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國一下來了這麼多客人,真是讓李少陽感到驚訝,只是當這些客人知道了李少陽一行人也在的時候,原本應屬於熱鬧的大殿的氣溫一下子急速降了下來,李少陽他們很快便成為眾矢之的,然而在眾多位懷有敵意的客人當中有一個人卻令李少陽感到憤怒。
曾經與李少陽在魏國有過匆匆一別的白亨依舊還是老樣子,只不過李少陽並不是因為與白亨再次相遇而感到憤怒,生氣的原因在於白亨穿在身上的連環甲,多麼令李少陽熟悉的老朋友,曾幾何時李少陽穿著這身連環甲,手持鈎鐮槍在五國聯軍的戰陣中馳騁,要不是因為商奇和烏酈的背叛,李少陽也不至於棄甲丟槍,狼狽地逃跑,而且還聽說這位白亨將軍因為殲滅潛伏在魏國境內擾亂的秦軍,得到了魏王的重用,為了炫耀這份戰績,更重要的是他“親手”擊敗了名聞天下的李少陽,白亨每次都將從戰場上俘獲的連環甲穿在身上四處招搖,顯示他非凡過人的本事。
而今即便是在楚國,白亨依舊如故地穿著這身不屬於他的連環甲,一身漆黑閃閃發亮的連環甲更是將自信滿滿、傲慢無比的白亨襯托得神武過人,魁梧結實。
目中無人的白亨打從心里就非常看不起楚人,自從五國合縱開始,楚人一直都是無心應戰,若不是因為有魏國和趙國在,楚國根本連函谷關的影子都看不到,更不要說打敗秦國,楚人就只會跟在別人屁股後面摘果實,一受到秦人的威脅就學韓人割地求和。
白亨傲視著這些如螻蟻一樣的楚人,在余光之下,他發現了正怒視自己的李少陽,白亨見到這位成就自己一切的手下敗將,更是得意了挺起胸膛,抖了抖穿在身上的連環甲向李少陽示威。
李少陽原本見到白亨就已經生氣了,加上他剛才的示威更是火冒三丈,真想現在親手宰了這家伙,然後奪回自己的連環甲。
肖月潭注意到李少陽情緒波動,順著李少陽的目光望過去,只見到他眼睛緊緊地鎖定住白亨,雖然不知他們兩人有什麼糾葛,但此時還是不要節外生枝,肖月潭低聲地勸說道:“少陽,不要激動,要對付那種人機會多得是,眼下我們勢單力薄,一切還是以大事為重。”
騰翼也說道:“現在形勢對我們不利,這次各國使節來楚國有可能是來針對我們秦國。”
李少陽收回了目光,拿起面前的酒杯一干而盡,然後慢慢地放下杯子,說道:“我知道事情的輕重緩急,只是放著此等小人在,心里總感覺不舒服。”
騰翼瞄了白亨一眼,見他得意洋洋的樣子,心中也有點不快,但還是覺得肖月潭說得對,此時沒必要節外生枝,這樣只會更加讓己方遭到孤立。
世上總有一些人不自量力,但他們的下場往往是自作自受。
原來白亨見到李少陽不做聲,以為是怕了他,整個人變得更加得意起來,嘲笑地向人四處炫耀他打敗過李少陽的事跡,加上身邊的人都是深受秦國荼毒多年的魏、韓兩國的人,見有機會奚落秦人,當然是無比拍手稱好,甚至還有人為了能給自己出一口怨氣而落井下石,一時讓李少陽一行人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包圍在眾多人的恭維聲中,白亨旁若無人地大聲嘲諷道:“別人都說李少陽的劍術如何高明,依我看也沒什麼了不起,或許他那把劍早已經被女人給磨鈍了。”
眾人嘩然大笑,而周圍的侍女聽完後卻是滿臉紅暈,就連紀嫣然也有點受不了白亨,皺起了柳葉彎眉,臉露慍色,但還是隱而不發。
而身邊的柳含煙卻沒有象紀嫣然這般好脾氣,雖然她跟李少陽有點八字不合,可是見到李少陽被人如此侮蔑,在她心里始終還是站在李少陽這一邊。
白亨又說道:“想當初在魏國,末將聽說李少陽如何厲害,什麼‘趙國第一劍手’,可惜一遇到末將,還不是照樣被末將殺得落荒而逃。你們大伙看看,可知道末將這身連環甲原本是誰的,這正是李少陽以前所穿過的,可惜這連環甲沒遇到好主人,如今落到末將手里,末將恨不得上戰場多殺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秦人,好讓這身寶甲飽飲秦人的血。”
柳含煙准備反駁白亨之際,一個人拉住了她,柳含煙回頭一看,原來是紀嫣然的干爹。
鄒衍慢悠悠地撫順著胡子,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說道:“別管白亨,反正自有人會替你教訓他。”
柳含煙聽了鄒衍的話後才乖乖地把卡在喉嚨里的話吞進肚子里,但依然還是氣鼓鼓地瞪著白亨。
柳含煙有點弄不明白鄒衍話中意思,疑問道:“到底是什麼人會幫我教訓白亨?”
鄒衍笑道:“怎麼了,你連老夫的話也不相信?”
柳含煙撒嬌地拉扯住鄒衍的袖子,嬌滴滴地說道:“小女子哪敢懷疑鄒老先生?只是想早點知道答案而已。”
鄒衍根本不吃柳含煙這一套,賣個關子說道:“放心,老夫說有就會有,你只管往下看便是了。”
柳含煙見無法從鄒衍口中問出個為什麼,只好不情願地應了一聲,然後靜心地坐等鄒衍所說的人的出現。
春申君也正在望著白亨,不過在他眼里,白亨就象是一只十分吵人的蒼蠅,反倒是與這些魏人和韓人一同前來的太祝李權。
在楚國要數最有權力的職位當中,首先當然是左、右二相國,其次就是太祝、太宗、太正和太史,後四者中又以兼掌律法的太祝權力最大,而擔當太祝之位的李權在楚國的地位應該僅次於春申君,再加上孝烈王不象從前那樣對春申君信任有加,春申君現在可算是岌岌可危,隨時都有被李權取代的危險。
當春申君還在琢磨李權的意圖,原本安靜坐在他身後的李園卻猛然站了起來,一聲招呼也不打,徑直地走向白亨 。
黃霸見狀後,出言呵斥李園,“李園,你想干什麼?”
李園一言不發地繼續走過去。
被李園如此無視的黃霸更是氣惱不休,正想起身教訓這個不聽話的門客時,早有人比他快了一步,飛快地擋在了李園的面前,將李園攔住;黃霸抬眼一看,原來是自家兄弟黃戰。
黃戰冷漠地盯著李園,質問道:
“李園,這里沒你的事,區區一個下人能跟我們來到王宮,已經是你一生想也想不到的光榮,快點滾回去。還有我提醒你一句,不管你跟李族的人曾經有過什麼瓜葛,今天可是我們楚國重要的日子,你最好小心點,在這里別給我們丟人現眼了,記住你現在的身份,你是我們養的一條狗,沒主人的命令,就別擅自行動,到時吃虧的不是別人而是你。”
李園語氣淡淡地說道:
“多謝你的提醒,只是我也有一句忠告要對你說。我並不記得何時有把自己賣給你,而且你也沒有資格當我的主人,將來繼承君上位置的人還不知是鹿死誰手,如果你這麼想當我的主人,請先問問你的兄弟肯不肯承認你?”
黃戰氣憤地破口大罵道:“你少來挑撥我們兄弟之間的感情!看來今天我是非要教訓一下你這條不聽話的野狗。”
李園二話不說,拔劍直指黃戰,其用意已經再明顯不過了。
周圍一切都安靜了下來,所有人包括李少陽等人以及白亨那邊的人紛紛都望向李園和黃戰。
黃戰也抽出自己心愛的寶劍,尚未擺開架勢就飛身撲向李園,手中揮舞的寶劍劃破空氣,呼嘯而至,誓斬李園於劍下。
而李園則只是輕蔑一笑,依舊保持剛才的姿勢,在旁人看來,李園無疑是在找死,或者打算放棄了,因為論體形、論力氣,黃戰都比李園具有壓倒性的優勢,而且在看看兩人所持的劍,李園那把普通得很的破劍又豈能抵擋得了黃戰的寶劍。
直到最後一刻,李園這才開始行動,不過看似已經太晚了。
眼看黃戰的劍就快斬到李園的頭,四周的侍女或者一些膽小的大臣一一閉上眼睛,大叫起來,誰也不敢看李園血濺當場的慘景。
李園雙腳往後一跳,頭跟著一昂,緊接著劍光一閃,黃戰的劍從李園的頭上揮過,劍鋒離額頭只有一寸,真是看得讓人感到心驚膽戰。
同時李園和黃戰之間的比武還未結束,李園趁黃戰劍招用老,身體往前傾,疾步衝向黃戰,劍尖對准黃戰毫無設防的空門刺去,而黃戰卻因為剛才衝得太猛,來不及出手阻止,就象是自己的身體向李園的劍上直撞過去一樣,黃戰看到自己就快送命,嚇得趕緊閉上眼睛等死。
忽然之間,一直未曾說話的春申君大聲喝住二人,“你們都給我住手! ”
李園聞言後立即穩住身體,停止不動,手中的劍剛好抵住黃戰的心窩,只要他稍稍一用力,黃戰立馬成為地上一具屍體。
這個時候,眾人見李園停下了手,連忙松了口氣,好在沒有人為此受傷,今天可是孝烈王邀請各國使節的日子,要是在這個重要時刻出半點差錯,恐怕這里的楚國大臣都要受到牽連。
李園不等春申君問話,連忙單膝跪下,為自己申辯道:“君上,剛才小人聽到白將軍的話後有點手癢,想跟白將軍討教幾招。”
春申君眉毛一跳,暗想道,今天見白亨何等傲慢,本來心中就有氣,加上根據手下回報,李權最近一直跟魏人走得十分近,更是火上澆油,而且春申君也有自己的打算,俗話說‘咬人的狗不會叫’,傳聞李少陽是敗在白亨手上,可是春申君卻認為傳聞不實,恐怕白亨會是虛有其表之徒,如今李園自告奮勇正好遂了自己的心願,一來滅滅魏人的囂張氣焰,二來也好從旁敲擊,給李權一個小小的警告。
春申君立即答應了李園的要求,對白亨說道:“白將軍,老夫這個門客非常景仰白將軍的武藝,老夫也是十分敬佩白將軍,今天難得一見,不知白將軍能否圓了老夫一個小小的心願,讓老夫這個門客向白將軍討教幾招,不知白將軍意下如何?”
白亨一聽,臉色煞白,十分難看,從剛才李園跟黃戰的比試看來,白亨恐怕不是李園的對手。
白亨連忙向李權使了一個求助的眼神,要李權幫忙推辭了這個要求。
李權心里早已暗罵了這個魏人,但是他又必須借助魏國來鞏固自己在楚國的地位,若是,此時得罪了魏國,將來很難壓制住春申君。
李權只能勉為其難地說道:“今天白將軍剛至,有點勞累,不如找個時間再比武。”
春申君笑呵呵地說道:“老夫善於觀人,剛才看白將軍說話氣色紅潤,中氣充足,不象是勞累,這里所有的人都想見識白將軍擊敗趙國第一劍手的本事,而且李園只是個無名小卒,白將軍哪會放在眼里,不妨就指點幾下。”
這時,黃霸向一些大臣遞了個眼色,那些屬於春申君派系的大臣紛紛出言贊同,甚至還有小部分人推波助瀾。
李園見李權出面阻止,心中好不痛快,已經是第二次被人擾了他的好事,要是再錯過這個機會,今後還難有此等良機,何況李園發現白亨根本就不是自己對手,之所以提出比試,還不是因為李少陽曾經輸給過白亨;李園曾經日夜熟讀過兵書,知道在兩軍壘中,即使是象“稷下劍聖”曹秋道也不可能憑借一己之力在萬軍撕殺中毫發未傷地重出重圍,所以李園認為,若是在一對一的情況下,白亨根本就不是李少陽的對手,連他自己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而李少陽會失敗,只能歸咎於李少陽愚蠢,不懂兵法,只會呈匹夫之勇,可惜沒人注意到這一點,反正與他無關,只要能在眾人以及王駕面前打敗白亨,就是他李園出人頭地之時,所以,李園不希望再被人壞了他的好事。
李園毫不客氣地用劍指著白亨,說道:“白將軍是不是怕了在下,還是白將軍剛才話中不實,真正擊敗李少陽的是另有其人。”
白亨一聽,嚇得滿頭大汗,整個人有些心虛,但還是硬著頭皮反駁道:
“這事豈會是假,我這身連環甲就是證據,不信你可以問問李少陽本人,他就坐在那里。”說完便指著李少陽,示意李園去問問看。
李園不想在連環甲一事上浪費時間,何況到底傳聞是不是真的已經與他無關,他腦子里只想著逼白亨答應就范。
就在李園准備再出言相逼的時候,躲在後宮玩女人的孝烈王終於肯出來見人了。