間,也是年輕情侶外出散步約會的時間,所以廣場內基本全是人。
想要在這種茫茫人海中,找到對方,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路明非是故意沒有說自己身體特征以及衣著打扮的。
因為就算銘牌上寫的是諾諾的名字,接電話的也未必會是那個叫諾諾的人。
而且她背後的陳氏家族可是一個坑,他在摸清楚奧丁的算計之前暫時並不想距離這個坑太近。
這也是他沒有用自己手機,而是用公用電話亭打電話的原因。
對方也沒有詢問路明非的衣著打扮。
想來是覺得就算認不出路明非,也能認出自己的狗,所以沒太在意辨識度。
但她估計想不到,路明非為了避免引人注目,將小狗丟進了塑料袋里。
而這條狗的確很乖巧,躲在里面幾乎一動不動,出租車司機都沒看出里面藏了條狗。
從外面很難看出里面是條活物。
“不在麼?難道真的有問題?”
不引人注目的環視了周圍三圈之後,路明非並沒有找到什麼找狗的少女。
就在他以為這是個坑,打算帶著小狗離開,再不過問的時候。
眼角的余光,卻突然掃到了一個背影。
背影的主人帶著兜帽,把頭發藏得嚴嚴實實的,按理說頂多分辨出是少女的身影,根本不能確認她的身份。
可路明非稍微頓了一頓後,便徑直向這個背影走過去。
背影的主人正抱著腿坐在花壇邊緣的石板上,不停的向公園的門口張望著,眼神焦急且落寞。
突然,身後傳來一個陌生的男子的聲音。
“請問,這是你掉的狗麼?”
路明非提起塑料袋,問道。
其實詢問完全是多此一舉,靠近少女後,這條小狗便仿佛聞到了主人的味道一樣,坐立不安起來。
路明非打開塑料袋後,它更是迫不及待的把腦袋鑽了出來,直接啪的一下跳進了少女的懷里。
“嗚~”
少女緊緊抱住小狗,原本落寞的眼神中,瞬間迸發出煙火一般的歡喜。
比起這種喜歡嗚咽討好的小狗,她居然比這條狗先一步發出哭腔,眼睛通紅,幾乎要落淚。
看到主人好像要哭了,小狗一呆。
原本准備好的撒嬌和嗚咽全部消散,它反過來開始拼命舔主人的手,尾巴快速搖動,堪比直升機,似乎是試圖安慰主人。
一分多鍾後,少女才終於恢復過來,放下小狗後便立即起身,想要鄭重的道謝。
可是她沒有預估到自己身體狀況,一起身,腿一酸軟,居然直接當面跪了下去。
沒有料到有這一出,也沒感受到威脅的路明非也沒來得及扶。
“啪嗒!”
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紅發少女。
路明非猶豫了一下。
這時候是不是該說“愛卿免禮平身”?
想了想他覺得不至於。
所以改口道。
“還沒過年呢,不必行此大禮,我沒准備紅包。”
不如說,他是來領紅包的。
“……”
少女頓時沉默了,滿腔的感激噎在嘴里說不出去。
數秒後,她才抬起一只手。
“能不能扶我一把,我今天找它了一天,現在實在是站不起來了。”
“哦。”
路明非點頭,將她拉了起來。
“謝謝!”
坐回石板上的她低頭道謝,然後搖了搖身邊下躥下跳的小狗。
“如果不是你的話,我肯定找不回這個家伙。”
看著小狗身上被處理過的傷勢,她眼神幽深,並沒有多問是怎麼回事。
“無論如何,謝謝伱!”
她深深低下頭,再次表示感謝。
“不用謝,我主要只是看到有重酬而已,你不賴賬就可以了。”
路明非搖了搖頭,並不居功。
他只想發生金錢上的關系,不想深入太多,第一三年起步,第二這只蘿莉和自己的妹妹比起來差距不小。
“……”
諾諾再次被噎住了,滿腔的感激流露了一點,就被死死卡住。
她當然不會信路明非的鬼話,銘牌上雖然寫著重酬,但這是要救下這條小狗才能看到的東西。
若是單純為了錢,不去管這家伙的話,根本就看不到上面的字。
不過她也沒有多問。
對方不願意被牽扯必然有對方的理由,就像自己還要特意帶上兜帽隱藏身份一樣,都有自己的打算。
於是,她默默的從錢包中抽出一張銀行卡,遞給路明非。
“里面有十萬塊,這是對你的感謝。”
“那我就不客氣了。”
十萬塊剛說出口,她手上的銀行卡就被迅速抽走,連她甚至都有些沒反應過來。
諾諾張了張嘴,很想說也沒見你客氣過。
但面對恩人,還是沒說出口。
十幾秒後,看對方沒有離開的意思。
諾諾突然開口問道。
“對了,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和路明非是故意沒有說出自己衣著特征一樣,她也是故意沒說自己特征的。
不僅如此,還將最為顯眼的暗紅色頭發藏了起來,還特意換了帶兜帽的衣服。
按照道理,別說陌生人,就算是熟悉她的“家人”,也很難從人群中找到自己。
只有自己,才能依照自己的狗來分辨出對方。
如果說這是一個尋人游戲,那她和路明非都竭力隱藏了自身。
諾諾沒想到對方會把狗藏進塑料袋里。
路明非也想不到這個女孩也在隱藏。
在這種情況,雙方找到對方的概率都極低,堪稱大海撈針。
但對方是憑什麼確認自己身份的呢?
他們只是通了一個電話而已,連聲音都是失真的,更不要說剛才她都沒說話,沒道理能認出自己來。
除非對方對自己熟悉到僅憑背影也能認出自己,可這同樣不可能,並不是說世界上不存在這種人,而是存在的這些人都絕對不會幫助自己。
所以,她對這個問題十分好奇。
“呃……”
聽到這個問題,路明非遲疑了一下。
“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嗯?”
諾諾抬頭看向他,眸子中全是不解,這有什麼假話可說的。
“當然是真話。”
“那好吧,我說了你別生氣。”
路明非坦率的說道。
“我是通過伱背影的氣質看出來的。”
“背影的氣質?”
諾諾一愣,自己的背影有什麼氣質?難道說像是什麼明星?還是說像什麼歌手?
可就算是這樣,也沒道理僅憑背影認出自己啊,你又不知道我背影是什麼樣的!
“難道說,你認識我?”
她歪歪頭,疑惑道。
如果是自己以前認識的人,能從“諾諾”這個名字聯想到自己也不是不可能,她雖然沒什麼朋友,但因為小時候性格的原因,認識的人倒是不少。
“不,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你。”
路明非搖了搖頭,猶豫了一下後,還是吐出實情。
“之所以能認出你,是因為在所有人當中,只有你一個人的背影看起來最為特殊……”
說到這里,大概是想不到太委婉的形容,路明非還是補充了一句。
“像是一條狗。”
像是大話西游里面,最後離開的那只沒人要的猴子。
好像誰都不關心,誰都能踹一腳。
路明非突然意識到為什麼,自己會救下這只狗了,因為自己若是沒有覺醒穿越者的記憶,估計也是個喪家之犬。
“像是一條狗……”
聽到這個評價,諾諾再度被噎得說不出話。
她也知道自己看起來很慘,但不知道會這麼慘。
而且就算自己真有這麼慘,你有必要說出來麼,裝糊塗不是大人的社交禮節麼?
這直戳人心窩子的說法方式未免太干淨利落了,簡直刀刀見血,刀刀暴擊。
“大哥哥你這麼會說話,你女朋友脾氣肯定很好吧!”
她半是吐槽半是無語到。
“我沒有女朋友。”
路明非搖搖頭。
“那就對了。”
諾諾松了一口氣,感覺世界還是自己了解的世界。
“你對恩人就是這種說話方式?”
路明非有些不滿了。
救條狗都知道舔我兩下,你居然嘲諷我沒有女朋友?什麼紅毛雌小鬼?!要不是有事在身自己高低得讓她知道什麼叫大棒。
“對不起。”
這回諾諾倒是爽快的道歉了。
雖然對方給出的理由很扎心,但通過側寫她確認路明非說的是真話,也就是說自己看起來真的像是一條狗,對方也真是通過狗一樣的背影找出自己的。
既然如此,對方就和那些家伙無關,不是自己的敵人。
所以她也不打算多交流什麼。
年紀雖小,心智卻無比成熟的她知道,以自己現在的處境,和自己走的太近沒好處。
她甚至連名字都沒有告訴路明非。
所以道歉之後,她就准備等路明非離開,之後自己也好離開。
沒想到,交談完畢後,足足又過了一分鍾,對方還沒走。
“請問,大哥哥你還有什麼事麼?”
諾諾疑惑的看向路明非。
“如果是擔心我的話,不必如此,我身體素質比一般人好,休息一會兒就可以動了。”
“如果覺得報酬不夠的話,可以留個賬號,之後我再找人幫忙打一百萬進去……再多我就沒辦法了。”
她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至少不全是。
此時還沒有太多通貨膨脹,十萬塊還是一筆巨款,百萬還能稱得上是富翁。
舉個例子,這時候這個城市房價才一萬,一百萬能在這買套房,要是在日後得花接近一千萬。
救一條狗,這個數字很多了。
“不,留賬號就不必了。”
路明非搖了搖頭,那東西太容易被追蹤,他也不是貪得無厭之人。
他之所以留在這里,是因為還有一個問題沒解決——
“你還沒告訴我密碼。”
他與諾諾對視一眼,誠懇地說道。
“……”
諾諾這才明白為什麼他一直不走,感情不是擔心自己,也不是覺得報酬不夠。
“密碼是這個▋▋▋▋▋▋,要我再報一遍麼?”
她隨口報出一串數字。
抬頭再詢問的時候,卻發現路明非已經離開了數米。
“不用,再見!”
似乎是注意到她的視线,路明非揮了揮手,身影立即消散在人群中。
“……”
大概是第一次被當成路邊流浪狗一樣的對待,少女張了張嘴,不知道第多少次說不出話來。
剛到家,想要溜進房間,但是卻被一群人攔下,看著攔住自己的這些面孔,諾諾抱緊懷中小狗,沒有選擇強行突破。
她自然是認識這些人的。
這些都是她的兄弟姐妹,都是血統十分優秀的混血種。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劣等品從一開始就不會被承認,留下來的自然沒有弱者。
單純就天賦而言,諾諾戰斗天賦勝過他們,但沒有言靈的她無法面對這個人數的敵人。
而且,其實在看到那個算是自己父親的男人的時候,她便已經明白自己沒有退路。
這個男人一直都是這樣,當他開口的時候,就如同皇帝在頒布諭令,作為孩子和臣子必須恭聽,除此之外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按照陳家的習慣,她現在應該主動上前,像條狗一樣諂媚地前去請安。
但她沒有這麼做。
她站直身體,冷冷的看向自己的父親,毫不客氣地質問道。
“你來這里干什麼?”
在路明非眼前,還有寵物醫院的時候,或許她的背影看起來的確像是一條狗。
可現在,狗豎起了自己的毛發,團成了一個渾身鋒銳的刺蝟。
“墨瞳,或者稱呼你為諾諾,你會開心一點?”
中年男人臉上掛起父親一般的寵溺表情,語氣頗為無奈。
“諾諾,伱為什麼要對你的家人這麼冷淡呢?”
“我們是一家人,父親帶著兄弟姐妹們來看你,你應該開心才對。”
他語重心長的教育著眼前的少女,像是年邁的父親面對叛逆的女兒。
其他兄弟姐妹們也圍繞著中間的諾諾微笑。
如果是不知情的人看來,大概會認為這是一幅十分常見的家庭,或許並不怎麼和諧美滿,卻也有獨特的溫情氛圍。
但在諾諾眼中,這一切都虛假得令人作嘔。
中年男人看起來表情寵溺,細看的話卻會發現這個表情極為不自然,像是被套上去的人皮面具一般僵硬,甚至讓人覺得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人,而是什麼披著人皮的惡鬼。
可偏偏是這麼虛偽的表情,卻讓周圍她的兄弟姐妹們露出了嫉恨的表情。
他們緊緊盯著諾諾,嘴角掛著笑容,眼瞳中的狠色卻仿佛要將她千刀萬剮,恨不得一身替之。
如果可能的話,若是給他們一個機會,讓他們披上諾諾的面容,舍棄自我從此以她的身份活下去的話,這群家伙絕對不會有半點猶豫,甚至連變性都無所謂。
為了父親的重視,他們願意犧牲一切。
面對這些瘋子們的注視,諾諾冷冷一笑,沒有半點畏懼。
“感到開心?是不是要舉辦一個宴會,慶祝一下這些家伙突然偷偷跑過來想殺我的狗?”
她的目光鋒銳如劍,刺得幾個兄弟姐妹生疼。
以她的身手,在猝不及防之間也差點沒防住這幾個家伙的偷襲,不然也不會讓自己的寵物流落在外,遍體鱗傷。
聽到她這麼說,中年男人面色微沉,展露出父親的威嚴。
“誰動諾諾的東西了,站出來!”
一般孩子聽到這話都會猶豫、忐忑,甚至會懷抱僥幸心理。
但眼前的眾人不同,聽到父親的話之後,五個年輕男女立即站了出來,惶恐的跪在了地上。
“對不起父親大人!我只是想和那條狗玩耍而已,沒想到妹妹反應這麼大。”
“對不起父親大人!我也只是想和它做個小游戲而已!沒想到被姐姐誤會了!”
“對不起……”
五人全部跪地認錯,以諾諾所側寫到的信息,沒人抱有僥幸心理,犯人全部都認罪了。
但沒有一個人承認他們動過手,都只是說想要和寵物一起玩。
“拿著鉗子和匕首一起玩麼?你們的小游戲還真有意思!”
諾諾冷冷的諷刺到。
但沒人理她,五個人全部都誠惶誠恐的看向中年男人,他們只在意父親的態度,並不關心這個“姐姐”或者“妹妹”的想法。
“你們應該向諾諾道歉,而不是我。”
中年男人沉聲說道。
五人立即如同哈巴狗一般,爬行跪到了諾諾面前。
“姐姐我錯了,請你原諒我吧!”
“妹妹,看在我們多年感情上,請你原諒我!”
“……”
他們表情悲愴,臉上寫滿了懺悔,送去拍電影想必不難拿到獎項。
被人這麼哀求著,哪怕知道是假的,心志不堅的人很難無動於衷。
但諾諾已經看慣了這種荒誕的戲劇,在她眼里這些兄弟姐妹簡直就是中年男人的翻版,想必要不了幾年,她們就能和中年男人一樣,想戴上什麼面具就能帶上什麼面具,將人生如戲刻在了骨子里。
男人的目的很明顯,是想讓她原諒這些兄弟姐妹。
諾諾知道這一點,但她偏不。
她抱著小狗,面露譏笑的看著這些人不走心的演技。
這些人以頭搶地,涕泗橫流,痛罵自己豬狗不如,那樣子不像是只試圖謀殺一條狗,反而像是殺了自己的親媽。
雖說是在道歉,可他們眼神關注的焦點從不是諾諾,也不是那條狗,而是一旁的父親大人,仿佛信徒的懺悔,只為了神明能聽到。
他們神明大人的目光,卻只看著諾諾。
想要讓諾諾主動開口寬恕。
可諾諾偏偏不開口,也不寬恕。
三分鍾後。
“掌嘴。”
中年男人開口了。
“啪!啪!啪!啪!啪!”
一連串的聲音響起,五人毫不猶豫的抽起自己的嘴巴,一巴掌就是一片紅腫,行刑的劊子手都沒他們狠。
諾諾一言不發,默默地欣賞著眼前的豬頭。
又過兩分鍾,在懺悔差不多變成鬧劇之前,中年男人還是開口了。
“好了,既然已經認真悔過,那這次就原諒你們了。”
分明諾諾這個事主都沒開口,他卻已經作出了原諒的決定。
“多謝父親大人!”XN。
五人連忙拍起來,仿佛完成了什麼任務一般,立即擦掉了臉上的鼻涕眼淚,然後站直,那紅腫的豬頭上毫無波瀾的樣子,仿佛是想要告訴世界,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
看上去像是滑稽的丑角。
理所當然的,沒人多看諾諾一眼。
當然,諾諾也不在乎。
“演戲演完了麼,演完了可以滾了!”
她毫不客氣的下達逐客令。
聞言,中年男人遺憾的搖了搖頭。
“還不肯原諒他們麼,他們都是些聽話的好孩子,你不要對他們有太多偏見,你的狗也沒事,他們也受到了懲罰,這事就這麼過去吧。”
這麼一言定鼎,不留余地的判決後,他向著諾諾的位置走進一步。
“我記得你以前也是聽話的孩子,從什麼時候起,你開始變得叛逆了呢?不僅對親人苛刻,甚至連父親的話都不願意聽了。”
他發出深深地嘆息。
“乖乖聽你的話,然後和一個不認識的人結婚,像是母豬一樣配種,就是為了懷上一個注定尊貴的孩子?”
諾諾抬起頭倔強的與這個所謂的父親對視。
“怎麼能說是母豬一樣配種呢?你說話太難聽了。”
中年男人搖頭。
“那叫素體,而且凱莎是加圖索家族未來的家主,也是注定會成為世界主宰人,能夠擁有這樣一個伴侶你應該開心才對。”
“說實話想成為素體的人太多了,你的姐妹們都埋怨我偏心,她們都知道你才是我最疼愛的女兒,為什麼偏偏你不懂得父親的愛呢?”
中年男人面露深深地遺憾,仿佛如山的父愛被辜負了一樣。
“所謂父親的愛,就是想讓我想一個痴女蕾絲邊一樣研究她的喜好,然後做足各種方案和功課,偽裝成她喜歡的樣子,最後裝模作樣的完成巧遇,主動把自己送到別人床上麼?不好意思我說錯了,痴女都沒這麼賤!至少手里能攥一筆錢。”
諾諾嘴角掛著諷刺的微笑。
“我倒是的確聽說過這種愛,但別人管這叫老鴇的愛,沒想到你居然還干這一行!”
說到這里,她嗤笑一聲,等待著必定會到來的一巴掌。
這個所謂的父親大人雖然在小事上會縱容她,卻也決不允許自己的威嚴被冒犯。
諾諾閉著眼睛等待著那一巴掌。
然而那一巴掌沒有到來。
因為——
“汪!”
在中年男人伸手的時候後,她懷中的小狗突然露出凶相,對他齜牙,並發出威脅的低吼。
它不知道眼前的中年男人是諾諾的父親。
它只知道,它從諾諾身上聞到了恐懼的味道。
少女表現得如同刺蝟一般扎人,可實際上她身體一直在微微發抖。
“閉嘴!”
聽到狗叫聲後,諾諾連忙捂住了它的嘴,不讓它繼續齜牙。
中年男人的表情陰沉了一瞬,很快又恢復晴朗。
“你以為我會打你麼?”
他搖頭。
“我只是想摸摸你的腦袋,讓伱明白父親的愛而已,現在看來是沒有必要了。”
這麼說著,他收回了手,然後嘆了口氣。
“看來你對我始終有誤解,但這不要緊,你母親的話你總該聽吧,如果你母親清醒的話,她肯定也想看到你嫁一個好人家。”
聽到母親的名字,諾諾身體微微發抖。
“你這是在威脅我?”
“不,我怎麼會拿你母親的性命威脅你呢?”
中年男人淺笑著搖頭。
“我是來向你道喜的啊!家族一直沒有放棄特效藥的研究,如今已經做出了不少有效血清,雖然目前成果還沒有完全完成,但一旦完成,極有可能將你母親從植物人狀態喚醒,甚至能夠直接賦予她和你一樣的血統,你難道不想看到她親自向你恭喜的樣子麼?”
諾諾沉默了。
按照現代醫學,她母親的症狀無可治療,只能一直以植物人狀態活下去。
但如果涉及到龍類血清,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這個男人未必在說謊。
“什麼條件?”
她咬牙到。
“你要什麼條件才肯救她?”
“你這種話太過於冰冷了,像是我在和你做交易一樣。”
中年男人搖頭。
“能夠拯救你的母親,我當然不會有任何阻攔。”
說到這里,他話音一轉。
“不過,這個血清項目是我和加圖索家族的合作項目,想要進一步合作的話……”
他沒有說完,但意思已經很明顯。
“……”
諾諾閉上眼睛。
半晌之後重新睜開。
“我答應你。”
她聲音低沉,像是一只提线木偶。
“乖孩子。”
中年男人欣慰一笑。
“我就知道,你不會讓父親失望的。”
這麼說著,他看了那只齜牙咧嘴的小狗一眼,眼神幽深。
“既然你願意聽話,就還是我的好女兒。不過,你剛才的表現太傷家人的心了,作為懲罰,也是為了確認你的誠意,你需要為家族完成一個任務。”
“我有得選麼?”
諾諾諷刺笑道。
“當然有的選,其實就算你不願意答應這事情也可以,你還有家人在這里啊,如果可以的話,你的兄弟姐妹們都願意代替你聯姻,有他們在,你還有什麼好怕的呢?”
中年男人語調溫和。
聽到這話的諾諾慘笑一聲,她明白對方的意思——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她環視了一下四周,微微打了一個寒噤。
所有兄弟姐妹都迫切地看著她,無論男女都希望看到諾諾拒絕父親的任務,然後自己上。
周圍全部都是兄弟姐妹。
但她卻只看到了一群擇人欲噬的蛇,貪婪而瘋狂。
而她就是生活在這種群蛇的巢穴中,仿佛地獄一般黑暗且扭曲。
在這里沒有什麼勇者或者王子,也沒有什麼希望和未來,就像是水簾洞里的猴子,等不到白馬唐僧的她,只能在黑暗中扭曲成怪物。
…
正值夏季,這個時間點太陽本應還沒落山,可因為天氣有點小變化,下了點雨的緣故,天空灰蒙蒙的。
路明非撐著傘,走在山間的路上。
准確來說,是森林公園的後山。
後山本就人跡罕至,陰雨天下更是沒有半點人影。
小雨沙沙落下,反而顯得天地間格外寧靜,鳥雀聲也聽不見,大概是去避雨了。
當他走到路途中間的時候,突然卻停下了腳步。
“是不是有點太安靜了?”
壓抑的仿佛爆發的前兆!
“吼!”
驚雷般的吼聲突然間爆發。
一道閃電一般的身影,從一側的山坡下面向上發動了撲擊。
猙獰可怕的身影,裹挾著腥風血雨,在模糊的視野下,路明非看到了纏繞在怪物身上的鱗片。
“什麼東西?好丑。”
路明非閃電般的後退。
怪物撲擊的速度很快,但它是從下往上撲擊,所以動作會慢上一些,而以路明非的身體控制力,自然也不會僵在原地。
看出怪物身體素質上的優勢後,他直接退到了密林之中。
怪物一擊不中,並沒有選擇觀望,而是再次撲了上來。
路明非冷笑一下,眼中金色流轉,被恐怖的威壓壓制的動彈不得的怪物停滯在半空中。
他的視线與龍血怪物的黃金瞳對視,終於來得及仔細觀察對方的全貌。
這是一頭名副其實的怪物。
渾身披著龍類的鱗片,猙獰的獠牙上混合著紅色的鮮血,整體體型比獅子差一截,卻也比得上一些大型烈性犬。
眼前這個也的確是犬科,不斷逼近的時候還張著嘴,把舌頭露在了外面。
大概率是一條混有龍族血統的狗。
之前它是從下方展開的突襲,所以路明非沒有聞到什麼血腥味,要是從上方的話路明非必然會有所察覺。
對於這種生物,他記得自己的妹妹好像有提到過。
應該是前蘇聯的遺產,是通天塔技術的積累,曾在023城市,還有尼伯龍根中出現過,其鱗片大部分槍械都無法穿透,據說走丟一只便足以毀掉一個村莊。
眼前這只雖然體型小了一點,但應該是同一種生物。
這種生物的名字是——
“地獄犬!”
地獄犬的鱗片實在是太難以突破,所以養殖它的人為了方便控制,會在其胸前覆蓋上一層金屬,有金屬覆蓋的地方不會生長出鱗片。
對於人類而言,胸口的金屬片大概類似於“護心鏡”,是保護人體不受傷害的道具。
但對地獄犬來說,胸口的金屬片卻是“阿喀琉斯之踵”,是處決窗,它的防護力比起它原本的鱗片完全不值一提,鋒利點的匕首就能將其捅穿。
嗯,弱的一批,不是奧丁的爪牙。
嗯,借著昏暗的光线掃描了一下之後。
路明非心想——
正在路明非冷靜的思考怎麼處理這東西的時候。
“快上來!爬樹!”
一個略微有些熟悉的少女的聲音,從頭頂上響起。
路明非挑了挑眉,選了一根水桶粗的樹,直接爬了上去。
爬上十幾米高的枝丫之後,路明非這才移過視线,看向自己面前一米處,同樣站在樹枝上的紅發少女——諾諾。
“你怎麼會在這里?”
看著她手上的槍械,路明非確認般的問道。
“執行任務,簡單來說就是處理掉那個家伙。”
知道自己隱瞞不住,諾諾直接攤牌,而後用奇異的眼光看著路明非。
“你又是為什麼會在這里?剛才那一記閃身,難道說你也是這邊的人?”
她還以為路明非只是一個普通人,沒想到再度見面居然是這種時候,看他的反應似乎不像是局外人,太過冷靜了。
路明非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鼻子嗅了嗅,聞到淡淡血腥味。
“伱受傷了?”
“嗯,左臂差點被咬到,現在不能用了。”
諾諾坦然展現了自己染血的左臂,這東西藏不住,手上有槍的她也不需要警惕路明非。
如果路明非有更危險的武器,剛才肯定就會拿出來。
她當然想象不到路明非是那種肉身手撕龍王的怪物。
“哦。”
路明非點頭,剛才地獄犬口中的血大概就是來自於諾諾。
一只手受傷還能及時逃掉,這小女孩不簡單。
路明非這邊在沉吟著自己怎麼說才能解釋自己完全不需要上樹。
諾諾這邊卻以為對方對自己有意見,如果自己能夠處理掉這個怪物的話,也不會把對方卷入危險的境地。
她立即開口道歉。
“抱歉,我是聽到聲音之後才跳過來的,來到這里的時候剛好看到你的滑鏟,所以沒來得及救援,只能提醒你上來。”
聞言,路明非看向諾諾的右手,上面的確很多血痕,還有樹皮摩擦的痕跡。
看樣子她沒有說謊,受傷的她無法在地面移動,但森林公園到處都是樹,身體協調性好的人完全能夠做到在樹梢間移動。
當然,在一只手廢掉的情況下,這也的確是個高難度動作。
“接下來怎麼辦,你有能傷到那個怪物的辦法麼?”
路明非順著她的話,開口詢問道。
“目前看來……沒有。”
諾諾搖了搖頭。
“之前我給過它兩槍,但都沒有擊穿它的鱗片。”
“果然。”
路明非點點頭,他也的確沒在那個怪物身上看到傷口,尋常槍械的威力對地獄犬的龍鱗無效。
“那你能聯系支援麼?既然是讓你來執行任務,總應該有備選項吧?”
只是一只地獄犬的話,只需要大口徑槍炮就能解決,對於諾諾的家境來說,應該不難才對。
然而,諾諾再度搖頭。
“這個也不行。”
她的視线看向地面,那頭猙獰的猛獸已經回來了,不停地繞著兩人所在的樹干打轉。
“我這次說是任務,實際上是懲罰,如果完不成任務我也回不去,更別說是支援了。”
“你過來討伐怪物,卻連能傷到它的武器都沒有帶?”
路明非無語問道。
“我也沒想到這家伙這麼強,尋常死侍都沒有這種級別防御力。”
諾諾無奈的說到,她也算是一介殺胚,但使勁渾身解數,在這頭地獄犬身上都無效。
“……”
路明非默然兩秒,在兩人對話之際地獄犬一直在下方盤旋。
它知道兩人可以借助樹木之間移動,所以在判斷出兩人可移動的范圍後,立即咬斷撞斷了三顆距離最近的樹。
讓路明非和諾諾所在的樹成為兩個孤島。
不,不對!
應該是一個孤島。
這東西叫了一聲之後,就埋頭啃起諾諾在的那棵樹。
諾諾那棵樹不如路明非這棵粗壯,很快就如風中殘燭,搖搖晃晃起來。
“等等,你干什麼?”
諾諾看見路明非直接跳下了樹,不由得驚叫起來。
只見路明非手一拍到地獄犬的背上,這野牛般大小的巨物轟然倒地。
“咳!咳!”
即使傷到咳出肺部這種程度,地獄犬居然還沒有死。
它已經喪失了反抗力,奄奄一息。
黃金瞳都熄滅了,退回漆黑的眼珠,但龍類血統賦予的生命力讓它依舊拼死掙扎,不停的從腫脹的喉嚨中咳出鮮血還有內髒碎片。
這種級別微弱的力道,對於她來說不算什麼威脅。
可看到地獄犬黃金瞳散去後的漆黑眼珠後,她微微愣了一下,感覺似乎有些熟悉。
正在這時,一個略帶閃光的東西,從它喉嚨里咳了出來,混雜在內髒之中。
諾諾微微一呆,仿佛忘記了危險似的,也下了樹,將手伸到了地獄犬猙獰的牙齒面前,在那段血肉模糊的內髒中摸出了那個閃光的東西。
那是一個金屬銘牌。
上面寫的是——諾諾最喜歡的狗。
少女徹底懵了,手中的槍械滑落在地面,她呆呆地注視這眼前面目猙獰的龍血怪物,卻怎麼都不能和自己印象中的那條乖巧馴服的小狗聯系起來。
不可能!
不會的!
怎麼可能?
那家伙昨天剛上的藥,現在應該在家里等自己回來,它怎麼會以這副姿態出現在這里?
正在這時。
“嗞~”
她握住銘牌的手背傳來濡濕的感覺,仿佛是回光返照一般,地獄犬在生命氣息徹底消逝之前努力睜開了眼睛,最後,舔了舔眼前少女的手。
“啪!”
少女的心理防线徹底崩潰。
她無力的栽倒在地上,看向龍血怪物的眼神滿是絕望。
她努力向地獄犬伸出了手,摸到了這個被鱗片包裹的異質腦袋,但地獄犬沒有繼續給出回應。
它已經近乎死亡了。
“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
少女瘋了一般的把龍血怪物抱在了懷里,臉上的眼淚和怪物的血和在一起。
延綿的陰雨將淚水和血水一並衝刷。
陰暗的雨幕中,少女抱著怪物的身影像是在拍電影,又像是瘋子在自言自語。
可惜,她的話語並沒有被哪路神明聽到。
她自己也沒有神明一般的偉力,所以什麼都沒有發生。
淚水和血水一同枯竭,最後化為冰涼的雨水沉寂。
沉寂在夜幕中,久久不能言語。
“……”
少女和怪物身旁,路明非安靜的注視著一切。
在諾諾注意到銘牌的時候,路明非也注意到了銘牌。
所以他也立即猜到了這條狗的身份。
怪不得它體型似乎比妹妹提到的要小,那是因為它本來就是臨時由小狗催化的,怪不得它身上沒有處決窗,它壓根就不是被批量制造的兵器,而是被特批制造的怪物。
“喂,再搖她就真死了。”
路明非嘆了一口氣,叫住了快崩潰的諾諾,然後咬破舌尖,往狗嘴里吐了一口唾沫。
“你!”
諾諾剛想發怒,但略顯虛弱的狗叫聲卻打斷了她。
“汪。”縮水到牛犢大小的怪物叫了一聲,嗯,現在這樣倒是有幾分帥氣啊。
路明非這樣想著,要不自己也整一個這樣的坐騎?
“她叫什麼?”
路明非好奇的問道。
“沒有名字。”
哭過的諾諾顯得有些可憐兮兮的,吸溜著鼻涕回答道。
“哦,就叫小白吧。”
路明非點了點頭,不起名字,就是有了名字就有了牽掛啊。
“噗,小白?”
諾諾直接笑噴了,淚花和鼻涕糊了一臉,哪怕是她淚眼朦朧,也能看到這只大狗是黑色的,更好笑的是這狗還汪的應和了一聲,朝自己蹭著。
“咦,好髒。”
路明非嫌棄的從兜里掏出個手絹往她臉上一丟,小女孩手忙腳亂的擦了擦,耳尖有些發紅。
“喂,大哥哥,把它寄養在你那里吧,我會給你錢的,一個月…一萬怎麼樣?”
諾諾仰起腦袋,看著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的路明非,說道。
“嘛,挺麻煩的…”路明非比劃了一下,這狗有些小了,自己若是展開戰斗形態騎上去估計和呂布騎狗差不多。
“不過看在一萬塊的份上也不是不行,但是你之後怎麼辦?”
“之後麼……”
諾諾的頭低了下去,仿佛在哀悼,又仿佛在沉思。
數秒後,她再度抬起頭來,神色冷硬如鐵。
“從此以後,我要為自己而活,我不會再養寵物,也不會再給別人抓到我的弱點,我是諾諾,和陳家無關!”
寵物的死對她來說是不小的打擊,讓她心中柔軟的部分變得堅硬。
在她很小時候,母親的事情便讓她覺醒,脫離了其他兄弟姐妹那些瘋子般的思維,但在此刻她才徹底認清家族的冰冷和殘忍。
以她現在的處境,再養什麼寵物,也只會成為父親對付她的把柄,只會成為拿捏她的要害。
所以她決定不再對外物投入感情,她是母親的孩子,沒有所謂的父親。
對於她來說,今晚是一場蛻變。
按照這一想法,她大概會更加張揚自我,卻又將悲哀深深藏在心里。
若是感性的人,在這里或許會同樣感傷,並感嘆少女的成長。
但路明非並沒有如此,聽完諾諾的發言後,他只是微微皺眉。
“就這?”
“什麼?”
諾諾茫然看著他,沒有預料到會得到這種回答。
“我說,這就是你想法的全部麼?”
路明非疑惑的看著她。
“……是啊。”
紅發女孩回答得有點局促,她的確是這麼想的,可為什麼對方一副不滿意的樣子。
看到她的表情,路明非平靜地問道。
“有些中二了,不過你這個年紀也算正常,我小學時也想過孤立全世界。不過,你覺得,你有資格做自己麼?”
“……”
諾諾神色一僵,感覺被戳中了痛點?
“你所謂的做自己,指的是能夠擺脫你父親,還是能拯救你母親?”
路明非言語犀利的問道。
“都不能。”
諾諾頹然搖頭,母親在別人手上,她哪來的反抗余地。
所謂的做自己,也只是不甘心被捆綁的人生而已。
“但我總不能還乖乖聽那個老東西的話吧,他現在眼里只有聯姻,除了聯姻之外的命令都可以無視。”
聯姻涉及到母親,她無從拒絕,但其他命令她都可以不予理會,為了加圖索家族的關系,想必她父親絕不敢對此有所意見。
“我說這些不是讓你認命,之前說你之後怎麼辦也不是為了指責你。”
路明非搖了搖頭,說出剛才沒說完的話。
“我的意思是,你缺的不是狗,是劍。”
“你應該握住劍的。”
“握劍?”
諾諾瞪大了眼睛,她從未在這個方向想過。
“你的敵人不是很明顯麼?”
路明非反問道。
“既然有這麼明確的敵人,不早早磨劍,你還在等什麼?”
“難道說,你想和童話里面沒長大的公主一樣,默默等待王子的到來?”
“別傻了,有人等待是因為他要君臨天下,你在等什麼?”
一連串的發問,讓諾諾有些發懵。
向那個男人拔劍,這種想法她從未有過,饒是此刻提到後,心中也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那是恐懼的味道。
“不行的,你不明白,那個男人是個怪物。”
她搖頭道。
“區區人類口中的怪物而已。”
路明非搖了搖頭。
“我認識的人里,有比你面對的敵人可怕得多的人,但她就從未放棄過磨劍。”
“說實話,等待或許有意義,但漫無目的的等待,只是純粹的自我消耗。”
聽到路明非的話,少女默然了。
她明白路明非是想讓她反抗自己的父親,但她的確難以鼓起勇氣,更不要說母親還在他手里。
“不過,算你好運,等到了我,既然我來了,你就姑且先把我當做白馬王子吧,雖說你這個公主有些不咋滴,手給我,邋遢公主。”
路明非伸手,拽起被他突如其來的騷轉折弄的一臉懵圈的小女孩,扔到了狗背上,然後自己也坐了上去。
“小白,駕!”
“等等,大哥哥,我叫陳墨瞳,你可以叫我諾諾,你叫什麼?”
“在問別人名字前先露出奶子才對吧。”
“?”
“咳咳,沒什麼,名字並不重要。”
“哼!那就叫你李嘉圖!”
“什麼鬼,我根本不姓李啊!”
李嘉圖其實是女孩好小好小的時候幻想的白馬王子,日記里還畫過歪歪扭扭的王冠火柴人,不過那本日記不知道去哪了。
就這樣,在這個並不明媚的午後,女孩見到了第一縷陽光…
“嗯,果然我是主角。”
在諾諾稍顯虛弱的聲音里解鎖了一部分記憶的路明非點了點頭,得出了這樣一個結論。
諾諾聽後卻沒有快活的打趣他什麼,只是緊了緊抱著路明非腰的手,“那我就是女主角。”
“…”
路明非看著明媚的陽光照著她尚粘淚痕的嫵媚的粉頰,沒忍心說出這是後宮文這種破壞風景的話…
午餐時間,身穿卡塞爾學院墨綠色校服的學生們圍坐在餐桌旁,准備享受新生歡迎會。
芬格爾走到餐桌邊,看見路明非正斜著眼盯視他。
他有點心虛,清了下嗓子,笑道:“師弟,這麼早就到了,怎麼樣,考試內容……”
他露出一個“你懂的”的眼神。
路明非也燦爛地笑了起來:“師兄,我的能力我你是知道的,這種小事,不必多說。”
他湊近了點,低聲道:“聽說,師兄昨天一晚賺了接近五萬塊?”
芬格爾心底一沉,哈哈大笑:“哪有,師弟你這人就愛開玩笑,師兄我連你給我借的網貸都沒還清……”
路明非微笑道:“我要一半。”
芬格爾心里一驚,面沉如水:“師弟,獅子大開口可不是好習慣,大不了我不收你宣傳的費用就是了。”
路明非冷哼一聲:“如果師兄你執迷不悟,你我情分今天就要到此結束了。”
芬格爾也露出冷笑:“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一分錢難倒英雄漢,居然想用兄弟情義來綁架我,路明非,你還是太年輕了。”
路明非怒道:“難道不是你個癟三先算計我的?!”
芬格爾搖了搖頭,語重心長道:“師弟你先別生氣,我知道你的功勞很大,這不是幫你免了費用嗎,這樣吧,以後再有類似的事,你盡管來找我,我肯定幫你打折。”
路明非臉上的怒色忽然消失不見,他陰惻惻道:“師兄,你不會以為你吃定我了吧。”
芬格爾挑了挑眉:“現在木已成舟,你還能做什麼呢,我的學生卡這次可沒有借給你”
路明非低笑兩聲:“師兄,你太過自信了,現在主動權可是在我手里。”
“我知道師兄你是新聞部部長,校網上的消息都是你傳上去的,包括昨天那個賭局。”
路明非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鏡,十指交叉:“只要我出面澄清我是作弊的,成績作廢,你的圈套就會不攻自破,而你本人,也會成為眾矢之的,甚至會比我更慘!”
芬格爾呼了口氣,仍然沒有動搖:“沒用的,我不信師弟你敢魚死網破。”
路明非嘴角上揚:“我是s級,你是f級,避孕套撈鯨魚,誰死誰破?”
芬格爾震驚地睜大眼睛,腦海里只有一個字:寄!
芬格爾身體一顫,頹然落座。
“既生瑜,何生亮!”他哀嘆道。
路明非嘆氣道:“師兄你戲真多,中文真好。”
芬格爾坐了起來,賠笑道:“師弟啊,咱們打個商量,你要一半也太多了,二八怎麼樣,實在不行三七也……”
路明非平靜道:“六四……”
“哈?”芬格爾急了:“你怎麼不去搶?”
路明非又冷笑了一聲:“七三……”
芬格爾立馬叫停:“五五,就五五,不改了,錢到賬我就給你轉過去。”
他上下打量著路明非:“我看師弟你不像混血種,倒像是夏洛克再世,葛朗台托生,潑留希金投胎,阿巴貢轉世。”
這四個人都是有名的吝嗇鬼,要錢不要命的那種。
路明非呵呵一笑:“我拿了自己應得的而已,師兄你這一手,可是把我推到了全校男性的對立面,今天要是和老生一塊吃飯,我都懷疑餐桌上會從豬的肘子,變成我的大腿。”
芬格爾臉皮厚得像城牆,嘿嘿笑道:“沒那麼夸張,師兄我好歹呆了八年,他們多少會給我點面子。”
“不過想不到廢柴兄你還是個班干部。”
路明非說。
“桌長而已,因為實在沒有設八年級學生的位置,所以我被發配來和新生坐。”芬格爾說。
“依次傳過去。”侍者把一份午餐放在芬格爾面前。
“還是這套菜色麼?”芬格爾嘆了口氣,“歡迎新生的午餐會,我們除了烤豬肘子、土豆泥和酸菜,就沒有其他的了麼?這套菜色我已經連吃了八次。”
“沒問題,我可以幫你做點調整。”侍者說。
“有什麼讓人期待的紅酒牛肉之類的東西麼?”芬格爾目光閃閃。
“我可以調整為主菜是烤豬肘子,配菜是兩份土豆泥;或者主菜是烤豬肘子,配菜是兩份酸菜;你更喜歡前者還是後者?”
“你這腦瓜里是橫著一只豬肘子麼?”芬格爾打量侍者的腦袋。
“吃吧,你沒得選,這菜單也是學院的傳統,德式菜不也是你家鄉的菜麼?你怎能不愛家鄉菜?”
“我家鄉的牛拉牛屎,我也不喜歡牛屎。”芬格爾說,“這個邏輯你懂麼?”
“為什麼總吃德式菜?”路明非拿叉子撥弄著豬肘子,不是不想吃飯,而是不太信德國能有什麼美食,哦,炸肥皂算嗎?
“卡塞爾是一個德國家族的姓氏,歷史上最著名的屠龍家族,代代都有幾把屠龍的好手。據說當年校長只是卡塞爾家族中的二线人物,”芬格爾說,“卡塞爾家族是學院的首席校董,所以這里的風格是德式的。”
“校長姓卡塞爾?”
“不,卡塞爾家族的人都死光了。”
“死光了?”
“想想他家那麼多年是做什麼營生你就明白了,能堅持到20世紀已經是運氣了。”芬格爾大口對著豬肘子咬下,“反正考完了,放寬心等結果,明天應該就開課了,你選的那門魔動機械設計學一級的老師是曼斯·龍德施泰特,可是個考試狂人,每堂課必然點名。小心點兒。”
“早晨八點!那不是沒懶覺睡了?”路明非嘆了口氣。
路明非倒不覺得點名有什麼,他成績是渣了點,但從沒逃過課,也算是諸多老師口中唯一的優點。
“請注意,一年級新生請注意,原定於明天上午的魔動機械設計學一級課取消,龍德施泰特教授將會把第4章的講義用郵件形式發到各位的電子信箱。”諾瑪的聲音回蕩在餐廳中。
“取消了?這下好了,去也不用去了。”路明非接著啃肘子,額,出乎意料的能吃,本來還以為德國菜里的豬肉都是騷味的呢。
“龍德施泰特教授一定是在中國出任務。”芬格爾頭也不抬,肯定道。
“出任務?”路明非若有所思道。
“學院經常因為教授有任務外出而停課幾周,因為好些教授都兼職執行部,”芬格爾說,“執行部的秘密任務。”
“應該是……”路明非已經明白了。
“和龍有關,臨時取消課程,他們應該發現了什麼蛛絲馬跡。”
深夜,“摩尼亞赫”號拖船在長江上游的暴風雨中顫抖。
這是秋季罕見的暴雨,雨水狂瀉,風速達到五級,其他的船都靠岸避風,不安的水面上只有摩尼亞赫號的氙燈在雨幕中閃爍。
曼斯·龍德施泰特教授,也是這艘船的船長,站在駕駛室窗前。
一潑潑雨水“砸”在前窗上,而後爆開,風在嘶吼,船在搖晃,曼斯穩穩地站著,抽著雪茄,等待消息。
後艙隱約傳來嬰兒的哭聲,曼斯皺眉,“去看看那寶貝怎麼了,老是哭,你們中就沒有人懂得怎麼照顧孩子麼?”
“教授,執行部目前的主力成員都沒結婚,你指望我們從哪里學會照顧嬰兒?”端坐在顯示屏前的女孩頭也不抬地說。
她大概二十三、四歲,一頭黑發,典型的拉丁美人長相,穿著卡塞爾學院專門訂制的作戰服。
“叫船長,現在我的身份是摩尼亞赫號的船長,不是你的代課教授。”曼斯吐出一口雪茄煙,“各人不要離開自己的位置。既然只有我一個已婚男人,那我去看一下我們親愛的寶寶。塞爾瑪,注意他們兩個人的生命信號,有任何一點異樣,立刻收线!”
“明白!”拉丁女孩塞爾瑪回答。
“船長,收到長江航道海事局的信號,後半夜暴風雨會繼續,風力會增大到十級,降雨量將達到200毫米。罕見的暴雨,可能伴有雷暴的現象。他們正在調集直升機救援我們,建議我們棄船。”三副摘下耳機說。
“回復他們說我們的船吃水很深,船身目前還穩定,可以堅持過暴雨,船上有幾個病人,不宜棄船。”曼斯說,“你們也不必擔心,這可是摩尼亞赫號,它不是什麼拖船,它是一艘軍艦,12級風暴對它都不是問題。”他抬頭看了看外面黑沉沉的天空,沉默了一會兒,自言自語,“可是這場暴雨讓人想起十年前格陵蘭的冰海……每一次接近這些東西都有種大難臨頭的感覺。”
他去往後艙,前艙里很安靜,每個人都在卡塞爾學院經過嚴格訓練,盯著自己的屏幕,操作迅疾無聲。
耳機里回蕩著兩個糾纏在一起的心跳聲,塞爾瑪的心跳監控窗口里,一起一落的綠色光點表示那兩顆年輕強健的心髒還在正常跳動。
在水面五十米以下。
水面50米以下。
射燈在深水之中無法穿透多少距離,只有一條青灰色的光帶。酒德亞紀苗條的身影漂浮在身邊,葉勝只要伸手就能拉到她。
葉勝,酒德亞紀,第二十七次水下協同作業。
他們是卡塞爾學院的同班同學,同期進入執行部,五年的潛水搭檔,能夠從一個眼神讀出彼此的內心。
“聽說那個‘S’級新生路明非入校的第一天就在‘自由一日’里擊殺了凱莎和楚子涵。”葉勝說,“我們面試的時候他可沒表現出這樣的潛力。”
“不知道諾諾用了什麼辦法勸說他。”酒德亞紀說,“平時她總是胡說,不過有時候又有很多主意。”
他們兩人之間有一根單獨的信號线,緊緊地聯系著彼此。
諾諾確實胡說過一件事,葉勝和亞紀並不是情侶,而且按規定這是禁止的。
深潛是相當危險的,靠氧氣瓶和一層納米材料的潛水衣頂住相當於十幾個大氣壓的水壓,僅靠著一根信號线和人類世界保持著聯系,人的心情很容易過度緊張,如果同伴之間還有感情因素,會導致不可預料的結果。
執行部紀律禁止水下配合的人之間有男女感情,並稱違反這條紀律導致了十年前在格陵蘭冰海的慘重損失。
沒人知道十年前的行動是什麼,不過今天的執行部里沒有人參加過那次行動,可以大致得出結論,十年前那隊人都死了。
他們到達水底,狂風暴雨被五十米的水層過濾後抵達這里,只剩下輕柔的水波。
這里因三峽水庫蓄水而被淹沒,之前是片山地,石頭被水流磨得圓滑,難以落腳。
葉勝從腳蹼中彈出鋼爪,輕輕站在岩石上,伸手在底層泥沙里摸索。
他向亞紀亮出摸到的東西,一塊有著古老花紋的陶片。
亞紀接過陶片檢視,“至少有一千以上的歷史,是蜀文化還沒有被中原文化吞沒前的東西,有可能是白帝城的遺物。”
“氧氣存量不太夠了,這是預定位置麼?但我看不到所謂白帝城的遺跡。”亞紀四顧,目光所及的地方沒有任何可以被稱作“城”的跡象。
“諾瑪,我需要用聲呐掃描地形。”葉勝呼叫。
“明白,聲呐掃描准備。”遠在美國的中央處理器立刻應答。
深綠色等高线勾勒的三維聲呐圖顯示在葉勝和亞紀的頭盔屏幕上,聲波在水中遠比光有用。
“雖然我們看不見,”葉勝伸手遙指,“但是東北和東南都是山,露出水面的是白帝山,水下的是赤甲山,形成一個‘門’的結構,對面是原來的草堂河,經過一片谷地。按照中國的風水學,這里是山龍和水龍交匯的地方,聚集了陰陽之氣,是建城的好地方。白帝城的遺址可能就在這里,但我們得找到入口。”
“就算有入口,千年下來也已經被浮土覆蓋了幾米深了,”亞紀輕笑,“所以,節省時間,還是麻煩一下你吧,拜托了。”
“每次都累得要虛脫。”葉勝抱怨,“我需要一個固定點。”
“我不是你一直以來的固定點麼?”亞紀游到他背後,腳蹼中彈出鋼爪,緊緊摳住岩石,雙手從後而前環抱葉勝的腰。
這是默契。葉勝驅動“蛇”時像嬰兒般脆弱,可能被水流帶走,也可能被信號线纏住而引發生命危險。所以每一次亞紀都會這樣抱住他。
葉勝閉上了眼睛,“靈視”中,躁動不安的蛇在他的腦海中糾纏,鱗片泛著冷硬的青光。葉勝的身體微微一顫。
言靈·蛇。
葉勝對這些蛇下達了命令,思維深處的蛇群解放,蛇沿著葉勝的四肢百骸流動,最後洶涌而出,消失在水域中。
摩尼亞赫號監控到了強大的生物電流,在水下的某一點爆發出來。
“蛇”是葉勝的言靈能力,也是葉勝的幫手。
平時它們棲息在葉勝的思維深處休眠,唯有葉勝能喚醒它們。
如成千上萬的斥侯,為葉勝探索周圍的情形。
在科學的解釋里,“蛇”是一種生物電流,而在龍類的理解中,它們是被葉勝降服的奴仆。
優良的導體中“蛇”會強大很多倍,此刻水庫龐大的水體大大強化了這種能力,五公里半徑的“領域”都在葉勝的監視之下。
葉勝的意識隨著“蛇”進入水底的每個縫隙,一直向下,再向下,葉勝睜開眼睛,眼底流淌著淡金色的微光。
他以“蛇”的眼睛觀察著世界,世界在他眼里由無數細微的管道組成,管道交匯又分開,無限延伸,他的“蛇”在管道中穿行,所到之處彌漫著灰色的霧。
亞紀感覺到葉勝的身體在變冷。
這是他最虛弱的時候,心跳速度下降到每分鍾三十次,血液溫度也降低,通過面罩,葉勝的臉呈現死灰色,只有那雙令人不安的淡金色瞳孔閃亮。
亞紀加力摟住了葉勝,試圖讓他感受自己的體溫。
她總是這麼干的,雖然葉勝是組長,但此時的葉勝需要她的保護。
“船長,長江航道海事局通知我們可能會有強度五級的水下地震!”三副大聲說,“他們堅持要向我們派出救援直升機,可能他們意識到這里有什麼不對。”
曼斯走進前艙,湊到塞爾瑪身邊,盯著葉勝的心跳監測,“再拖延點時間,地震真是壞消息。我有種感覺……我們已經逼近了……很近。”
葉勝一哆嗦,瞳孔中的淡金色消失,心跳頻率急速回升,血液重新變得溫暖起來。
絕大多數“蛇”重新回到他的腦海中休眠,只剩一條仍在一直向下,鑽透黑暗,洞察到了光明!
“有結果了?”亞紀問。
“在我們腳下大概40米的地方,有巨大的金屬存在,在那里‘蛇’的游動非常之快,只有金屬體有那麼好的導電性。”
“下面40米?”亞紀說,“下面是岩石,我們不可能打穿40米的岩石,龍王諾頓也不可能把他的宮殿安置進岩石里。”
“葉勝、亞紀,准備上浮。”曼斯的聲音響起在耳機,“今晚可能有強度五級的水下地震,水下現有在危險。”
“明白,暫時放棄。”葉勝說,隨即他的臉色變了。
四周的水體正在振蕩,亞紀也感覺到了,搖晃來自她立足的岩石,整個水底都在震動,水底揚起的塵埃遮擋了視线。
“水下地震開始了……該死!他們這一次的預警也太准確了一點吧!”摩尼亞赫號上,曼斯從聲呐圖上清楚地知道水底正在發生的事,他轉身對著大副喊,“收线!收线!把他們拉上來!”
輪機轉動,同時充當救生索和信號线的黑索開始回收。
但這時,曼斯聽見一個崩斷的聲音從外面的風雨聲中傳來,隨即輪機的轉速失控。
曼斯的臉色驟變,輪機轉速失控,是因為沒有拉力作用在它上面了,救生索斷裂了。
射燈在如此渾濁的水體中也只是螢火般的微光,堪堪能照亮兩張蒼白的臉。葉勝能做到的只是緊緊抱著亞紀,他們正飛速地下墜。
剛才一條明顯的裂痕從遠處迅速逼近,仿佛一柄無形的利刃斬切,厚達數米的岩石層開裂下陷。
地震撕裂了水底,葉勝和亞紀根本沒有時間反應,就感覺到巨大的水壓從上而下,像是一個幾十米高的浪砸在他們頭頂。
在水底,四面的壓力是均等的,只有一種可能導致頭頂壓力忽然增大,就是腳下出現巨大的空腔。
數以百萬噸計的水正在灌入那個空腔,把他們和岩塊一起卷入空腔。
納米材料的救生索也無法抵抗這種自然威力。
前艙里一片死寂,曼斯雙手插入自己的頭發狠狠地往後梳,拔得發根生痛。
擴音器里傳來電流紊亂的嘶嘶聲,信號中斷,存亡不明,那根救生索同時也是信號线,是聯通他們和葉勝、亞紀的唯一通道。
他可能損失了最得意的兩個學生,雖然他早就意識到了這種可能,因為十年前發生過類似的事件。
水底的情況不明,是否應該派人去探索救援?還是像格陵蘭冰海那次一樣放棄?曼斯緊張地思考著。
“如果你看見一面牆,往上往下往左往右都看不到盡頭,永遠抵達不了邊界,那是什麼?”一個淡定的聲音在船艙里響起。
曼斯驚訝地抬起頭,那是葉勝的聲音。
“那是死亡,我以前看一本書上說的,現在我懂了。這是葉勝,我和亞紀都存活著,我正通過‘蛇’的電流在和你們對話。我們已經抵達青銅與火之王諾頓的宮殿,請回復。”
這是“蛇”的特殊用法,現在它們正帶著葉勝的聲音信號往返於水底和摩尼亞赫號之間充當信使。
“確認麼?”曼斯聲音微顫。
“教授,如果你看到我眼前這面青銅牆壁,你也會相信的。”葉勝說。
水底深處,葉勝和亞紀緊拉住彼此的手,懸浮在幽綠色的水中,抬頭去看上方,射燈的光迷失在幽綠色里,往四面八方看去都是一樣的,看不到頭。
除了正前方,那里矗立著一面青銅巨牆,向著上下左右延伸,看起來沒有邊界,無限大。
地震暫時停止,水中的塵埃漸漸下落,視野清晰起來。
葉勝從青銅壁的銅鏽中辨認出一個斑駁的印記,和剛才發現的陶片上的印記完全一樣,是一張在火焰中灼燒的臉,只是大了很多。
“這是一座……青銅之城?”亞紀輕聲說,她和葉勝之間還有一根單獨的通訊线。
“和傳說中他在北歐冰雪上鑄造的青銅之城一樣。”葉勝說,“我們走運了!如果不是地震打開了裂縫,我們是沒法在水底鑽洞到達這里的。”
“是啊,誰會知道它被埋藏在地下幾十米的深處?用青銅鑄造整座城市,真不知道龍族怎麼做到的。”
“馮·施耐德教授有過一種猜測,龍王諾頓是把整座山鑿空作為模子,把銅漿從山頂灌入,青銅之城成型的同時,高熱導致山岩崩裂,從而鑄造出現在技術都無法實現的龐然大物,一座完完全全由青銅制造的城市,他的棲息地。”
“想象那個場面真是瘋狂。”亞紀輕聲說,“他……會在里面麼?”
“那得進去看看才知道。”葉勝說,“我期待的。”
“葉勝、亞紀,准備回撤,”曼斯的聲音傳來,“我擔心會有余震,而且你們的氧氣儲備不足了。”
“教授,你知道我現在看到的是什麼麼?是龍和人兩個世界的邊緣,你會在觸摸到世界邊緣的時候停下來喘口氣麼?如果余震把這條縫掩埋了,你會遺憾死的。”葉勝說,“里面有什麼東西,我能感覺到,進去的那條‘蛇’圍繞著什麼在游動。它很恐懼。”
曼斯沉默了足有一分鍾,“恐懼……能讓蛇恐懼的,是諾頓本人的墳墓麼?”他深深吸了口氣,“好的,我明白了。我會為你們更換新的設備,但是記住,你們的時間只有兩個小時,無論是氧氣還是電力都只能撐兩小時,兩小時後長江航道海事局的直升機大概也到了,那時候水下作業將被迫停止。”
“明白,”葉勝說,“可我現在很想知道龍王家的門在哪里,這東西連條縫都沒有。”
“我倒是大概知道,稍等,我很快會帶個鎖匠下潛去找你們。”曼斯說。
曼斯走進後艙,撥通了電話,“校長,‘夔門計劃’的新進展,我們在地震產生的水下裂縫里,找到一座完全由青銅鑄造的城市。”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青銅古城,那是青銅與火之王諾頓的宮殿。”
“我們應當立刻探索,雖然長江江面上的風雨很大,要冒風險,”曼斯說,“不過很難等,我們有競爭者。”
“競爭者?是誰?在考古探險這個領域能和我們競爭的人太少了。”
“一支水下探險隊,被中國香港的民間基金資助,探索一處新發現的水下墓葬。看起來他們對我們的事情並沒有什麼了解,但是他們會在最近下潛。”曼斯說,“如果他們發現了青銅古城,我們可能無從保密了。葉勝感覺到青銅古城里……有什麼東西,那不是座死城。”
“明白了,你的請求被批准,”校長說,“切記不能讓一個純血龍族離開我們的監控,對他們,首選是生擒,其次是殺死。這種東西脫離掌控,整個世界會被顛倒的。”
“時間有限,要打開青銅之城,我可以使用‘鑰匙’麼?”
“我讓你帶著他,就是為了這一刻!”
曼斯收起電話,俯下身輕輕撫摸搖籃里的嬰兒,剛才還號啕大哭的嬰兒現在安靜了,瞪大無辜的眼睛四顧。
搖籃邊坐著一個女人,大約三四十歲,嫵媚動人,左手無名指上閃耀的鑽戒說明她有一個相當富有的丈夫。
“寶貝,你是感覺到那個東西了麼?”曼斯捏了捏嬰兒的鼻子。
“使用他可要當心,它是我們目前唯一的‘鑰匙’,這麼高的龍血純度,再難找到第二個,楚子涵也沒法和他相比。”女人說。
“可他比楚子涵乖多了,”曼斯逗弄嬰兒,“別擺出這麼不相信人的樣子,你只是他的養母,我們大家都很喜歡‘鑰匙’的。有時間多關心你自己的女兒。”
“陳墨瞳麼?”女人淡淡地說,“我看不出她把我看作母親。”
“你們的家庭問題很復雜……工作時間就不討論這個了,”曼斯小心翼翼地抱起孩子,看著女人的眼睛,“對你們的家庭問題多說兩句別介意,除非只有女兒把自己看作母親,自己才把女兒看作女兒,這樣的母親是否要求太高?你有個很漂亮的養女哦。”
“你是她的導師,我很清楚你關心她。不過,一個能看著自己的家族被神秘人覆滅還能笑出聲來的女孩,讓人沒有去愛的打算。”女人聲音里沒有任何動搖。
“好吧,”曼斯嘆了口氣,“我只想說諾諾有時候性格是很古怪……但是她是個……很好的孩子啊。”
曼斯返回前艙,站在窗前伸展雙臂,等待塞爾瑪為他穿好潛水服。
他的目光穿越風雨,落在遠處露出水面的山上,“白帝城,我很喜歡這個名字。”
“船長,白帝城到底是指龍王的寢宮,還是一座城市?”塞爾瑪問。
“是有那麼一座城市,一座建立在兩千多年前的城市,幾十年前它還暴露在空氣中,因為三峽水庫的修建,水位上漲,古城主體已經被淹沒,只剩下那座島上的白帝廟。建立這個城市的人名叫公孫述,兩千多年前他反抗一個理想主義的王朝叛逆者王莽,在這里建立了他自己的國家。有人稱他為‘白帝’。”
“這個名字讓我想起白王。”三副說。
“不是白王,應該是青銅與火之王,也有人稱他為灰之王,高貴的龍族初代種,‘四大君主’之一,他的名字是諾頓。由黑王尼德霍格直接繁衍出來的。”
“自體產子?”塞爾瑪說,“那黑王到底是他的……爸爸還是媽媽?”
“根據目前的研究,龍族確實也是交配產子,對於絕大多數龍族來說,是有父母的。但是初代種不一樣,‘四大君主’不是通過雌雄體的配種生產,他們代表四大元素,直接由黑王分裂而成。黑王既是他的父親又是他的母親。”曼斯說,“中國人的元素是金、木、水、火和土五種,龍族則只有地水風火四種,你們在煉金學入門課上就該學過的。”
“那個中國人公孫述其實是龍王?”
“不,是隱藏在公孫述背後的某人,在公孫述稱帝前,他自稱看見有龍從井中升起,趴伏在他的宅邸前,在中國歷史中的記載是‘龍出府殿前’,這被公孫述看作吉兆。”曼斯說,“四川在古代中國的版圖上是西方,而公孫述認為他的幸運來自金屬,金屬的顏色是白色,所以他才被稱為‘白帝’。也就是說,所謂的‘白帝’,並非我們說的白王,在中文中的真實意思是‘金屬之王’。而巧合的是,青銅與火之王諾頓有兩樣神跡,第一,無與倫比的火焰;第二,他從地脈深處煉出了青銅,並以之為武器。”
“這個人……哦不,這條龍為什麼要做這些呢?鑄造這樣一座青銅城,是不可思議的大工程啊!”
曼斯攤攤手,摘下嘴角的雪茄,“這我們從來不知道,我們要想弄清楚龍族到底想干什麼,就得先弄清楚到底什麼是龍,他們和人類的關系。這是個學術難題,只分析龍類的化石可沒結論,我們可能只有抓到一個活的龍王來拷問一下。”他頓了頓,“今晚是個機會!”
葉勝感覺到他留在青銅城內部的那條“蛇”的不安加劇了,游動的速度加快了很多。
射燈的光柱自上而下,一個人影正向他們游來。
曼斯沒有說話,而是敲了敲自己頭盔面罩致意,吐出一串氣泡。
他看起來像是一個懷孕九個月的女人,他特制的潛水服在身前有一個硬質透明材料的囊,里面是穿著超小號潛水服的嬰兒。
在這種成人也會不由自主驚懼的水下,嬰兒神奇的沒有哭喊,他緩緩地轉頭四顧,瞳孔中流動著淡金色的微光。
曼斯帶著新的信號线,接好之後,給葉勝和亞紀更換了氧氣瓶。
“嚯!鑰匙!”葉勝拍拍曼斯的肚囊去逗那個嬰兒,“教授你看著活像一只潛水的袋鼠。”
“那你像一只跑我這里來偷小袋鼠的狐狸!記住,兩個小時,”曼斯豎起兩根手指,“做好准備,我要開門了。”
葉勝和亞紀懸浮在曼斯的背後,各把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曼斯雙手在胸前交叉,有力地拍了拍自己最得意的學生們的手。
曼斯閉上眼睛,伸手按在青銅壁上,低聲吟誦。
像歌唱又像咆哮,磅礴之音直接穿透了葉勝和亞紀的腦海深處。
曼斯猛地睜開眼睛,做了一件普通潛水員看到會嚇得心髒停跳的事情,他在水下120米深處,打開了自己加壓潛水服的面罩。
這會讓巨大的水壓直接作用在他脆弱的人類身體上,他血液里每一個氣泡都會爭相往外逃逸,可能爆掉他的血管。
水中轟然回蕩著曼斯的聲音,這一刻,他釋放了言靈。
言靈·不塵之地。
圍繞著曼斯的江水旋轉起來,一個透明的水殼以他為中心迅速地向外擴大。
直徑數米的球形空間里,水被強行排開,渦流圍繞著他們高速地旋轉,曼斯氧氣瓶中泄露的高壓氧氣填補了這個泡里的空間,他們居然站在了空氣中!
曼斯的手觸及的地方,如同朔風吹過青銅牆壁的表面,大塊的銅鏽被剝下,露出嶄新的金屬表面,泛著過了油一樣的青黑色微光。
牆壁上的圖案清晰地顯現出來,是凸起的一張人臉,嘴里含著一根燃燒的木柴,這是幅怪異的圖畫,臉被扭曲得痛苦,卻不肯松開緊咬木柴的牙齒。
“寶貝,剩下的事情交給你了。”曼斯用鋼爪吊在青銅壁上,小心地從潛水服的腹腔里抱出了嬰兒。
寂靜一片,只有水渦高速旋轉發出的“嘩嘩聲”。
這個黃金瞳的寶寶沉默了很久,努力地彎腰站了起來,立在曼斯的手掌上。
他看起來只有幾個月大小,叼著一個奶嘴兒,穿著印著大大小小奶牛的連身嬰兒服,腦袋上還只有些稀稀疏疏的胎毛。
可就是這樣一個孩子,挺直了腰背,肅穆得像是個神父。
他凝視著那個人的臉,慢慢地伸出胖嘟嘟的小手,以一根手指點在那張臉的眉心。
眉心的青銅凸起劃破了嬰兒嬌嫩的手指,血漫過那張痛苦的臉。
一瞬間亞紀看見那張臉扭曲了,透出歡喜的表情。
葉勝伸手一撈,接住了嬰兒嘴里落下的奶嘴,低沉得仿佛巨鍾的聲音正從孩子的嘴里涌出,青銅壁隱隱地共鳴起來。
嬰兒的血涌入青銅人面的嘴里,仿佛被強力吸噬,嬰兒卻以殉道者的漠然姿態站立著,完全沒有失血的痛苦表情。
他微微俯身,像是要去親吻青銅人面的嘴。
曼斯抱住他,強行阻止了這個讓人悚然的行為,拿出止血繃帶,小心地層層裹在嬰兒的小指頭上,拍拍他的臉蛋,“鑰匙,足夠了,你太棒了。”
青銅人面吸噬了血液之後,沉默了片刻,緩緩地張開了嘴,像是打哈欠似的。
青銅壁深處傳來金屬加熱碎裂的可怕聲音,一個直徑約有一米的漆黑洞口出現在青銅壁上,上下都是那張青銅人臉的牙齒,絕不是人類的牙齒,一枚枚鋒銳得像是匕首。
“這就是入口了。”葉勝低聲說。
“煉金術的偉大成就,用最純淨的物質容納精神,而後作為這里的守衛,”曼斯說,“這是個活靈,只有高純度的龍族血液會讓他暫時地滿足,你們有大概兩個小時,活靈是會閉門的。”
“大概?”葉勝說,“那麼不精確?如果是探索月球,你能說大概還有兩小時月面降落麼?這里面可比月面還要危險!”
“那就節省一分鍾用於討論的時間吧,”曼斯說,“我現在就解除言靈,通道灌水之後你們就可以進入了。”
嬰兒眼睛里的淡金色褪去。
他舉起纏著繃帶的手指到自己面前,驚異地看了一眼,忽然咧開嘴號啕大哭起來,哭聲大得好像雷鳴似的,要多傷心有多傷心。
“哦哦哦哦,別哭別哭,寶貝兒辛苦你了。”曼斯一副無奈老爹的表情,把嬰兒放回肚囊里。
“記住,兩個小時。”曼斯看著葉勝的眼睛,再一次叮囑,“龍王諾頓還沒到蘇醒時間,目標是找到他的卵,但如果不能,就直接毀掉。”他遞過一個黑色的鐵盒,“裝備部給的東西,煉金設備,能毀掉卵,引爆前要避開至50米。”
葉勝豎起大拇指,曼斯重新戴上了頭盔。
言靈解除,巨大的空氣球一瞬間碎裂為無數的泡沫,急速向著上方升起,洶涌而來的水衝得葉勝和亞紀幾乎無法呼吸。
而作為教授的曼斯居然如游魚般敏捷,在青銅壁上借力,刺入水中,同時開啟了背後的水壓助推設備,高速離開。
亞紀抬頭看著漸漸消失在遠處的曼斯,黑暗重臨,唯一的亮光只有葉勝頭盔上的射燈。
亞紀忽然感覺到了寒冷,足以摧毀人的、世界邊緣的寒冷。
“葉勝!”她回頭喊。
“我在這里。”葉勝伸出手,隔著厚厚的手套和她交握,露出笑來。
曼斯翻上船舷,摘去腳蹼,來不及扒掉潛水服,直撲前艙。
“生命參數正常,信號通暢,他們已經深入內部,那里有很多的青銅雕像,空間站一樣的通道,還有……總之你不會相信的,天呐,沒親眼看過的人都不會相信!”塞爾瑪迎上來,滿臉都是興奮。
“投在大屏幕上。”曼斯說。
暗綠色的視頻片段出現在大屏幕上,那是葉勝和亞紀從水底發回的。
射燈光柱里,層層漾動的波紋投在一件不可思議的青銅器上,圓形的,四周是一圈鋒利得如同狼牙的結構,第一眼看到就讓人想起如果投擲出去,它會呼嘯著劃出詭異的弧线,咬在敵人的脖子上旋轉。
“不可思議的工藝。”曼斯低聲說。
“看起來是什麼武器。”塞爾瑪說。
“不是武器,是齒輪,是某個系統的一部分。”曼斯低聲說。
鏡頭不斷地拉遠,似乎是葉勝帶著頭盔上的攝像頭在緩慢地游遠,同時攝像頭升到了水面上方。
“里面殘存有大量的空氣,這能為我們爭取很多時間。”曼斯說。
“不,空氣成分中氧氣含量很低,過久的封閉讓氧氣都被金屬的氧化耗盡了。”大副說,“他們的氧氣依然只夠支撐1小時35分鍾……不33分鍾。”
第二個金屬圓盤出現在鏡頭里,之後是第三個、第四個……數不清的金屬圓盤布滿一面高度數十米的青銅巨牆,青銅牙互相咬合在一起。
曼斯一愣,低頭去看自己的手腕,他手腕上是一只歐米茄潛水機械表。
“這是葉勝在為您現場播報,我覺得自己正在一枚手表機芯里游泳。”葉勝說。
“是種煉金機械,”曼斯說,“看它的復雜程度,龍王諾頓簡直是個機械師。不過這也並不奇怪,中國古代有記述說那時的人就能造出凌空飛翔不落的木鳥。時間只剩50分鍾了,葉勝亞紀,盡快尋找寢宮。”
“明白,我能感覺到‘蛇’所環游的那個位置距離我很近了。”葉勝說。
他摸了摸那個黑匣子,轉頭對著亞紀,“你在這里拍照和取樣,我去找‘蛇’的位置,在我們的下方。注意我的生命數據,如果我出了問題,不必救援,首先撤離。這是組長的命令。”
“是。”亞紀說。
“你這個組員雖然笨,但最大的好處是很乖。”葉勝豎起大拇指,翻身潛入水下。
青銅古城中都是一個又一個的空穴,每個空穴以青銅甬道相連,被水淹沒之後,大部分甬道都位於水面以下的位置,像是一個半浸在水中的蟻穴。
亞紀抬起頭,用手電照向上方,仰望這個空穴,空間巨大得仿佛一個巨人的宮殿,穹頂上刻滿了古老的花紋,那是一株巨樹四散的枝葉,葉片和枝條彎曲成無法解讀的字符。
“龍文?”亞紀忽然明白了那是什麼。
她拿出口袋里的防水攝像機,把穹頂切分成小塊,開始拍照,數據立刻傳回摩尼亞赫號上。
“備份!備份!這是意外收獲!”曼斯驚喜地搓著手,繼尼古拉斯·弗拉梅爾之後,人類第一次獲得如此巨量的龍文資料。
雖然暫時看來還無法解讀,不過對於以文字傳遞力量的龍族而言,這是珍貴至極的東西。
復雜的花紋不斷地進入亞紀的觀景窗。
這些花紋讓她想起自己在3E考試中,產生“靈視”時所見的東西,但是復雜程度更甚,樹葉攢聚在一起像是一張一張的人臉,分拆開來又確實是消失多年的古文字,在穹頂上逆時針旋轉。
她還想多拍攝一些,於是調低了氧氣瓶的輸出氣壓,這樣可以延長點時間,順便等待葉勝。
氧氣輸送量降低令她有些頭暈,穹頂上的花紋變得模糊。她暫停拍攝,閉上眼睛,深深吸氣,試圖讓自己清醒。
“亞紀,你的心跳在加快,你沒事吧?”耳機里傳來塞爾瑪略帶緊張的聲音。
“沒事,只是有點暈。”亞紀說。
她把折刀收回口袋里,再次睜開眼睛,游向洞穴的邊緣。
“信號中斷!”摩尼亞赫號上,塞爾瑪驚呼,“我們和亞紀之間的數據傳輸中斷!”
曼斯愣了一下,“收线!收线!警告葉勝!”
船尾的輪機再次轉動,回收亞紀的救生索。
“輪機上沒有拉力,”塞爾瑪抬起頭來,臉上失去了血色,“亞紀的救生索又斷掉了!”
葉勝從亞紀身邊浮起,托住了她的胳膊,讓她覺得輕松很多。
“你回來了?任務結束了麼?我沒有聽見爆炸的聲音。”亞紀重新見到伙伴,心情一下子放松很多。
“水下爆炸,動靜不會太大。”葉勝說,“我已經解決了,做完采集我們就准備返回,時間所剩不多了。”
“好啊,已經完成穹頂花紋的拍照了。”
“再采集一些青銅材質吧,回去分析一下成分,”葉勝指著不遠處青銅壁上的一尊雕像,“我們可以試著把那東西帶回去,這種造像不是中國古代的,而是來源於歐洲。”
“好啊。”亞紀被葉勝拖著,向雕像游了過去,水順著她的潛水服被分開,居然帶著一股微微的暖意。
雕像只有幾十厘米,和他們進入青銅城時所見的和人等高的雕像不可相比。
他穿著中國古代的袍服,捧著中國風的牙笏,站在一根橋形的青銅杆上,微微低著頭,顯出恭敬的樣子,像貴族那樣彬彬有禮,但頭部卻是一條眼鏡蛇的樣子,細長的脖子從袍服的領子里探出來,極其地突兀。
那是個蛇臉人。
“這是什麼?”亞紀轉向葉勝。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龍族的一種圖騰,不過帶回去總會有用,你把它拿下來吧。”葉勝說。
亞紀點點頭,游了過去。
和蛇臉人雕像面對面的瞬間,她有一絲驚訝,蛇臉人的眼睛是純銀的,在黝黑的青銅表面上閃著孤戾的銀光,像是在眨眼。
亞紀提醒自己要打消奇怪的念頭,那只是因為反光造成的錯覺,水下作業務必保持冷靜。
她伸手抓住了蛇臉人的脖子,這件青銅雕塑沒有她想的沉重,她不太費力就提了起來。
一個影子忽然從她身邊浮起,伸手就抓向她的脖子,快得難以言喻。
卡塞爾學院體能課的教育,以及多年來的水下經驗,亞紀毫不猶豫地從潛水服的口袋里拔出折刀,直接劃向那個影子。
同時她大喊,“葉勝!小心!”
葉勝配了一柄裝備部改造過的俄羅斯產SSP-1水下手槍。
但那個影子比亞紀和葉勝的速度更快,他用手中的一件武器隔開了亞紀的折刀,重擊在亞紀的頭盔頂上,亞紀瞬間失去反擊能力。
她下意識地往後翻騰,要避開影子的下一次進攻,但是已經被對方緊緊地摟抱住了。
“葉勝!開槍!”亞紀大喊。
“對誰開槍?”影子問。
亞紀愣住了,那是葉勝的聲音。
曾經有一次,他們在大堡礁訓練的時候,她的氧氣瓶在水下出了故障,在窒息前的一刻她也是聽到了葉勝的聲音而回復了意識,那樣救過她一命。
她猛地睜大眼睛,看著摟住她的黑色影子,對方頭盔里的微光照亮了面部,是葉勝的臉。
“怎麼會有兩個葉勝?”亞紀心里巨大的恐懼砰然炸開。
她扭頭向自己的背後,那個帶她一起游過來的葉勝不見了,浮在水中的,是一具和人等高的蛇臉人雕塑,誰也不知道一具青銅雕塑為什麼能浮在水中,它那雙用銀子鑲嵌的眼睛閃動著,獠牙畢露的嘴仿佛帶著嘲諷的笑容。
葉勝拔出SSP-1,一槍崩掉了那個雕塑的臉,“我回來發現你游到這里,那東西浮在你背後,不明白為什麼就一直跟著你,直到你伸手去啟動那個系統。”
亞紀這才發現自己的救生索和數據线都斷了。
她順著救生索往下摸,摸到了毫無毛刺的斷口,救生索是被一柄刀割斷的。
亞紀摸了摸自己的腰間,她忽然想起……是她自己拔刀割斷了救生索!
“天呐!”亞紀戰栗,“是幻覺麼?”
“可能是因為那些龍文,”葉勝指了指穹頂,“你連續拍照,相當於按照一種次序來讀龍文,會令你產生‘靈視’,精神不受控制。”
“這種‘靈視’……很奇怪。”
四周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如同有人操著兩塊鏽蝕的鐵片,貼著你的耳朵狠狠地摩擦。此刻類似的聲音被數百數千倍地放大了。
葉勝和亞紀看向四周的青銅壁,數以萬計的青銅齒輪緩慢地開始轉動,巨大的鍾聲回蕩在洞穴的內部,青銅齒輪上的鏽跡開始剝落,牙齒咬在一起發出咯咯作響的聲音。
葉勝猛地仰頭,看不清的黑暗里,一座造型前所未見的巨鍾敲響了,青銅擺圍繞著軸承往復震蕩,青銅壁上的蛇臉人同時動了起來,舉起手中的牙笏,細長的蛇頸彎曲,仰頭看著穹頂,像是一場古老的朝聖儀式。
“你已經啟動了系統,”葉勝看著剛才被亞紀推過的青銅杆,“我不知道那是什麼系統,但好像不是好事……這是個……陷阱!”
他心里一震,感覺到那條被他留在周圍警戒的“蛇”正在逃離,這是從未有過的現象,“蛇”是他的忠實奴仆,始終棲息在他的意識深處,而此刻,巨大的恐懼正在逼迫這條“蛇”逃離主人。
葉勝的頭劇痛,意識深處其他的蛇也在驚恐地游動,想要擠爆他的頭。
必須盡快撤離,這是葉勝的直覺。
他拔出亞紀腰間的折刀,刺入兩枚齒輪之間的空隙。
這份力量很驚人,折刀的納米刀刃也異常鋒利,折刀陷入青銅壁兩寸之深,兩枚齒輪扣死在折刀上無法轉動,青銅巨鍾的搖晃立刻慢了下來,它失去了動力。
“無論什麼機械,都需要動力,煉金機械也不例外。”葉勝大聲說,“但是快走!整座城……好像都開始動了!”
折刀墜落,青銅巨鍾恢復了動力,盡情地轟響。
震耳欲聾的鍾聲,路明非驚醒,猛地坐起,扭頭看向窗外,正午時分陽光燦爛。
“敲什麼鍾?美國人都不午睡的麼?”他的第一反應是罵罵咧咧,第二反應是掀起被子捂住腦袋接著睡。
他在被窩里縮了一會兒,意識到有什麼不對。
鍾聲絲毫不減弱。
芬格爾也午睡的啊,睡得跟一頭死豬似的沉,這時候芬格爾這家伙難道還在繼續睡而罵娘?
路明非慢慢地揭開被子。
“嗨,這里。”有人在窗邊說。
黑色小裙、白色絲綢襯衣和圓口小皮鞋的女孩正坐在他的窗台上,靜靜地看著他發呆。
路明染。
路明非遲疑了一會兒,踮著腳尖走到女孩的背後,忽地伸手出去抓亂了女孩的頭發。
觸感異常真實,那頭洗過的頭發滑爽好摸,女孩的發香仿佛就握在手里似的。
“染染,我記起來了,所以把所有事情都告訴我吧,看看我想起來的對不對。”路明非將她摘了下來摟到懷里說道。
“哥哥就會說謊。”
女孩眼眸亮了一下,接著又恢復了平靜,“我不會告訴哥哥的,這是懲罰,而且我還要殺死哥哥。”
“為什麼?”
路明非沒有恐懼和疏離,而是一樣的溫和的語氣詢問著。
“殺一個人需要理由嗎?”
“不需要嗎?”
“需要嗎?”
“等等,好吧,這不重要。”
路明非停止了這謎語一般的對話。
“這鍾聲是怎麼回事?是夢境嗎?可我感覺真是超超超真實!從沒做過那麼真實的夢。”
路明非指著外面的鍾樓說,“鍾都還在走,我睡下是中午十二點,現在是一點半。一切都很正常,壓根兒不像做夢。”
“哥哥,不要過於相信自己的眼睛,你看到未必就真實,你所經歷的也未必是真實,也許你現在死了,你只是覺得你還站在這里說話。”
小女孩明媚的笑著,看著路明非的眼睛,說道,“蛆蟲正在哥哥的屍體里爬來爬去,像是蟲子在奶酪洞里鑽來鑽去那樣開心。”
路明非愣了一下,全身發冷,“停!停!我晚上剛剛吃的奶酪,妹妹你真是不乖啊,唉,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是啊,再也回不去了。”女孩說,眸子里有著跨越千萬年的惆悵。
“停停停,至少現在我們都在,這就夠了,不是嗎?”
路明非趕忙轉移話題。
“對了,發生了什麼事?世界毀滅,富婆倒追,男女平權?以後沒有這樣的大事就別把哥哥我從午睡里叫醒了。”
“哥哥不都聽見了麼?鍾,敲響了。”
女孩仰起頭,意味深長地說著,“哥哥,這是你的序曲。”
“主題曲?原來我還有op?”
路明非大驚失色,什麼,自己竟然是動漫男主?
“哥哥又在說那些讓人聽不懂的怪話了。”
女孩搖頭失笑,“是哥哥回歸王座的序曲。”
“等等,染染不是要殺我嗎?”
路明非蒙圈了。
“哥哥什麼都不必知道,這是懲罰的一部分。”
女孩俏皮的吐了吐舌頭,燦爛的笑著,多少有些腹黑了。
“奧丁呢?”
路明非突然發問。
“果然哥哥什麼都沒記起來。”
路明染嘻嘻的笑著。
“哈?你果然剛剛不知道我沒記起來!”
路明非得意的笑著,只是笑容里帶著些沉重的下彎。
路明染歪了歪頭,小手手撐在路明非嘴角的兩邊,往上一提,讓路明非露出滑稽的笑容。
“這才對嘛,哥哥只要負責沒心沒肺就好了。”
女孩在他臉上親了一口,離開了路明非的懷抱,然後打開門走了出去,門關閉的一刻,宿舍里陷入死亡般的寂靜。
路明非愣了好久,狠狠地打了個哆嗦,伸手狠掐自己的臉。
門外傳來了刺耳的蜂鳴聲,像是某個大盜在同一瞬間觸動了全世界銀行的報警器。
“染染不是拿打火機燒火警警報器玩兒吧?”路明非想。
他衝出宿舍,拉直了嗓子大喊,“染染別玩火,玩火尿炕!”
“染染又是哪里的學妹?”
有人說。
路明非愣住了,看清了站在他面前的人,一身校服裙的諾諾伸手拍了拍他的臉,“醒醒,睡暈了你?”
路明非站在宿舍過道中。
天花板上的紅燈閃爍,刺耳的蜂鳴聲來自隱藏在牆壁中的擴音器。
學生們正從各個樓梯出口向著電梯匯集,有男有女,都穿著校服,神色嚴肅。
卡塞爾學院規模有限,1區宿舍男女混住。
“是火警麼?請問火警撤離的時候大家要這樣一臉死了爹媽的表情麼?”路明非左顧右盼。
“卡塞爾學院入學第一件事,閱讀《緊急狀態手冊》,這所學院從建立之日起,隨時准備應付各種和龍族有關的突發事件。這個警報表示突發性緊急事務,召喚高階級學生圖書館集合。嗨,諾諾,你長得越來越好看了!”芬格爾從屋里探出亂蓬蓬的腦袋來,路明非知道他只敢露頭,芬格爾喜歡裸睡。
“你也沒改掉裸睡的習慣啊。”諾諾說。
“作為一條‘F’級的敗狗你就對《緊急狀態手冊》了然於胸!話說那到底是干什麼用的?跟《地震自我救助指南》差不多?”路明非問,“跟我沒有關系吧?3E考試的分還沒出,我該不算,我可以回去睡覺了麼?”
“其實是一本《傻瓜書:一個屠龍預備役走上戰場的第一步》,我其實是想請你回來的時候幫我帶一罐可樂。”芬格爾說,“在我是‘A’級的歲月里,我知道的是緊急狀態下如果點名不到要扣實習分的。”
“可我根本還沒有什麼實習分可言啊!”路明非嚷嚷。
“走啦!”諾諾一把拖著他就往外跑。
“你扯我干什麼?我會走!”
路明非跌跌撞撞。
“圖書館你認識路?”
諾諾驚奇的回頭,衝路明非問道。
“不認識,快點走吧,別遲到了。”
路明非理直氣壯的回應到,任由她牽著了一群人衝進圖書館,進入總控制室。
路明非還沒來得及喘氣,就看見凱莎一身校服,面無表情,昂首闊步進來,背後是同樣面無表情的學生會干部,每個人手里都拎著公文包,儼然是出席參謀長聯席會議。
而楚子涵已經到了,全部高階級學生都被獅心會的人和學生會瓜分,分坐在左右兩側,井水不犯河水。
路明非悄悄地點了數,一共十三人,全部“A”級以上。
沒被兩大社團瓜分的人,除了他和奇蘭,還有3E考試中那個冰雕一樣的嬌小女生。
她坐在最前排,仍舊只留一個背影給所有人。
教授團占領了剩下的位置,古德里安教授、曼施坦因教授和執行部馮·施耐德教授神色嚴峻。
“學生13人,‘A’級12人,‘S’級1人,教授團27人,人都到了。”曼施坦因教授對施耐德教授說。
“立刻開始。”施耐德教授拖著他的氣瓶小車走到牆壁前,掃視眾人,被黑色面罩遮了一半的猙獰面孔令四周迅速地安靜下去。
“各位,我們需要你們的幫助,就是現在。就在此刻,兩名執行部成員陷在一處龍族遺跡中,我們剛剛從那里獲得了重要資料,但機關被觸發了,出入的道路被堵死。他們的氧氣每一秒鍾都在減少,我們必須為他們盡快找到出路。”施耐德教授聲音低沉而迅速,看來真的是一秒鍾都要節約了。
“找路可以用……Google Earth。”路明非舉手,“很……很好用的。”
他說出來才意識到這話有多蠢,全體人都扭頭看他,露出一副見鬼的表情。
“這樣的地方Google不提供服務。”施耐德教授拍掌,高處頂牆的柚木書架兩側移開,露出了足有一百英寸的巨型屏幕。
巨大的三維模擬圖像出現在屏幕上,邊角上有標尺。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氣,一座青銅鑄造的……小型城市!
“青銅與火之王諾頓的宮殿,太古遺跡。你們中有人的血緣來自他。這里有一張圖片,是執行部成員酒德亞紀拍照的龍文資料。根據猜測,我們認為它其實是關於這座青銅城鑄造的碑記,我希望你們集中精神去閱讀它。”施耐德教授說。
“你希望我們中有人和它共鳴產生‘靈視’?”凱莎問。
“是的,我們原本可能要花十年的時間解讀它。但他們的氧氣支撐不過20分鍾了!請盡快!”
“酒德亞紀?”路明非回憶起面試他的那個鄰家少女式的日本女孩。他還記得她柔柔的笑,怎麼她遇險了麼?
所有人都從包里取出筆記本,包括奇蘭和那個女孩,接上了數據线,麻利地掏出自己的學生磁卡在面前的卡槽里劃過。
“審核通過……審核通過……審核通過……”
諾瑪的聲音回蕩在控制室里,學生和教授們切入了各自的操作界面。
同時一幅幅照片拼接成的巨型青色穹頂出現在大屏幕上,路明非看得兩眼發直,這就是龍文?這完全是……一棵大樹!
“龍族都是……一群文藝青年吧?”路明非恨不得罵娘,這種事是人干的麼?
創造一種文字不把修辭學搞簡單點,卻用畫畫來表達內容,不是文藝青年咋能干出這事兒呢?
“劃卡!有備用電腦。”諾諾在不遠處說。
“哦哦!”路明非從屁股後面的口袋里摸出了磁卡,手忙腳亂地在卡槽里劃過。
桌面翻開,一台平板電腦出現,屏幕亮了起來,出現了引導頁面。
一個少女的3D形象浮現,一身睡衣般的白紗長裙,長發飄飛,向著路明非輕盈地躬身。
“‘S’級新生路明非,很高興為你服務,請配置你的系統。”少女的聲音從耳機中傳來。
“哇!新手指南好貼心!”路明非很開心看見這樣的界面,“你是諾瑪麼?我以為你是個中年大媽,你游戲打得不錯。”
“我是EVA。”少女微笑,“根據記錄你沒有修計算機課程,不如我按照常規為你配置吧。”
“沒問題!”路明非說。美少女說什麼都是好的,反正除非EVA把系統配置成星際爭霸的界面,否則他還是不會用。
窗口快速地閃動,星際爭霸的界面出現在屏幕上。
“這個界面你比較熟悉吧?”EVA說,“用這個好了,所有的讀取、移動和存儲,都直接點擊完成,很快就能上手的。”
路明非呆呆地看著那幅大樹的畫出現在他的地圖框里。
摩尼亞赫號上,曼斯神色凝重,“能聯系得上他們麼?還能堅持多久?”
“葉勝的‘蛇’還能維持通訊,不知道能維持多久,言靈會耗損他的體力,氧氣消耗也會上升。”塞爾瑪臉色蒼白,“時間越來越少了。”
“救援直升機距離這里只剩60公里。”大副摘下耳機大喊。
“我想我明白亞紀被引誘著啟動的系統是什麼了,那東西不是個鍾表,那整個城是個機械!一旦啟動,青銅的組件就開始移動,原有的道路被堵死,新的道路出現。那是個魔方一樣的城市,可我們沒有地圖……亞紀拍攝的可能就是地圖,可我們沒人能讀懂!”曼斯握拳砸在操作台上。
“校長已經命令本部支援解讀,我們能做的只有等待。”塞爾瑪說。
路明非左顧右盼。
所有人都盯著那幅畫冥想,隨手在紙上素描,鉛筆在紙上沙沙作響。
凱莎和楚子涵都盯著大屏幕,臉色陰沉得可怕,奇蘭雙手捧著額頭,諾諾雙手抱在懷里,緊鎖著眉頭,而那個嬌小的蒼白的皇女般的~女孩雕塑般坐著,一動不動。
教授團們壓低了聲音激烈爭論,他們在血統上還不如這些高階學生,不能期待“靈視”,但他們研究了幾十年的龍文,他們要集合這些知識在這二十分鍾里產生奇跡。
路明非覺得這些人蠻夠義氣,也蠻不容易的。
要在20分鍾內從一張畫里看出地圖,確實是件不可能的任務。
可這些人都是精英,對於他們來說即使還有一絲希望,放棄都是可恥的。
就好比蜘蛛俠老叔臨死前跟蜘蛛俠說的,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不過路明非不一樣,他向往的英雄是開心超人,一開心就超人的那種。
並且別人聽到龍文如同聽到驚雷,看到龍文覺得那些圖案如同活了過來開出繁花、長出枝葉,而在路明非那里,念叨就是念叨,樹就是樹,朴實剛健。
其實如果,只是說如果,他有本事去跟這些精英一起思考去救葉勝和亞紀,想破腦袋拼一把他也樂意。
他蠻喜歡英俊的葉勝和漂亮的亞紀的,雖然他們問的問題有點傻,這樣兩個人要是死了多可惜,諾諾說得對,你說他們怎麼不結婚呢?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他嘆了口氣,這場跨海救援根本就不現實,有些事情是很殘酷的,好比你是蟲族,你的兩只小狗失陷在人族家里了,人家坦克都架起來馬上要轟炸了,你這邊開始孵飛龍去救,還來得及麼?
來得及才見鬼了。
路明非愣了一下,微微地戰栗,未必來不及,還有機會……只要你願意……作弊!
地圖……不就是開地圖麼?
Black sheep wall!
Black Sheep,“黑羊”,白羊群中不安分的邪惡分子,它在蠢蠢欲動。
路明非感覺到他距離某個禁忌只有一層紙之隔。
這個控制室里是群白羊,它們被圈在牆里,很乖,低頭吃草,不看外面,所以只能被揪翻了剪羊毛。
而黑羊……黑羊不同,黑羊會跳牆逃跑,反正它是個很壞很壞的壞小子,從來不按什麼牌理出牌。
路明非鬼鬼祟祟地四下看看,輸入回車鍵,果然跳出了輸入框。
“Black Sheep Wall。”一個字母一個字母地輸入,確保它一個不錯。
幾秒鍾之後,所有人的界面都變了,變成了黑屏。
從上而下,一幅巨大的三維地圖刷新,所有人都呆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張地圖上,巨大的青銅城被解析為一個一個的機件,那些機件正在運轉,舊的道路封死,新的道路生成。
“路明染”許諾的成了現實,奇跡正在發生,路明非越過牆去了,他扮演了那只搗蛋的黑羊。
所有人都猛地扭頭看著路明非,每個人都意識到這是正確的結果,而地圖的角落里清晰地標注,“路明非解讀結果”。
那個冰雕般的女生也回過頭來,路明非第一次看見她的臉,透明如冰雪,眸子里清晰的能看見自己的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