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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這回真的驅魔了

  仙波秋水施完禮,抬起臉,看清呂一航的面目,驚訝地瞪大杏眸:「咦,是你!」

  呂一航也有些愕然:「好巧啊,你也要去杭州?」

  柳芭看看男朋友,再看看仙波同學,好奇地眨了眨眼:「怎麼,你們認識?」

  上個月的新生杯64強戰,提塔和仙波秋水狹路相逢,結果以提塔的勝利告終。柳芭和呂一航一同觀看了那場比賽,「青頭巾」傳承的佛家劍法有如明王降世,將提塔逼至絕境,令他們至今記憶猶新。

  ——但是,呂一航只是混在觀眾席中的一員看客,仙波怎會對他有印象?

  「在新生杯比賽離場的時候,我和她擦身而過了,算是一面之緣吧。」呂一航向柳芭解釋了一通,再對仙波秋水微笑道,「我叫呂一航,是江蘇無錫人,會點茅山道術和武當功夫,也請你多多指教。」

  「很高興認識你。」仙波秋水主動伸出手,她的漢語口音平翹舌分明,標准得好比播音員,完全聽不出櫻花妹的腔調。

  呂一航握住她的手,那只手掌無汗且微涼,摸不出練劍產生的繭子,像絲綢般柔滑舒適,大概也有什麼保養的秘技吧。

  四人各做了一遍自我介紹,算是簡單地破了個冰,就把行李搬上了從學校總務處租來的轎車——負責開車的是柳芭,因為比安卡自稱容易暈車,所以被安排到了副駕駛座,呂一航和仙波秋水兩人坐後排。

  柳芭一邊系安全帶,一邊扭過頭來,將她與呂一航商量好的行程告知大家:「到杭州之後,我們先去靈隱寺報到,然後再前往惡魔出沒的地點,等干完活了,就自由活動。各位有什麼提議嗎?」

  三人紛紛答應,汽車平穩地啟動了,在寬闊的校園大道上加速飛馳,開往了東邊的校門。

  ——青頭巾?靈隱寺?

  腦內混雜著這些詞,呂一航不由自主地產生了聯想:仙波同學之所以搭我們的便車,莫非是去杭州求佛法?古時候不就有個空海和尚,跟隨遣唐使的腳步西渡中國……

  為了解決這個疑問,他側過身子搭話道:「仙波,你……」

  「叫我秋水。」

  仙波秋水正在刷手機,戴著美甲的手指在屏幕上一戳一戳,發出「嘟嘟」的響聲。余光瞥了呂一航一眼,像炸毛貓咪般眯起眼睛,語氣充溢著鮮明的厭惡。

  為武者的威壓所懾,呂一航嚇得縮了縮脖子:「好的,秋水。」

  聽到這個稱呼後,白辣妹散發出的殺氣蕩然無存,像一只貓咪被撫摸得爽快,重新恢復到安靜憩息的狀態。

  呂一航不禁尷尬一笑:一般來說,日本女生都不願意讓剛認識的人直呼其名吧,她有多討厭自己的姓氏啊?

  「我的姓聽起來像『辛巴』,小學時經常被同班男生拿來開玩笑,為此沒少跟他們打架,所以別叫我『仙波』啦,搞得我像獅子王一樣。」秋水察覺到呂一航的反應,突然噘嘴微笑,櫻粉的唇釉泛起水潤光澤,猶如沾著晨露的花瓣。

  呂一航同情地說:「原來如此,我能理解。」

  也是,這麼可愛的女生,卻被取了個猛獸的綽號,心里肯定不好受吧。

  不過,剛才算是領教到了,她凶巴巴地瞪人時,氣質果真像獅子一般可怕,也不難理解小學生為何會給她取這種綽號。

  呂一航接著套近乎道:「秋水,我第一次遇見你那天,你和提塔·克林克進行了一場對決,你還記得嗎——就是那位哥特蘿莉魔法師,長得很漂亮的。我看了那場比賽,你的劍術太精湛了。」

  秋水聽到這話,泄了氣似的放下手機,垂眸苦笑:「果然被你看到了啊,我落敗的姿態——我之所以要去杭州,和那一戰脫不開干系。」

  「欸,為什麼?」

  「從那天以後,我懷著敗北的恥辱,每天拼命練劍,卻始終不得進步。我意識到自己撞上了內心的迷障,在『高級劍道』課後向老師詢問了建議,他知道我學的是佛家劍法,就建議我去拜訪一下附近的名刹。我決定去一趟靈隱寺,參照中國的佛理彌補我的不足。」

  佛理?以前聽少林寺的方丈講過:「欲練少林七十二絕技,必先通曉佛經。」凡是高深的武學,無不講究內外兼修,哪怕是東瀛的佛門功夫,想必也逃不開這個道理。

  「怪不得要搭我們的車,原來恰好順路。」呂一航點點頭,「在探討佛教經義之前,先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吧。能不能跟我說一說,日本的佛劍是怎麼一回事?」

  秋水歪了歪頭,露出「ins萬贊」級別的燦爛笑容:「這個話題太寬泛啦,日本佛教的派別多得很,各個宗派的武功各有千秋,我只能介紹我所學的劍術——名叫『明王五勢』,由室町時代的僧人創作,經過歷代武僧的繼承和改良,融入日本東西南北的武道,才呈現出現在的面貌。」

  見對方露出感興趣的神色,秋水屈指數道:「所謂五勢,對應五大明王:不動、降三世、軍荼利、大威德、金剛夜叉,每勢各十二式劍招,剛好湊齊甲子之數。我們『青頭巾』以驅魔為己任,這套劍術正是專門克制妖魔的。」

  「真了不起——那你是遇到什麼瓶頸了呢?」

  秋水「嘿咻」靠到椅背上,挑了個舒服的坐姿,從容道來:「那得從修行『明王五勢』的進路說起,按我師父教的理論,我們這一脈佛劍從淺到深可分為三個次第。入門的境界是『吹毛劍』,換句話說,就是『珊瑚枝枝撐著月』。劍路隨順因緣,行住坐臥皆能運劍,像月照珊瑚一般圓融無礙,你說厲不厲害?我現在正處於這個境界。

  「第二個境界是『澄懷劍』,亦即『風吹碧落浮雲盡』。要的是掃除心境,去妄存真,見本來面目,得清淨佛性。到了這個境界,風吹雲散,萬法皆空,就無所謂招式的區別了。聽起來有點玄乎吧,哎,我還做不到這樣的修行呢,想演示也演示不來。

  「最高的境界是『無相劍』,人稱『電光影里斬春風』。證得此境,即是超脫生死,連刀劍也不用,揮掌便可屠滅真龍——這是我望塵莫及的高度,就算只是口頭描述一下,都覺得不可思議。」

  轎車即將駛上京滬高速了,東天浮現熹微的晨光。呂一航聽得心跳加速,不知不覺攥緊了雙手。

  盡管仙波秋水有一副辣妹的浮夸打扮,看起來花里胡哨不務正業,但其實也是個才學出眾的高材生。能以長篇大論把自己所學的佛家劍法講透,無論佛學、劍術還是普通話水平都堪稱一流,絕對擔得上「文武雙全」之稱。

  ——瀛洲大學真是臥虎藏龍的地方,和我同窗念書的都是各自門派的少年高手,任何一人都不容小覷!

  呂一航感慨之余,不忘向秋水發問:「你把自家的絕學泄了底,沒問題嗎?」

  「我看你聽得入神,就刹不住話頭了。」秋水靠著車窗支起臉頰,嬉皮笑臉地吐了吐小舌,「這又不是什麼機密。有你這麼棒的聽眾,再多講點又礙著誰了?」

  看看前排,柳芭專心開車,比安卡合眼冥想,都對秋水的發言提不起興趣。整個密閉空間之內,也只有呂一航在側耳傾聽了。

  ——這幾年很流行一種輕小說題材,「對阿宅溫柔的辣妹」,今天算是遇到真貨了,假如我沒有遇到提塔,我大概會被仙波秋水迷倒吧……

  但當呂一航自顧自地感動時,就被秋水的話鋒打斷了。

  「你懂佛法不?聽我扯這麼久也不嫌煩,肯定是行家吧?」秋水湊到呂一航臉邊,清澈明亮的眼睛盯著他,瞳孔深處涌溢著歡悅與期待。

  ——好近,近過頭了!

  聽美少女講話當然不累……不對,不能說得這麼露骨。呂一航稍稍後仰,才點頭道:「略知一二吧。」

  這並不是打腫臉充胖子,他愛讀雜七雜八的閒書,並且常跟爺爺拜訪各地高僧,在潛移默化之下,他懂得了不少佛家學問——用和尚的話說,應該是「薰習力故」才對。

  「真好啊。我喜愛武道,所以下足了功夫練劍,可學佛法就沒那麼勤快了,師父教我『只管打坐』,我卻總是靜不下心打坐,寧願把時間拿來玩手機……」說到這里,話癆辣妹不好意思地搖搖頭,撓了撓奶棕色的秀發,臉頰染上了一層薄薄紅暈。

  呂一航也笑了。青年武者氣血旺盛,熱衷於鍛煉外功,卻忽略了內功的齊頭並進。這算不上新鮮事,中國的六大劍宗之內常有這樣的學徒,看來全世界的年輕人都是一副德行。

  那麼,進了寺院後,那邊的僧侶會以什麼方式指導仙波秋水呢?

  按照腦中參訪靈隱寺的記憶片段,呂一航對她口述了一份攻略:「等會兒到了靈隱寺,會有個武林前輩為你指點迷津。他的性情有些古怪,遇上他之後,你要按我說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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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八點多,瀛洲大學的訪客們下車後,就被人山人海震撼到了,香客游客摩肩接踵,嘈雜人聲織成一片。他們隨著人潮的流向,費了好大勁才擠進靈隱寺,向寺中的僧人說明來由,就被帶往寺廟後方的院落中。

  這是塊香客止步的區域,一路上見不到一個人影,呼吸也變得自由了許多。古樹環繞,群鳥鳴囀,仿佛脫離了俗世的泥沼,踏入一方隱秘的淨土。

  柳芭額上冒著熱汗,心有余悸地說:「擠死我了。明明特意挑了工作日的大早上來,卻還這麼擠。」

  呂一航笑道:「這里是杭州人流量最大的景點,從早到晚,一年四季,人都這麼多。」

  靈隱寺位於西湖西岸的飛來峰附近,與地面的落差並不大,說是丘陵才像話。柳芭穿著那麼嚴整的登山套裝,相當於割雞用牛刀了。

  他們在一方天井中停住腳步,廂房的檐下擺著一張小桌,桌邊坐著兩位飲茶的長者。

  左邊的僧人約莫50歲的年紀,面容方方正正,壯碩的肩背如山脊橫亘,褐色僧袍的領口微敞,露出古銅色的胸膛;右邊的道人比他更高,更瘦,也更老邁,披著件褪色青灰長衫,衣襟歪斜系著盤扣,銀白長發扎成發髻,瘦削的下頷留著一撮干枯的山羊胡,平添了幾分落拓氣。

  二人皆是氣度非凡的絕世高人,隔著老遠望去,猶如一頭老虎和一只仙鶴相對而坐。

  「通瑛住持,爺爺。」呂一航對兩位老人問候道。

  「啊。」柳芭可算見到戀人爺爺的廬山真面目,不由得輕聲念叨,「這就是傳說中的瀛洲大學建校元老,資深教授呂雲驤……」

  ——好像,比想象中更平易近人一點?

  仙波秋水畢竟是驅魔領域的老手,自然聽說過呂雲驤在行業內的傳奇聲名,內心的驚訝甚至更勝幾分。

  ——我沒聽錯吧?呂一航同學居然是呂教授的孫子?

  「嚯,乖孫子來看我啦!」

  呂雲驤聞聲扭頭,眼珠如寒潭般透著光亮,身形稍稍一晃,便掠到了呂一航眼前。無論是身負「妖眼」的柳芭,還是曉習「縮地法」的仙波秋水,都暗自吃了一驚,根本辨不清呂教授用了什麼步伐。

  爺爺情深意切地擁抱孫兒一陣,呂一航薄情寡意地松開手臂,冷笑道:「開學之後,你就拿帶研究生出任務當借口,連學校也不回。到哪里逍遙去了?」

  呂雲驤掂了掂山羊胡,憂愁地嘆氣:「要是我呆在學校,就要給你們這幫毛都不懂的本科新生講課了,有屁個意思啊?但只要在外頭晃悠半個學期,教務處就不會給我排課了,是不是很格算?」

  「這不純屬摸魚嗎,好意思領工資嗎?!」

  「那去叫校長扣我工資吧,諒他也不敢不包庇……」

  「你都說是『包庇』了,你還是有羞恥心的吧?」

  ……

  在爺爺的面前,呂一航就像對待平輩一般,語氣沒大沒小,換作他妹妹也是相似的德行。這就是呂家人習以為常的相處方式,日日如此,月月如此,十八年來皆是如此。

  唇槍舌劍一番後,呂雲驤忽然哈哈大笑,拍拍孫子的肩頭:「一航,你最近變化挺大啊,上大學以後,看起來成熟了不少。」

  「是嗎?」呂一航收到意外的夸贊,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其實,應該是交到了戀人,成為了炮王的緣故吧,啊哈哈。

  「我聽之華說了,你奇跡般地長出內力來了。本事不小啊,剛學會怎麼運用內力,就能打進新生杯8強。」

  「有點運氣成分,你知道的,淘汰賽的機制就是這樣,強者也可能早早被淘汰……」

  「別謙虛啦,我都教你多少年技藝了,陸家那臭屁小子都敗在你手里,你還嫌自己不夠厲害?」呂雲驤裝腔作勢地踹了一腳孫子的屁股,「還不快介紹一下,這幾個女生是誰?」

  「這是柳芭,是俄羅斯人,有一雙妖眼;這是仙波秋水,是日本的『青頭巾』;這是比安卡,是意大利的羅馬正教修女……都跟我一樣是大一學生。」

  呂雲驤收斂了笑意,如電的目光掃視了一遍四名新生。剛才還慈祥和藹的公園老頭,轉瞬變身為舉世無雙的道法宗師,如同平地拔起一座險峰,散發出強大的壓力,使他們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過了不知多久,呂雲驤齜牙一笑,和氣地說:「你們的事情我已經聽說過了。按照瀛洲大學的規矩,尚未取得驅魔資質的同學,在執行驅魔活動前,需要先向學校報備。你們剛上大一沒多久,肯定沒機會考出證書……」

  「所以我們才來找你,能不能認可我們出這次小組作業。」呂一航摘下雙肩包,掏出圓珠筆和四張申請表,遞到爺爺手中,「同意的話,請在『指導教師』這一欄簽字。」

  雖然燕小姝口頭接受了柳芭小組實踐活動的申請,但這畢竟是一次「無證驅魔」,光有她的同意還不夠,必須得到分量夠重的驅魔系教授簽字才行——而符合條件的教授,呂一航非但認識一個,而且還很熟。

  「我的簽名可不是白拿的,你們要證明自己夠格。」呂雲驤從容地接過紙筆,坐回了茶座,對著身邊的老和尚點點腦袋,「通瑛老弟,賣我個面子,你來跟他們過過招吧——呂一航,你第一個上。」

  「來嘞來嘞。」一聽這話,通瑛蹦跳到開闊的天井中間,捋了捋僧袍的袖子,拉開打拳的姿勢。雖說他是天下名刹靈隱寺的住持,在江南武林聲望極高,這時卻像個頑劣的孩童,聽到有架可打就歡欣雀躍。

  呂一航早就做好了比武的准備,把背包放到一邊,從行李中抽出一柄桃木劍,光滑的劍刃隱隱發亮:「通瑛前輩,事先說好,我要用劍,要不然我打不過你。」

  通瑛滿不在乎地擺擺手:「隨你便,你以為有劍就打得過嗎?」

  一方是靈隱寺的住持,一方是瀛洲大學的菜鳥,江湖地位不啻天差地別。他們相隔一丈余遠,各自擺好起手的架勢,空氣的流動似乎凝固了下來。

  眼看著一場大戰即將開始,柳芭迷惑地嘀咕道:「我們不是去驅魔嗎?怎麼考驗的是武術?」

  秋水絞起眉頭,輕聲說:「你不明白嗎?如果驅魔技巧不過關,最差的結果也只是討伐失敗而已,但如果身體素質不過關……會死。」

  「死!」柳芭嚇了一跳,幾乎是吸著氣叫出這個可怕的字。

  ——這不本該是輕松愉悅的校外活動嗎,跟校外遠足沒啥兩樣,怎麼會牽扯上生命危險?

  談論這個話題時,秋水顯示出青頭巾的專業素質,化了淡妝的俏臉緊繃起來:「承受惡魔的攻擊,抵御惡念的附身,或是放棄任務後溜之大吉,都需要足夠的身體素質支撐。」

  柳芭勉為其難地擠出微笑:「可我們要對付的只是D級惡魔而已,應該沒什麼危險。」

  「那也不能掉以輕心,你知道在我們那里,每年有多少刀法高超的青頭巾死掉嗎?」

  「欸?」

  「我有個前輩,是香取神道流的高手,到軼父深山討伐食人的『山姥』。那位前輩把『山姥』砍得奄奄一息,卻一不留神,被撞下山崖,跟妖怪同歸於盡了。我親眼見到他血肉模糊的屍身。」秋水咬緊下嘴唇,淺咖色的眼眸盯住柳芭,鄭重警告道,「奪人性命的從來不是弱小,而是自大。」

  柳芭無言以對。為了准備這次期中實踐,她翻閱了校內的相關規定,也尋思過這個問題:為何只是簡簡單單的D級驅魔,也得走那麼繁瑣的審批程序,還必須拿到教授的簽字許可?

  ——因為任何一條規矩,都來自前人積累的教訓。

  作為全世界驅魔界的最高學府,瀛洲大學有義務保障學生的生命安全,絕不容許他們以身試險。

  某些漫畫里出現過「冒險者擅闖哥布林窩結果團滅」的情節,但在瀛洲大學的規定之下,不可能有這種事情發生。官僚是官僚了點,但還是有實效的。

  柳芭看向秋水和比安卡的身影,心中生出一種敬意。她們年紀雖輕,卻已在驅魔的戰場上身經百戰,瘦弱的雙肩承擔起艱巨的責任。這才是異能者該走的正確道路。

  ——在俄羅斯的異能者們看來,「妖眼」是邪惡的象征,可是,要是我用這個能力來造福社會,就不會被稱作「妖女」了吧……

  當柳芭沉浸在遐想中時,呂一航手腕一抖,刺出一劍——他率先出招了。

  這一劍以排浪破空之勢,直向通瑛胸口,魄力非常,有進無退。剛出手便是全力一擊,誰不想在爺爺兼恩師面前證明自己的能耐?

  通瑛嘴角一咧,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猛然抬起左臂。真氣沿著他經脈流轉,纏繞在手掌與小臂之上,旋即凝實,化作一層結實的臂甲,形似細碎的水晶琉璃,閃耀著瑩瑩白光,華美得令人眼花——少林寺的「金鍾罩」是出了名的硬功,相傳練到高明了,能將內息化作金甲,與眼前此景有異曲同工之妙。

  真氣包裹的手臂與劍尖相撞,發出一聲清脆金鳴。呂一航只覺刺上了一道鐵壁,一股巨力反彈而來,劍身略略彎起,險些脫手。

  「好硬!」他心中驚道。

  桃木劍失去掌控的空檔僅有一秒,但對於分出勝負而言,一秒的疏漏綽綽有余。

  通瑛略微轉過身子,用左手肘包夾桃木劍,同時伸出右掌,輕輕按上劍身,再張開五指,一把抓住。此時他的手掌遠比木質堅硬,好比一把精鋼制成的鐵鉗,做出如此大膽的奪劍姿勢,也不必擔憂虎口撕裂。

  呂一航心頭一凜:硬功擋劍,柔功奪器,真是剛柔並濟的好功夫。

  ——不愧是「七寶窣堵手」,寧波太白山天童寺的鎮宗絕學!

  「窣堵波」,即梵語「寶塔」一詞的音譯。呂一航見識到通瑛屹立不動的英姿,以及琉璃寶塔般的真氣,在心中感嘆:「果真是『身成佛塔』的神技。」

  嘉靖年間,倭寇屢屢侵犯浙東沿海,戚繼光率軍入浙,聽聞天童寺僧眾精通拳法,遂親自登門,求教於首座盛寧禪師。二人一見如故,抵足而談三天三夜,共同鑽研武學,取佛門「無堅不摧」「慈悲渡厄」經義,融入戚氏鴛鴦陣的攻防一體精髓,合作創出七式拳法,取名為「七寶窣堵手」。

  台州一戰,盛寧禪師率武僧助陣,以「七寶窣堵手」配合戚家軍,於山道狹處大破倭寇。此後,戚繼光將從中吸收的心得寫入《紀效新書·拳經》,盛寧禪師將完整拳譜藏於天童寺舍利塔頂,僅傳於護國衛道之人。

  通瑛是靈隱寺的住持,誰都以為他土生土長於杭州,卻少有人知他其實生於寧波,年少時在天童寺出家,23歲即通過了七層舍利塔試煉,得以修習「七寶窣堵手」全篇。直到今天,他仍然是最年輕的紀錄保持者。

  從天才少年,再到一代宗師,誰人膽敢質疑通瑛的實力?和如此高手交鋒,一招就被擒拿也算不上丟臉——

  但是,呂一航略一偏轉劍刃,搶在臂彎合攏之前,抽出劍來。通瑛的掌速雖快,卻未能鎖住劍身,只聽「嗤」的一聲輕響,劍鋒自他指縫間滑出。呂一航身形未亂,借勢後退半步,桃木劍架在胸前,重新擺出戒備之姿。

  在與陸澤柏的戰斗後,他勤加反思,「化勁」變得更加圓融和機變,太極劍法邁入了一個全新的境界。若沒有如此精准恰當的反應,他的武器恐怕已落入通瑛前輩掌中了。

  這一戰,真不好打。該怎麼才能取勝——

  「秋水,快來幫忙!」呂一航回頭喊道。

  在來這里的車上,他已預想到會發生一場激斗,並提前告知了仙波秋水對策:

  「靈隱寺的住持法號叫通瑛,是江南一帶首屈一指的武僧,擅長在打斗中傳授禪機。我們好不容易登門做客,八成能跟他切磋一回。要是我和他打了起來,你就趁機拔刀,上陣助拳,讓局面變成二打一。你說這是耍賴皮?……呃,賴是賴了點,但反正是長輩,他不會計較的。」

  呂一航拜訪過數次靈隱寺,很了解通瑛住持的做派。這位武學大師常與門生對打,非是因為他本性好斗,而是出於「當頭棒喝」的禪理——若有心存困惑的武者求教於他,只會得到劈頭蓋臉一頓「毒打」,從而在極端的壓力下獲得頓悟。

  這種直截了當的修禪方式,正適合直腸子的日本劍士。

  「我上了!」

  話音一落,體格嬌小的辣妹披戴起青色的頭巾,化為一道殘影貼地而行,速度迅疾得讓人辨識不清——正是名為「縮地法」的東瀛輕功。十來米的間距,也宛如咫尺之遙。

  乘著衝鋒之勢,仙波秋水甩動雙臂,密不透風的拳影打在通瑛和尚臂上,搗出啪啪的脆響,好似貼肉炸起一串爆竹,聽得讓人膽戰心驚。

  但是,這次突襲快則快矣,卻未能奏效。

  通瑛已有防備,豎立起小臂,使出「七寶窣堵手」中的守招「硨磲護」,繃起遒勁的肌肉作為盾牌。仙波秋水出拳的勁力太淺,每一擊都被「硨磲護」擋了個干淨,掀不起分毫波瀾,反是自己的拳頭火辣辣地疼。

  ——亂打一氣,白費體力!

  眼力超群的呂一航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扭頭喝道:「不是叫你拔刀嗎?」

  秋水很不服氣,氣鼓鼓地回嘴道:「那可是妖刀啊,怎麼能對赤手空拳的人用?」

  「別把人家看扁了,他是大前輩,不怕你的『殺生石』!」

  聽到這聲義正詞嚴的呵斥,白辣妹猶疑了兩秒,嘆了口氣:「好吧,聽你的。」

  她用左手握住刀鞘的鯉口,右手撫著「虛徹」的刀柄,膝蓋微微下屈,屏息靜氣,如僵冷的蟬蛻般,不發出一點聲響。

  當所有人都感知不到她的戰意之時,霎時間,一道淒冷的刀光脫出刀鞘。

  ——不動明王勢·獅子奮迅!

  雪白如練的武士刀橫掃而出,挾帶著濃濁如霧的妖氣,向著通瑛的中段砍去。

  翻滾彌漫的黑霧中,隱約浮動著萬千鬼面,時而化作獠牙夜叉,時而凝成白骨骷髏,似在發出低亢的咆哮,訴說無窮無盡的怨恨。

  ——錯不了,「殺生石」能夠吸收死於刀下的惡魔殘魂,傳承不知多少代人,積攢數百個春秋,方才煉就如此邪異的名刀。

  通瑛一踩青石地磚,右臂筋肉暴起,拳背如攻城錘般迎向妖刀。

  無意閃躲,無意卸力,乃是一記以硬碰硬的「金剛破」。

  「鐺——」

  居合與重拳,至剛至猛的兩招撞在一起,竟發出了鍾磬般的激響。

  「好極了!」通瑛由衷稱贊。

  秋水冷眼一乜,借勢旋身,再度調轉刀刃的方向,刀光化作半輪斜月斬落。

  ——大威德明王勢·閻魔狩!

  兩招之間沒有一絲停頓,逼得通瑛不得不抬手招架,腳跟向後退了半步,在地面上劃出一道淺痕。

  只要手中握著「殺生石」,秋水仿佛變了個人,從親切可愛的甜妹,化身為囂狂悍勇的鬼神。如此鮮明的反差,令看客不由得產生懷疑:她是不是被妖刀掌控了心智?

  但通瑛住持一下就看出了關竅所在:「明王五勢」剛猛非凡,劍路大開大合,是當之無愧的正道之劍。唯有使出這般陽剛的劍法,才能破開一切邪障,不必擔憂被妖刀反噬。

  他一邊用右手抵擋秋水的連斬,一邊朗聲大笑:

  「有趣,有趣,以妖刀行佛劍。」

  古時候縱橫日本的青頭巾們,想必就是以這種佛家劍法狩獵妖魔的吧,到了今天,他們的武學仍有傳承者——只不過,並不是佛僧。

  通瑛已無暇感嘆東瀛刀法的高妙,只因呂一航的桃木劍已經趁虛刺來,逼他不得不伸臂去接。事先布置的二對一戰術果有成效,兩人並肩作戰,刀光劍影化作一團繭蛹般的虛影,圍困住了通瑛周身,制得他挪動不了半步。

  通瑛左臂柔若無骨,與呂一航的桃木劍纏斗時,好似化作一團棉絮,將太極劍的粘勁盡數吸納;右臂則如鋼鐵鑄就,硬撼秋水的殺生石,每一拳皆發出沉悶響聲,震得刀刃微微顫動。性質全然不同的武技,使於同一人之手,簡直是「左手畫圓,右手畫方」的奇術,令人嘆為觀止。

  盡管通瑛住持使出了針對性的招式,卻也無法奈何呂一航和秋水的攻勢,他們明明是一對臨時拼湊的戰友,卻配合得親密無間,好像搭檔多年的舞伴。通瑛雖是江南武僧中的翹楚,面對這兩人一柔一剛、一陰一陽的夾擊,竟也只有招架的份兒。

  柳芭專注地旁觀著戰況,情不自禁地捏住衣領,發出小聲的驚嘆:「他們今天一早才認識,怎麼配合得這麼默契……」

  柳芭像在欣賞一場戲法表演,只覺奇異,卻不明其理,而呂雲驤看得透透徹徹:關鍵在於步伐。

  呂一航時時觀察著秋水「縮地法」的動向,並調整腳步,與她形成互補之勢——她若向左迂回,他便自右突進;她若退半步蓄力,他則趁隙搶前,直取通瑛中宮。兩人一左一右、一進一退,恰似太極圖中首尾相銜的陰陽魚,毫無破綻可言。

  世界上有那麼些武功,一個人是施展不了的,非得幾個人齊心協力方能完成。

  易有太極,是生兩儀——乃是武當派赫赫有名的「兩儀劍陣」!

  仙波秋水占據「陽位」,呂一航占據「陰位」,未經言語溝通,卻似心有靈犀,每一招每一步皆為對方鋪墊,陰陽相濟,剛柔並存,才得到了一加一大於二的效果。

  「這日本女孩再有能耐,也斷未學過武當派的劍陣之術。主要是呂一航主動策應,才結成了這劍陣——觀察力、應變力、協調性缺一不可。呂一航特意要求以二打一,就是想讓我見證他的長進吧。」

  呂雲驤目露嘉許之意。他不在無錫的這段日子里,孫兒居然進步得這麼神速,大大超乎他的想象,應該是瀛洲大學這塊寶地的功勞吧。

  他已決意要在兩位學生的申請表上簽字了,然而就在這時,戰局陡然生變。

  通瑛略微俯首,雙手虛握,十指屈起如鈎,指節的骨頭分明地突起,宛若蒼鷹斂爪,蓄勢待發。他的眼神一改先前的平和,綻出一抹深邃而凌厲的光芒,猶如林間休憩的猛禽被喚醒。

  呂雲驤額角冒出冷汗,心中一凜。他早該想到,當現在為止,通瑛只使用了青年時代學習的武藝,至於後半段人生中潛心鑽研的絕學,他尚未真正施展出來。

  ——靈鷲飛來!是「靈鷲爪」!

  這套爪功是靈隱寺的秘傳之學,相傳由古代高僧觀飛來峰的山岩之勢所創,招式迅猛剛硬,有如鷹隼搏兔,直攻敵手命門。倘若這兩爪落到實處,必然把兩個小子擊飛得老遠。

  「不可……」

  呂雲驤話音未落,喉頭一噎,只因一道明晃晃的劍光猝然劃過眼前,逼向通瑛而去。

  出手之人竟是一直在後方觀望的比安卡。她右手持著一柄長劍,劍勢挾著決絕的寒意,迅捷得令人來不及眨眼。

  「颯——!!」

  她飄動著修女頭巾,衝刺到通瑛身前,劍鋒自下而上撩起,帶起一陣疾風,從呂一航與仙波秋水之間的半米空檔掠過。那道寒芒在老僧鼻前一寸驟然停住,劍尖兀自顫動,似有余威未散。

  這一劍來得全無先兆,場中激斗正酣的三個人全都怔住了,手上動作頓止,呆呆地凝視著比安卡。可她的神情依舊淡然,灰藍的眼眸無一絲波動,就像這一擊不過是隨手揮就,無足掛齒。

  眾人目光落向比安卡手中的兵器,那是所謂的意大利長劍。劍身狹長而勻稱,全長約四尺有余,鋒銳逼人。劍格護手鑄成十字形,橫枝略向上翹,怎麼看都是一柄朴實得不能再朴實的鐵劍,卻有種冷冽的優雅氣質,恰如劍主本人。

  再看比安卡握劍的姿勢,右手虎口幾乎抵住護手,位置高得離譜,就單手執劍而言,此法甚是吃力,遠不如握於中間那般省力自如。場中高手皆看出,但凡她用正常的方式握劍,方才那一記凌厲斬擊,已經削下了通瑛的鼻梁。

  「我輸了。」許久的寂靜後,通瑛露出一抹釋然的笑意,緩緩舉起雙臂,臂上的窣堵真氣旋即消散。

  比安卡垂首鞠了一躬,將手中長劍收回鞘內,動作干淨利落,沒有一絲拖沓。修女頭巾下的側臉映著天光,眉目間無波無瀾,透著一股漠然的慈悲之意,就像那柄利器不屬於她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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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人拿到簽字後便離開了。呂雲驤端坐桌邊,輕啜龍井綠茶,通瑛則呆坐一旁,雙目出神,陷入了苦苦的沉思,背上汗水未干,化作熱烘烘的蒸汽升騰。

  呂雲驤放下茶盞,瞥了他一眼,故意裝出事不關己的語氣:「還在想那一劍的事情?」

  「你的孫子,還有那日本劍客,皆是年少有為的高手,武藝可圈可點,但即使我赤手空拳,也能對付得了他們。」通瑛緊鎖眉頭,喃喃道,「可若要我和那修女單挑,我沒必勝的把握。真可笑啊,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小娘皮,居然讓我感到了這麼大的壓力。」

  在外行人眼中,剛才通瑛以一敵三,在三人的圍攻之下才惜敗下來,不失一代大師的風采。

  但更有見地的人就能看出,比安卡未與同伴溝通,便覷准了「兩儀劍陣」的一絲破綻,以及「靈鷲爪」蓄力的一瞬間隙,果斷出劍——那一斬妙到毫巔,時機把握得極其完美,非但攻破了「兩儀劍陣」,還搶入了通瑛的內圍,實際上,相當於比安卡以一破三才對。

  呂雲驤唇角微揚,露出輕佻的笑意:「她手上有劍,誰讓你空手去打?你到庫房里搬來『九霄雷音杵』,我就不信你會輸!」

  通瑛擺了擺手,眉間閃過一絲不屑,嗤聲道:「去去去,與晚輩交手還需動用鎮寺神兵,傳出去不教人笑掉大牙?老衲這臉皮往哪擱?」

  「比安卡·加爾加尼。」呂雲驤沒有繼續逗弄老友,而是捋著山羊胡,目光望向遙遠的天邊,「今年年初招生時,我就記下了這個名字。在翻到她的簡歷之前,我也未曾料想,會有『聖殿騎士』前來報考瀛洲大學——年僅十八的『聖殿騎士』已經夠稀奇了,而選擇來中國留學的,更是奇上加奇。」

  「聖殿騎士?」通瑛眉峰微動,訝異地說,「我有所耳聞,那是羅馬正教最為精銳的武者。你們瀛洲大學倒是了得,真能網羅天下英才。」

  呂雲驤嘆了口氣:「能招來這等級別的英才,該說是我校的幸運才對。我敢斷言,本屆新生之中,無一人能與她匹敵。今年的『新生杯』,我最看好她奪魁——時隔三年,又要決出一個留學生冠軍嘍。」

  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呂雲驤在歐洲訪學時,曾與聖殿騎士團打過交道,知曉他們的選拔標准有多麼嚴苛,也知曉他們的責任有多麼艱巨。

  反觀那些養尊處優的世家子弟,從未在實戰中檢驗過自己的武道,如何能與在除魔戰場上千錘百煉、浴血而生的「聖殿騎士」相提並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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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汽車在大橋上平穩地疾馳,駛向錢塘江的南岸。柳芭單手掌控方向盤,另一手輕撫額前碎發,目光始終鎖於前方。

  她一邊駕車,一邊講解驅魔任務的細節:「我們要去的地方是蕭山區的一處住宅工地,工程已經進行到內部裝修的環節。但近半個月以來,連續有四個工人在同一棟樓受傷骨折,怎麼也查不出原因,施工不得不中止了。」

  呂一航斜靠在後座上,側首問道:「是靈異事件,對吧?」

  柳芭微微點頭,眼中閃過一絲銳光:「沒錯。這樁事件的級別被評估為D級,掛到了『靈網』上,由我們接手處理。」

  古時候,民間若遭遇妖魔鬼怪侵擾,人們多會向附近的寺廟或道觀求助,再由僧道輾轉聯絡奇人異士出面驅邪,頗似舊日官府的治安模式。但是,信息時代到來後,這套體系已經更新換代。依靠「靈網」這個驅魔門戶網站,靈異事件變成了公開的懸賞任務,有能之士可直接認領,冒著風險賺取賞金,宛若網游中的任務大廳,效率凌駕舊制之上。

  「我和柳芭都沒有驅魔的經驗,也許會拖你們的後腿,還得請你們多多擔待。」呂一航扭頭望向秋水和比安卡,微笑中帶著幾分歉意。

  秋水腰杆一挺,有料的雙峰昂然聳立,氣勢十足地拍拍胸脯:「包在我身上吧。在高中三年里,我掃平過33起C級事件,5起B級事件,還單槍匹馬討伐了A級妖怪『土蜘蛛』,關東『青頭巾』的王牌可不是浪得虛名!」

  剛才還囑咐柳芭要謹慎對待惡魔,但秋水心里清楚,越到逼近實戰的關頭,越是要鼓舞士氣,打消同伴的後顧之憂,這是她在高中時代的「勤工儉學驅魔實踐」中摸索來的經驗。既然已經下定決心趕赴戰場,就絕不能生出怯懦之意。

  比安卡端坐在副駕駛座上,以極小的幅度點了點頭:「我也有一些驅魔經驗,希望能幫上各位的忙。」修女的語氣相當平淡,也並未夸耀自己的戰績,可那一副沉靜的面容中,暗藏著不容小覷的氣勢——那一劍的余威還印刻在三人心里,只要閉起眼睛,就能看到那道迅捷無倫的劍光。

  秋水揮舞起小拳頭,露出陽光燦爛的笑容:「咱們速戰速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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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速戰速決」的計劃並沒成功,他們卡在了第一關。

  在工地的大門口,一個皮膚黝黑的胖子攔住了他們,他披著一件皺巴巴的夾克衫,眼神凶悍,滿臉橫肉,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兒,大概相當於包工頭之類的道中BOSS吧。

  呂一航背著那柄桃木劍,緊張地掃了眼身旁的三個女孩,她們都規規矩矩地戴著安全帽。比安卡也不例外,她已摘下了修女頭巾,換上了明黃色的安全帽,意大利長劍置於背後的鞘中,應該完美符合工地規章制度才對——

  「我叫的是靈隱寺的和尚,你們這幫小崽子來摻和啥?」胖子扯著嗓子吼道。

  看來在驅魔業界,也有名門和外道的差別。格差社會真殘酷啊。

  呂一航賠了個笑臉,點頭哈腰道:「我們就是通瑛住持派來的,這是他的介紹信。」

  胖子接過介紹信,掃了兩眼,就揉成一團,塞回呂一航懷里:「是不是當我傻逼啊?靈隱寺會派洋人來?」

  平心而論,這個小隊的組成確實稀奇古怪。柳芭和比安卡兩個白人少女就夠扎眼了,更別提秋水那條迎著寒風招搖的短裙,像是從時尚雜志里扣出來的人物,跟周圍沙塵飛揚的荒地格格不入。胖子會起疑,倒也不算沒道理。

  呂一航見勢不妙,塞了兩根香煙到胖子手里,干笑道:「可能是溝通出了點問題,我們這是國際學術交流,所以有外國人幫忙……」

  「交流你個頭,編也編得像樣點吧!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能有什麼本事?」

  胖子「嘁」了一聲,左手夾住香煙,右手拍了拍褲兜,卻沒找到打火機。於是他皺起眉頭,把煙叼在嘴里,翻找起了夾克的內兜。

  就在此時,比安卡上前一步,修長的食指輕輕一抹,指尖竄起一道金紅色的火苗,如同一條扭動的蛇信子,倏地點燃了煙頭。

  胖子感受到撩動鼻尖的熱量,嚇得倒吸一口涼氣,差點把剛點著的煙吞進喉嚨。

  「咳咳咳!嚯嘔!」

  他眼睛瞪得像銅鈴一樣大,盯著煙頭升起的一縷青煙,再看向一臉淡定的比安卡,臉上橫肉抖了抖,像大白天見了鬼。

  呂一航聳聳肩,嘴角微微揚起:「現在信我們有真本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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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行人就是外行人。」進大門後,呂一航還在喋喋不休地吐槽,「要是那人懂點驅魔的行情,我們只用亮出瀛洲大學學生證,就能暢行無阻了。可惜他不懂,亮了也是白搭。」

  秋水接受委托的經驗更加豐富,見過的世面也更多,聽到這話只是一笑而過:「理解一下吧,普通人一輩子也碰不上惡魔事件,更沒可能聽說過瀛洲大學,沒必要指望人家認得我們。」

  走了五分鍾左右,他們就來到了鬧鬼的那棟樓前。樓體尚未完工,灰撲撲的水泥牆泛著冷光,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塵土味。從底下望去,這棟高樓像個沉默的巨人,門口黑洞洞的,如一張吞噬光线的巨口。

  呂一航抬頭望了望,咽了口唾沫,心中感慨萬千。

  他花了十多年時間,經歷無數個練功的日日夜夜,再加上魔神契約的力量,才成為一名爺爺認可的異能者,終於有了執行驅魔任務的能力。

  ——這是一段好長的路啊,像跑馬拉松一樣。

  秋水等得不耐煩了,胳膊肘撞了下他的後背:「愣著干嘛,還不進去瞧瞧?」她的聲音有股躍躍欲試的勁頭,仿佛眼前不是什麼鬧鬼的場所,而是一個即將開放的游戲副本。

  「先別急嘛,我們是來做社會實踐的,要附照片當證明材料。」呂一航回過神來,掏出手機,對著樓房左拍拍右拍拍。收集夠多照片後,他揮揮手,招呼三個女生跟上:「一起進去吧,不要走散了。」

  樓房中靜悄悄的,還沒有裝修,四處都是空蕩蕩的毛坯房。呂一航打著強光手電,帶領小隊慢慢摸索,光柱掃過粗糙的牆壁,再掃過遍布砂礫的地面。周圍一片寂靜,只有雜亂的腳步聲在樓層里回響。

  秋水冷不丁地問道:「我們要討伐的惡魔是什麼類型的?有什麼特點?」

  呂一航無奈地說:「不知道,傷者被問過是怎麼受傷的,但他們啥細節也想不起來……總而言之,應該是喜好陰影的惡魔吧。」

  因為不知道惡魔的具體位置,他們不得不一層一層排查,一個一個房間摸索。呂一航和柳芭都有與生俱來的超凡眼力,絕不會漏掉一絲惡魔的蹤跡,但住宅樓有足足二十多層高,照這麼找下去,也不知要到猴年馬月?

  呂一航暗自腹誹:「與惡魔作戰真夠辛苦的,不僅得會打架,還要忍受這麼機械重復的活兒。」

  尋遍三樓之後,他們走向了樓梯,黑暗中傳來了柳芭的笑語:「這麼高的樓,要不我們一個人負責搜查幾層,待會兒再會合?」

  「不行,不能走散!」呂一航果斷拒絕,呵斥道,「你怎麼這麼拎不清?你沒看過恐怖片嗎?有你這種想法的都死光了!」

  「好嘛,都聽你安排。」

  話音剛落,兩只手便握住了呂一航的左手,那是一雙多麼纖細的手,握力不輕不重,柔若無骨,溫暖舒適。呂一航始是一驚,慌忙側過頭去,正好撞見了柳芭明媚的笑靨。

  ——柳芭不是什麼行事莽撞的人,故意提這種餿主意,只是為了……給秀恩愛找個借口,順便看我炸毛的樣子取樂吧。

  呂一航無奈地笑了,抓著柳芭的手往樓上走。表面上看是他引導著他的女孩,可不知怎的,他卻有種被掌控於掌心的感覺。

  當排查到十二樓時,呂一航剛踏入拐角處的第一個房間,眼前突然一黑,再也看不見眼前的東西了。

  「奇怪,手電筒壞了嗎?」

  他把手電筒端到面前,想要做一下檢查。但是,他卻感受不到抓握手電筒的實感,好像那玩意兒已憑空蒸發了。他試著攥緊左手,卻再也感受不到柳芭手的溫度,刺骨的寒意順著胳膊向上襲來。

  ——柳芭,柳芭!

  呂一航急得大喊,但嗓子像是被堵住,怎麼也發不出聲。周圍萬籟俱寂,安靜得如同死後世界。眼前也被無邊的漆黑籠罩,就算使用陰陽眼,也無法洞穿這片黑暗。

  不對,陰陽眼有強大的夜視能力,怎麼會莫名奇妙地失明?

  唯有一種可能,就是視神經與大腦的連結被切斷了。

  「惡魔來了!」

  呂一航心頭一緊,頓時明白了事態有多危急。

  ——必須保護好自己!

  他的第一反應便是如此,但是,他還有一個額外的顧慮——身邊跟著個羅馬正教的修女,絕對不可直接使用魔神西迪之力,不然就會像當初在克洛艾面前那樣,一下暴露魔神契約者的身份。

  所以,要先將「無」屬性的魔神魔力,轉化為道士的「天地正氣」,偽裝成正統的玄門道術才行。

  「金光速現,覆護弟子。急急如律令!」呂一航咬緊牙關,默默念咒。

  丹田之氣隨著經脈運行,燦爛的金光從他體內釋放,宛如一層流動的盔甲,覆蓋住他周身的皮膚,驅散了周圍的黑暗。

  在「金光咒」的庇護之下,呂一航重新獲得了知覺,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像溺水的人被搶救上岸,只剩劫後余生的慶幸。

  「沒事吧?」柳芭攙住呂一航的胳膊,眸中盈滿了關切之情。

  呂一航勉強運用剛剛恢復的視力,低頭一看,手電筒躺在地面上,在圓錐狀的光圈邊緣,一灘黑色虛影正在蠕動,如滾燙的瀝青般不斷翻涌。那無疑就是惡魔的本體!

  呂一航冒著虛汗,從口中擠出三個字:「是『影魔』。」

  所謂「影魔」,乃是一種棲身於陰影的魔力生物,常在沒有光亮的地方不斷孳生。若被影魔附身,即會喪失五感,如同墮入暗影般手足無措。那些無辜的工人估計就是受其襲擊,連負傷的原因都搞不明白,就稀里糊塗地住進了醫院。

  就在這時,比安卡踏前一步,舉起手掌,金紅色的烈焰凝聚於掌心,猶如一尊擎起明燈的自由女神像。

  「……聖炬La torcia。」

  這是她進工地後第一次開口,嗓音清冷而堅定。

  那團火焰既明亮又熾熱,照得四周亮堂堂的,空氣因高溫而微微扭曲,一股熱風拂面而過,「噼啪」的爆裂聲隱約可聞。影魔被逼得無處遁形,也無法抗拒聖力的洗禮,維持不了瀝青般的粘稠液態,逐漸蒸發成一團漆黑的霧氣。

  「黑夜已深,白晝將近,我們就當脫去暗昧的行為,帶上光明的兵器。」

  比安卡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在空曠的房間中回蕩,

  「天啟Rivelazione·山巔神火Il fuoco della vetta。」

  話音剛落,她掌中的神聖火焰轟然炸開,化作六道耀眼的劍鋒,翻涌起熾烈的熱浪,眨眼間穿透了影魔沒有定型的軀體。惡魔的形體像木柴般燃燒起來,一縷難以看清的黑霧飄然升空。

  眼看著影魔即將化作氣態溜走,呂一航憋足氣力,從衣兜中甩出一張黃符紙,上面用朱砂寫著古奧似篆的怪字,赫然是一張「五岳鎮宅符」。

  這張用來鎮宅辟邪的符籙,在密閉的空間內使用,竟然也有出乎意料的效果,影魔的殘軀不僅停止了消散,還在半空中重新凝聚起身形,徹底成了砧板上的魚肉。

  「哪里逃!」

  秋水厲喝一聲,腳尖一點,裙擺在空中甩出一道弧线。同時,她拔出了腰間的妖刀「虛徹」,斬向那片凝固的黑霧。

  ——萬一它的殘軀躲到暗處,在陰影中汲取魔力,來日又將誕生出新的影魔,趕盡殺絕才是硬道理。

  面對惡魔這個最熟悉的敵人,青頭巾少女再無保留,全力以赴地使出了自己拿手的劍招,速度和威力比對戰通瑛禪師時更上一層樓。

  三道劍光分別從左上、正上、右上方落下,好似撕裂夜幕的閃電,同時切割開了黑氣。

  ——金剛夜叉明王勢·三道雷!

  這時,「殺生石」顯露出了它被稱為妖刀的緣由:它好似活物一般,表面泛起一層詭異的暗紅光澤,不住地進行著脈動,黑霧一觸碰到它,就被吞噬得精光,連一點渣都不剩。這樣一來,便把惡魔的魔力清理得干干淨淨。秋水甚至能感覺到刀柄微微震動,仿佛這家伙還在咂嘴回味。

  這就是「殺生石」,以惡魔為食糧的至邪之刀,果然是一匹貪婪飢渴的凶獸!

  「結束了。」秋水淡淡說道,但她依舊正面舉著打刀,這是日本武士必不可少的「殘心」,盡管戰斗已經完畢,仍然要保持警戒的姿勢與心態,萬萬不可消極怠慢。

  呂一航蹲下身子,撿起手電筒,掃了一遍昏暗的房間。惡魔的氣息早已蕩然無存,名為「山巔神火」的異能燃燒殆盡,連殘留的火星都見不到半點,但屋內的空氣仍然炎熱不堪,悶得讓人頭昏腦漲,證明剛才發生的一切不是幻覺。

  -------------------------------------

  事後,英國少女克洛艾·韋斯特(18)接受詢問時,如是說道:

  「關於『天啟』的知識?你怎麼突然問起這個?哼嗯,你見識到了比安卡的『山巔神火』啊。我在檔案里讀到過,這個『天啟』名氣大得很,英國國教也非常關注,有沒有被它的威力嚇一跳?

  「聽好了,『天啟Revelation』和『奇跡Miracle』是十字教徒最重要的超自然能力,如果你把教會當成假想敵,就必須對此有所了解,不然連怎麼死翹翹的都不知道。

  「天啟和奇跡都無法通過後天修習而得,全憑天賦和機緣頓悟。一個人只能有一個天啟,卻能有幾個、幾十個奇跡。兩者並不衝突,有不少人兼修齊通,像我就沒有覺醒天啟,只會奇跡。雖說如此,我也不得不承認,比起奇跡而言,天啟才更適合用來戰斗。」

  國教修女揚了揚金光熠熠的長發,聲音平穩而清晰,繼續講解道:

  「第一,天啟更具破壞性。你看比安卡那樣,火焰一卷,足以把整棟樓燒著,但奇跡沒這本事,九成九的奇跡都只有防御、治療、輔助的功效,像我在你面前用過的『水上行走』『亞伯尼歌聖體』,都沒有直接的殺傷力。

  「第二,天啟可以重復發動,而奇跡卻有冷卻時間。連續使用同一個奇跡,效果會大打折扣。比方說,對一個傷者反復施『治愈術』,只有第一次會有奇效,後幾次的療效則微乎其微。很容易理解吧,要是能批發量產,那也配叫奇跡嗎?

  「第三,天啟往往專精於某一概念。比如『山巔神火』就是操控『火』的超能力,因此,天啟的潛力深不可測,熟練程度越高,威力就越驚人,甚至能開發出全新的用法。而奇跡呢,基本沒有進步的余地,我十年前用出來是什麼樣,現在用還是一個樣。」

  克洛艾半眯起眼,目光突然變得像刀刃般銳利,露出一抹優雅而危險的笑容:

  「所以說,我很好奇:出身於加爾加諾山、隸屬於『聖殿騎士團』的超新星比安卡·加爾加尼,若跟我這個國教天才美少女打一架,勝算能有幾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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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水手上捏著一條濕巾,慢條斯理地擦著嘴唇,再斜過手機屏幕當成鏡子,確認唇膏抹得一干二淨後,雙手在胸前擊掌合十,對著桌上的大碗輕聲念道:

  「いただきます。(日語:我要開動了。)」

  坐在她對面的呂一航正大嚼特嚼著面條,含糊地笑出聲:「嗚噢,日本人真的會這麼說啊。」

  「有什麼不可以嗎?」秋水把頭一歪,露出稍顯輕蔑的微笑,用筷子夾起油乎乎的面條,哧溜哧溜地往嘴里送。說來也怪,她那麼在意自己的妝容,吃食時卻顧不上淑女形象。

  才半天時間,這倆人就已變成了一對損友,互開玩笑像呼吸般自然。或許該歸功於辣妹的親和力吧,跟仙波秋水在一起,從來不用費什麼察言觀色的功夫。

  靠陰陽眼與妖眼的幫助,四人地毯式地搜查了那棟住宅樓,一共發現了三只影魔,一一做了驅除,等到搜查完畢,已是下午兩點多了,他們餓得前胸貼後背,隨便找了家路邊面館,點了杭州特色的面食——拌川。

  杭州的拌川介於炒面與拌面之間,既不像炒面那般干,又比普通拌面多幾分鍋氣。當面條煮到半熟時,撈出後迅速與浸透熱油的澆頭混合,只聽「嗤嗤」作響,便冒出誘人的鮮香。澆頭花樣繁多,無不入味。拌川看起來油潤,吃起來卻絲毫不膩,面條入口勁道。搭配一碗清湯,更是妙到極點。

  呂一航和柳芭點的是炒豬肝拌川,秋水點的是番茄蝦仁拌川,比安卡點的是茄汁雞蛋拌川。他們圍著一張小桌子動筷子,就著濃稠的醬汁吸食面條,四張嘴吃得熱火朝天,連話都顧不上說了。

  比安卡原本死活不肯進來下館子:「我只用吃饅頭稀飯,配點咸菜就好。」哪怕是十幾塊錢一碗的面,她也認為太過貴重,有害於她恪守「神貧」的誓言。柳芭笑眯眯地勸道:「這頓飯用驅魔的報酬買單,跟化緣得來的沒有區別,你就當是委托人請你吃的。」比安卡皺著眉想了半天,終於點了頭,坐下來跟他們一起用餐。

  每個人都看在眼里,今天驅魔如此順利,最大的功臣就是比安卡,起碼占了六成的功勞,只要她使出天啟「山巔神火」,影魔只有被燒烤干淨的份,剩下四成才由呂一航和秋水平分。如果比安卡不來參加這個小小的慶功宴,那還有誰敢動筷子?

  呂一航一邊吃面,一邊想起某個花錢如流水、滿身奢侈名牌的國教修女,不由得心生感慨:修女和修女之間差距可太大了。

  「好了,既然活已經干完了,下午就自由活動吧。」四碗拌川都被掃得一干二淨,柳芭拍拍手,宣布道,「你們想去哪?我開車送你們去。」

  比安卡雙手置於膝蓋上,沉思片刻後才說:「我想在城里逛一逛。」

  呂一航倦怠地趴在桌上,他是唯一一個受到惡魔攻擊的人,雖說並未受到身體傷害,但筋肉的疲憊感最為嚴重:「我想回去歇會兒,柳芭,你呢?」

  柳芭不懷好意地笑了,在桌底下踩了呂一航一腳:「嗯,那就回民宿唄,我也想睡覺了。」她在說到「睡覺」二字故意加重了音量,也只有呂一航能理解她的用意。

  「先洗澡,再睡覺吧。」呂一航微微一笑,在「洗澡」二字上拖了長音。

  柳芭眨了眨眼,對他送了個秋波,貝齒輕輕咬住下嘴唇:「你愛咋樣就咋樣唄。」

  「呂一航,你下午有空嗎?」秋水從包里掏出櫻粉色的唇膏,慢悠悠塗抹著,斜眼瞥向呂一航,奶棕色的卷發披在肩頭,抹過水光棒的臉蛋亮如白瓷,說不好到底算是純潔還是妖艷。從對著光源的角度看,白辣妹的「閃閃發亮」盡顯無疑。

  呂一航不自覺地挺直腰板,心髒怦怦直跳:「也算……有吧。」

  秋水「啪」地合上唇膏蓋子,端正了坐姿,水汪汪的眼睛注視著他:「能不能教我太極拳?」

作者感言

  本章無H。   最近兩個星期,當我閒著無聊時,就會重讀上一章,特別是開頭兩千字,西晉背景的那段歷史小說,讀了起碼有幾十遍。就算我是原作者,也要王婆賣瓜地感嘆:寫得真他媽牛逼。說不定我還挺有寫歷史小說的天賦吧!   上一章中,我提到了張翰、陸機、顧榮三位出仕晉朝的江南文人。在八王之亂的歷史背景下,張翰因蓴鱸之思棄官回鄉,避世隱居,陸機被卷入政治斗爭,兵敗後含冤受刑,顧榮則更有政治智慧,周旋於各方勢力,左右逢源,官運亨通,最終為東晉建立立下大功,享受著極高的地位。而且,顧榮手持羽扇指揮軍隊的形象,也成為了後世文藝創作中“儒將”的原型。雖然三人做出了迥異的人生選擇,但他們在後世的名聲都非常正面,歷朝歷代為人稱頌,個中緣由,值得吟味。   我心里有個以“八王之亂”為背景的歷史武俠小說大綱,主角就是陸機和顧榮,但至少要完結《我在大學學驅魔》後才能寫了(世界觀是相通的),甚是遺憾,只好寫那麼兩千字解解饞。願各位讀者能夠管中窺全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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